這這樣一想,便索性就著淚水小聲抽嚥了起來。長散落肩頭,神情極為悲慼,目光有些絕望,淚水滑落在臉頰上也不去理會。
男子似是慌了神,坐在床邊攬過她肩,聲音有些急切:「美人兒,你怎麼了?」
「公子……」穆小文將聲音放得極柔,「我不想活了。」話聽到在耳裡,就算是這種緊急狀況,穆小文也禁不住一陣惡寒。她對方墨,對李雲尚都沒這麼媚色過,反倒跟這麼一個肥頭大耳色男纏綿以對。逃了出去,真的想將他狠揍一頓。
男子大驚,「美人兒可休要說這種話,這不是有公子我疼你嗎?」
你也配稱公子?!公子是方公子,李公子,輕風公子,可不是你這種公子!
「公子疼得了我一時,又怎能疼得了我一世?家破人亡,只落得我一個人,孤苦伶仃,任誰都能欺凌。公子也說了,你那幾位好友也在候著,公子要是當真疼我,又怎會忍心把我讓與他人?說到底,還只是看我一介弱女子好欺負罷了。受人欺凌活著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男子有些尷尬:「那幾個都是好友,我答應過要將你讓與他們的,反悔可不是大丈夫所為。」
圈圈你個叉叉!穆小文真想吐血,還大丈夫?!
「公子是大丈夫了,要將我置於何處呢?我雖官家之女,可也不過一介女流,只願跟了一個便從一而終,絕不願做那種三心二意之人。我知道公子只是來尋歡而已,沒對我真心以待,可對於我來說,第一個人是公子,以後想著念著的就只能是公子了。公子把我讓與他人,是要我做不守婦德之人麼?」
男子傻笑起來,這番話雖然不太可信,但也是極受用的。心內被這癡情官家小姐說得略有所動,只是他也明白,自己不過一草民,這官家小姐就算落了難,可心內的驕傲存在,不恨他算是好的了,又怎會當真跟著他呢?就算他想要,老鴇也不肯啊。
「公子,」穆小文又抽泣起來,「公子不信是不是?我知道公子不信。在公子眼裡,我們這落了難的官家小姐燙手的很,就算表面從了你,心內也不會從你,只會時常惹事。所以,公子所說的疼我,都是假的。可憐我一生坎坷,想趁此機會跟了個好人,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也不可得。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淚又湧了出來。
男子似是見不得人流淚,忙手忙腳亂安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公子是怕老鴇不肯放人麼?」
男子胡亂點頭。
「公子休要擔心,銀兩不成問題。」趁他在猶豫之際,再下一劑猛藥。這男子既然缺銀子,就一定擋不住這種誘惑。穆小文小心翼翼偷眼看向那男子,見那男子本來還只是敷衍,聽見此話果然就關注起來:「這話怎麼說?」
「民女逃出來時曾帶了一大筆銀兩,怕不安全,所以找了個清淨地方放著,之後被抓到此,銀兩也就一直無人去取。若是公子有意於民女,自然可以取那筆銀子贖回民女,然後與民女雙宿雙飛了。」
「放在哪呢?」剛說完,男子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忙訕訕道:「你要是有了這筆銀子,不就可以離開此處了麼。我都替你著急。」穆小文佯裝撲哧一笑,笑容裡還含著淚,楚楚動人的模樣看得男子有些怔。「公子還沒娶我過門呢,就已經這樣替我著急了?」男子還在嘿嘿傻笑,穆小文又道:「民女只想跟著公子一人,公子要是憐我,還是把其他幾人擋了吧。之後公子再去找來那筆銀子,替民女贖身。」
他仍在猶豫,看樣子仍是半信半疑。可是萬一有呢?所以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性,他就願意試上一試。為了從她口中套出那筆銀子,獨吞那筆銀子,一定會想擋了那幾位好友。更何況,擋了那幾人,於他並沒有什麼壞處。
穆小文再催促道:「公子,快去呀。」
男子終於笑道:「那我去去就回。」
他拉開門出去了,穆小文一下子軟了下來,方才覺出身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並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但至少這一刻是安全了。那男子出去肯定會被石姚的人看見,所以那男子根本不會如願以償,還會與他口中的幾位好友回來的。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穆小文咬緊牙,支撐了下了床,走在門邊,透過門縫往外望,走廊盡頭已經現出許多人來,大概那邊就是美仙院最熱鬧的地方了,而一般妓院的大堂也應該在此處。
如果她能到那個地方,引起人注意,就算現在沒辦法逃跑,也可以盡可能地製造點信息。這樣一想,就有了計較。
看見旁邊桌上有簪子,便拿在手上。又拉開門,門外一雙略帶驚訝的眼睛與穆小文對上。
「若怡?」
若怡迅地移開目光,恢復了淡然。看來她是一直守在這裡的。
「若怡,我想離開一會。」
若怡冷笑一聲,「我怎麼可能放你離開?」
「我想找剛剛那位公子。」
若怡不理。
「若怡,」穆小文放低了聲音,因剛剛的心有餘悸,聲音裡帶了點哀求,「他馬上會回來的。」
「那又如何?」
「我會被他們輪……」那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卡在喉嚨裡,伴隨著絕望的哽咽。
大概是頭一次見穆小文這副模樣,若怡再次現出一絲驚訝,又飛快地麻木下去。在穆小文低低的哽咽聲裡,她靜默了一會,終於開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是仇敵。」
「怎麼會是仇敵呢?若怡,兩年前的事早已化作塵煙了,我們都放手好不好?」
「我早就忘了。」
「那為什麼會是仇敵呢?若怡,你都說已經忘了,又何苦再糾纏呢?」再不抓緊時間,那人該回來了。這次回來,肯定沒辦法再拖延的。
若怡臉上現出一絲茫然來,似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是仇敵。過了一會,說道:「現在你與季公子是仇敵,當然也與我是仇敵。」
「若怡……」時間緊迫得那麼厲害,穆小文都快絕望了,「若怡,你不需要對抗他,你依然是按他吩咐做事,只要讓我走到那邊就好,好不好若怡?」
若怡輕輕冷笑一聲,「不好。」
「若怡。」穆小文又哀哀叫了一聲,趁她不注意,突然跨步往前走,走了幾步,腿一軟,摔倒在地,心內滿是沮喪。但是背後並沒有人過來,回身望,見若怡仍立在原處,望著她有些呆呆的模樣,卻並沒有要追來的跡象。
穆小文雖然不明所以,但心內大喜,忙又爬起來,道了一聲「謝謝」,趕緊向前走過去。
一路支撐著走到了走廊盡頭,果然下面就是大堂,台上有姑娘在唱曲,引來叫好聲一片。穆小文的到來並沒有引起注意,因此躲在人群裡,找尋著那名男子。堂下一酒桌上,那男子在同另幾人言語,想必就是所謂的好友了。男子抬頭,似看到了她,大驚,就要往這邊過來。
怎麼辦怎麼辦?
石姚她們應該不會將她真實身份告知那男子的,這種事本來就需要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麼,她現在還不能同那男子翻臉,索性按照之前的演下去,說不定能因了這男子,獲得一時周全。
想到這,穆小文退開一步,拿起簪子,對準喉嚨,朗聲衝著那男子的方向叫道:「公子!」
大堂本來挺熱鬧,她這副披頭散,膝上還散著血跡的樣子一出現,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那男子也停下了腳步。穆小文突然有些膽怯,越來越覺得惡寒。
除了救她的人之外,真希望不要有任何認識她的人出現,什麼以前曾一起玩的富家公子之流,史韻兒之流,與她搭過話的公子之流,等等等等。不然以後再見面,真的要尷尬死。要是富家公子那幫人的話,說不定還會被他們嘲笑死。
好吧,應該專心致志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