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嶺的推薦下,費日等了幾天就接到了面試的通知。
文物委員會的五個老頭老太,在打量了費日足足十分鐘時,才開始他們的嘮叨,先是說他們對慕容青的景仰是如何地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接著是回憶他們與慕容青的友誼是如何的松柏長青,後面他們是對費日之流的後輩是如何的滿懷期望……
奇怪!他們這些專家不是整天忙於研究,連吃飯應酬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閒著一聊就是二小時?費日耐著性子陪足了他們二小時二十一分三十七秒時,終於忍不住提起他的面試一事來?
「面試?」為首的陳丹老先生喝了一口茶,說:「你說,什麼面試?」
費日快暈過去了,咬咬牙說:「是我申請國家圖書館的特別圖書管理員位置的面試。」
一旁嗑著瓜子的滿頭銀髮老太太葛芳鄰笑著說:「你奶奶在過世之前早就將你在文物方面的造詣向我們作了通報,還說,要是我們有什麼困難可找你幫忙。特別圖書管理員這個位置,已經算是屈才了,還面試什麼?」
費日喘了一口粗氣,說:「那你們為什麼通知我今天來面試?」
「因為,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很久沒見面了,正好找個理由大家聚一聚。」
「是啊!聚一次少一次了!」
「何況,以面試的名義來聚會,連茶水、瓜子都是免費的。」
「還可以報銷來回路費,是吧?」
「來來來,賠大伙聊聊,慕容老先生的得意孫子,值得大力推薦的文物界新星,今後的天下就是你們的了……」
看著這麼一群據說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們的言行舉止,費日頓時覺得,其實他才是這個面試考場裡最老最成熟的一個。聊就聊吧,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隨著時鐘的分針一圈一圈的下來,文物委員會創下了一個紀錄:平均年齡七十有七的全體會員花了足足五小時來面試一位申請特別圖書管理員位置的少年。讓後人對文物委員會五位成員的嚴謹作風深為感歎。
好不容易從面試考場退出,費日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的理想,當一名圖書管理員的遠大理想終於實現了!
特別圖書管理員的位置並不像費日想像中那麼自由。雖然,他能出入國家圖書館的大眾書庫、和針對專業人員設計的二至五級書庫,並能任意閱讀。但對由他所掌管的一級書庫和未名書庫卻沒有法子任意使用。
六間一級書庫所收藏的任何一本書都稱得上是「國寶」,先不說那些歷代文人學者的手寫真跡,單是外界傳說早已軼散的漢版《訓詁總成》、宋版的《太平御覽》、明版的《永樂大典》、清版的《四庫全書》就足以引誘任何一個心懷不軌的人鋌而走險。因此,為了防止有人監守自盜,特別圖書管理員一人是不能進入書庫的。只有,經館長核准,在兩個警衛的監督下才能取得鑰匙,對庫藏圖書進行整理分類。
也正因為如此,有資格借閱這些書籍的專家也寥寥無幾。經常十天半個月的,才會有人拿秦嶺的批條來借書。對此,費日倒不十分在意,因為對他來說,關鍵是書的內容,而書的形式是草紙印刷還是金鑲玉版,他都不十分在意。要看《太平御覽》、《四庫全書》,現代版的印刷也有,何必費那麼老大的勁?
真正讓費日感興趣的是那十三間未名書庫。未名書庫收藏了歷代以來所殘留的斷章殘篇,因為年代久遠,或其他什麼原因,無法分辯其內容和價值,所以統統歸入未名書庫。當然,隨著考古的發現,未名書庫中的部分資料有時也能找到一個特定的坐標,明確其價值。如十年前,一冊手寫古書,由於只剩其中的五頁,又找不到相關參考資料,誰也不能判斷該書的價值,一直擱在三號未名書庫裡。直到河南開封在重修龍亭公園時,在其下面的原宋朝皇宮遺址中發現了半塊碑刻,碑刻的內容與該書的一頁完全一致,而碑刻的背面則註明「宋太祖手書影墨」,經慕容青考證,確認那五頁資料就是宋太祖當年手寫藏於太廟的秘密家訓,引起考古界的轟動。另一面,全國每年的考古工作中,也會發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性資料,在無法確認的情況下,往往上交國家圖書館,藏在未名書庫中,等待有關專家的問津。
費日的計劃很簡單,要想能夠自由地出入六個一級書庫和十三個未名書庫,就必須獲得文物管理委員會的特別授權,那就開始干吧!
對於秦嶺,費日並不擔心。慕容青拾到費日時,剛好是他拜入慕容青門下之初,所以費日的成長是隨著秦嶺的整個學藝過程的。更因為慕容青年紀大了,所以費日有時就交給秦嶺來帶,秦嶺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費日的半個父親。
那麼文物委員會的五個老頭老太呢?
別看他們平時跟費日見面的時候嘻嘻哈哈,但真要是出現原則性問題時,就一步不讓。當費日提出要取得特別授權時,為首的陳丹老先生哈哈大笑:「特別圖書管理員,再加上特別授權,那不就等於一個特別借閱證?費日小子,你的鬼心思越來越多了。」
就知道瞞不過這老妖怪,費日撇了撇嘴,說:「不一樣,也許權限上是一樣!但其名聲絕對不同,以目前國內來看,除了你陳丹老爺爺,誰還配擁有特別借閱證?」
「你這小鬼,少給爺爺我拍馬屁!說句老實話,依你奶奶和李啟先生的水準來衡量,爺爺我還差得遠呢!」以陳丹八十多年的人生經驗,又豈是費日小小的馬屁可以搞掂的?「除非你小鬼能拿出真正讓爺爺我心服的成績來。」
如果真的以費日十五歲的年齡去衡量他的人生經驗,就會錯的離譜。多年來的讀書生涯使得費日的人生經驗之豐富絕不是普通人能相信的,起碼要比眼前的這個自以為已年老成精的陳丹要豐富些。費日點點頭,說:「我昨天剛好無意中在奶奶的收藏品裡整理出一卷《女史箴圖》,不是大英博物館收藏的那卷唐人摹本,奶奶在旁註明,可能為閻立本真跡,尚待進一步考證。既然陳爺爺要我弄點真實成績出來,我只好回家先鑒別幾年,找到真偽證據後,再拿來給陳爺爺看。」
「《女史箴圖》?疑為真跡?」陳丹的年齡好像一下子小了六十歲,一跳三丈高,拉著費日的手說:「快給爺爺看看。」
費日搖頭說:「不行!我還指望著它給我出點能服人的真實成績,又怎麼能在真偽莫辨之前給人看呢?」
「可是…可是…」這下子輪到陳丹團團轉了。
費日從容自若地說:「陳爺爺,其實以我的水準,一般來說,有個十年八年就可以拿出其真偽證據,如果你跟我奶奶一樣長壽的話……」
「別!別!」陳丹終於經不起打擊,說:「爺爺我都是八十好幾的人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小命玩完倒是沒什麼關係,可是知道有《女史箴圖》真跡,而不能看上一眼的話,又讓爺爺怎麼向自己交代?小鬼,你不是要特別授權嗎?爺爺我簽字就是了!」
「謝謝爺爺,那卷《女史箴圖》我明天就給你送來。」
「好!不!我要今天。」
「那…我現在就回家給你拿!」
「不行!我跟你去,就在你家看。」陳丹還真不是普通的性急:「只是小鬼,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麼弄到其他四個老傢伙的簽字的。」
費日神秘一笑,說:「山人自有妙策,此計天下獨步。」
果然,當陳丹從中午看到天黑,口水流長,聲音嘶啞地呻吟著:「神品!神品!真跡!真跡!」時,費日已施展他的利誘大計加撒嬌大法,取得了其餘四人的簽名。看著陳丹在自家裡的這付模樣,趴到其耳邊大叫一聲:「爺爺!你從看到這副畫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六個小時了,怎麼連看畫的姿勢也沒變,你累不累?」
「累?」陳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頓時覺得全身發軟,癱著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爺爺此生無憾了!小鬼,今天我就在你家過夜,怎麼樣?」
費日隨口說:「隨你!只是我可不在家!」
「你去哪兒?」
「我已經等不及了」費日揚了揚手中的特別授權簽名說:「我要馬上去國家圖書館,領取那串最高權力鑰匙。」
所謂的最高權力鑰匙就是珍藏在圖書館長秦嶺保險箱中,可以單獨打開特別管理員所負責的六間一級書庫和十三間未名書庫的鑰匙。平時,費日手中也有鑰匙,只是每一根都只有三分之一,要與兩名監督者共同使用,才能打開書庫。所以,費日每次進入書庫整理時,都很不自在,現在可不同了。
費日將特別授權簽名遞給秦嶺時,笑意從心裡一直到臉上綻放。而秦嶺則有幾分好奇地問:「費日,你到底是用什麼法子從那五個老古板的手中取得簽名的?」
費日眼裡盯著秦嶺手中的鑰匙,口裡漫不經心地說:「跟人家老美學的,胡蘿蔔加大棒政策。再加上一點催眠術的心理暗示和法家的權術。」
「你連催眠術都用上了?」秦嶺直搖頭:「你的雜學也夠多了,只是那樣取得的簽名可是無效的噢。」
費日苦笑著說:「光催眠術有什麼用?別看那五個老古板的身體都快入土了,可精神方面強硬得跟花崗石似的,我哪有下手的餘地?今兒個一下午,我就把奶奶留給我的八件藏珍給用了五件,還到處賠笑說好話,你沒看我連臉都笑酸了?所以,他們最後在給我簽名時,全處於清醒狀態。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去問!」
「相信你!」秦嶺一把遞過鑰匙,說:「我知道你小子打小就古靈精怪,但存心欺騙朋友的事可做不出來。」
費日連忙搶過鑰匙,說:「還是你瞭解我!咦?」
「有什麼不對嗎?」
「六間一級書庫、十三間未名書庫,應該共計十九根鑰匙才對,怎麼會是二十根?」
「因為還有一間是在特別圖書管理員之外,特別授權之內的密室。」
「密室?那為什麼我拿著特別借閱證來也沒聽說過?」
「所以叫密室,是因為本圖書館的建造圖上沒有,說明中也沒有,外界也不知道的一處地方。代表了最高借閱權力的特別借閱證的持有者,是知道這個密室的存在的。加一句,是真正的持有者,不是狐假虎威的持有者。」
「那麼說,我奶奶也知道?」
「知道!」
「去過?」
「二十年前,她剛拿到特別借閱證時,去過一次!」
費日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說:「搞得這麼神秘幹嘛?真有什麼好東西,我奶奶還不得天天泡在裡面?去一次就再也不去的地方有什麼看頭?」
秦嶺沉思了半天,才下定決心似地說:「好吧!就告訴你密室之所以為密室的原因吧!」
「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