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腹心手足本無私
    傳令兵被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忙道:「我軍斬殺突厥騎兵七萬有餘,突厥騎兵屍體截斷石河水流,浮屍千里,血流成河——」他馬上想到剛才陛下並不想聽他這些誇張的形容詞,馬上住了嘴繼續呈報戰況:「阿史那攝圖率殘部逃回都斤山;我軍損傷六千餘眾,武義大夫符葵心於昨日班師平城府,另有俘虜數百人一併羈押於平城府,孫大人特命小人先行前來報捷!」

    傳令兵見周圍的人都望著他,忙又加了一句:「小人說完了!」一面掏出懷中的信,高高舉起。

    季漣看著他滿臉通紅的樣子,失笑出聲,道:「有勞了,賞——」一旁的余公公忙上前將信接過,又將他帶到太極殿的偏殿,讓他歇口氣。

    季漣拆了火漆,裡面是孫思訓的詳細戰報。

    原來阿史那攝圖四月末開始攻打平城時,符葵心便幾次往返於平城和陽寧之間,他先前在滇藏時也曾屢立戰功,到平城後和孫思訓屢次交流對突厥的攻防戰術,深得孫思訓的讚賞。阿史那攝圖轉攻北庭後,符葵心便向孫思訓提出圍魏救趙之計,只是我朝騎兵實力並不算強,且人數較突厥騎兵來說也遠遠不如。於是符葵心親至平城,同孫思訓多次商議奇兵突襲突厥王庭的策略。

    到突厥騎兵開始攻打陽寧,兩軍僵持不下時,孫思訓終覺時機成熟——兩軍僵持之久,危及京師,朝廷必傾盡舉國之力以御之;突厥騎兵南侵耗時長久,王庭久虛,給養不足。孫思訓遂在七月末時將平城僅存的一支騎兵托付給符葵心。此舉雖然冒險,卻實屬無奈之策,不料符葵心在襲擊突厥王庭之後,竟在石河設陣伏擊阿史那攝圖回援的軍隊,這倒是孫思訓原本沒有料到的。

    孫思訓的本意,只在於讓突厥軍隊往返奔波,拖延時間,讓朝廷稍事喘息然後募集兵員、整飭城防,並最大程度上拖累阿史那攝圖的騎兵;然而符葵心將歷年來所精研的陣法和歷練出的經驗盡數揮於石河河畔,另一方面阿史那攝圖常年騷擾北邊邊境,對孫思訓、盧一鈞、薛平等人相對瞭解,而對符葵心卻是一無所知,更是吃了一個大大的暗虧。

    符葵心以六千騎兵傷亡的代價,將突厥此次南侵的騎兵精銳盡數折損於石河,至少十年內阿史那攝圖是無法再準備一場這樣規模的南侵戰爭了。

    孫思訓在信中還寫道,因符葵心所率部眾在石河一帶廝殺慘烈,石河沿線浮屍百里,已無法仔細統計倖存將士所梟敵的具體數目,符葵心為了激勵將士殺敵,避免因爭奪敵而浪費時間,戰前曾嚴令任何人不准收集突厥敵,許諾只要奮勇殺敵,能活下來的俱有封賞……據粗略估計符葵心本人斬殺突厥騎兵近百人……孫思訓以此請求朝廷對生還將士予以厚賞並優恤陣亡士卒的家屬。

    季漣看了信之後,按耐住心中的狂喜,淡淡的將信放在一旁,微微笑道:「平城府會在幾日內向兵部上奏詳細的戰報,諸卿繼續奏本吧。」

    在得到平城詳細的奏報之前,京畿佈防如故,兵部繼續在各地募兵及撫恤陣亡將士家屬……

    下朝之後,季漣繼續在覽竹殿和幾位重臣議事,並將孫思訓的那封信傳閱眾人。石河大捷,符葵心在兵力極其懸殊的情況下,以少勝多,實在是幾百年來中原朝廷對突厥作戰中的奇跡,便是再往前追溯中原朝廷對匈奴的戰爭,也難有戰役與之爭輝。

    符葵心此時年紀不足二十。

    在臣子們面前,季漣仍要保持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樣子,等宮車停在長生殿門時,他便拔腿往裡沖,可沖了兩步之後,他又想看看玦兒聽到如此喜訊會是什麼,於是放緩腳步,照著慣常的步伐走進去。

    外殿裡只有幾個宮女在打掃,拐到裡殿,波兒和凝兒坐在一塊正在給玦兒的衣裳繡花,煙兒在沏茶,見季漣來了,略施了禮,又向寢殿指了指,輕聲道:「娘娘正看書呢。」

    玦兒一如往常那樣歪在睡榻上,拿著一本書,眉頭緊皺著,似是很不解的樣子,季漣踱至她面前,憋住滿心的歡喜,想要逗她一逗:「女秀才,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呢?」

    玦兒歪了頭,答道:「左傳。」

    季漣趴過去湊在她面前打趣道:「喲,還真做起學問來了,好看不?」

    玦兒白了他一眼,撅著嘴道:「才剛開始看呢,有些艱深晦澀,看得不大明白。」

    季漣獻寶似的向她自薦:「這書我十一歲就讀熟了,你有什麼不明白的盡可以問我。」

    玦兒指著正在看的那一段,問道:「就是這一篇,鄭伯克段於鄢,這一句,稱鄭伯,譏失教也——明明是這個段要謀反嘛。而且鄭伯的母親太偏心,太縱容段才有這樣的結果,況且鄭伯已經一再放過他,他一定要執迷不悟的啊,為什麼(,)

    反而責怪鄭伯呢?」

    季漣笑了笑,指著向上的幾行字,道:「你看,這裡說段開始有不臣之舉的時候,鄭伯沒有管教或責罰他,不是因為鄭伯掛念兄弟之情,而是他覺得這個時候段作惡不夠。這個時候治他的罪,不僅治不死,還會被人責怪他兄弟相殘;所以鄭伯故意一而再再二三的放過段,直到段準備謀反的時候」,季漣手指下移幾行,「鄭伯說可也,意思就是說他覺得這個時候去伐段,名正言順而且可以一擊即中——簡言之就是我要麼不治你,我一治你就要治死你。明白了?」

    玦兒似有所悟,想起這和師太曾教導的「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有異曲同工之妙,喃喃道:「哦……原來這個鄭伯是故意的——可是,這件事情也是武姜有錯在先,鄭伯固然狡詐,可武姜偏寵段是因,鄭伯故意陷害弟弟才是果啊,我說的對不對?」

    季漣搖頭晃腦兩下,點頭道:「你說的當然也有道理,鄭伯克段,固然涼薄了些,也總好過衛桓公被其弟謀刺;不過……鄭伯的作法,到底不是仁君所為,不值得提倡的——所以寫史的人批評了他」,說著便得意洋洋道:「怎麼樣,為夫這個先生當的不錯吧?」

    玦兒頗不服氣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那麼小就有柳先生一字一句的教,你都學了十多年了,我才剛剛看呢,當然看不出你這麼多門道。」

    季漣把書從玦兒手中抽出合上,扔到榻旁的小案上,笑道:「你那一個師傅,能把十個柳先生都比過了,不過你一向只喜歡聽故事看唱詞,意趣不在這些上面罷了。今兒個——你怎麼想到找這本書出來看的?」

    玦兒起身幫他除了外袍,扶他在旁邊躺下,笑答道:「也沒什麼,就是看著你這些日子忙裡忙外的,我什麼忙都幫你不上。有時幫你批兩個折子,還要你講解半天,我想著要是多讀點書,興許多少能讓你少費點口舌教我呢,所以就把十三經都找了出來,誰知道這麼難懂的。」

    季漣聽著便覺著心暖,湊在她唇上輕啄一下,柔聲道:「難怪說你憂思過甚,現在連我這些事情你都要攬在身上,你不怕累壞了我心疼啊?不過這些書裡倒也有許多故事,為夫倒是可以勉為其難收下你這個學生,每天講一篇給你聽——如何?」

    玦兒笑道:「你要是再一篇一篇的講給我聽,不是要花你更多時辰?」

    季漣啊了一聲,道:「進來看見你看書,就跟你扯了這麼多,倒忘了有正事告訴你——」

    玦兒看見季漣突然正色,也跟著直起身子瞪著他。季漣抿著嘴,卻掩蓋不住臉上的笑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葵心在石河伏擊阿史那攝圖,盡滅突厥騎兵精銳,已把突厥人趕回都斤山了!」

    玦兒一下子被這個消息給嚇住,呆呆的看著他。季漣來之前早憋了一早上,這時候興奮起來,把孫思訓信上所講一樣一樣的轉述給玦兒聽,中間當然夾雜著無數對符葵心的溢美之詞,覺著自己當時賞識符葵心,此時自然是與有榮焉。

    季漣說著還手腳並用的比劃起來,樂得跟個小孩一樣,玦兒聽著自然也是高興異常,摟著他不知說什麼好,弄得煙兒在外面聽見裡面一會兒尖叫一會兒大笑又夾著踹床板的聲音,不知道裡面兩個人究竟在作甚麼。

    季漣稍稍從石河大捷的興奮中回過神來,看到玦兒臉上因高興而閃現的紅潮,拽著她狂親一陣,一時又躁動起來,近乎用撕的扯開玦兒的外裳,玦兒被他突如其來的熱烈給嚇倒,連聲道:「大白天的,讓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大白天就大白天,咱們又不是沒在大白天親熱過!」

    玦兒掙不過他的雙臂,只好哀求道:「你——你好歹把紗帳拉下來啊……」

    季漣伸出一隻手去扯碧羅紗帳,另一隻手卻絲毫不肯放鬆,摟起玦兒在她背上流連撫弄。

    紗帳才垂下半邊,季漣便不再理會它,繼續去扯玦兒的心衣,玦兒氣急敗壞道:「看你猴急的樣兒,嬤嬤和幾個丫頭都在外面呢,沒得讓人笑話……」

    季漣一手摁住她,一手除去自己的衣裳,低喝道:「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誰哭哭啼啼的跟我說要合形作一軀,又說要生為並身物的,現在都忘了麼!」

    玦兒這才恍然過來,嗔道:「你當初跟我說這個,就是這個意思麼——?」

    季漣咬牙笑道:「不是咱們這麼久了你才知道我當時是這個意思吧——你——真是枉費多少人誇你天資聰穎啊。」口裡調笑著動作上絲毫不放鬆,看到玦兒額上滲出細細汗珠,只恨不得能兩身相融,就連肌膚骨骼,此時似乎都成為阻礙。

    玦兒一面迎合著他,一面忍不住盯著那尚未垂下的半邊紗帳,雖知道外間的人絕不會在這時候闖進來,心中卻不敢放開,忍住的低吟聽在季漣耳裡,猶如月下鶯啼一般受用,所謂閨中寸刻抵萬金,莫過如是。

    二人密切良久,季漣方伏在玦兒頸窩間,低喘著氣。玦兒摟著他的脖頸細細輕吻,又伸手探到枕下,抽出一方絲帕,幫他輕拭額上的汗珠。

    季漣微弓起身,伸手理了理玦兒的烏,撂開她因被細汗浸濕而搭在額上的幾縷絲,又低頭輕吻她胸前頸間先前被他噬咬出的猩紅點點。

    玦兒撫著他的背,摸到他以前的傷口處,來回摩挲,雖對季漣這樣不避閒人隨時可能迸的熱情頗感無奈,心中更多的卻是甜絲絲的,又忖著他那傷口雖早已好了,卻生恐他剛剛激烈一番,出了一身汗後會受涼,伸出左手去摸索睡榻上擱著的薄毯,拉過來給他蓋上,叮囑道:「剛出了汗,小心涼著了。」

    季漣捎帶揶揄的笑笑,卻還是依了她,微側過身,倚在她左臂上躺下,幫她搭上薄毯。玦兒被他盯著看得不自在,嗔道:「盯著人家看作甚麼,臉上又沒有長花。」

    季漣伸手畫著她頸間的點點猩紅,笑道:「臉上沒長,這裡長了呢。」玦兒在床第之間的這些口舌之爭上,向來是被他取笑的無以復加而又無從辯駁的,便別過頭去不理他。季漣撫著她如絲緞一般的背,又有些口乾舌燥,只是此時也困了,便向外間叫了一聲「茶——」。

    候在外間的煙兒忙端了茶進來,看著那半垂的紗帳和帳內凌亂的衣物也知道這裡生了怎樣的激戰,憋住笑將茶送入帳內,季漣略起了身,接過茶飲了兩口,又扶著玦兒餵了她一口,方將茶送出去,又吩咐道:「小睡片刻,晚膳時再來叫吧。」

    煙兒接過茶碗,又放下另一半紗帳,這才應了聲出去。季漣閉了眼伏在玦兒的頸窩,半撒嬌半命令的口氣道:「我累了,睡一小會兒——你在這兒陪我睡,不許偷偷起身出去。」

    玦兒知道季漣懸了好久的心今日方才放下,難得好好睡上一覺,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於是嗯了一聲,輕摟著季漣,就這樣交頸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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