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十六章 從別後,憶相逢
    玦兒和師太提著一袋子各處買來的小吃、兩壇師太覺得不正宗的紹興黃酒、還有一些當歸白芍地黃茯苓紅棗白朮之類的藥材回了住處。玦兒這才現師太七彎八繞之後,果然是在追慈庵較為偏僻的地方,往常不見什麼人來往,只是她見得師太做的怪異的事情多了,所以有什麼奇特的也常常不放在心上。

    晚上二人在住處小酌,往日裡師太嫌酒少,玦兒又被爹媽教育著喝酒誤事等,一向甚少飲酒。這日見師太喝的開心,便也要來一杯,師太把一壇黃酒加了幾味藥,存了起來釀八珍酒,把另一罈酒倒出來溫上,找了兩個青銅獸紋酒觴出來,和玦兒對酌。

    以往和季漣分開,都是自己回杭州,知道過兩個月就能回宮,心裡倒也不是特別不捨,只有這一次,季漣已娶妻,而自己不知明天要流落何處,口上雖堅稱季漣一定會記得自己,心中卻想著爹新近納妾的事情,不免失落。師太只是小酌,而玦兒竟是借酒澆愁起來。

    小院裡,新月如鉤。

    玦兒趴在放酒壺的小案幾上已有睡意——那個小案幾是這個月師太和她一起做的,只是手藝還不甚熟練,也就將就著能用用。

    師太卻很清醒,聽到有敲門聲,便去開門。

    門外的人見了師太,遲疑道:「師太……」,師太含笑不語,那人隨她入院,見玦兒正一頭歪在那案几上,忙衝過去一把攬入懷裡,緊緊摟住,不肯再放手。

    玦兒已睡著了,季漣摟著她,頭伏在她頸窩裡,深吸著她身上散出的酒香和體內幽香,過了半晌,才想起方才引自己入內的那位師太,或許就是玦兒平日裡常提起的她的師傅,忙抬頭四處張望,卻已不見師太蹤影。照玦兒平日的描述,這位師太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本想找她請教一二,但似乎師太並不願意見他,只是偶爾托玦兒給他送幾本書——不過這已足夠他感激不盡了。只是……人做事總是有所求的,這位師太通過玦兒之手相助與他,究竟有何目的呢?

    季漣思索了一陣,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也許世界上真有許多奇人,不可以常理揣測吧?不過眼前也顧不上這許多了,靜靜的看著玦兒睡熟在自己懷中,小臉蛋上還紅撲撲的——再看看桌上的酒觴還余了一小半,他順手端過來一飲而盡,又伸手去刮玦兒的小臉蛋,熱熱的。

    坐了一會兒仍不見有人過來,院中夜色甚涼,玦兒臉上的酒熱也消了些,季漣左右瞅瞅,只得抱了玦兒進屋裡,屋裡的佈置和外面甚不相稱——外面看起來只是一般的客房,進了裡面,屋裡燃著淡淡的紫檀香,有一個木製高台上放著一個荷花碗做的燈,各處凌亂的擺放著各種器具、酒瓶、經書,還有一些顯是師太或玦兒做的半截木工,旁邊有一個側門,裡面似乎是臥房,裡面並沒有人,季漣便抱了玦兒進去。

    臥房裡有兩張床,季漣不知到底哪一張是玦兒所用,只好先隨便挑了一張床將她放下,蓋上被子,又出來尋師太。只是院子裡空無一人,屋裡顯然也沒有……也許師太不願意見外人?

    季漣想師太必是和玦兒同住,只是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一時也不好和玦兒有什麼親暱的舉動。只是和衣在床上坐下,讓玦兒枕在自己懷中,藉著窗外些微的月色,看她泛著紅暈的臉蛋,比往常更有一番別緻的風味,季漣伸手去刮她臉蛋,又怕吵醒她,看了半晌,又去解她的帶,讓她一頭烏黑柔順的秀散在自己身上——季漣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十分喜歡把玩她的秀,她小的時候,他還幫她編過幾回辮子,而現在,她的頭,還有那絲中隱隱透出的香……還有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似乎對他構成了一種魔力,讓他迷醉而不能自已。

    季漣想七想八想了許久,最後自己困了,也靠在床角睡著了。

    深夜裡玦兒朦朧中醒來,似乎見季漣摟著自己,只以為是自己醉酒之後的美夢,稍微側了側身又睡著了。

    季漣因坐在床上的緣故,並不能十分安睡,早上天尚未亮,想著小王公公和兩名侍衛跟了自己進來,在外面候了一夜,準備出去跟他們交待一聲。但玦兒正在自己懷裡,一時又捨不得,想著反正他們等了一夜多等片刻也是無妨,便靜靜的坐著等玦兒醒來,又見她一臉慵懶的表情,不由得左右欣賞。

    又過了一刻,玦兒方才醒來,見自己真在季漣懷中,一時有些驚異,直盯著他看,過了半晌才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麼?」

    季漣摟了她起身,道:「你說呢?」

    玦兒靠在他胸前,勾住他的脖子,許久才在季漣耳邊低低的說出幾個字。

    季漣一時心中大慟,在她面上連連吻道:「玦兒,跟我回東宮好不好?」

    玦兒聽得此言,猛從他懷中坐起:「不,我不回去!」

    季漣有些失望,黯然道:「你……怕我不能好好照顧你麼?」他此時卻無十分把握,只是想著玦兒也對他失卻信心,心中便難過起來。

    玦兒搖搖頭,神色黯下來,道:「這種時候我跟你回去,讓人知道了,不知又會怎樣呢。再說你在東宮還有那個姓江的小姐……」,季漣不耐煩道「你不要理會她!」,玦兒繼續道:「再說……再說我還要在這裡陪我師傅。」

    季漣想起師太一直不在:「昨日我來的時候,一位師太給我開的門,我猜著是你師傅,等我見了你再去尋她,卻已經不見了,到今早好像也沒回,你師傅還真是一個怪人呢。」

    玦兒想了想,臉上又露出一絲笑容:「我也不是不想見你,只是師傅前幾日跟我說,你經此一事,便不能跟往常一樣只圖自保,定會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要是常去見你,只怕打擾你做事。而且,而且……師傅也是一個很寂寞的人呢。她雖不說,我卻覺察的出來,往常在杭州,師太其實很少唸經的,我在這裡住了這些日子,師太每日裡倒有一半的時間在讀經,我覺著師傅肯定也有什麼不開(,)

    心的事情,所以想在這裡多陪陪師傅。」

    季漣聽得她這樣一說有些愣,想這師太只在尼庵之中,憑著玦兒對她的轉述,便能猜到自己心中變化,不禁一驚,忙問道:「你師傅還說了我什麼?」

    玦兒紅著臉道:「也沒什麼別的了,只是天天打趣我,說你是個薄情郎呢。」

    季漣失笑道:「原來你師傅每日就這麼編排我的啊?」

    玦兒扭捏起來:「也沒有編排你,只是說要我多花些心思,想個法子把你看緊了。」說著偷瞟他的眼色,想看看他新娶了妻之後心意可有轉移。

    季漣摟了她道:「既說要把我看緊了,怎麼你又不肯隨我回去?」話雖如此說,卻又點著頭咬著唇:「不過你師傅說的也在理。往日裡我們每天只防著誰來害咱們,到頭來仍逃不過被人計算。以後……可不能再這麼任人擺佈了。」

    玦兒見他臉色嚴肅,眼神中甚至有幾分怨毒,驚道:「你有什麼打算麼?」

    季漣被她一問,神色如常的笑道:「眼下還沒有呢,正在想罷了,很多事情也不是我想辦一下子就有機會給我辦的呀。」呆望了她半晌又道:「我怎麼覺著你這些日子,好像憔悴了不少呢?」

    玦兒羞赧的笑了笑,半晌才道:「師傅說,我爹新近納了妾,我娘不高興。」季漣聽了這話,知她心裡仍是不放心自己,溫言安慰了半天,玦兒這才稍放了些心,又問他最近做些什麼,季漣為著讓她放心,便把自己的三分忙說做七分,玦兒便又道:「你平時也別太忙了,老想著這啊那的事情,老得快的。」說著開始叮囑別老用完膳就飲茶等等。

    季漣笑道:「這麼快就嫌我老了……我怎麼聽你這口氣,就要開始送客了?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你呢,你就捨得放我走啊?」

    玦兒見天色早已大亮,嗔道:「你到這會子還不回去,讓人現了怎麼辦?」

    季漣只是摟著她親暱:「我又不是做賊,怕什麼被人現?」

    玦兒只是催著他趕快回去,別讓人現他偷偷出來,又說平時有時讓小王公公或是宮女送個信就行,別老往這尼庵裡跑,季漣和她又說了一會子閒話,這才一一應承,出去尋了小王公公和兩個侍衛回去。

    小王公公和那兩個侍衛在外面馬車裡候了一宿,只能輪流睡著一會兒,見季漣回來,忙不迭的扶了他上車,飛馳回了東宮。

    季漣坐在車上,心裡思索著顧輔前幾日裡送上來的密報,上面言道皖王——也就是他的五皇叔櫟,最近在贛皖蘇一帶,似有些異常舉動,這半年間陸續招了不少幕僚云云。季漣閉目憶起自己這五皇叔的樣子,比自己的父皇要高大魁梧一些,長相雖是平平,倒也頗有英氣,小的時候自己學射箭,宮裡人曾說他五皇叔的箭是宗室子弟中射的最好的。永昌帝去鹿鳴苑遊獵的時候,有幾次是帶著季漣的,每次都是他的這位五叔捕獲最多,大出風頭——只除了永昌十年,那一次他一箭射到皖王的髻上,讓皖王顏面盡喪。

    五皇叔只怕是耐不住了吧?以為皇爺爺以前總說他像自己,便想傚法皇爺爺行那弒兄之舉麼?只怕五皇叔空有像皇爺爺的面相,卻無皇爺爺的機智謀略吧。

    不過,這算不算自己的一個機會呢?

    照顧輔所言,父皇現在對五皇叔的這些悖逆之舉已有所耳聞,卻未見父皇在朝議上提及此事——自己的這個父皇,為人未免寬厚過頭了,只是對自己為何又如此苛刻?

    季漣又想起玦兒的那位師傅,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便想這等方外之人廣結善緣,心善則面善,也許是這個原因吧。

    季漣前腳才離開追慈庵,師太后腳便回來了。

    玦兒忙問師太去了哪裡,師太口裡低聲詛咒一陣,忿忿道:「難道讓我回來看著你們小兩口卿卿我我麼?還見君何處兮夢魂間呢,你咋不說猶恐相逢是夢中啊?」

    玦兒見自己和季漣細語的情話均被師太聽在耳裡,撅了嘴嗔道:「師傅怎麼偷聽人家說話!」

    師太嗤道:「你以為我想聽啊,我以為你們嘰歪一陣就好了,誰知是一個晚上,害得我在外面凍了一夜,又沒有睡好。幸虧你還有點良心,知道要在這裡陪我,沒有一見那薄情郎就飛奔了去。」說著鑽進被窩昏睡起來,玦兒心知理虧,只好隨她這樣說了去。

    師太睡熟後,玦兒便出了房來,外面放著師太做了一半的一個茶壺,樣子還很粗糙——因為師太學做木工似乎也沒有多久,只是她常年不在家的時候學著來消遣的,當然她覺著更奇怪的就是,師太為什麼要用木頭來做茶壺?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師太做的各樣醜陋的木工,外面那個小案幾和屋裡的蓮花燈已經是師太做的最好的且能用的東西了,她笑了笑,拿起那個做了一半的茶壺,開始琢磨起來。

    季漣回到東宮時,已到了巳時,好在這天早上並無朝議,他也不是一定要進宮去候著的,也沒有人來找他。江淑瑤那邊似乎已被他冷落習慣了,也沒有什麼動靜。

    往後隔幾日他都讓小王公公去追慈庵送信,有時帶些吃的用的,俱是避人耳目悄悄去的,玦兒也常讓小王公公捎帶封信回來,只是每次都說要他別讓小王公公來的太勤,以免惹人疑心。他卻總怕玦兒在宮裡住慣了,在尼庵裡吃的用的太寒酸——其實孫家在長安也有不少生意,孫璞早就把師太在尼庵的生活用度打點好了。

    這其間玦兒生辰,他又溜出去一次,讓小王公公去接了她出來,在長安城裡不著四六的逛了一番,以往在宮裡時二人總是耳鬢廝磨親暱無間,這時卻只敢偷偷牽了手,挑些僻靜的去處,只是避著人走幾步,已覺著是無比歡欣的事。

    長安城已微微下了雪,季漣見遠處有小孩子在路邊堆了雪人,也想學堆一個,小王公公拿碎銀子哄走了那些小孩,季漣把他們堆好的雪人改造一番,做得和玦兒一般大小,弄些野花插到雪人頭上,博玦兒一笑。

    再到除夕時,季漣已完全抽不開身了,憶起往年除夕時還能陪玦兒一起赴皇爺爺的家宴,上元節時還能一起燃放焰火,現在卻連見一面都不可得,又怕玦兒和師太二人在庵裡過的冷清,打小王公公帶著兩個小宮女送了好些玦兒平日愛吃的水晶龍風糕,還有著人在外面的製衣坊裡做好的幾件新衣,又對著銅鏡描了一副自己的小像——他一向是喜歡在這些書畫上下功夫的,想了想又在小像上加了一句「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叫小王公公一併送過去。

    回來時只有一封信,上面不過寥寥數語,季漣看了便收起,又備了車馬入宮,幫父皇籌備新年的各種祭祀,一路上閉目凝神,只是想著玦兒尚帶稚氣的面容——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想讓兩個人長別一段的

    想了想

    感情經不起時間和空間的考驗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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