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滿天下 正文 第十六章
    雖是小小一個飯店,裡面也沒幾個人,可各人想的事情卻是各有其妙。安只想著兩方快快打,最好打個你死我活,她就可以輕輕鬆鬆逃脫。飛鷹盟兩冷帶來的弟子赫然見到本盟殺主仇人,不消吩咐,早紛紛拔刀相向,只望一聲令下,立即拚死殺上去。反是冷家兄弟心中最是矛盾,心裡知道殺安大鷹的究竟是誰,卻又不能明說,而且早就領教過阿弟的功夫,如今再添個完好的任意,他們也知道不是對手,但看眼下情形,他們只有硬著頭皮上,而心裡卻都盼著奇跡出現。而素馨早就知道安大鷹非任意所殺,且即使真是任意所殺,她也只有感激的份兒,何況任意她們剛剛又才救過她一命,她常聽安大鷹說起冷家兄弟武功進步神,很怕兩兄弟出手傷了面前美麗優雅的姑娘,心裡暗自揣摩著該如何幫任意。兩個轎夫和老闆兩口子一見眾人刀子拔出一副拚命樣子,早嚇得「媽呀」一聲都不敢叫,遠遠逃了開去。朱公子知道逃不走,只得拉著安走遠一點,立到素馨身後。只有任意氣定神閒地自顧喝自己的茶,她早從江湖上得知飛鷹盟指她是殺盟主兇手的事,但她心高氣傲,並不屑於與人解釋,且以前也見識過安家兄弟的本事,知道自己穩操勝券,因此反而不急。

    安見兩下對峙,都無動作,略一思索便知端的。她是惟恐天下不亂,方便她混水摸魚,朱公子見她目光閃爍,猜知她要有所圖,但見面前形勢吃緊,怕她好漢吃了眼前虧,擺擺手叫她別說話,但安豈是那麼安分的人,早開口說話了:「我看兩位冷大護盟還是歇一邊兒喝你們的涼茶,任意要是那麼好對付的話,你們安大盟主當初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早便霸王硬上弓了,哪裡還會得苦苦守於屋外,做那麼些水磨功夫。如今人家身體恢復,有的是對付你們的手段,我看你們不如回去搬班救兵來再說,這麼不知好歹硬拚,到時還得麻煩我們嬌滴滴的安夫人費勁替你們收屍骨。」

    這話一出,安家兄弟頓時騎虎難下,本來不知任意所為何來,或許還可以有個退的機會,如今被安這一譏諷,他們不拼也是不行了,雙雙回頭狠剜安一眼,意思是你小心了。安頭一甩,自然不會怕他們,她知道自己的重要,當然清楚冷家兄弟決不敢冒然殺她。

    素馨在一邊這才明白,原來任意那邊雖然人單勢薄,卻反而比自己這邊要勝上幾分。她對任意好感,對冷家兄弟也不惡,何況現在是她的德雨哥做了飛鷹盟主,更不能讓飛鷹盟出什麼問題而使新上任的宋德雨難堪。她知道自己是局外人,但她要努力讓局勢扭轉。於是她起身對冷家兄弟道:「諸位且慢,聽未亡人一句話。剛剛就是這位任意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雖然不是江湖上行走的人,但也知道好漢子應該恩是恩,冤是冤。任意姑娘殺了我的丈夫,我當然恨,但是我也要感激她救了我性命。今天這事請諸位給我一個面子,兩下罷手,以後你們再見面要怎麼打我絕對支持。未亡人感謝眾家兄弟對安盟主的赤膽忠心,我在這兒拜謝了。」說完真的盈盈拜倒。

    諸人一看她這盟主夫人這麼說,一時好生為難,都眼睜睜地看著冷家兄弟。反是冷家兄弟心中都暗呼了聲「僥倖」,一邊伸手扶住素馨不讓她真的拜下,一邊連使眼色讓眾人把刀劍收回去。

    素馨見此又道:「既然諸位如此看顧未亡人,我再請各位移個地方再吃飯,可好?」說完又是深深一福。

    冷劍秋拱手道:「謹尊夫人之命。」他也知道素馨這般做作是為讓他們遠離是非,但看著她哭腫的眼睛,又覺得未能替她報仇很過意不去,與冷清秋對了個眼色,兩人都覺心中有愧。

    誰知那邊任意冷聲道:「慢著,你們要走可以,把小姑娘給我留下。」

    當下一個盟中子弟立刻按捺不住,拔刀拍桌喝道:「兀那婆娘,休要張狂,打量我們兄弟對付不了你!」

    任意聽了不怒反笑,但奇怪的是只得一雙妙目柔柔地一直掃視著飛鷹盟眾。冷家兄弟知道她這魅惑神目的厲害,忙叫倒:「大家快閉上眼睛。」兩人雖然功力較強,但也得不斷踩樁以抵禦波波魅惑。惟那個開口喝罵的盟眾偏不信邪,果然一看當即迷昏,傻立當場。這一刻店裡雖然無有刀光劍影,但明眼人卻一眼就看得出裡面危機四伏。

    任意這手魅惑功夫得自一位受盡男人凌辱的女隱士,此人下半輩子性格大變,討厭男人入骨,連孩子都不放過,生生把任意姐弟拆散,將阿弟扔進森林自生自滅,而對任意卻是百般疼愛,傾囊傳授。直至她死後任意與阿弟團聚,雖然難受於阿弟人獸不分的樣子,但對這個師傅卻是怎麼都恨不起來。因此這套魅惑功夫也是惑男不惑女,安眼睜睜地看著朱公子中招不省,自己卻一無干礙,頗為好奇。

    素馨也奇怪自己怎麼會無事,見情形不對,冷家兄弟已出劍欲拼,忙攔在中間對任意笑道:「妹妹一笑真是傾國傾城,不形說宮裡的皇帝,我想即使是蠻地的王公貴族見了你也會萬般愛惜的,我這做姐姐求個情,請妹妹放過他們可好?」

    她的求情任意原是不會當回事兒的,但她偏歪打正著,說(,)

    到了蠻地的王爺,讓任意一下就想到了多爾袞,心中一軟,臉色一端撇過臉去。冷家兄弟頓覺壓力減退,止步拭汗。

    素馨還真以為任意是賣她面子,想事情得有個解決,便問:「盟裡要這位小姑娘作什麼?」

    冷清秋一邊留意著任意的動靜,一邊回道:「這小姑娘是滿清睿親王的心腹,我們想以她為人質與多爾袞談判,以給中原百姓換得少許安定。這個男孩子是朱明後代,我們原想舉其為盟主的,現在既然盟主已定,我們也可以送他回家去了。」

    安早旁邊插話:「朱明皇朝腐敗貪婪,中原賊寇遍野,百姓早無安生之地了,你拿我一個小女孩子未必能換得什麼太平,反而徒惹天下英雄笑話。哈哈,飛鷹盟一群英雄好漢派出大隊人馬捉得一個小姑娘回來虐待,真是曠古奇聞啊。」

    冷家兄弟聽了都覺臉紅,素馨被安無意中提示,忙道:「這位妹妹說得不錯,兩軍對壘那是大人的事情,干小孩子什麼事。我們中原人口眾多,大家擰成一股繩,多少清人都打得出去。這種捉個小孩子做人質的事實在不是英雄好漢光明磊落的行為。我希望你們把人放了,有什麼要擔待的,我跟你們回去與新盟主去說,但人我是一定要放的。」

    冷家兄弟面面相覷,知道素馨這是給他們梯子下,但這放人的干係太大,他們都不好做那決定,可不放人,依他們實力也保不住安,思量再三,權衡利弊,這才揖道:「謹尊夫人教誨。那我們就走吧。」說完與其他能動的盟眾扛起迷昏的離去。素馨離開時還特意轉身沖任意笑了一笑。

    等他們走*光後,安對任意道:「你這次準備害我呢還是幫我?」

    任意心高氣傲,雖然有求於她,但說不出口,只得道:「你家睿王爺很想你,我送你回去。」

    安很懷疑地道:「你什麼時候和王爺掛上鉤了?不會是騙我吧?如果是為我好,你先把這位朱公子喚醒拉,他是我的恩人。」

    任意雖是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魔頭,可終究是未出閣的姑娘,這等愛慕多爾袞的話怎麼對安說得出口,只得打定主意都照安說的去做,取悅她,才可以達到自己目的。她飛出一把筷子分點朱公子幾個穴道,果然很快人就「哎呀」一聲清醒過來,看得安非常服氣。

    店家回來見店裡毫無損,放心不少,忙抖抖嗦嗦地繼續做菜做飯。朱公子與安依舊坐在西窗,不與任意他們合桌。朱公子覺得一切莫名其妙,便問端地。安解釋道:「這個漂亮女的叫任意,江湖人稱雪蛛毒仙,意思是她又美又毒,這毒既指她為人歹毒,也是說她使毒使得出神入化。」說著撇了任意一眼,知道她全聽進去了,如果她對自己沒所求的話,一定不會隱忍下去。但見任意卻當沒聽見地一點都沒作,反而是小蛋對她怒目而視。心裡這才有點放心,知道任意真的不會拿她怎麼樣了。

    朱公子與安一路相處下來,知道她是個極聰明的人,這麼說話一定有她道理,便不去打斷她,笑笑鼓勵她繼續。

    「她啊年前中了自己配的毒,怎麼也治不好,所以想請江湖上醫術最高的萬屠手花春花治療,可沒關係人家不理她,她只好使法子毒倒我,借送我去醫治的名頭,在花大夫面前博了個好,把她的病也一起治了。而我身上的毒被她拖得太久,害我昏迷了半年,前不久剛好,花春花巴著求我學醫,她老公求著我與他下棋,鬧得我每天頭都漲痛了,乾脆絞盡腦汁配了種迷藥把他們都迷倒自己跑了出來,可是身體虛弱,要不是遇見你,我可能就死在荒郊野外啦。」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這對於你這麼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來說很不容易,但我前一陣很累很倦,一直懶得說話,連名字都沒問過你,你沒生我氣吧?」

    朱公子笑道:「什麼客氣話,我叫朱淮,淮河的淮,你可記住了?」

    安叫了聲「淮哥哥」,笑道:「怎麼聽著跟壞哥哥似的。哎呀,菜來了,我要吃臘肉。」說著就先下筷,朱淮也不客氣,一起搶著吃。「淮哥哥,你救我第二天就被冷清秋他們拿住,他們是要你去做盟主的,你為什麼不願意去?」

    朱淮道:「自古做傀儡的哪個有好下場了?平日要受盡窩囊氣,萬一哪天不要我了還不讓他們喀嚓一刀?我幹什麼去不好,為什麼要給他們去做傀儡?」

    安道:「對了,我沒想到這點,你說得很對哦,要換別人見家道中落,或者前途艱險,一定高興得自己討上去做了。對啦,我是滿清睿親王多爾袞最好的朋友,與你是敵對,你不會有什麼想法吧?」

    朱淮道:「你才多大,我與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安否認:「不對,我沒中毒時候一直參與睿王批閱公文,於你家朱明的事也出過主意,說起來你是不該救我的。」

    任意那邊插話:「嗯,你還是相信她,她是滿人府盡人皆知的睿王府第一謀士。」

    朱淮一時有點懵,想了下才道:「我知道了,你與我明說是希望不要失去我這麼個朋友,對不對?你怕我以後知道反而於事情不利,對不對?」

    安點點頭,道:「我們非親非故,一路上你那麼照顧我,我上車下車都是你抱著我,我累了就靠著你的腿睡,我雖然沒說,但一直把你當大哥哥看,我以前也有個哥哥,但後來失散了,所以我這幾天覺得你好親切,好像我哥哥,你一定不能討厭我,否則我會很傷心,跟與哥哥失散一樣傷心。」說著,兩眼真的眼淚汪汪的。

    朱淮見了她的眼淚,心早軟了,歎口氣道:「說起來,我們大明主要還是亡在李自成手裡,再說我朝上下沒幾個好的,簡直是爛透心了,亡國,也是遲早的事,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安妹妹,我也好喜歡有你這麼個妹妹,不管以後怎樣,我們都別管他。」

    安捉住朱淮的手笑叫道:「太好了,太好了,中毒前我長得好看又聰明,大家都喜歡我那是必然的,現在我又瘦又難看,你還對我那麼好,那是真的好,哥哥,我真是太高興了。」

    任意見他們說話告一段落,便道:「如今吳三桂獻關,清軍入關勢如破竹,估計大順軍隊不是對手,我們吃完飯你看該去往哪裡?」

    安雖然不高興被打斷,但知道那是正事,只得收心問道:「那一定是我們睿王爺帶兵吧?」

    任意心裡也是因著多爾袞而一陣得意,應得很爽快:「是。」

    安毫不猶豫的道:「那不用說,當然是一路先下大順都了,我們這一路就先坐船到金陵,然後取道運河直北京,差不多我們到的時候王爺應該已經到那裡了。」她為怕朱淮難過,特意把北京說成是大順都。然後對朱淮道:「哥哥,你一起去看看好不好?那裡有你出生的地方,還有你的親朋好友,你要不要去關心關心他們?」

    朱淮難過地道:「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哎,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還能看不開?你別擔心我,做哥哥的哪會那麼沒脾氣的,我如今是一介平民,去哪裡不可以的。」

    當下說定,五人一起進京,到北京後朱淮不願意進睿王府,去後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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