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仙衣在江湖遊戲多年,也嘗過不少毒,本是天不怕地不怕,鮮有遇到如此難對付的藥。想來敬月為困住他這二哥,也是用了不少心思。
只是看到床上無力的藍衣人兒,他就想狠狠揍那個弟弟一頓,至少也該打斷那小子一隻手!以前像只小狗狗般跟在自己身後,還滿可愛地,怎麼八年不見,變成如此壞心眼的男人,再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拿他開刀!
「師傅……」少艾只覺得身上火燙,怪怪地,卻說不清楚什麼地方怪:「師傅,我覺得……」
他走到床前,輕輕抬起手,蓋在她眼睛上:「好了,不用說。你乖乖睡覺,天大的事兒,有師傅擔著。」
月光印照著他美麗無雙的面孔,卻是猶勝月色,只是少了平日的媳笑玩鬧,面部線條剛毅了幾分,雙眼閃爍著異常的光芒,有兩種感覺在體內激鬥。百種矛盾,他都藏在心裡,揚起的笑容依然完美無缺,哪裡可見得半點兒慌亂在他面上。
「我會保護你的。」
少艾看著靠在床邊的師傅,從來沒有見過師傅如此溫柔過。
「放心,少艾,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無論生任何事……」
他的手拍在她肩膀,一下一下,那麼溫暖,彷彿她還是個孩子,需要別人哄著才肯乖乖入睡。雖然身體無力,少艾卻沒有睡意,她垂下眼,突然撲哧一聲笑了:「這樣好奇怪,都不像師傅了!」
「為什麼?」他輕笑著。
「因為,這種話都是清嵐在說的。師傅只會欺負少艾,怎會溫柔。」
「你的意思是你皮癢,為師不欺負你,你就混身不舒服了?」他邪邪笑著,突然一下咯肢在她腰上,嚇得少艾本無力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師傅!你又欺負人家了!」
他停了手,因為看到她顫紅的小臉全是緊繃繃的難受,他忙輕撫她:「好好,是師傅不好,忘記了你身子不舒服!你快躺下睡吧……」他怕再看到她這模樣,自己先把持不住了。
少艾聽話地躺下,她覺得今天的師傅太溫柔了,溫柔到讓她不忍拒絕,乖乖地依他所言。
小屋中沒有燭火,只有窗外的月光縈繞著他們。素仙衣知道自己一身內力還可以慢慢磨去藥性,少艾全然不識武功怎抵得住,於是對她格外溫柔,怕得卻是自己傷著她。
「師傅!」少艾輕輕一聲,打破寂靜。「請你,不要氣敬月大哥。」
素仙衣歎口氣:「你知道?」
少艾點點頭,她只是單純,並非傻子:「敬月大哥也是出於好意為師傅你著想罷了,他沒有惡意的。」
「他這樣算計你,你以為師傅會放過他嗎?」
「我看得出來,敬月大哥是真的很喜歡師傅。敬月大哥雖然總是笑著,可他看其他人的眼神中根本就沒有笑意,就像帶了個笑容面具一樣。但他看著師傅時,眼光就不同了。雖然敬月大哥不像茹月姑娘那樣喜怒形於色,但他是真的很喜歡師傅。」
素仙衣沒搭話。少艾心思明亮,處處拿真心與人相識交往,自然看得出來。敬月是他親弟弟,他又怎會不明瞭。
只是,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敢惹上他的小孩子,是該給點兒教訓。
「放心,師傅心裡有數。」他安慰她。
少艾卻沒那麼好哄:「師傅騙人。師傅從來都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你肯定是想狠狠欺負回敬月大哥了。我要師傅保證,不可以欺負敬月大哥!」
哦?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長智慧了?以前在仙人閣的時候還可以耍得她一愣一愣地。「敢要為師給你做保證?到底誰是師傅誰是徒弟啊?」
「還說呢!師傅根本都不教少艾武功!還自稱什麼師傅?」少艾也不饒人。
素仙衣眼光慢慢飄著,月光下,全是她藍色的光影,如夢似幻,這樣的景色,真如置身仙境。
她又是否知道,他是耗了多少力氣,才控制得住那藥性。
可惡!敬月那臭小子!這藥裡面肯定混了**的成分!
「師傅。」她對他的內心交戰全然不知,只是睡不著,想說話:「其實我也好擔心清嵐,他什麼事都不說出來,全埋心裡。他以後會怎麼樣呢?」
「放心,你撿的小貓,一定會跟你到天崖海角地。他會永遠陪著你的。」
「真的嗎?」少艾面色紅潤,月光下看來格外誘人。她本人自然不明白,她從來都是平凡地,不知道在某些人眼中,她是如何與眾不同,吸引著他們。
他要幾經辛苦,才能止住自己撫摸她紅彤彤面頰的衝動:「真的,他是……心甘情願陪著你。」
「跟著我不會阻礙清嵐去找自己的生活嗎?我原本都不知道清嵐是那麼厲害的人,才說出讓他來我家的話,現在有些擔心……」
「傻孩子,他覺得他最大的幸福就在你身上啊,他不會去其他地方找其他的生活。」素仙衣知道她問的是清嵐,不知不覺卻把自己代入,彷彿答著他心裡埋藏不為人知的話。(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少艾嘟起嘴唇:「會嗎?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師傅覺得我真的可以嗎?」
哦!不要嘟嘴,那會讓他想瘋狂去吻她。
「你不是總揚言要學天下第一的武功嗎?想成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的人,不該說自己一無是處吧?」
「師傅你又笑我了!」她哼哼地掩被裝寢,可忍不住一會兒,又開腔:「師傅,你真的不教我武功嗎?」她可憐兮兮盯著他,都快要看得他心軟了。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輕啄一下,妄想平息內心的炙熱,可反而燃燒地更可怕了。他低咳一聲,清清吼嚨,才道:「你真的想學映月神功嗎?學會後呢?你想做什麼?成為武林第一,還是……」
他的臉就在她眼前。師傅離她是如此近,近得她能看到師傅眼眸中欲掩飾的火焰。她忽然有點兒害怕,心臟不停狂跳,本以冷卻的身子猛然又燒起來,好像烈焱加身。
她雙眼不知道該看哪裡。師傅明明一直都是一個惡嘴皮子的美人兒模樣,突然變得那麼陌生,是個男人,言語溫柔,性格體貼,五官那麼美,美得月亮都要黯然失色,只敢躲在雲層之後偷偷瞻仰他的美貌。
她嘴唇微啟,含糊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要學……我不要再後悔了……」
「後悔什麼?」他赫然現,他第一次看清楚她,她藏在單純率直之下的心,未必也一樣純白無暇而不帶任何苦澀。為什麼她要學天下第一的武功?為什麼她如此執意於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他都沒問過,他真的好蠢。百般計謀,在她面前都變得空白,什麼都忘記了,只想一直看著她那雙純真無雜質的雙眸,如毒上癮,他才是那個被捕獲的傻瓜。
「後悔……」她想起什麼,一雙明眸猛然暗淡起來:「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我想守護的人……像娘一樣……」
他眼中一亮,驟然又點滴凝聚,想起什麼。雖然在少艾初來仙人閣時即已略為查過,她本就是秦捕頭的女兒,也沒存太大戒心。現在回憶起,她的母親是在她五歲時便在意外中命喪去逝,秦捕頭再沒續絃。
五歲的小姑娘,能記住多少?
素仙衣赫然現他忽略了最基本的問題。一般人都會以為,五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即使長大,記憶也已淡化,還有什麼可以執著?!
他錯了!
她為了什麼如此堅持?長途跋涉來到揚州,在仙人閣被當作小妹使喚也不逃,不捨不棄,這樣的執念,真的只是一個單純小女孩的嚮往嗎?
有夢,是因為先傷過,才會希翼,才會夢想,才會後悔,又燃起不可能的期望。
月光下,她面色平靜,坦然躺在床上,已然不再說話,只聽得平穩的呼吸,睡得安詳。
可是,她眼眶中,淌著一滴無法落下的淚。
素仙衣一身炙熱猛然焚燒起來,他起身奪門而出,原本無力的身子因憤怒而硬撐著,無法施展的內力卻不顧體內阻礙的氣破勢而出,他起身躍上屋簷,飛弛而過,轉身已到後院。
走到水井邊,他揚手,提起一桶冰冷澈骨的井水,當頭淋下。
冰冷刺激著肌膚,刺激著神經,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如腦髓,火熱的身子,剎那就冰寒起來。白羽般的衣服,薄而半透,冰水一滴滴從衣袖落下,落在地上,激起萬千年沉澱的絕望。
他忘記了,他居然還敢說喜歡她,要守護她。
卻連她真正的心意都全然不曉,真是狂妄可笑到了極點。
「這樣,對身體不好。」
一聲淡淡的話語在身後響起,素仙衣沒轉身。他緩緩抬起頭,用冰冷透心的修長手指輕碰過自己仍炙熱難忍的唇瓣,手指的冰與唇上的熱形成一種新的反應,讓他幾乎毀滅。
剛才,就在剛才,他親吻了她的額頭,那麼可愛的小額頭,讓人從身體到靈魂都在顫抖。
她該是純潔無瑕的。
素仙衣側過頭,感覺到身後人的無恙,輕笑:「九龍陰陽陣,你若真要破確實不用等到早上。」
是錯覺嗎?
清嵐只覺得素仙衣笑得猶為淒楚,他體內的氣息很亂,似乎有什麼壓抑著,他卻不顧危險硬要運氣。
素仙衣微笑:「放心,你家主人很安全,我不是趁人之危的……」話未說完,素仙衣只覺一氣攻心,雖然強壓下來,仍是溢出滿喉腥臭,蒼白的唇邊淌出一滴鮮紅色的血液,順著唇瓣,順著他冰顫的肌膚,順著他哽咽的吼嚨,一路滑陷,落在地上,灼傷了靈魂。
清嵐嚇了一跳,不由得踏前了一步,可轉念又想著素仙衣何等高傲的人,猶豫半響又收回了那一腳。
素仙衣享受著體內的苦痛,甜甜笑起來,手指點蘸過唇邊的紅,看著看著,看得心曠神怡,醉生夢死。他一世英名,毀滅的徹底,曾揚言再不踏家門一步,結果也不過是悔話。
他為什麼穿起女裝?他當真就放得下塵世種種?
這些,連他的小豬豬都不知道。
可是,此刻的清嵐卻有些明白。只是隱約,誰也說不上真能摸透誰。僅僅是命中有那麼些過去,似曾相似,於是清嵐猜想——他,也並非真的性子想學得女子般嬌美,他不過……他不過……
他不過是,想用貌似女人的美麗,掩飾住這個男性的他,便再也不要愛上任何人,再也不要任何人愛上他。
白茹月性格何其單純率直,說得句句由衷:二哥果然是最帥的!喜歡死二哥了!
只怕這些見過白敬月男裝俊雅的女子,哪個不被吸引?
他想保護自己,也想保護別人。
最好!大家都不要愛了!只要不會愛,不會戀上,才不會受傷!
會絕望,總是因為先有希望。
這明明是最逃避的做法,既愚蠢又孩子氣,可清嵐想到他八年前已然跌入絕望谷底,如此飄緲仙人般的人物,終究還是哭得天地悲鳴,頓時又覺得素仙衣如此可悲。便是想責怪他,又哪裡開得了口。
素仙衣享受過身上的冰與透骨的涼,身上的熱已全沖消,雖然體內氣亂,找不到方向,也放下心。素仙衣微側過頭,看不清表情:「你去保護好你的主人吧。我可要休息了。」這句話無色無味,彷彿只是討論天氣。
清嵐本沒叨聲,待素仙衣正要離開,忽然道:「少艾讓你不要動白敬月,可沒與我說。」有人這般算計少艾,他怎會輕易罷休。
可素仙衣突然擰頭,眼色陰沉:「不准碰敬月!」
清嵐愣住,素仙衣舞起衣袖,施展輕功,剎那便消失在屋簷上。
清嵐搖搖頭,苦笑,他怎會不瞭然。終究都是當人家哥哥的,再怎麼不是,也決不讓外人動弟弟半分。他轉身也施展輕功,還是盡快回到少艾身邊才是。
已近五更,整座別院靜悄悄,除了巡邏的下人,再無更多。無荷花的荷花池,月光鋪滿寂靜的池塘,孤獨又無奈。賞荷亭的頂上,立著一個白衣人兒,美麗勝月,他揚起衣袖,在亭簷上舞動,便是已藝樓聞名大江南北的仙人閣,全部舞藝群的姑娘加起來,也不及他一舉手一投足來得美。
他舞得天地失色,百花黯然,一身白衣還滴著晶瑩水珠,分佈清是水還是淚,灑在亭上。
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美,黯然消魂。
月光如畫,一切都是幻境——
先上大家拜年:新年快樂哦∼∼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