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反殺
下山的時候,范燦將自己的發現原原委委地告知於清。最後道:
「我們走吧,別打草驚蛇,耽誤人家捉賊!若我們在此,兇手只怕會另出狠招!」
於清看看身後不遠處被苗桑二人跟著的司徒芙,輕輕點了點頭:
「司徒大俠夫妻疏於藥理,玉碎一毒有極為罕見,他們對毒物不知情,才會導致傷勢耽誤;這次有師兄的提醒,以後定會倍加小心,想必不會為賊人所趁!」
兩人邊說邊談,不一會司徒芙追了上來,抱住於清的胳膊,戀戀不捨道:
「清姑娘,你此去眼睛需要多少日子啊?回洛陽的時候一定要來看我!」
「小妹遵命!」於清笑道,「只要姐姐不嫌我煩,小妹一定帶著師兄來!」
范燦聞言,嘿嘿直笑;司徒芙其實對范燦頗為感激,不過姑娘不想表現出來,只是狠狠瞪了他幾眼,不滿道:
「這個傢伙吃的多,喝得多!把我給妹妹準備的好吃的都給吃啦。也不知道他的肚子是什麼做的,和牛似的!」
范燦只當沒聽見,把頭扭向一邊,不住地讚歎飛星嶺景色優美。
「還有,這傢伙打架忒菜啦!」司徒芙小拳頭對著范燦背後比了比,「竟然被我一腳踹飛,真不明白神醫前輩為啥要讓他保護妹妹,偏偏把小玉妹妹這麼一個大高手放在洛陽!萬一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
司徒芙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出來,攔住於清的去路,嚴肅道:
「清姑娘,此去眼睛雖然不遠,但是一路之上賊人不少,我陪你去吧!等把你安全送到眼睛,我再趕回來!」
於清一陣感動,握著她的手,搖了搖頭,謝道:
「姐姐好意,妹妹心領;司徒大俠傷勢未癒,姐姐不可遠離;若是因為妹妹讓姐姐擔上不孝的罪名,可就是大大的罪過!再說,我師兄妹二人一向與人為善,很少得罪什麼人,應該不會被人欺負!師兄功夫雖然不濟,對付一般的人還是可以的!」
「哼!」司徒芙輕哼一聲,「葛大通他們這群混蛋,竟敢得罪妹妹。等爹爹傷好之後,一定好好的懲罰他們!」
司徒芙已經從李克明等人那裡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女俠極為不滿,若非於清攔著,只怕當時就要同門刀劍相向。
「妹妹,等爹爹傷好之後,我就趕去洛陽,找那個叫朱望的傢伙算賬,一定讓他知道我柳葉劍的厲害!」
范燦背負雙手,強忍笑意;於清扯著司徒芙的手,輕笑道:
「姐姐,你可是把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狂刀的朱大俠給嚇壞嘍!據師兄說,朱大俠吃飯睡覺都極其警惕,都是和衣而臥,只怕姐姐突然殺到門前,將他打的落花流水;那個時候,狂雲刀一世英名煙消雲散,世間只有柳葉劍司徒芙女俠笑傲江湖!我等小女子定然會揚眉吐氣!」
司徒芙嘻嘻一笑,傲然道:
「甭管他是狂雲刀還是傻雲刀,遇上姑奶奶就是他倒霉;惹上姑奶奶更是他自找的!竟然打傷爹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宣佈。朱望死定了!」
范燦聞言,暗暗為朱望祈禱。
很快就到了山腳下,范燦於清讓司徒芙等人回去,司徒小姐又是一陣依依不捨。
待范燦兩人趕回小鎮客棧時,客棧裡外圍滿了人,都是聞小神醫之名而來;范燦再一次感受到於清在整個天下的巨大威望,暗自歎息無知:
「我以前怎麼就沒聽過師妹的名頭呢?茶杯,真是茶杯啊!」
來人之中不少病人傷者,范燦二人見狀,將客棧暫時作為醫館,忙活了整個一個下午,直到很晚才停下來;小店老闆自然不會有絲毫的怠慢,早早地就為兩人準備好了晚飯。
吃過晚飯後,兩人向掌櫃的道謝,連夜離開飛星鎮,辨明方向,繼續向燕京城進發!
***
明媚月色下,飛星鎮去往滄州城的大路上,兩個人影聯袂趕路,腳步輕盈,去勢極快。這副情形若是給人看到定然驚訝不已,嬌弱的女神醫於清忙活了一天,趕路時竟然沒有絲毫的遲滯,而且步子不在同行的范燦之下!
幸好范燦知道師妹身負極高明的功夫,否則的話一定會睜大眼睛張大嘴,怔怔地盯著師妹發呆。一個時辰後,兩人已在飛星鎮五十里開外。
「師妹,你若是累的話,我們歇歇再走不遲!」范燦抹了抹額頭的汗。說道。
「我不累,」於清面色改色,從范燦背上接過包袱,輕輕笑道,「我若是累的話,就讓師兄背我,好不好?」
「咳咳!」范燦差點摔倒在地。
「怎麼啦?師兄不樂意?」於清緊走幾步,到了范燦身邊,歪著腦袋問。
范燦連連搖頭否認:
「哪會呢?師兄背師妹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師妹這麼漂亮,我求之不得呢!」
「想的美!」於清小鼻子皺了皺,「出了一身汗,我才不讓你背哩!」
「咦!這還沒到六月呢!」范燦詫異地看了看師妹,又看了看皎潔的月亮,一臉的不解。
「關六月什麼事?」於清走到范燦前面,張開雙臂攔住去路,「哼哼!若是不給我說清楚,看姑娘今天不大義滅親!」
「咳咳,六月*光明媚,鳥語花香,風和日麗,天高氣爽,真是一個好季節!」范燦打著哈哈。就要繞道而行。
「哼哼,避重就輕,胡說八道,欺負師妹,」於清不屈不撓,穩穩地攔在范燦前頭,寸步不讓,「若是讓師娘知道,某人的屁股非開花不可!」
范燦面色一變,趕忙道:
「小妮子不要胡說,千萬不要誤解師兄的意思!」
「誤解了麼?女人的臉。六月的天!當我不懂嗎?」於清狠狠地擰了范燦一把,輕哼道,「我只比某人小了一個時辰而已,而且這個時辰是天黑的時候!」
范燦被人說破,反倒不急了,笑道:
「小妮子,一會嚷著讓師兄背,一會說師兄佔你便宜!你讓師兄怎麼辦?」
「我管你怎麼辦!」於清面不改色,轉身當先走去,「反正你是師兄,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范燦連忙跟上,和師妹並肩而行:
「小妮子,你生氣啦?」
「噗!」於清突然笑了出來,「生氣啦!被師兄氣到了!」
佳人在月光下泛著清輝,比之楚月少了份聖潔,卻將嬌俏意境發揮到了極致,讓人砰然心動;范燦在側看去,時而朦朧,如月宮仙子降臨人間;時而真實,似人間精靈遊戲紅塵。
「師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對於清瞭解的越深,范燦越覺得這個師妹是上天的寵兒。
「不許老盯著我看!」於清玉手遮住范燦的眼睛,嬌嗔道。
「嘿嘿!誰也阻擋不了我欣賞美的眼睛!」范燦讓過玉手,道貌岸然說。
「嘻嘻,既然如此!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好好地教訓一下師兄這個違背非禮勿視原則的傢伙!看掌!」
「好男不和女鬥,我躲!」范燦撒腿就跑!
「哪裡跑?」於清立刻追了上去。
一時間歡聲笑語瀰漫了整個田野。
「師妹,有人來了!」范燦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身後有動靜。
於清抱著范燦的胳膊,一副猴兒樣,將范燦扯到路邊,往後看去。
不多時,兩人的來路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在夜裡傳出老遠;藉著月色望來路望去,七匹快馬如風而來。
兩人對望一眼,並未躲開。
七個斜背長劍的黑衣人飛馬而來,到了兩人立身處,飛身下馬。將兩人圍在中間。
「好重的殺氣!」范燦微微皺眉。
於清面不改色,靜靜地看著來人。
雙方都沉默不語,就這麼對峙了半柱香的時間,為首一個瘦削的黑衣人突然冷笑道:
「今日一見,女神醫果然名不虛傳!」
「你是何人?」於清淡淡問道。
「我們是何人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說話之間有些狠厲。
「我可以說閣下是畏手畏腳的鼠輩麼?」於清面不改色。
「我兄弟夜晚行動,本就是做的是見不得人的買賣,隨便姑娘怎麼稱呼!」黑衣人毫不在意,語氣突然一狠,「只是我希望姑娘這麼稱呼之後,能回答我兩個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一個不敢見人的人的問話?」於清對於這些不速之客冷漠的很。
「就憑我手中的劍!」那人長劍出鞘,其餘六人也同樣拔劍,長劍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殺氣逼人,「若姑娘有心不配合,休怪我們無情,只怕姑娘和令師兄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范燦感受到這些人帶來的巨大威脅,已經悄悄將短匕握在手中,與於清背對背而立。
「閣下從何處來?」於清淡淡問道,「回答我的問題後,你可以提問!」
那人微微一怒,冷冷答道:
「我等從天上來!」
「七星麼?」於清淡淡問道,「閣下所來何事?」
那人聽於清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又驚又怒,身上的殺氣更重:
「第一個問題,你們此去燕京城有何目的?」
「龍門鏢局宋老夫人舊疾復發,趙大俠向家師求救,我師命我二人前去相助!」於清並未隱瞞,淡淡道。
「第二個……」黑衣人稍稍鬆了口氣,正要問第二個問題。
「客棧掌櫃現在如何?」於清彷彿沒聽到黑衣人說話,聲音不大,卻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你……」黑衣人話被打斷,十分不快。
「回答我的問題!」於清猛然喝道,把范燦和七個黑衣人全嚇了一跳。
「哈哈!」黑衣人頭領愣怔一會,突然哈哈大笑,「你說那些廢物能怎麼樣?留他何用?」
「你很心虛!」於清的語氣恢復平靜,「高掌櫃死了沒有?」
「大卸八塊,剜心掏肺!」黑衣人一字一頓道。
范燦聞言,勃然大怒,就要將這群人斬殺乾淨;卻聽耳旁傳來於清細微的阻止聲:
「切勿亂動!」
范燦劍眉倒豎,強壓怒氣。
這七名七星樓的殺手深不可測,況且這是荒郊野外,兩人不能與之硬拚。
黑人狂妄地大笑著,似乎極為得意,夜梟一般的聲音,尖銳刺耳,奪人心魄,傳出老遠去。
「該你問了!」於清提醒道。
黑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第二個問題,我們的十七名同伴哪裡去了?」
「死了!」於清淡淡道,「洛陽西郊十六人,竹林外一人,都已魂歸大地!」
「怎麼死的?」黑衣人暴怒,踏步上前。
「你有狐臭,離我遠點!」於清輕叱道。
「你……」黑衣人被於清說的沒有了脾氣。
「害人終害己!」於清輕輕閉上眼睛,「他們不仁在前,自然不能怨恨我們不義!」
「是你們動手殺死了他們?」黑衣人驚駭不已,「你會武功?」
於清不予理會,只道:
「第三個問題,為什麼要襲擊我和師兄?」
「你們的命可以換錢!」黑衣人有些按捺不住憤怒。
「第四個問題,換誰的錢?」
「你們沒必要知道,你們只需知道血債血償就可以了!」黑衣人淒厲地笑著,正要揮動長劍將二人碎屍萬段,「殺了他們!」
「你也要知道血債血償!」於清淡淡道,「師兄,我們走!」
小神醫扯著范燦就要離開,范燦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聽著兩人奇怪的對話,尚未反應過來:
「師妹,這……」
七個黑衣人全身殺氣正盛,突然全部一滯,猝然到底,驚駭地看著於清:
「你……你……」
范燦驚詫,於清依舊淡然:
「血債血償,你們不該傷害無辜百姓!」
那黑衣頭領倒在地上,不甘吼道:
「你竟然用毒!」
「不要和我講理,你們不配!」於清啐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可知我師娘嫁於我師之前在江湖上的稱號?」
黑衣人眼前一亮,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毒手仙娘,天下第一用毒高手!」
七星樓七大殺手從氣勢洶洶到偃旗息鼓,前後不到半柱香時間。
形勢變化太快,范燦尚未反應過來,只是傻乎乎地被於清扯著往前走。
「此毒名曰回頭是岸,不會要你們的性命,但是半個時辰後你們將武功盡失,不可與人動手!你們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所以見血必死!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於清的話漸漸地消散在夜空中。
過了好久,范燦才如夢初醒,長長地舒了口氣:
「師妹,這……這……太那啥了吧!」
「殘忍是吧?」於清淡淡道,「他們將人大卸八塊時可沒有想過殘忍二字!」
范燦感覺到於清內心深處的那股憤怒,連連搖頭道:
「師妹誤會,此等敗類九死難恕!不知師妹為何要留他們性命?」
「暫時不想殺人而已!」於清說著,突然奔到路邊,大口大口吐了起來。
范燦趕忙上前輕浮伊人玉背,於清吐完已是淚流滿面,一下子撲到范燦懷裡,嗚咽道: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濫殺無辜?」
范燦知道於清對包掌櫃之死心懷愧疚,從意識就在壓制自己的情緒——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將哭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師妹抱在懷裡,輕輕撫著玉人螓首,輕歎道:
「子不殺伯仁,伯仁因子而死;我們的突然離開導致包掌櫃遭厄,實屬意外之事;但人死不能復生,且師妹已經為其報仇,也算是進了一份心吧!」
范燦說著,轉身將師妹背在背上,慢慢地向前走去。
於清抽噎許久,將范燦的肩上的衣服沾濕大半。
范燦見過遼東雙魔在陳一鳴家裡肆意屠戮的情形,也見過七星樓門下殺人如草芥的行為,後又經過生死之戰,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等慘無人道的殺戮;雖然心中的憤怒可以燎天,卻全被他壓了下去。
「師妹,我們已經被人盯上了,是不是要換個路線?」范燦輕聲問道。
於清臉上帶著淚痕,聲音尚待幾分沙啞:
「蕭姐姐說,殺手完不成任務會被懲罰,而且武功是殺手的根本——那些人不會再來了,他們肯定會自殺的!——師兄,我是不是有點殘忍?」
范燦用頭髮蹭了蹭師妹的臉,示意她不要亂想:
「他們本就當死!留下他們才是錯誤,或許他們會去害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於清喃喃說著,突然從范燦背上跳下來,「師兄,你去把他們殺了!這些人不會輕易自殺,他們是頂級的殺手!」
范燦見她面色嚴肅,明白她的意思,道了聲小心,朝來路趕去。
不多時,范燦重新返回,身上多了些血腥的味道,歎道:
「他們果然不甘心!」
於清不語,靜聽范燦繼續:
「實在不明白是什麼人非得置我們倆於死地!」
於清默然,過了一會,小神醫突然開口:
「師兄,你可知師父派我們此去燕京的真正目的?」
范燦微微詫異,他早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只是於清不說,他就沒問;此刻聽她提起,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我們此去實際是應蝶谷上官紅顏姑娘之邀!」
「蝶谷?上官紅顏?」范燦愣愣地看著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