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第三章
    雲家全家上下正張羅招待著抬妝奩的漢子們,這路程不算近,妝奩全部由人力來抬送,漢子們仔細著些,貴重物品就不會有損傷。

    這樣的忙碌卻不關雲青蘿什麼事,她的心緒煩亂,什麼也懶得做,只是坐在書房的案幾前,望著窗外發呆。

    表妹薛珍覺得她挺無趣的,便跑去前院找哥哥,準備看看那浩浩蕩蕩的妝奩隊伍。

    雲青蘿正呆怔間,枝兒忽然一陣風似地跑進來,表情奇妙地喊道:「小姐,原家大公子來了。」

    「喔?」雲青蘿有點驚訝,「他來做什麼?」

    按照風俗習慣,成親之前,男女雙方是不應該見面的。

    「是看管後門的牛叔過來稟報的,原大公子請小姐親自去後門一趟呢!還有喔,牛叔說原公子又帶來好多東西。」

    雲青蘿站了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丁香色的貼身小襖,又讓葉兒取了滾狐毛邊的織繡緞袍披風,對兩個丫鬟道:「跟我去看看。」

    主僕三人加快腳步,穿過後庭院的花園,一直來到莊園西牆邊的小門,這個門是方便僕人對外清理雜務和垃圾所用的。

    原修之站在門外,一身天青色三鑲領錦緞長衫,腰間束著宮制天青色絲帶,足下則是一雙黑色厚底長靴,馬鞭還握在手中,長身玉立,氣度翩然。

    何二公子是文弱書生,身體偏柔弱,氣質也就有些偏向陰柔,他的手甚至比一些女子還白皙嬌嫩。

    而原大公子卻截然不同,原修之身材頎長,氣質清冽,無論何時都站得筆直,坐得穩重,他的肌膚是陽光下曬出來的古銅色,整個人雖然不魁梧,乍看之下也是斯文書生模樣

    ,仔細分辨卻又覺得這人如傲雪的青松,渾身上下都有一種發自於內的力度,正如皇帝聖旨中所言,一看就是「國家的棟樑之才,朝廷的中流砥柱」。

    看著他,就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看到雲青蘿走過來,原修之上前幾步,靠近一些,微微笑道:「小姐。」

    雲青蘿「嗯」了一聲,莫名覺得有點羞澀,勉強問道:「不知原公子有何事?」

    原修之側了側身,馬鞭稍抬,指給雲青蘿看他身後的一些妝奩盒子,「這裡有三十六抬,是給小姐做妝奩補充的。」

    雲青蘿一怔,隨即怒道:「你是瞧不起我雲家,恥笑我陪嫁寒酸嗎?」

    原修之也不惱,依然溫柔地看著她,解釋著:「小姐誤解我的意思了。這三十六抬妝奩裡裝的都是我自幼得陛下賞賜積下的財物,屬於我個人所有,如今送給小姐做嫁妝,就

    是小姐的私產,日後不必歸入原家的公帳之中,也可以直接傳給我們的孩兒,不必與原家其他子孫均分,這卻是我的一點私心。」

    原修之曾是當今皇帝的伴讀,從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陪伴著他,這一陪就是十來年。這十年裡,小皇子成了太子,太子又成了皇帝,每一次的陞遷,每一次的風險過後,皇

    帝都會給予自己的伴讀豐厚的賞賜。

    雲青蘿目瞪口呆。

    按照時下的規矩,大家族中的男丁,有義務將一部分收入交公帳,公帳用於家族的交際應酬、祭祖修繕家廟,以及開辦家學或培養家族的後代等消費。這是世家大族生存的特

    點,要求每個家族的男丁都為整個家族做貢獻,這才能保證家族的向心力和繁榮。

    而女子的嫁妝,則屬於私人所有,不歸入公帳之中,可直接留給自己的子嗣,如果女子沒有親生兒女,她的嫁妝繼承人也不是夫婿家,更不是夫婿其他老婆生的孩子,而是她

    娘家的侄子和侄女等有血緣的後輩。

    也因此,女子在婆婆家的地位如何,除了要看她是否得丈夫寵愛之外,更重要的是看她娘家的權勢如何,她的嫁妝是否豐厚等。

    無論什麼朝代,女子手中有了錢,說話才能底氣足一些,才不會被丈夫和婆家人任意欺陵。

    雲青蘿以前聽過許多丈夫貪圖妻子嫁妝的故事,哪裡聽過丈夫婚前就倒貼未婚妻子妝奩的?

    這個原修之,實在是讓她看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枝兒興奮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小聲道:「是御賜的寶貝耶!都是貢品耶!小姐!」

    雲青蘿思考了一下,道:「禮物太貴重,青蘿受之有愧,不敢接。」

    原修之皺了皺眉,低聲道:「那麼小姐就權當幫在下保管一下私產,如何?」

    雲青蘿忍不住輕斥:「公子私心可恥。」

    原修之朗聲一笑,「適當的私心,是為了我們生活得更好。」

    雲青蘿的臉兒一紅,低了頭不語。

    「你且聽我一句,一百二十八抬的妝奩雖然不算少,但在豪門之中也不算頂尖的。我知道小姐的性情,不在乎這點身外之物,但世上多得是俗人,他們就愛以這些俗物的多少

    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添上這些貴重貢品級別的東西,小姐日後為人處事也方便。」

    雲青蘿已經嫁過一次,不再是懵懂的少女,自然明白原修之說的話是有道理。

    她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

    「那青蘿就承了公子的好意,多謝公子的體貼成全。」

    原修之見她明白事理,性子並不孤傲,也不斤斤計較於得失,心下更喜歡她了。

    「小姐可以去前廳找岳父大人,請他補上妝奩的清單。我帶來的清單在這裡。」

    原修之將一個灑金的帖子交給雲青蘿,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姐,在下對明日萬分期待。」

    雲青蘿的頭垂得更低了,露出潔白的頸項,小巧的耳朵嫣紅一片。

    然後原修之告辭了。

    雲青蘿要牛叔幫忙指揮,讓那三十六抬的妝奩隊伍進來,從花園裡朝前院走去。

    讓她大吃一驚的是前面打頭的五個妝奩盒子,是半敞著的,這是為了沿途炫耀女方嫁妝的奢華。

    前五個盒子裡裝的非金非銀非玉非衣物,而是一塊厚厚大大的土磚。

    雲青蘿原本就有一個這樣的妝奩抬盒,這樣大尺寸的一塊土磚,代表著一百頃地。

    這樣的土磚頭有三種尺寸,分別代表一頃地、十頃地、一百頃地。

    五塊厚實大磚頭代表五百頃地,那就等於五萬畝良田!

    雲青蘿萬萬沒想到原修之的贈禮如此之重。

    這些都是當今皇帝賜予原修之個人的財產?難怪他不願意將這些歸入公帳,數目實在太過龐大了!

    雲青蘿皺緊眉頭,決定嫁過去之後,把原修之這三十六抬盒的妝奩單獨記帳,就如原修之所說的,她只暫時替他保管一下私人財物。

    她才不想要他的東西呢。

    拿人的手軟,她才不要受制於他。

    原修之這個男人,剛接觸很是溫柔體貼,細思量卻覺得比何二公子複雜太多,她可真害怕再在他的手裡吃虧。

    雲漢生看到原修之的清單,同樣大吃一驚。

    清單上所詳細列出的那些價值連城的物品,包括良田、莊園、山地、京城中鬧市區的黃金鋪子若干、貢品的絲綢、錦緞、裘毛衣料、玉如意、珊瑚、翡翠、瑪瑙、珍珠、玳瑁

    、金銀首飾亦是琳琅滿目,雖然只有三十六抬,價值卻已經遠遠超過雲家原本準備的一百二十八抬。

    雲漢生靜默許久,才歎口氣,對雲青蘿道:「此人心思玲瓏婉轉,又如此大手筆,實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與這種人結偶,若非極端幸福,就是極端不幸,全看女兒你的造化

    了。」

    雲青蘿點了點頭。

    雲漢生又囑咐:「為父再送你一句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前的事莫要再空自留戀;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日後應當好好與原修之過日子,千萬莫存二心。」

    「是,女兒明白。」

    終於到了新婚大喜的好日子。

    迎親講究越早越好,新娘子最好太陽升起之前就上花轎,這才夠吉利。

    天才濛濛亮,雲家大宅裡就忙碌了起來,丫鬟們將雲青蘿梳妝打扮好,剛剛蓋上紅蓋頭,外面就鑼鼓喧天,喜慶嗩吶把還未晨起的鳥兒都驚飛了。

    雲青松也是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精神俐落,快步走入妹妹的閨房,大聲道:「妹妹,哥哥背你上轎。那原家小子夠豪爽,從剛進大門就開始撒大錢,撒了一院子的銅錢,把那

    些丫鬟給樂壞了,都說新姑爺好呢!」

    雲青蘿趴在兄長厚實的背上,聽他說起原修之的種種作為,心中卻哭笑不得。

    原修之充冤大頭,四處撒錢,無非是為了掙個面子,盡量抹除前任姑爺何向南的存在感。

    雖然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口中也曾對她說不介意,其實對她曾經嫁過人一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吧?

    雲青蘿被哥哥送進花轎中,卻再無初為新嫁娘的嬌羞,只剩下滿腹辛酸。

    迎親隊伍開始返程了。

    原家的大宅也不在京城之中,而是位於京城東南方位的烏衣巷。

    景朝繼承前朝的傳統,以玄色為尊,再次為紫,其三為朱紅。玄色為皇家專用顏色,皇帝的龍袍以玄黑色為底,金線繡龍;太子和其他皇子的正衣則以玄黑色為底,銀線繡龍

    ,太子和皇子衣服的差別,只在於龍爪的多少。

    紫色為一品大員的官服顏色,朱紅為二品、三品大員的官服顏色。

    原家和薛家居住在烏衣巷,這巷子的名字是開國太祖皇帝所賜,足可見原薛兩家的尊貴。

    從雲家到原家,要穿過東府城,跨越青溪橋,進京城的東陽門,出南面開陽門,沿著南御街一直出了朱雀門,再向東南一拐,就到了烏衣巷。

    之所以要如此麻煩,是因為從雲家到原家沒有直通的路,中間隔著一條大河,迎親的隊伍走到半道再乘船實在麻煩,所以就繞了遠路。

    隊伍在進了京城的東陽門,轉道南面的開陽門時出事了。

    他們這個隊伍向南走,迎面而來的隊伍向北走,兩個浩大的隊伍碰在了一起,巧的是對方也是婚嫁隊伍。

    更巧的是,迎面而來的,正是金陽長公主的下嫁隊伍,也就是何家二公子何向南的迎親隊伍。

    當雲青蘿在轎子中聽到這個消息,簡直要笑出聲來,這真是又窘又好笑的意外。

    原來的一對夫妻和離了,然後各自另娶,各自他嫁,卻沒想居然還在一條路上碰到。

    雲青蘿也不急,這些人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當下的情景,猶如兩虎相遇,各自佔著半條路,互不相讓。

    金陽長公主金枝玉葉,驕縱慣了,對原家的不識趣大為惱火,派遣宮女前來問罪。

    在公主身邊習慣了狗眼看人低的大宮女,面對著原修之倒也不怎麼敢放肆,只是福了一福,道:「奴婢奉長公主之命前來傳話,長公主道:『民見官,要避而讓道;官見皇室

    族人,要跪迎跪送。不知原大人何故膽敢以下犯上,與本公主搶道?』」

    原修之從懷裡取出一塊金色權杖,輕舉到宮女眼前。

    宮女一見,立即跪下,顫聲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金色權杖雖小,上面也只有四個正楷小字,卻寫著「如朕親臨」。

    「現在誰該讓道?」原修之問。

    宮女哭喪著臉回道:「奴婢這就去回稟長公主。」

    兩邊都是她這個小宮女得罪不起的金貴主兒,她可什麼主意也不敢拿。

    沒多久,長公主的鳳鑾花轎居然直接抬到了原修之的駿馬跟前。

    長公主在轎中怒道:「原修之,你今日是存心與本公主過不去吧?」

    原修之貌似謙恭地微微頷首,卻根本不下馬,只說道:「豈敢豈敢。長公主乃真正的金枝玉葉,下官怎敢冒犯?」

    長公主冷哼一聲。

    「你既然拿了皇帝的牌子嚇唬人,那麼本公主就給你一個面子,你自己儘管過去,我們讓一讓。可這其他許多人,包括你那花轎中嬌滴滴的新娘子可沒有『如朕親臨』的權杖

    ,她得乖乖給我出來跪送本公主。」

    雲青蘿聽聞,隱約有些不悅,但她現在雖然身在士族,不是一般草民,但畢竟父親已無官職,在士族中也已淪落為末流,見到皇親貴胄的長公主,於情於理,的確都有下跪的

    必要。

    但是她不想跪。

    無所謂怨恨,只是不想跪而已。

    跟在長公主鳳鑾後面的何家四公子忽然嗆聲道:「一女不侍二夫,一馬不配雙鞍,雲青蘿,你剛被我哥哥休了就迫不及待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真是蕩婦!說不定還沒被休時

    就已經與野男人勾勾搭搭了,真是我何門之恥!賤人!該當沉塘!」

    雲青蘿的雙手幾乎絞碎了手中的紅羅帕。

    一雙大手輕輕拍了拍花轎的窗簾,一個沉穩的男子聲音輕聲對她說:「瘋狗咬人,娘子莫慌,為夫自將他打跑。」

    雲青蘿眼眶一熱,輕聲道:「夫君,青蘿不慌,瘋狗咬我,我自不會去咬他。夫君,青蘿有話要說。」

    「好,你想說什麼儘管說。」

    雲青蘿稍微抬起紅蓋頭,用羅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濕意,鎮定了一下才提高聲音對轎子外說:「奴家先申明一點:雲青蘿與何向南乃是和離,並非被休。青蘿自問德行無虧,

    萬不敢認『被休』二字,如果何四公子再滿口胡言,青蘿將不惜對簿公堂。再者,青蘿雖然才學疏淺,卻也知道『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如今有人為了攀附

    鳳女,將指腹為婚的髮妻遣送出門,這樣的人也是我雲家之恥,只恨當初父母瞎眼看錯了人。如今青蘿乃自由之身,我愛嫁貓嫁狗嫁原家大公子,也都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說三

    道四。」

    「娘子,原來為夫是和貓狗並列的嗎?」原修之小聲抗議。

    雲青蘿莞爾一笑,卻不回他,心情已經坦然許多。

    她對外繼續揚聲道:「至於什麼『一女二夫,一馬雙鞍』的說詞更好笑,青蘿在婚姻之內,從來都只有一個丈夫,他人有了妻子卻未必忠貞,多得是和其他女子勾搭成奸之事

    ,敢問為何不將這樣的男人沉塘?男人拈花惹草是風流,女子卻要任憑休離遭踐,還要為這種男人從一而終,守身如玉,否則就是淫蕩,就是下賤,就該被沉塘?這是哪門子的道

    理?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嗎?何四公子,你也是娘生娘養的,你娘過的什麼日子,你還不清楚嗎?」

    「我娘豈是你這賤人能比的?」何四跳腳怒罵。

    「何四公子,再說下去就是青蘿尖酸刻薄了,照你的說詞,你娘豈不是早該沉塘沉了千次萬次。」雲青蘿鄙夷回答。

    枝兒早已忍不下去,在旁幫腔罵道:「不要臉的傢伙,妓女生的兒子也敢講我們好人家的女兒!你才無恥,你娘才下賤,你一家子都該沉塘!」

    原來何家老爺生性也頗為風流,納了許多妾,其中何四公子的娘還是從青樓贖出的紅牌,贖身時也早已不是完璧。

    何四又羞恥又憤怒,臉漲得豬肝色一樣,只是不斷翻來覆去地罵「賤人、無恥」。

    原修之使了個眼色,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丁立刻將何四推到了一邊,見他還罵個不停,一人伸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另一人乾脆在他嘴巴裡塞了條帕子,又踹了他一腳,喝

    道:「再不老實立刻亂棒打死!咱們是聖旨賜婚,看誰還敢搗亂?」

    這兩人當眾行兇,何向南忍不住想上前分辯,卻被公主的人給拉住,那人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內宮與朝廷的人都知道,誰都可以得罪,就是別得罪原修之,這個人囂張起來當著皇帝的面也敢翻臉;陰沉起來卻又能殺人於無形,讓人神不知鬼不覺中就去見了閻王。

    公主原本暗中指使何四,想羞辱雲青蘿一番,卻沒想雲青蘿不是軟弱可欺的角色,她巧言善辯,沒理也被她說得頭頭是道,實在可惡。

    更可惡的是原修之居然公開袒護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實在忍無可忍。

    金陽長公主乾脆跨出鳳鑾,抬手掀開繡著金鳳凰的紅蓋頭,露出一張嫩白小臉,淚眼朦朧地望著原修之。

    今天的原修之一身新郎官的打扮,大紅喜慶的袍子,壓翅帽子,帽子上還簪著紅花,前胸綴著挽花的大紅綢,騎在棗紅的駿馬上。

    這身裝扮,如果穿在容貌氣質普通的男人身上,往往會顯得又呆又傻,滑稽土氣,可是原修之穿著,就硬是讓人覺得俊美逼人。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高興,愉悅已經溢出了他深邃的眼底,嘴角也輕輕上揚著。

    從小看到大,金陽從來沒見過這樣喜形於色,快樂到已經壓抑不住的原修之。

    金陽的心開始發酸,怒氣也更加上漲,她從小到大唯一青睞的男人,卻偏偏看上雲青蘿這個下賤的賤貨,這怎能讓她忍氣吞聲?

    何向南一直追求長公主金陽,但是金陽一直對原修之情有獨鍾,只可惜原修之向來都不愛搭理她,更是曾明確拒絕過她下嫁的恩賜,這讓傲慢的金陽長公主一直暗恨在心。

    後來金陽從無意中得知,原修之曾經心儀過一個女子,剛好是何向南的新婚妻子雲青蘿,得不到原修之的金陽一心想報復,於是將恨意轉嫁到了雲青蘿身上。

    她要搶了雲青蘿的丈夫,讓那女子悲慘無比,被丈夫休棄。

    只可惜金陽萬萬沒想到,她這麼暗中一破壞,反而成全了原修之和雲青蘿這賤人。

    她簡直無法想像,世家名門的原家,怎麼會荒唐到同意嫡長子娶一個棄婦?

    金陽淚汪汪地對原修之說:「修之表哥,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你今天就不能讓我一讓?」

    她這一句話,讓另外兩個人勃然變色──騎在馬上的何向南與轎子中的雲青蘿。

    何向南原本就知道金陽長公主風流,原來她還與原修之有瓜葛?

    而雲青蘿更是心中五味雜陳,她什麼也不願意多想,只是胸中多了幾分愁悶。

    原修之卻道:「長公主,你此番要求語氣,實在容易讓人引起誤會。你我往日情分也不過是幼時在御書房一起讀了兩日書,後來先皇因男女有別而將公主隔離,你我便再無私

    下見過。」

    「原修之!你不要欺人太甚!」金陽跺起小腳,怒不可抑。

    「公主的府邸在京城西,出了皇宮原本不必走這一條道,不知何故與我們相遇?公主原路返回正可回家,我們卻不可後退半步。迎親半路返回,是大不吉利之事。其他事,微

    臣都可相讓,唯有此攸關微臣終身幸福的大事,絕不能讓。」

    金陽的臉一紅,她今天吩咐迎親隊伍專門在此堵截原修之,就是為了找麻煩的,這話卻不能說。

    「你真的不讓?」金陽又問。

    「不讓。」

    金陽小臉一昂,嬌聲說:「那我也絕不退!」

    原修之臉一沉。

    「如若那樣,那就休怪微臣無禮。」

    原修之手下的剽悍家將馬上悄無聲息地逼上前來,大有金陽不後退,就硬打出一條血路的架式。

    金陽又慌又火大,怒吼道:「原修之,你這是犯上!侵犯皇室,你想造反嗎?」

    原修之淡然一笑,「公主屬下無能,做事糊塗,微臣只是代為教訓一下,怎敢犯上呢?」

    「原修之,你敢動我的人一根手指頭,我就到皇帝那裡告狀,把你凌遲處死!」金陽尖叫。

    原修之轉頭對下人道:「聽見了嗎?除了手指頭,別的地方都可以打。」

    金陽終於被氣哭了。

    原修之掃了她一眼,皺著眉頭命令待在公主身後的兩個大宮女:「還不把公主扶進鑾轎中?」

    兩個宮女如夢初醒,急忙不顧公主的掙扎將她勉強架回花轎裡。

    「長公主,這兩隊相遇,爭路、爭吵甚至打架都是男人的事,你的男人都不出頭,你又爭什麼呢?」原修之說。

    轎子裡的雲青蘿忍不住抿嘴一樂,心裡暗罵一聲:這話真損人!

    前面爭吵了一大堆,甚至動手動腳,都不如這一句話狠。

    女人一生的指望是什麼?還不是希望嫁個能夠擋風遮雨,讓她依靠的好男人?

    就算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又如何?

    原修之這話真的夠狠,一語戳中金陽長公主的死穴。

    看見何向南一直沉默不語的窩囊樣子,金陽只好氣急敗壞地喊:「統統給我閃避,給原大人讓道!」

    被所有人用眼光小心打量的新駙馬何向南,眼睛深處閃過一抹詭譎殘忍的光芒,隨即低下頭繼續扮演懦弱癡情。

    除了父親,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深藏的心事。

    他其實一點都不愛那驕縱跋扈的金陽長公主,但是金陽將是他重新爬上高位的一個階梯,他時刻銘記著何家曾經的榮耀,他要重振何家聲威,甚至奪權!

    他是故意娶雲青蘿的,也故意不與雲青蘿同房,表現得對金陽一往情深。也是他偷偷派人指使,把原修之曾經鍾情雲青蘿的消息,暗中透露給金陽。

    之後,他果然如願以償的成為金陽長公主的駙馬。

    他成功了,不是嗎?

    到時候,他將會把現在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腳下。

    損失一個雲青蘿,又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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