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徒芍葯從白朮口中得知關軒雅隔天早上就要離開的事,因為白朮奉命擔任護送的任務,要平安地將人送到關家三少爺的府邸,即便亥時都快過了,她還是無法等到天亮,決定馬上去問個清楚。
「二小姐,這麼晚了還有事嗎?」小廝納悶地問著杵在房外的司徒芍葯。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吞嚥一下唾沫才說:「我有事要見你們家二少爺,麻煩幫我通報一聲。」
小廝回頭瞧了房內一眼,不希望司徒芍葯打擾到主子的睡眠。「我家二少爺已經在休息了,二小姐有事,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可是我……」司徒芍葯知道沒得到答案,今晚鐵定又睡不著。
房內的關軒雅還沒有睡著,聽見兩人的對話,於是將長袍又穿了回去,再披著斗篷下榻。「阿良,請二小姐進來吧。」
「是。」小廝應了一聲,把門扉開大些,人已經先回到主子身邊伺候了。
司徒芍葯立刻跨進了門檻,三步並兩步地來到關軒雅跟前。「你……我聽說你明天要走,這是真的嗎?」
「二小姐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坐在桌案旁的關軒雅披著一頭黑髮,讓臉形看來更為瘦削。
「不是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她急切地詢問。
關軒雅知道自己的口氣必須強硬一點,好顯示他的決心。「因為舍弟和我許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說,自然是住在他那兒較為方便。」
「如果是因為這樣,他隨時都可以來這兒找你,咱們會很歡迎的,你也沒必要搬過去……」司徒芍葯氣呼呼地問道:「還是覺得咱們待你不好?」
「當然不是。」他很快地澄清。
司徒芍葯口氣頓時變得有些遲疑。「那麼……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因為我老是來找你,難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而你又擔心會壞了我的名節,所以才想離開,是不是為了這個原因?」
「二小姐說得沒錯,我的確是有這層顧慮在。」關軒雅坦白地回道。
「我不在乎的,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他們愛怎麼說,就隨便他們說去,只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什麼都不用怕。」司徒芍葯就是不希望他礙於世俗的眼光而離開。
他下顎抽緊,硬起了心腸說:「可是我沒辦法不去在乎,更不想和二小姐扯上任何關係,引起大家的誤解,這點還請見諒。」
聞言,司徒芍葯彷彿挨了一記耳光,面頰熱辣辣地。「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只是單純地想跟你交個朋友,難道這樣也不行?」
「男女有別,咱們還是避嫌的好。」關軒雅不許自己心軟地說。
司徒芍葯臉色倏地由紅轉白,勉強地擠出了抹笑來,以掩飾心頭的難堪。「意思是說我的臉皮太厚,是我在自作多情,卻不知道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原來是這樣,這下子我都明白了,其實……你該早點說才對,造成你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經快哭出來了。
「是我的錯,該老實的告訴二小姐,這點還請原諒。」關軒雅聽到她的聲音在顫抖,喉頭緊縮了下,努力保持客氣疏離的口吻說道。
司徒芍葯嘴角兀自抽搐著。「不,該說原諒的人是我,我不該憑借自己的想法,就硬纏著你不放,還以為自己很瞭解你,多少可以幫得上忙,沒想到卻惹得你心生厭煩,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丟臉……是我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謝謝二小姐的體諒。」他很困難地把話說完。
「打擾你休息了,那我……先出去了。」說著,司徒芍葯便在自己哭出聲來之前,奪門而出了。
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用力關上了,關軒雅咬緊下顎,強行要將自厭的情緒按捺下來,他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傷人,簡直是把司徒芍葯的一番好意給擲回對方的臉上,這是多麼可惡的行徑……
但是他只能這麼做。
關軒雅是這麼告訴自己,可是他的心卻好難受,明明是做了對的事,卻是這麼痛苦,為什麼會這樣?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襟口,咬緊了牙關,想要將這心如刀絞的滋味給壓制下來。
「呃……」他才站起身來,想要回到床榻上躺著,嘴角已經逸出疼痛的呻吟,整個身子也彎下來。
「二少爺怎麼了?是不是舊疾復發了?」小廝失聲地嚷道。「小的這就去請周大夫過來……」
他從齒縫中進出聲來阻止。「不要……我沒事……扶我躺下來……」
小廝只好又折回來,半扶半抱的將主子攙到床榻上,讓面色慘白的關軒雅慢慢地躺下。「二少爺,還是讓小的去請周大夫來吧……」
「我不想再喝藥了……」關軒雅背過身去,被褥下的身軀整個蜷縮成一團,獨自忍受著巨大的疼痛,其實他知道這不是胸痺心痛之症復發,而是因為傷害了司徒芍葯所引起的自責、內疚和不忍,所以得去承受這份後果。「很快就沒事了……不用管我……」
「二少爺……」小廝只能急在心裡。
關軒雅緊閉著眼皮,用意志力來對抗痛楚,直到昏昏沉沉地睡著為止。
而在此刻,司徒芍葯快步的在光線不明的長廊下走著,不停地用袖口拭去滑下面頰的淚水,可是怎麼也擦不幹。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是因為被拒絕而感到不堪嗎?司徒芍葯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還差點絆倒。
「男女有別,咱們還是避嫌的好……」
其實關軒雅這麼顧慮也沒錯,這也是為了她著想,可是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卻很傷人,活像……他壓根兒就不想跟自己扯上一丁點關係,以免要負責,所以才會用那種聽起來委婉,實際上卻無情的口氣來拒絕,這個想法讓司徒芍葯不由得停下心亂的腳步,在電光石火之間,總算想通了。
原來自己之所以會流淚、會難過,是因為……關軒雅一點都不喜歡她,更怕會被迫負起責任,不得不娶她為妻。
司徒芍葯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痕,又哭又罵地說:「我又不會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硬逼著他拜堂成親,根本不需要跑得這麼快……我又沒想過要嫁給他……犯不著怕成這個樣子……」
是啊!她這輩子都不嫁人的,就算遇到喜歡的男子,也不會改變初衷,這個想法讓司徒芍葯宛如遭到雷殛,腦子豁然開朗,領悟到了最重要的關鍵。
「我喜歡上他了……」司徒芍葯怔怔地喃道。
以前總認為所謂的喜歡就像她喜歡藥鋪裡的那些夥計,就像她喜歡白朮,如今才明白那種喜歡是親人之間的感情,而對關軒雅的那種喜歡……卻是會心痛的,會不知不覺地想哭。
她更沒想到喜歡上一個人會這麼快,會這麼的讓人毫無所覺,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可是他不喜歡我……」這才是司徒芍葯心裡最在意的,淚水跟著撲簌簌地往下掉了。
奔回居住的院落,司徒芍葯推開一扇房門,屋內的燭火已經熄了,床榻上的人也睡得正熟,她顧不了那麼多,踢掉了鞋,便鑽進被窩裡去。
「嗯……芍葯?」被這個突來的動作驚醒的主人,用著挾著困意的溫軟嗓音問道。「睡不著嗎?」想到妹妹已經好多年不曾跟自己睡了。
她抱住同胞所生的親姊姊。「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嗎?」司徒芍葯只是想要有個人陪自己說話,也能夠讓她撒嬌。
「當然可以了……」聽見妹妹的聲音似乎怪怪的,不過司徒青黛並沒有起身,點燃燭火來詢問原因,只是伸臂回抱。「有什麼煩惱也可以跟我說。」
「青黛……」司徒芍葯喚著姊姊的閨名。
輕拍著妹妹的背,這才柔聲地應道:「嗯?」
司徒芍葯喉頭一哽。「他討厭我……原來被人討厭是這麼難受……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我真的有這麼令人討厭嗎?」
「既然這樣,就別理對方了。」司徒青黛詫異地聽著一向開朗自信的妹妹居然說出自我否定的話來,暗暗地在心中琢磨著原因。
「可是……我辦不到……我就是沒辦法不去理他……」要是自己能做到就好了,司徒芍葯嗚咽地說。
沉吟了半晌,司徒青黛才輕啟紅唇。「即便會讓對方更討厭你,你也還是打算繼續理他嗎?」
「應該是吧。」司徒芍葯用力吸了吸氣。「就算他討厭我,不喜歡我,我還是想要再見到他,跟他說說話……還跟神明祈求他的身子快點好起來,可以像健康的人一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聽到這兒,司徒青黛不需要多問,也猜得到妹妹說的人是誰了。「你的個性就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去做,即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在乎,那麼就不要讓自己後悔,照著自己的心意走吧。」
「你不會笑我這麼愛哭吧?」她難為情地問。
司徒青黛笑歎一聲。「我怎麼會笑你呢?你可是我最寶貝的妹妹……快點睡吧,等明天天亮,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會消失,再說我的妹妹可沒那麼脆弱,一定會勇敢的去面對所有的困難。」
「嗯……」有了姊姊的安慰,司徒芍葯幾乎才閉上眼皮,就馬上睡著了。
感覺到妹妹的身子放鬆,顯然已經睡得很沉,司徒青黛反倒相當清醒,睜著雙眼盯著帳頂,想到母親曾對她提起的事,那些擔憂果然成真了,芍葯確實喜歡上那位關家二少爺。
這件事到底該如何處理?
終於天亮了,關軒雅渾渾噩噩地醒來,他不知道昨晚有沒有睡著,只覺得頭很重,不過心如刀絞的滋味已經緩和下來。
關軒雅面無血色地讓小廝伺候自己梳洗更衣,又簡單地用了一點早膳,周大夫才進房就見他氣色極差,趕緊坐下來把脈,不過被他拒絕了。
「我只是昨夜沒睡好,不需要擔心……」關軒雅迅速地把手腕抽回去,他已經厭煩這些看診的動作,也不想再喝藥,連半口都不要。「阿良,去看看三少爺派來的馬車到了嗎?」
小廝速速去了。
「二少爺心情似乎不太好。」周大夫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煩躁的模樣。
「這樣才像個病人該有的反應不是嗎?」關軒雅淡嘲地回了一句,旋即失笑。「不過這比較像是四弟說話的口氣,而不像我的。」
周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以前我就想這麼對二少爺說了,情緒如果能獲得適當的宣洩,對病情也會有好處的。」
「我知道。」關軒雅苦澀地喃道。
「你就只會一味地忍耐,把話悶在心裡,日子久了不生病才怪……」
司徒芍葯是第一個跟他這麼說的人,就因為她跟其他人不同,不怕話說得太重會傷著了他,才讓他分外感動,只是以後很難再聽到了。
「二少爺,馬車已經在大門外等了。」片刻之後,小廝回來了。
他頷了下首,在小廝的攙扶之下,步出了住了好幾天的寢房,先去向司徒仁夫婦辭行。
當關軒雅跨出大門門檻,就見外頭停了兩輛馬車。
白朮走到他面前。「老爺交代要我護送二少爺到目的地。」
「有勞你了。」關軒雅輕哂地道謝。
就在關軒雅要爬上馬車時,身後傳來一陣跑步聲,有人從屋裡衝了出來,讓他心頭一凜,不該期待再見到她,卻偏偏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奢望著能再瞧上一眼也好。
「等一下!」司徒芍葯嬌喘吁吁地跑出來,揚聲叫道。
關軒雅迅速地整理好情緒,才轉身面對她,見司徒芍葯眼皮微腫,顯然昨晚哭了很久,胸口不由得一窒。
「二小姐。」他連嗓音都哽住了。
「我不會打擾太久的,只是有樣東西昨天忘了交給你……」司徒芍葯目光湛湛地看著他,就算關軒雅討厭她也無妨,她只想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不希望將來後悔了。
「什麼東西?」關軒雅困惑地問。
司徒芍葯將握在手上的香囊遞給他。「昨天下午我去廟裡幫你求了張平安符,就放在這個裡頭,你要天天帶在身上,相信菩薩會保佑你身體快點好起來的。」
聽她這麼說,關軒雅眼眶倏地發熱。「二小姐,承蒙你的關心,可是……」他又怎麼能收下她這份心意呢?
「不要跟我說你不需要,就算你不想跟我扯上關係,但是這個香囊請你務必要收下……」說著,司徒芍葯便將東西硬塞到他手中。「這也是目前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等我沒看見時,你再把它扔了吧。」
聞言,關軒雅鼻頭跟著泛酸了。「那麼……我就收下了。」他必須用所有的意志力,讓語調聽起來很正常。
「那你多多保重,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我爹六十大壽那天,你一定要來,不然他會很失望的。」司徒芍葯努力笑著,就是不想露出半點難過的神情。「我就不送了,再見。」
說完,司徒芍葯在這瞬間淚水已經盈眶,可是她想要用笑容來送關軒雅離開,而不是哭哭啼啼的,於是轉身奔進大門內。
「二少爺,上馬車吧。」小廝的話讓關軒雅回過神來。
「嗯。」他手上緊握著香囊,待坐進了篷車內,更是將它按在心口上,心臟霎時又一陣陣地抽痛起來。
片刻之後,馬車動了,開始往前行駛。
關軒雅清瘦的身軀斜倚在軟墊上,怔怔地看著週遭的昏暗,直到感覺面頰上有了涼意,才知道自己落下淚來了,而當意識到達了腦中,滾燙的淚水接著又翻湧而出,即便在瀕臨死亡的當口,面對親人的呼喊,他也是用微笑來安撫,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多怕死,有多恐懼,更不曾掉過一滴淚,可是這一刻,他卻阻止不了……任由淚水決堤了……
他這一生能期待擁有司徒芍葯這個姑娘嗎?自己能夠有這樣的奢望嗎?
關軒雅問著自己,如果自己生來就是個健康的人,必定立即請媒婆上司徒家提親,可是……就因為這般的喜愛她,才不想害她年紀輕輕就守寡,那麼他在地下有知,也不會原諒自己。
過了十日——
外頭下起雪來,街上的行人也變少了。
在京師順天府享譽盛名的百安堂,藥鋪夥計們卻跟往常一樣忙著幫客人配藥,沒有因為氣候的關係而冷清下來。
「小哥,照這藥方子幫我抓三天的藥,這可是我家老爺要喝的,絕不能出錯。」一名唇上蓄著兩撇鬍子的中年男子來到店門外,先用手拍去肩上的雪花,這才跨進門檻,來到司徒芍葯面前說。
司徒芍葯接過對方手上的藥方子,先看了一遍列出的藥材,然後朝對方頷首。「請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沒關係,我可以等。」說著,中年男子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晚一點雪應該會下小一點才對。」
她也跟著看向外頭。「希望如此,那您就先坐一會兒。」
中年男子沒有在聽她說話,只是撫著唇上的鬍子,心事重重地看著外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對於配藥這份差事,司徒芍葯一向都很謹慎,因為她嘗過吃錯藥的後果,所以當她一一從藥櫃裡拿出需要的藥材來秤重,到了最後,也一定會確認三次,確定自己都沒有拿錯,才能安心地讓病人服下。
「您的藥都包好了。」她親自拿到中年男子面前。
那名中年男子道了謝,付完藥錢,眼看雪依然沒有變小的跡象,還是撐起油紙傘走了。
「芍葯,明天就是老闆的六十大壽了,你要不要回去幫忙,這兒交給咱們就好了?」一個藥鋪裡最資深的夥計見店內沒有客人,於是大家閒聊了起來。
「想到明天晚上有很多好吃的,就忍不住流口水……」
「你就只想著吃……」
幾個藥鋪夥計笑鬧著說。
司徒芍葯也跟著大家一塊笑。「不用了,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張羅的事有青黛就夠了。」姊姊可比她能幹多了。
「怎麼能交給大小姐呢?」
「是啊,大小姐可是大家閨秀,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她佯裝不高興地瞪著他們。「意思是說我不是大家閨秀,就算拋頭露面也沒有關係?」
「芍葯怎麼看都不像個大家閨秀……」其中一人說出眾人心底的話。
一聽,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們這些人真是把我給瞧扁了,我只要打扮一下,也可以媲美天仙……」想不到司徒芍葯這話才出口,所有的人笑到喊肚子痛,讓她氣鼓了頰。「明天晚上不准你們去吃宴席!」
「怎麼可以這樣?」
「芍葯比天仙還要美麗,大家說是不是?」有人馬上見風轉舵。
「是、是、是。」大家點頭如搗蒜。
司徒芍葯哼了一聲,才要罵他們現實,眼角卻瞥見一道眼熟的身影走了進來,那是關軒雅身邊的小廝。
「阿良!」她著急地叫道。「怎麼來了?是不是你們二少爺……」
「我家二少爺沒事,只是周大夫要我來配藥回去,讓二少爺平日調養用。」小廝連忙解釋。「這是他開的藥方。」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司徒芍葯撫著心口,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以為關軒雅又病倒,否則怎麼會派人來抓藥。「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就算她曾想過去關家三少爺的府裡找他,可是要用什麼借口呢?司徒芍葯一面配藥,一面歎氣,而且娘又盯得緊,就是怕她偷偷跑去找關軒雅,不過明天是爹的六十大壽,應該就能見到他,想到這兒,精神就振奮起來。
小廝看著她配藥的動作,搔了搔頭。「其實我要感謝二小姐,多虧了二小姐送的那個香囊,這幾天都讓我家二少爺一覺到天亮。」
「他……還留著?」還以為關軒雅早就扔了,司徒芍葯忍不住又驚又喜,很高興他沒有拒絕自己的心意。
「我家二少爺都要握著它才睡得著,多半是因為香囊裡放了有香味的藥材,能幫助入眠。」小廝還以為是這個因素,卻不知道因為是她送的,主子才會如此珍視和依賴。
司徒芍葯眼眶熱熱的。「那真是太好了,至少我還能幫上一點忙,只要夜裡睡得好,他的身體自然會跟著好起來。」
「我也是這麼想。」小廝心有所感地說。
「……藥都包好了。」司徒芍葯將配好的幾包藥交給他。「回去之後,跟你們家二少爺說一聲,就說請他千萬要保重,只要能夠下定決心,無論是什麼樣的困難都會克服的。」
小廝接過藥包,頻頻點頭。「我這就回去跟二少爺說。」
望著小廝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司徒芍葯才落寞地垂下眼簾。「沒關係,等到明天就能見到他了……」
司徒芍葯也不奢求什麼,只要能見到關軒雅,說上幾句話,見他好好的,自己就很滿足了。
於是,她懷著這樣的想法,總算等到了第二天。
由於百安堂的好名聲,還有司徒仁夫婦倆多年來樂善好施,結了不少善緣,所以從早上開始,就有不少人送來各種壽禮。
司徒仁在前廳親自招呼前來祝壽的貴客,加上攜同妻子和兩個兒子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的長子元參一家人也在今天返回家門,見到了寶貝孫子,讓他的心情也就更好了。
「……青黛,幫我看看穿哪一件好看?」司徒芍葯來到姊姊的房裡,從衣箱中找出一件又一件的衣裙,徵詢著意見。
司徒青黛還是頭一回見到妹妹主動想換上女裝,不禁揣測著原因。「你不是嫌穿女裝很麻煩,行動又不方便?」
「呃……那是因為今天是爹的六十大壽,為了幫他祝壽,當然得穿得慎重一點。快來幫我挑挑看,穿哪個顏色比較好看?」從小到大,她穿女裝的機會真的少之又少,實在沒什麼主意。
「依我看,應該不是為了爹,而是……女為悅己者容吧?」司徒青黛淺笑盈盈地戳破妹妹的謊言。「為了喜歡的人,才想要打扮。」
司徒芍葯馬上脹紅了臉。「我哪有什麼喜歡的人,你……不要亂猜。」
「不知道今天那位關家二少爺會不會來?」望著妹妹心虛的模樣,司徒青黛斜睞地笑問。「不然就看不到你穿女裝的樣子了。」
「他一定會來……啊!」司徒芍葯這才發現上當了。「我換上女裝才不是為了要給他看。」
「還說不是?咱們是親得不能再親的姊妹,你那點心思哪騙得了我。」她笑睨一眼。「我已經讓彩荷去前廳看看,要是關家二少爺來了,趕緊來通知咱們一聲,我也想看看他長什麼模樣,怎麼把你的心勾走的。」
「我就說不是為了他。」司徒芍葯臉紅地嚷道。
司徒青黛見妹妹害羞的模樣,在心中輕歎。「就算喜歡又如何,那位關家二少爺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他並不是個托付終身的好對象。」
「我……又沒說要嫁給他,喜歡歸喜歡,跟成親是不一樣的。」說完,她還是忍不住為關軒雅說幾句好話。「再說他除了身子虛弱了些,不管是外表還是人品、性情都很好,也比任何人都來得強。」
「那又如何?」司徒青黛表情一整。「說難聽一點,除非有姑娘想早一點當寡婦,否則誰也不會想嫁給他。」
「青黛!」聽到姊姊這麼說,司徒芍葯難得對她大吼。「你要再這麼咒他,我要生氣了。」
她正色地瞅著妹妹半晌,決定換個話題,免得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姊妹倆鬧得不愉快。「好了,就穿這一套吧,我先幫你梳發。」
「嗯。」司徒芍葯也有些後悔對姊姊這麼大聲。「青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司徒青黛讓妹妹坐在銅鏡前,佯怒地說:「因為我比你早一刻出生,所以才想乘機報仇。」
「才不是。」她噗哧一笑。「我很高興你比我早出生,有姊姊的感覺真好,還可以讓我撒嬌。」
「你能這麼想就好。」司徒青黛寵溺地笑說。
沒過多久,司徒芍葯已經穿上衣裙,頭上梳起了高髻,見姊姊要幫她戴上鑲嵌著各種金玉花飾的頭箍,這麼華麗的裝扮,自己看了都覺得彆扭。
「這樣就好了,戴那麼多東西,頭好重……」她把繁複的裝飾拿下來,還是簡簡單單比較適合自己。
「好吧。」司徒青黛沒有勉強她。
司徒芍葯看著銅鏡中的姑娘,不像本來的她,心想關軒雅見了這副模樣,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喜歡嗎?會認為好看嗎?轉眼之間,她又垂頭喪氣起來,總覺得這麼患得患失,根本不像原來的自己。
就在這當口,房外傳來腳步聲,接著婢女推門進來了。
「彩荷,關家二少爺來了嗎?」司徒青黛問著伺候她的婢女。
婢女不知道該怎麼說。「回大小姐,關家二少爺沒來,是關家三少爺來了。」
「怎麼可能?」司徒芍葯急急地追問。「你確定?」
「奴婢曾經見過關家二少爺一回,所以不會認錯的,而且聽其他人稱呼那個人一聲『關大人』,就去問了白朮,白朮也是這麼說。」婢女很肯定地說道。
司徒芍葯還是不死心,便提起裙擺,衝出了房門,想要親眼確定。
待她來到了前廳,偷偷躲在一旁,在眾多的賓客當中,尋找那抹瘦削的男性身影,可是怎麼也找不到。
「芍葯?」白朮一眼就認出她,不禁失笑地問。「怎麼這身打扮?」因為大小姐絕對不會跑到這兒來,而且還做出偷窺的舉動。
「關家二少爺沒來嗎?」司徒芍葯抓著他的手腕問。
白朮點了下頭,然後指著站在另一頭的年輕男子。「是關家三少爺來了,還送給老爺一隻江南制壺名家親手做的紫砂茶壺當壽禮,老爺高興得合不攏嘴,因為那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
「他為什麼不來呢?是不是病了?」她口中喃道:「還是……」故意避著我?這個念頭讓司徒芍葯的心沉進了谷底。
「芍葯?」白朮見她失魂落魄地走了,開口喚道。
司徒芍葯沒有聽見他的叫聲,只覺得自己胸口好悶、好難過,難過到好想哭,腦中只有想一件事——
他真的這麼不想見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