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頭,司徒夫人終究還是心疼女兒,捨不得讓女兒跪太久,在寢房裡坐了好一陣子,這才又回到小廳來。
「現在肯聽娘的話了吧?」司徒夫人俯視著跪在冰冷地面的女兒,心想她應該想通了才對。
「娘……」司徒芍葯跪到膝蓋麻了,都快沒有知覺,卻還是不肯起來。「關家二少爺是個正人君子,您連見都沒見過,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娘也不是討厭他,只是……」司徒夫人不知該如何跟女兒解釋,就因為關軒雅是個藥罐子,加上那副虛弱的身子,誰也沒把握他能捱幾年,要不然她也不反對跟關家結為兒女親家。
司徒芍葯頻頻地為關軒雅說著好話。「其實他也跟娘一樣顧慮到我是個姑娘家,怕人家會閒話,所以連跟我多說句話,都有所顧忌,他真的是個好人,是個君子,不能因為他是個男子,我是個姑娘,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如果只是單純做個朋友,也不是不好,娘就怕……」
聽母親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司徒芍葯一頭霧水地問:「就怕什麼?」
司徒夫人看著女兒對於男女情愛還沒完全開竅,至少還來得及阻止,別等到她愈陷愈深,那時就太遲了。「總而言之,就是不准你再去找他。」
「就算我現在答應娘了,難保還是會忍不住跑去找他,所以……」她滿是歉意地說。「娘,對不起。」
「你這丫頭……」司徒夫人為之氣結。
就在這當口,白朮已經帶著關軒雅主僕朝這個院落而來,當他們跨進小廳,就見司徒夫人舉起右手,恨不得一巴掌把女兒給打醒,不過終究還是捨不得打下去,只是做做樣子。
「司徒伯母請手下留情!」見到司徒芍葯跪在一名婦人跟前,關軒雅不用問便猜到她的身份。
司徒芍葯倏地轉過頭去,見到面龐泛著熱氣,連說個話都氣喘吁吁的關軒雅被白朮和小廝攙了進來,因為太過心急,嗓音也就更嗄啞了。「你這傻子跑來做什麼?都已經病成這樣,也不好好休息,還這麼愛逞強,快點回房躺著……白朮,趕緊帶他回去……」
「司徒伯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一再拜託她帶我出去散心,所以要怪就怪我,請不要過分責罰她……」關軒雅把目光定在婦人身上,乞求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是我硬帶你出去的……」司徒芍葯可不希望母親更討厭他,想要攬下所有的錯。
關軒雅凝睇著她的目光柔和下來。「傻的是你,若我不願意的話,你又怎麼有辦法將我架上馬車,何必撒這個謊呢?」
「我快被你氣死了!」她著惱地吼道。
此時的司徒夫人怔怔地看著關軒雅,不像夫婿曾經多次前往杭州,和關家的幾個孩子都相當熟稔,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關軒雅。
「你……」原來眼前的年輕男子就是關軒雅,確實生得一表人才,性情又好,更不是個會推諉責任的人,也難怪女兒會對他動了心,如果這位關家二少爺身體跟正常人般健康,她絕對不會反對兩人來往的,司徒夫人十分惋惜地忖道:「芍葯不顧你的身子,就這麼帶你出去吹風,當然要處罰她了……」
「那麼也連我一塊處罰吧。」說著,關軒雅屈下雙膝,跪在司徒芍葯的身邊。「我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司徒芍葯又急又氣,用力地扯住他的袖子,要將關軒雅從地上拉起來。「你是不是連腦袋也燒糊塗了?快點起來……」
「你們兩個都給我起來!」司徒夫人氣到快說不出話來。「白朮,馬上帶關家二少爺回房去。」
白朮立刻伸手攙起身子已經搖搖欲墜的關軒雅,司徒芍葯也慌忙地想扶住另一邊,卻忘記自己雙腿早就麻了,整個人跟著往前撲倒,膝蓋也撞到地面。
「好痛……」司徒芍葯拚命揉著膝蓋。
關軒雅馬上忘了自己快昏倒了,著急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很疼?」
「還、還好。」她苦笑地說。
司徒夫人看著他們在言談舉止之間,也不忘關心彼此,覺得事態更嚴重了,決定等夫婿回來,要好好地跟他商量,別再讓關家二少爺繼續住在府裡頭。
「白朮,快送二少爺回房,要什麼藥材儘管說,馬上到藥鋪去抓。」司徒夫人只想快點將關軒雅和女兒分開來。
「謝謝司徒伯母,那麼小侄就先回房了。」關軒雅氣若游絲地啟唇,然後在白朮和小廝的扶持下步出小廳。
司徒芍葯一面揉著自個兒的膝蓋,一面對母親解釋。「娘,我只是去看看他的情況,不會待太久的……」說完,就忍著疼痛追上關軒雅他們了。
「芍葯,你給我回來……」司徒夫人見女兒頭也不回地走了,更是堅定自己的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知道母親的打算,司徒芍葯才追上走在前面的人,就見關軒雅已經意識不清,讓白朮背著走了。
「你做什麼讓他出來,不阻止他呢?」她氣沖沖地質問白朮。
白朮開始加快腳步。「二少爺知道你被夫人罰跪,堅持一定要來,咱們根本勸不動他。」
聽到關軒雅這麼關心她,司徒芍葯心口一甜,嗔惱地低喃:「只不過是罰跪,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犯得著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嗎?沒見過這麼笨的男人,有夠傻的……」
雖然嘴裡是這麼罵著,司徒芍葯還是小跑步地跟上去,很快地回到撥給關家主僕居住的院落。
周大夫早有心理準備會變成這樣,馬上要白朮讓病人在床榻上躺下,然後幫他把脈,久久沒有說話。
「情況很不好嗎?到底怎麼樣了?」司徒芍葯在旁邊急道。
「芍葯,你先安靜一下,不要吵周大夫。」白朮低喝。
她撇了撇嘴角,這才乖乖的閉上。
片刻之後,周大夫已經開好了藥方子,直接交給了司徒芍葯。「就麻煩二小姐照這上頭配三天的藥。」
「我知道了。」司徒芍葯又將藥方子遞給了白朮,要他立刻去百安堂,因為她想要待在關軒雅身邊。
當白朮出去,她站在床頭,看著昏睡不醒、呼吸略顯急促的關軒雅,自己的心也跟著難受起來了。
「他……不會有事對不對?」司徒芍葯目光須臾不離關軒雅泛紅的臉龐,見他兩道眉頭皺攏,嘴巴更閉得死緊,就是不讓口中的呻吟逸出來,都已經意識不清了還是習慣隱忍著痛苦,讓她眼眶都紅了。「我只是想讓他高興,別老是把話悶在心裡不說,這樣活著一點都不快樂。」
我真的做錯了嗎?她不禁問著自己。
周大夫深深地歎口氣。「不用擔心,二少爺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可比外表還要來得強韌多了。」
「我今晚可以留在這兒陪他嗎?」司徒芍葯轉過頭,哀求地詢問,一半出於責任,一半也是希望能在必要的時刻叫醒他,不要讓關軒雅陷在噩夢當中,再也回不了頭。
「這……恐怕不太方便,二小姐還是等明天一早再來看他比較好。」周大夫委婉地拒絕。
司徒芍葯失望的垮下肩頭,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再覷了下床榻上的關軒雅一眼。「萬一有什麼狀況發生,一定要讓人來通知我。」
「我明白。」他應允地說。
「我明天一早再來看他。」說完,司徒芍葯只能懸著一顆心出去,不過也知道今晚大概怎麼都睡不著了。
熬到了大半夜,關軒雅在喝下藥之後,狀況總算穩定下來,而跟著白朮一塊回府的司徒仁這才擱下壓在心頭上的大石。
「老爺,怎麼樣了?」司徒夫人也尚未就寢,見夫婿終於進房,連忙問道。
司徒仁頷了下首。「應該沒事了。」
「老爺,依我看……還是請關家三少爺來把他接回去吧?」她知道夫婿會生氣,不過還是得這麼說。「唉!要不然我實在很擔心。」
「要不是芍葯把軒雅那孩子帶到外頭去,他也不會染上風寒,還好這次病情不算太嚴重,不然怎麼跟關家交代?等天亮之後,得好好的說說她不可。」司徒仁是在聽了白朮說明之後,才知道女兒做出這麼衝動的事來。
司徒夫人自然袒護著女兒。「我已經罰過她,老爺就別再生氣了,不過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芍葯對待關家二少爺的態度不太一樣,我真怕那丫頭喜歡上人家了。」
「芍葯跟你說的嗎?」他錯愕地問。
「是我看出來的,我要芍葯別跟那位關家二少爺太過接近,她就是不聽話,萬一真被我料中了,那該怎麼辦才好?」司徒夫人是萬萬不會答應將女兒嫁給一個無法給她幸福的男子為妻。
司徒仁想著女兒向來大而化之的個性,笑著搖了搖頭。「我看是你想太多了,芍葯從小就跟白朮玩在一塊,也沒聽你說過什麼。」
「那不一樣。」她反駁地說。
「芍葯的個性跟男孩子沒什麼兩樣,說不定根本沒想到那個地方去,是你老愛胡思亂想的,只怕是看錯了。」司徒仁並沒有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我也累了,想先歇著。」
「老爺……」見夫婿才躺下來,就開始打呼,司徒夫人只能急在心裡,又拿不出點主意來。「希望是我看錯了,那就什麼事也沒有。」
這個晚上,司徒夫人輾轉反側,睡睡醒醒的,怎麼都不安穩。
而除了她之外,司徒芍葯也是一樣的狀況,就是不敢睡得太沉,只等著天色一亮,就可以去看關軒雅了。
就在司徒芍葯合上眼皮沒多久,遠處就傳來雞啼,她馬上驚醒過來,看到窗外還暗著,氣溫雖低,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被窩。
「他應該沒事才對……」因為沒有人來通知她,就表示病情穩定,司徒芍葯在心中吁了口氣,先洗了把臉,穿好衣服,便悄悄地開門出去,就怕吵到睡在隔壁寢房的姊姊。
司徒芍葯在天色將亮未亮之下,很快地來到關軒雅居住的院落,在門扉上敲了兩下,負責守夜看護的小廝揉著惺忪的睡眼來開門。
「二小姐這麼早就來了?」小廝看清門外的人是誰,不禁驚訝地問。
司徒芍葯往裡頭探了一下頭。「我睡不著,你們家二少爺沒事吧?」
「燒已經退了,不過還沒醒來,待會兒還得再煎一帖藥給二少爺喝。」小廝一面說,一面忍不住打起呵欠。
「你去煎藥,我來看著他就好了。」說著,司徒芍葯便跨進房門,嘴裡催著小廝。「快點去!」
小廝不由得左右為難,想到周大夫半個時辰前才回房歇著,這會兒只怕還起不來,實在沒人可以接手,只好照司徒芍葯的話去做了。「那就麻煩二小姐幫忙看著我家二少爺,小的這就去煎藥。」
待房門關上,司徒芍葯藉著桌案上的油燈所發出的光芒,走到床榻旁,慢慢俯下身去,好看個清楚,見關軒雅的眉頭似乎舒緩開來,不再那麼痛苦,她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了。
「你要快點醒過來,要不然我……我……」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只無形的手掐住,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我會很難過的。」
還在昏睡狀態的關軒雅依舊一無所覺。
眼看他一時半刻不會醒來,司徒芍葯便在桌案旁的凳子上坐下來,一手支著下顎,閉眼假寐。
又過了三刻左右,關軒雅擺脫了混沌的意識,感覺全身不再發熱,腦子也漸漸清朗,四肢終於可以動了。
「阿……阿良……」他困難地蠕動唇瓣,喚著伺候多年的小廝。
聽到床榻上傳來說話聲,司徒芍葯馬上衝上前去。「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見關軒雅總算掀開眼皮,她是欣喜若狂,一放下心,喉頭不禁梗住了。「我還在想要是再不醒來,該怎麼辦才好?」
關軒雅沒想到張開雙眼第一個看到的是她。「你……怎麼會在這兒?」周大夫他們不該讓司徒芍葯待在自己的房裡。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當然是因為關心才來,司徒芍葯半嗔半罵地問。「也不想想讓人家有多擔心……」
「你……哭了?」聽她帶著濃濃的鼻音,關軒雅心口一緊。
「我這是太高興了,才不是哭……」她用袖口抹著眼皮,不過淚水反而掉得更多,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沒事……真的沒事了……」關軒雅咬著牙根,用手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好不容易才坐起身來,本能地朝司徒芍葯伸出右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連忙縮了回去。「讓你操心了,真是抱歉。」
司徒芍葯吸了吸氣。「我才不是在為你操心,而是怕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家人說不定會來找我報仇的……」
「不會有那種事的……」他哭笑不得地回道。
「糟糕!你大哥會不會要我……」司徒芍葯用手刀往自個兒脖子上一抹。「自刎謝罪?」
關軒雅知道自己不該笑的,可是當笑聲自然而然地滾出喉嚨時,已經來不及嚥回去了。「咳咳……」開懷大笑的結果就是引來一陣劇咳。
「我的話有這麼好笑嗎?」她啐道。
「不是……呵呵……咳咳……」關軒雅用袖口摀住唇瓣,可是依舊又笑又咳,宛如被人點了笑穴,怎麼也停不下來,笑到連眼角都不禁泛濕了,原來開懷大笑就是這樣的滋味,彷彿整個胸口都舒展開來了。
司徒芍葯伸手幫他拍背。「笑得這麼激動做什麼?有沒有好一點?」
「你……謝謝,我已經好多了……」關軒雅一臉困窘地婉拒她的好意。「咳,真的沒事了……」
「你真的確定?不是在騙我?」她知道這個男人向來很會忍耐,不會輕易跟人訴苦的。
「我確定,也沒有騙你。」兩人獨處一室已經是不應該,要是再有肢體上的接觸,那他可是要負責的,關軒雅順過了氣,這才問道:「阿良呢?」
司徒芍葯已經走到桌案旁,想幫他倒杯熱開水。「你的小廝嗎?他去幫你煎藥了……這開水都冷了,我去端壺熱的來。」
「這種事不敢勞煩二小姐……」關軒雅喘著氣,很吃力地把話說完。「二小姐還是請回吧。」
不想聽關軒雅又老調重彈,司徒芍葯踅回了床榻前,一向說話就不喜歡迂迴,於是直接跟他挑明了。「就算真有什麼閒言閒語,我也不會硬賴著你,非要嫁給你不可。」不知怎麼,當她這麼說時,心裡居然有些酸酸的,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滋味是什麼,只知道很不好受。
儘管身體虛弱,關軒雅聽到她這麼說,才知道自己還保有臉紅的力氣。「我不是……絕對沒有嫌棄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了……」其實是自己沒有資格賴上她才對。
「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欺騙自己一點都不關心你,因為明明就擔心你擔心得整夜都沒睡,卻什麼都不做,那違背了我的個性。」司徒芍葯的這番坦白讓關軒雅不由得怔住了,硬是要築在兩人之間的圍籬也出現了鬆動。
「你……」關軒雅多希望她不要花任何心思在自己身上,該離他遠遠的,因為自己實在無法回報,可是卻開不了口拒絕,也許自己的潛意識裡正渴望著得到這樣的感情。
司徒芍葯清了清喉嚨,有些羞窘,但又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覺得難為情,趕忙換了個話題。「你應該餓了,我去廚房看看早膳準備得怎麼樣,人是吃五穀雜糧的,光是喝藥,病不會好的。」
瞥見司徒芍葯開門出去,他使出所有的力氣坐起身來,又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此時此刻,關軒雅更加痛恨自己有這麼一副虛弱沒用的身軀,如果他跟正常人般健康,或許他和她……
不!他不能有這樣的期待和奢求,若是縱容自己的心去喜歡她,又能給司徒芍葯什麼呢?關軒雅這麼告誡自己,必須將剛剛冒出芽的感情壓下去。
直到天色大亮,司徒仁便偕同妻子一塊前來探視。
「……能夠退燒就好,我這顆心才能放下。」司徒仁口氣和藹慈祥,沒有半點不耐煩。「當年之所以堅持和『杭州關家』繼續做買賣,不單是因為看在跟你爹娘多年的交情,而是因為佩服他們做生意講求的是信用,還有責任感,供應的藥材絕不會偷斤減兩,而且還是給最好的,那已經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就因為這樣,我才不能置之不理,幸虧你們這幾個孩子都很爭氣,相信他們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
關軒雅鼻頭不禁泛酸。「我和大哥這些年來都牢記著司徒伯伯的恩情,只要有咱們能做的,請儘管吩咐。」
「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就已經很高興了。」司徒仁見他這麼懂事,相當欣慰。「還有於情於理,我都該派個人去知會三少爺一聲,讓他知道你目前的狀況,所以方纔已經讓人去了。」
「讓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操心了。」關軒雅臉上盛滿了歉意之色,不過他同時也觀察到一件事,那就是相較於司徒伯伯的熱絡好客,司徒伯母就顯得冷淡許多,對於這種事他可是很敏感。
司徒夫人自然也要說些客套話,表達關切。「你就好好養病,想要出去走一走,也得等身子好了再說,到時我會叫白朮陪你,男人跟男人總是比較方便,不會有什麼閒言閒語傳出來。」
最後兩句話讓關軒雅先是一怔,接著若有所悟。
原來司徒伯母的態度全是因為不希望女兒跟自己走得太近,關軒雅不禁在心中苦笑,他該早點想到才對。
「是。」關軒雅溫順地回道。
司徒仁也聽懂了妻子話中的涵義,不滿地橫了她一眼。「好了,咱們出去吧。」不想當著晚輩的面跟她發生爭執,打算私下再好好溝通。
目送兩位長輩出去之後,關軒雅知道不能繼續在這兒叨擾下去,得想個好理由離開才行。
就在司徒仁夫婦走後,同樣待在寢房內的周大夫才開口問:「二少爺現在覺得如何?」
「好多了。」關軒雅收回心思,溫溫一笑,只要有人這麼問,他都是如此回答。「折騰了大家一個晚上,真的很過意不去。」
「二少爺就別這麼客氣,這都是我該做的,也幸好這次染上的風寒來得快去得也快。」周大夫仔細的望聞問切之後,決定在藥方上再加幾樣藥材。「方纔聽阿良說,二少爺早膳沒吃多少,要把身子養壯,得先要有體力才行。」
「這個我知道。」
關軒雅蒼白的唇角漾開一抹極淺的笑意,接著又下意識地望了房門一眼,只有自己明白是在期待誰走進來。
「二少爺有事?」周大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沒、沒什麼。」司徒芍葯還是離自己遠一點好,關軒雅搖頭笑了笑,卻不知道這笑看起來有多苦澀。「我想再睡一下。」
「那等二少爺睡醒,藥應該也煎好了。」周大夫扶他躺下來說。
關軒雅又跟他道了聲謝,這才掩上瞳眸,不想讓眼裡的惆悵被人窺見了,就算對司徒芍葯真的動了心,甚至也喜歡上她,都得把這份感情藏好,這也全是為了她著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個。
在沉進黑暗夢境的那一瞬間,關軒雅有了這樣的決定。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二哥總算醒了。」一個醇厚的男子嗓音在耳畔響起。
「三弟?」關軒雅萬分驚喜地看著許久不見的弟弟就找了張凳子,坐在自己的床榻邊,不由得喜出望外。「怎麼不叫我呢?你來多久了?」
關家三少爺馬上從凳子上起身攙扶。「才來了一會兒,見二哥難得睡得這麼熟,當然不能吵你,能多睡一會兒總是件好事。」
「如果公務繁忙的話,可別因為我耽擱了。」關軒雅靠坐在床頭,望著比自己小上一歲,外型和五官介於大哥和自己之間的三弟,身上還穿著官服,多半是來不及換下就跑來了。
「這幾天因為有太多事要處理,知道二哥住在司徒伯伯這兒,也就安心不少,沒想到卻聽說二哥昨晚發燒了,當然得趕緊走這一趟,要不然讓大哥知道我沒把你看好,可是會打死我的。」話才說著,關家三少爺已經取來斗篷,披在兄長的肩上,對這位二哥可是呵護備至。
關軒雅笑睇著穿起官服來威風八面的三弟,有著說不出的驕傲。「周大夫的醫術好,也多虧有他在,所以不會有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關家三少爺等著兄長說下去。
「如果方便的話,我還是住到你那兒去吧。」想說三弟正好來了,關軒雅便乘機提出自己的想法。
「這當然沒有問題了,不過……」說到這兒,關家三少爺畢竟在朝為官,又跟在皇帝身邊,雖然時日還不算久,但已經懂得察言觀色,推敲別人的心思,自然隱約察覺背後似乎另有隱情。「二哥在這兒住得不好嗎?」
「當然不是。」關軒雅馬上否認。「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都待我很好,也一直希望我能住下來,是我不想太叨擾他們了。」
關家三少爺深深地覷著兄長,不過沒有再追根究柢。「既然這樣,我明天一早就派馬車來接二哥,咱們兄弟倆好久沒見面了,也可以像孩提時那樣,睡在同一張床榻上,聊上一整夜。」
「嗯。」他微哂地頷首。「晚上我也會跟司徒伯伯說,就說……咱們兄弟倆難得見面,想要多相處些時候。」這麼一來,司徒伯伯應該也不會繼續堅持要自己留在府裡作客了。
而事情也如同關軒雅所料,司徒仁當晚回府之後,聽他這麼說,也不便再挽留下去。
司徒仁一面頷首,一面捻著鬍子。「說得也是,你們兄弟倆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是該好好聚聚才是,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身子,有任何需要,隨時跟司徒伯伯說,千萬不要見外。」
「我會的。」關軒雅打從心底感謝身旁有那麼多關心自己的人,所以要更堅強的對抗病魔。
待關軒雅讓小廝攙扶回房,司徒仁便把他的決定告訴妻子。「多半是聽了你白天說的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老爺,我說得或許過分了些,但也全是為了芍葯著想,你總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吧。」司徒夫人委實鬆了一大口氣,心想這下子女兒不會再老是把心思放在這位關家二少爺身上,自己更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司徒仁歎了口氣。「夫人,有些事要看緣分,要是芍葯真的喜歡軒雅那孩子,又何嘗不好呢?」
「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她依舊堅持己見。
見妻子這般固執,司徒仁也不跟她爭辯,一切只能隨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