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的天穹裡,沒有一絲浮雲,萬點星芒深深淺淺鑲在瀚宇間,淡到極點的月光均勻地流瀉一地,萬物就像披上一層朦朧銀光,祥和中帶著神秘感。
朝露坐在窗前,上半身趴向窗台,獨自望著外頭的黑暗世界。
這種襯著隱晦不明的夜色,最適合拿來緬懷過去。偏偏她的回憶滿目瘡痍,光是打開層封都要耗掉她所有的力氣。
讓她不解的是,回憶明明傷人,她卻經常被它刺傷。
知道惟有讓自己從靈魂中抽離才感受不到痛苦,可是她做不到啊。
就像現在,皇宮遙遠的彼端似乎響起一點騷動,這是尋常人不會在意的聲音,卻挑起她最不願面對的一道傷口。同樣的深夜,同樣的騷動卻是永遠也想不到的心碎與沉痛。
是她的傷口太深,還是她的復原能力太差?
就在她沉浸在深沉的哀痛中時,易堯已像只潛豹悄然地站在她身後。待她發覺,全身已經被他壓迫性十足的懾人氣息所包圍。
「是你?」朝露臉色蒼白地面對他。
他的模樣嚇了她一跳。印象中的易堯永遠是精神奕奕且沉穩精斂的,而此刻的他卻消瘦得讓人詫異。原本俊美的臉龐向內瘦削一大圈,輪廓鮮明而狂野。
易堯沒講話,兩眼炯熱地直視地,彷彿他來此的惟一目的就是為了看她。
朝露也沒有開口。一時間,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望。
易堯深眸裡除了讓人心痛的惆悵與自責外,更讓朝露震撼的是,她在他眸中看到了一種足以將人焚燒殆盡的熾情狂焰,這種眼神就算在他們最纏綿時也不曾出現過。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用這種眼神,這種表情看她?
在她已經不想期待的時候
「外頭的士兵要抓的人是你?」朝露往後退了一步,同時也將心房拉開一些距離。
易堯點點頭。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掉了東西在這裡。」
「你掉了什麼東西?」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掉了最珍貴的一顆珍珠,我想找回來。」低嘎的嗓音裡沒有慣有的諷刺,倒有折磨人的疲憊在裡頭。
呃?朝露倒抽一口氣,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什麼。
她搖著頭,「不,我不屬於你」
易堯踏向前,成功地讓她的心跳狂亂了些。
「你是我的,你一直屬於我!露兒,跟我走!我好想你」
「別演戲了!你只是想利用我!」朝露狂喊著截斷他的話,「你根本不可能會想我!我在你心中毫無份量,你只想借由我再次達到你的目的!這是你一貫的伎倆!」
「我是這樣做過沒錯,但是我失去的更多。」他靜靜地低語,沉痛地讓她聽見他心底的心聲,「我愛你。露兒。」
朝露捂著唇,瞠大眼睛。他他說什麼?他愛她?
不!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他口中的愛,奪走了她對世人的信心,而現在他卻想再用它來束縛她。
朝露頓生反感。
這太不公平了!她的愛曾被視若草芥,這男人憑什麼對她予取予求?
「愛我?那也是你的事情,不需要來告訴我。」她固執地認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執意忽略他臉上焦切的等待及害怕受拒的表情。
「你為了達到目的,還真的能曲能伸,我服了你!」
「露兒?」那哀聲飽含著心焦、痛苦與傷慟。
「快走吧!擅闖內苑,被抓到可不是件小事。」她別過臉,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脆弱與掙扎。
「不!我不走!」他大吼,「我愛你!我想你想到快發瘋了!你聽到沒有?我愛你!」他用強烈的痛苦表達心跡。
朝露摀住雙耳,拚命搖頭:「不!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愛我!記得嗎?你打過賭的!」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莫非你們又下了另外一個賭注?賭我這個傻女孩會不會再上當?易堯,你真狠!」她痛苦低吼,「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不!要走,你跟我一起走。」他身形敏捷得如鷹鷲一般,無預警地欺上前,狂鷙地伸手鉗住她,「跟我走,露兒」
「不!放手!放開我你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朝露狂亂地想掙脫他的手。
「你喊吧!」他熾熱地盯著她,將她的身子更拉向自己,「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來人!有刺客」朝露的呼喊聲驀地被封在兩片熾熱的唇中。
易堯迷醉、貪婪地吻住她鮮潤的小嘴。她的紅唇依舊甜美,他用力吻著、吮著、舔著,最原始的火熱在口中互相傳遞。
他似乎是用盡生命在吻她,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悸動全藉著這個熾吻傳送給她
沒有一絲保留的吻,霸氣地禁錮了她脆弱的靈魂,擾得她體內的氣息天翻地覆。
她的人亂了,氣息亂了,心亂了直到有聲斥喝鑽進她耳中。
「大膽!」
「三阿哥?」朝露怔看著踏進房的胤銘。
「你們在幹什麼?」胤銘怒喝。
「露兒,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易堯不理會胤銘,固執地再問了一次。
「不」朝露痛苦地低語。
她在同時間看到了他深鐫在靈魂中的絕望與沉痛。
易堯放開了朝露,轉身冷漠地與胤銘對峙。他既不開口也不求饒,狂狷不羈的態度激得胤銘火冒三丈。
「露兒,是你讓他進來的嗎?」
「不是。」朝露咬著下唇,知道自己的話可以救他,可是她怕再一腳踩進他的陷阱裡。
易堯是多面的,她永遠也看不清楚哪一張面具下的他才是真實的。這一次,她能再相信他嗎?躊躇與彷徨令她猶豫不決
「易堯!你太大膽了,三更半夜徑闖格格的寢宮!」胤銘直指著易堯,「來人!給我將寶日郡王拿下!」
「啊?」朝露驚呼。
易堯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任由七八名皇宮侍衛將刀架在他脖子上。
朝露驚駭地看著無比鋒利的亮晃晃的大刀就這麼緊緊壓在易堯的頸子上,只要他稍微一動,可能會立即出現血痕。
「三阿哥,你不能這樣做」
「誰說不行?!」
「啊?皇阿瑪?」朝露驚惶地看著玄燁走進來。
「是我叫胤銘拿住他的。」玄燁微瞇著眼,威厲地盯著易堯。
「你把朕的話當什麼了?朕不准你再見朝露格格,你卻不把朕的話當一回事!你把朕心愛的女兒糟蹋成這樣兒,還有臉來見她嗎?」他吁出一口怒氣,指著他,「不要以為你有」十代親王令「,朕就不會對你怎樣!你抗旨又闖內宮,如此膽大妄為,朕一樣可以治你,」
玄燁對胤銘一點頭:「將易堯關進宗人府去。」
「皇阿瑪」朝露急喊一聲。
玄燁轉向她:「還有你,朕不要你為這小子丟了皇家的體統,以後不准你再見他!聽見沒有?」他怒氣沖沖地撂下話,「再讓我知道你見這小子,我連你一併處罰!」
「皇阿瑪三阿哥」她眼睜睜看著易堯被帶走卻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