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憂慮浮上南宮烈的心頭,他心裡盤算著必須再找大夫過來一趟,幫她做更詳細的診察才行。
「悠兒,不論你想起了任何破碎的片段或是細微的小事,都別忘了告訴我,好嗎?」他開口提醒。
倘若能夠有多一點線索,即便只是細微的蛛絲馬跡,或許調查起來就不會這麼棘手了。
「嗯……我知道了……」莫水悠輕聲應著,一顆心泛起了陣陣刺痛,暗暗希望他可以趕緊換個話題。
見她的臉色不太好,南宮烈以為她是為了什麼都還想不起來而感到難過,便不再問下去了。
一想到她不僅受了傷,還失去記憶,心裡肯定相當無助和害怕,那讓他心裡對她的憐惜又更深了。
「別擔心,事情總會好轉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力幫助你的。」他一臉認真地承諾。
感受到他毫不保留的關懷與呵護,莫水悠心中的罪惡感更強烈了。
這幾天,她曾一再地告誡自己不該喜歡上他,免得將來分離時會痛苦難受,可是她發現根本沒法兒控制自己的心!
她的心思總是隨他而轉,當他出現在眼前時,她的心總會克制不住地怦然跳動,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總會忍不住回想著他的一切。
盡管除了幾日前那個意外的親吻之外,他並沒有再對她做出什麼過分親暱的舉動,然而她就是感覺得出他望著她的目光愈來愈熱烈。
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她,而他對她的關懷與呵護,她也宛如鐫刻般的點滴記在心頭。
然而,他愈是對她好,她的心裡就愈是難受,因為她深深覺得自己不值得他如此的對待。
她的出現、她的一切,全都帶著重重的謊言,這樣的她,怎麼配得到他的關懷與在意?
倘若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她對他說了一個又一個的謊,只怕會氣得將她趕出「烈雲山莊」,甚至恨不得從來就不曾見過她吧……
莫水悠愈想,心裡就愈難受,一顆心狠狠地揪緊,壓在胸口的那股抑郁悶疼,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如果……」
「嗯?怎麼了?」南宮烈問道。
「如果……」莫水悠咬了咬唇,遲疑地開口。「如果,你發現其實我是一個很壞的人……」
見她用忐忑不安的神情和語氣說了這樣的話,南宮烈先是詫異一愣,繼而忍不住朗聲大笑。
「別擔心,即使你暫時失去了記憶,但我相信你是個本性善良的好姑娘,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壞人的。」
他那絕對的信任,再度刺痛了莫水悠的良心。
「不,我的意思是……其實……要是事情並不如你以為的那樣……如果……如果其實我……」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見她眉心深鎖,當真為此深感苦惱憂慮的模樣,南宮烈連忙斂去笑意,開口安慰。「悠兒,你真的無須自尋煩惱,也別再胡思亂想了。」
「但是……」
「你別急,也別太多慮,盡管在『烈雲山莊』待著,不論你要在這裡作客多久,我都絕對歡迎。」南宮烈說道。
他待她的慷慨與熱忱,讓莫水悠感動極了,同時也不禁懊惱他們是在這樣的處境下相遇。
倘若她不必為了報答荊御風的恩情而刻意設計這一切,倘若她不必對南宮烈說任何的謊,那不是很好嗎?
只可惜,荊御風對她有著救命之恩,她實在不能當個忘恩負義之人呀!
有苦難言,讓莫水悠連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怎麼還愁眉苦臉的?這樣吧,既然你的傷已經差不多痊愈了,我就帶你出去四處走走吧!說不定看到似曾相識的景物,你會想起些什麼。」南宮烈說道。
他心想,就算她還是沒法兒找回失去的記憶,但是出去透透氣,應該也能讓她的心情好一些吧!
南宮烈帶著莫水悠來到「烈雲山莊」的馬廄。
這裡相當寬敞,養著五、六匹駿馬,全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
在它們之中,有一匹黑色駿馬特別的高大漂亮,它就是南宮烈的愛駒,名叫「逐風」,有著日行千裡的腳程。
南宮烈走了過去,伸手撫了撫愛駒「逐風」,轉頭望向莫水悠。
「會怕嗎?」他關心地問。
當初她就是被「逐風」給踢傷了,倘若她因此對它感到畏懼,他可以選擇其他的馬兒。
「不怕。」莫水悠搖了搖頭。
望著眼前這幾匹神采飛揚的馬兒,她的美眸閃動著興奮雀躍的光芒,被它們迷住了。
她自幼就很喜歡馬兒,覺得它們真是世上最美麗的動物,也因為她愛極了馬兒,在她十歲那年就央求爹讓她學騎馬,因此騎術還不差。
即使先前被馬兒給踢傷,但她心中並沒有留下畏懼的陰影,因為她知道馬兒天性溫馴善良,不會故意傷人的。
瞧它們那一雙雙美麗澄澈的大眼,多麼美麗!
莫水悠著迷地走了過去,目光沒法兒從這些馬兒身上移開。
「它們好美!」她由衷地贊歎。
南宮烈望著她,眸光熾熱而專注。
身為「南宮馬場」的主人,他自然愛極了馬兒,而他原本以為一般姑娘家都只愛珠花翠玉那一類的玩意兒,想不到她也和他一樣喜愛馬兒。
看著她那著迷的神情,他的心急劇地跳動,有那麼一瞬間,他真希望她也用那樣專注溫柔的目光注視他。
莫水悠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南宮烈的愛駒。
馬兒感受到她的善意,不但沒有避開或是抗拒,甚至還用它的臉頰輕輕蹭了蹭她柔嫩的掌心。
那個舉動逗得莫水悠綻開笑顏,暫時忘了所有的煩惱,而她那抹甜美的笑靨,讓南宮烈沒法兒移開目光。
他灼熱的視線最後落在她的唇上,想起了它們有多麼溫軟柔嫩。
「看來,『逐風』喜歡你。」他的嗓音顯得有些低啞。
「它叫『逐風』?我也喜歡它。」莫水悠笑道,看著正好湊到自己面前的馬臉,她輕輕地吻了下馬兒的面頰。
望著這一幕,南宮烈不禁強烈地嫉妒起自己的愛駒。
「那麼,它的主人呢?你也喜歡嗎?」
聽見他低啞的問話,莫水悠的心跳霎時亂了節奏。
她轉過頭,對上他那太過熾熱的黑眸,幾乎忘了怎麼呼息。眼波交纏之際,兩人眼底的情意昭然若揭。
見他愈靠愈近,莫水悠意識到他的意圖,一顆芳心跳得宛如擂鼓,緊張中更帶著幾分期待。
她輕輕地閉上眼睫,無言地應允他接下來的舉動。
當兩人的唇片幾乎快碰在一塊兒時,「逐風」像是不甘受到冷落,馬頭突然蹭了過來,硬是將他們兩人分開。
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讓南宮烈懊惱地皺起眉頭,莫水悠則霎時羞紅了雙頰。
她的心裡雖然暗暗感到有些可惜,卻又不禁覺得這個情況實在太好笑了,因此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
她那燦爛的笑靨和銀鈴般的笑聲,再度挑動了南宮烈心中的渴望。
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並轉了個方向,不讓馬兒再有機會壞事,隨即低頭覆上了她的唇。
少了馬兒的「作梗」,他終於如願地吻上了她的紅唇。莫水悠閉上了眼睫,臣服地接受他的吻。
他先是反覆吮吻她柔嫩的唇瓣,接著火熱的舌探入她的唇間,那讓莫水悠驀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覺得自己像是染上了風寒,渾身熱燙乏力。
在他灼熱又霸氣的吮吻下,她又羞又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他的誘引下,她的丁香小舌開始怯生生地試著與他交纏。
她的回應略嫌笨拙而生澀,但是滋味卻甜美極了,南宮烈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深、愈吻愈狂,雙臂也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了,像是恨不得將她曼妙的身軀完全嵌進他的身體裡。
隨著這個纏綿的吻,火熱的欲望也驀地自他的體內竄起。
一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南宮烈立即費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強迫自己松開她的唇兒,並命令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他可不想像個急色鬼般,迫不及待地將她壓倒在一旁的乾草堆上縱情交歡。她是如此的善良美好,值得更好、更溫柔的對待。
南宮烈咬緊了牙根,努力調整自己的呼息,直到壓抑住那陣火熱的渴望之後,才再度開口問道:「悠兒,你會騎馬嗎?」
「這……我想應該會吧……」莫水悠刻意回答得含糊,她可沒忘了自己現在還在「失憶」中。
南宮烈考慮了一會兒,說道:「不管如何,你才剛傷愈不久,還是小心一點,咱們共乘一騎吧?」
「嗯。」莫水悠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不過一想到共騎一馬,兩人的身子將不可避免地親密依偎,那讓她的俏顏不禁發燙,心裡又喜又羞,同時也充滿了期待。
「那來吧,咱們騎『逐風』出去轉轉。」
南宮烈牽出「逐風」,抱著她上了馬,讓她安穩地側坐在自己身前。
「咱們走吧。」
他單手持韁,另一手牢牢地摟著她,接著低喝了聲,「逐風」便邁開輕快的步伐,載著他們離開了「烈雲山莊」。
出了「烈雲山莊」之後,南宮烈見懷中的人兒並不害怕,便讓「逐風」盡情地馳騁。
「倘若覺得太快,記得告訴我。」他開口提醒。
「放心,我一點兒都不怕,我想我應該是真的會騎馬。」
莫水悠勾起嘴角,靜靜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此時此刻的氣氛是如此美好,讓她決定暫時拋開所有的煩惱與顧慮,好好地珍惜當下的時光。
沿途,涼風在奔馳間不斷地自耳邊呼嘯而過,撩起兩人的發絲。
盡管她沒有任何抱怨,但是南宮烈怕她柔嫩的面頰會被刮疼,便拉攏了身上的披風,小心地保護著她。
這番貼心的舉止,讓莫水悠感動極了。她輕閉著眼,沉浸在他的悉心呵護之中,一股暖意自心底蔓延開來。
在爹娘不幸被惡人所殺之後,她也只剩下幾個關系疏離的遠親,但由於多年來互不往來,她實在沒法兒厚著顏面去投靠。
原本她對於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無措,不知道到底該何去何從,可是現在,這副寬闊溫暖的懷抱,讓她有了歸屬感。
只是……
心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隱憂,再度浮上莫水悠的心頭。
她蹙著眉頭,暗暗心想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到「絕命谷」一趟,去向荊御風求情,看他能否答應等一個月的期限到了之後,她不必離開「烈雲山莊」。
倘若荊御風能允許,那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了?悠兒,你在想什麼?」
南宮烈的嗓音驀地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呃?沒有……沒什麼……」莫水悠趕緊拉回心思,這才察覺他們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
她抬頭一看,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美麗的曠野。
放眼望去,只見一望無際的蘆草正迎風搖曳,看起來宛如一整片波浪,壯觀而奪目。
「這兒真美!」她由衷贊歎著。
望著眼前的景致,她紛亂的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那份靜謐舒適的感受,讓莫水悠的嘴角不禁揚起。
當她忙著欣賞美景之時,南宮烈的目光卻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盡管這裡是他最喜愛的一個地方,但是比起周遭的美景,此刻他更想要好好地看看她。
一察覺他灼熱的目光,莫水悠臉紅心跳地回眸望了他一眼,那含羞帶怯又柔情的眼眸,讓南宮烈的心口發熱。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低聲說道:「悠兒,不管你究竟能不能恢復記憶,也不管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可願意繼續留在『烈雲山莊』裡?」
莫水悠一怔,芳心霎時亂了節奏。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悠兒,你可願意永遠留在我身邊?」南宮烈凝望著她,一臉認真地詢問。
過去這二十多年來,他從來就不曾對任何一位姑娘產生心動的感覺,但是她卻不一樣。
盡管至今仍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與來歷,但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可以感覺得出她是個本性善良的姑娘。
明明她自己是這般的柔弱,但卻搶著想保護其他的人,像是先前她被那兩個孩子撞疼了傷口的事情,便令他印象深刻。
這樣美麗善良又待人溫柔寬容的她,勾起了他想要好好保護的欲望,這也是他生平頭一次想要好好地呵護、寵愛一名女子。
既然對她動了心、用了情,自然渴望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聽著他的問話,一陣狂喜掠過莫水悠的心底,但隨即像是被當頭潑了盆冷水似的,一顆心狠狠揪緊。
能夠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她當然願意!但,她可沒忘了荊御風交付的任務,而在她取得荊御風的同意之前,她實在沒辦法給他任何的承諾呀!
「我……」
莫水悠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忽地,南宮烈的神色一斂,那神情像是察覺了危險的逼近。
「怎麼了?」
她疑惑地轉過頭,順著南宮烈的目光望去,霎時僵住了。
在不遠處,無聲無息地佇立著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
他的年紀約與南宮烈相當,有著一張俊美無儔的容貌,迎風而立的他,衣袂飄飄,身形俊逸而瀟灑。
是荊御風!
他怎麼會出現?距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十多天,難道他要她現在就離開南宮烈的身邊?
莫水悠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擔憂得臉色都發白了。
荊御風似笑非笑地望著馬背上繾綣相依的兩人,那雙黑眸深不可測,沒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帶著姑娘出游?『蠻王』可真是好興致,就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荊御風淡淡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戲謔。
莫水悠聞言不禁暗暗感到詫異,沒料到荊御風會佯裝不認識她。這男人究竟意欲為何?她真是完全猜不透。
南宮烈瞇起了黑眸,戒備地望著荊御風,並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保護意味濃厚。
「你不是成天待在『絕命谷』裡,怎麼今兒個竟願意出來?」
荊御風的嘴角一挑,一抹詭魅的笑意自他眼底一閃而過。
「我只是出來瞧瞧,我的某個計劃有沒有如預期地進行,想不到會在半途遇見你們。」他說著,一雙俊眸淡淡地掃向莫水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