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個活潑的她完全不見了,過度的打擊讓她得了心病,他多想她恢復活力,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願意為她而做。
「外面有什麼那麼好看?告訴我。」他坐到她身畔,逗她開心地問。
她不說話,沒有表情。
「我們出國去走一走好不好?」他低下頭去親了她的臉頰。
她被這灼熱的一觸,許久才收回視線,抬起頭來看他。
「你……回來了。」她輕輕地說。
他失笑,搖搖頭。「回來好一會兒了,你都不看我,就只看著外面的海。」
「對不起……」
「別再說這句話,你說了一萬遍了,你沒有做錯什麼。」他傾身摟抱著她安撫。
「我……害了我爸……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她說著,淚水潸然滑落。
他心痛也很苦惱,立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要她直視著他。「千萬別再這麼想,不是你的錯,相信我,拜託你。」
她瞧著他痛苦的眼神,又忍不住地自責道:「對不起,你不要因為我而痛苦……都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絕對不是。」他放開她,完全拿她沒轍,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捶了牆一記。
「我想……搬出這裡,你會好點。」她以為他生氣了。
「不准!」他急切地吼了一聲。
她嚇壞了,哭著說:「我不想讓你跟著我痛苦。」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得下心?你病了你知道嗎?」他走向她,扣住她的肩頭,搖晃她,盼著她能清醒點,但他只看到她一臉驚嚇,哭得滿臉是淚。
他懊惱自己心急過頭了,他無意驚嚇她,緊抱住她,再也不發一語。
「我會……等你。」她努力地說出他們約定好的暗語,她不要跟他吵架,她已經失去所有,她不能沒有他,她並不是真的有心要離開他,她只是不要他看到自己一蹶不振的樣子,她也不想自己變成這樣,可她就是好不起來,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他把臉埋進她的發間,笑了起來,她還記得他們的暗號,讓他有了點安慰。
「我會……努力讓自己好起來。」她聽到他的笑聲,心裡好過了些。
「這才對,寶貝,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他低頭看著她,鼓勵她,熱情地吻她。
她吶吶地閉上雙眼,他的吻令她迷眩,他的愛總是包圍著她,她不能讓他失望,她真的要振作點。
「晚上我們出去吃飯。」
「我……不想出門,在院子裡好不好?」
「好。」至少她願意走出戶外,這是值得讚許的。
晚餐時間,傭人在院子裡擺好桌椅和餐點,悄悄地退下。
歐甜蜜試著走出戶外,黑則雲牽著她的手,沒有馬上用餐,而是在大院子裡逛了一圈,他隨時留心她、關照她,看看她的氣色有沒有好些。
「空氣不錯吧,大大的吸口氣看看。」他先做了示範動作。
「嗯!」她學他深呼吸,心胸似乎開闊了點,臉色也因走了一大段路而紅潤許多。
他再陪她走回餐桌,在她碗裡挾滿菜。「給我全吃光了。」
「這麼多?」她抗議。
「別討價還價。」他不容許。
「是。」她勉強自己吃了。
他看她願意吃,心裡感到寬慰,她真的有在努力求進步,但他該為她做得更多,幫她更快的走出傷痛。
他心裡一直有個想法,也許……他可以促成她的媽媽跟她相認。
雖然他自認對她的愛無人能比,也以為他的愛足以補償她心裡的缺憾,但其實父母的愛是無法被任何人所取代,她失去了母愛,現在又失去父親,這種痛實在太深沉了。
他自己也是單親孩子,能理解她內心的無助,他打算私下會一會克萊斯太太。
「甜,在德國見到你媽時,你為什麼不認她?」他試著問問她的想法。
歐甜蜜放下手上的碗筷,好奇地問:「你當時沒問我,怎麼現在突然問我這個?」
「我是覺得你說出來,心裡會舒坦點。」他是真的為她著想。
「她有她的新生活,我不想擾亂她。」她聳聳肩,把想法告訴他。
「你的想法會不會太自私了點?她項鏈墜子放著你的照片,可見得你一直在她心裡。」
「我的出現會破壞她的幸福,我寧願她不認得我。」
「你太壓抑自己了。」
「可是……我就是這麼想。」
「你怎麼不先認了她,再看她有何反應?」
「我那時沒想那麼多。」
他終於窺知她微細的心思,也更確定自己該怎麼做了,他要將她心裡缺乏的愛,帶進她的心裡,她的心病一定會痊癒的。
「克萊斯選上議員了,他近期內要來台灣訪問。」
「你怎麼知道?」
「新聞報導你都不看怎會知道。」
「我媽……也會來嗎?」她對媽仍有著濃濃的想念。
「不曉得。」他盯著她渴盼的表情,決定用點關係去探聽消息,若是她媽媽能來台灣,他會想辦法讓她們母女再見上一面。
這頓晚餐吃了很久,飯後他們又在院子裡散步,很晚才進屋。
「總裁,據我所知克萊斯太太沒有公開的行程,她的房號是2391,請您記下。」
黑則雲追蹤了台北所有頂級飯店,正好克萊斯下榻的飯店和航空公司有特約關係,私底下從飯店經理那裡要到了冷冬梅的房號。
黑則雲選在克萊斯先生出門訪問的時間,親自拜訪冷冬梅,按了2391房的電鈴。
冷冬梅為了避人耳目,不願見到以前在台灣的熟人,讓前一段婚姻被拿出來說長道短,索性人在台灣卻足不出戶,聽到電鈴更是小心地往門上的小孔先探看是誰。
外面西裝筆挺的年輕人她似乎是見過的,他曾到過她德國家中,能受邀請的都是重要人士,善於公關關係的她,於是開了門。
「你好,克萊斯太太。」黑則雲仍尊重她目前的身份,也遞上名片正式介紹自己,而他的銳眼早見到她的項鏈墜子還戴在她的脖子上,這令他振奮。
「黑總裁,我們見過面,請進來坐。」冷冬梅很客氣地邀他進總統套房的客廳。
「你記性真好。」他坐定。
「請喝茶,你太太怎麼沒來呢?我記得她害喜。」她親自倒茶請他,坐到他對面。
「不瞞你,她還沒有空嫁給我。」
「哦?!」冷冬梅訝然。
「那天她是情緒太激動了,不是害喜,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那天的真相,你別震驚,她是你的女兒歐甜蜜,她辛苦地獨自找了你十六年,小時候一直都藉口賣口香糖,四處找你,努力考上空姐也是為了出國找你,那天是特地去看你的。」
「什……麼?!」冷冬梅身體僵住,表情震撼,雙手緊握,心情劇烈起伏,她一直忘不了那個女孩,因為那女孩長得很像她年輕時的樣子,原來那不是錯覺……那女孩真的就是她的女兒。
當時見那女孩嘔吐,還好意地拍撫她,但那女孩揮了自己一把,現在想想,她之所以激動,是以為自己不愛她吧!
「為什麼她不認我?她恨我嗎?」冷冬梅顫抖地問。
「她不想打亂你的生活,她以為她認了你,肯定會破壞你現在的婚姻。」
「噢!」冷冬梅平時是善於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一聽女兒貼心地替她著想,她的眼眶泛紅,淚水瞬間滑落。
「我之所以找上你,是想請你幫我個忙,去看看她,她受了很大的打擊,病了……」他把歐家發生的事告訴冷冬梅。
冷冬梅對前夫的去世感到難過,甜蜜的情況更加令她擔心,她是多麼不負責的媽,她放下女兒遠走他鄉,讓女兒失去母愛,如今甜蜜連父親都沒了,她怎能坐視不管?她連作夢都想抱抱甜蜜。「不吃不喝怎麼行?請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她,我一定要見到她。」
「太好了。」
他們立刻動身,冷冬梅搭他的車,到了他的豪宅。
「她在房裡,我沒有提過你會來。」黑則雲領她上二樓。
「我知道該怎麼做,謝謝你,甜蜜有你真是幸運,你是很棒的年輕人。」冷冬梅很感激黑則雲。
冷冬梅開了門,屏息地走了進去,甜蜜就睡在靠窗的躺椅上,夢中的她在流淚啜泣,她見了忍不住心酸,淚眼婆娑的走向她可憐的女兒,輕聲喚她。
「甜蜜……」
冷冬梅撫撫她的臉,女兒真的很神似年輕時的自己啊!她一直記得甜蜜小時候很乖巧,讀書從不讓她操心,還會幫她做家事,但她一直不甘於平淡的跟著歐士欽,她愛上了不平凡的克萊斯……
現在彌補甜蜜是否來得及?女兒是否肯接受她這個媽?
「甜蜜……小乖……」冷冬梅淚流滿面,坐在躺椅的邊緣,摸摸她的手,她的臉。
「媽……我好想你……你回來好嗎?……請問有沒有人看見我媽……媽……你在哪裡?……爸,媽在哪裡……爸不要離開我……」歐甜蜜反覆作著惡夢,她在夢裡找媽媽,擔心失去爸爸。
「甜蜜,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冷冬梅陣陣鼻酸,想到她小小的身影端著口香糖在街頭找她,她不禁心疼地痛哭失聲。
歐甜蜜彷彿聽見媽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見媽,她低歎,閉上眼睛,以為是夢,但好像不是,那是很真實的人……
她睜開眼,果真看到媽,她掙扎著起身,驚詫到語無倫次地說:「媽……你怎麼會在這裡……不不,克萊斯太太,你是克萊斯太太。」
「傻孩子,你還想瞞我?不認我嗎?則雲都告訴我了。」冷冬梅握緊甜蜜的手,好怕女兒不肯認她。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人呢?她四處看著,沒看見他。
「他怕你一直病下去。」
「他以為你來了,我就會好了嗎?」歐甜蜜生怯地抽回被緊握的手。
冷冬梅苦不堪言,女兒沒有要認她的意思,短暫的沉默中,冷冬梅低泣請求:「甜蜜,再叫我一聲媽好嗎?讓我們相認,讓我有愛你的機會,請你原諒我。」
歐甜蜜仍無法釋放內心的壓抑,解釋道:「我沒有不原諒你,我知道你愛我,這樣就夠了。」
「不夠,不夠……讓我疼惜你,常常可以抱抱你……」冷冬梅發自內心的請求,盼著女兒能接受她。
歐甜蜜沒有馬上回答她,她想著從前找媽媽的情景,那時她還有爸爸,她心裡至少還有點安慰,不像現在這樣傷痛,如今爸已不在了,而媽就在她的面前,黑則雲將媽帶來了,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並淚流滿面的求著她。
她怎能見媽傷心而當作無所謂?
她明知媽愛著她,她們這麼多年都仍在彼此心裡,她還在等什麼?她明明需要媽的啊,怎忍心不相認呢?
「那你答應我,只能在私底下,不影響你的生活才行。」她堅持要維護媽媽的幸福堡壘。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冷冬梅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的愛都給她。
「媽……媽媽……」她開口喚道。
冷冬梅抱住她,歐甜蜜也伸出狂顫的手抱住期待了十六年的媽媽。
母女倆哭著,心卻是緊緊相依,血濃於水的親情將她們牢牢地牽繫著,再也不要別離。
重生的活力一下子湧進歐甜蜜的內心,她渾身上下都充滿生氣,她又活過來了,她不是沒有父母,媽的愛把她心裡的空缺填滿到快溢出來了。
而那個「主謀」呢?怎麼還不出現?
一定是躲在門外窺探她。
她好感謝他,深深地愛著他,她也不能沒有他。
黑則雲確實守在門外,聽著她們的話,得知她們相認,他也欣喜若狂。
他這主意真的不賴,心病仍須心藥醫,只要他心愛的女人能恢復,心裡感到快樂,也就是他最大的快樂了。
他心中的重石總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