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小屋內又是透著微弱的火光。
李清澈拿起針線,熟練地縫補。青袍衫上的衣襟破了一個巴掌般大小的洞,他補得怡然自得,可是在旁的人影就氣鼓著腮子,由始至終維持瞪視他的動作。
嘴角微微揚起,他那副輕鬆愜意的表情看得她心底有氣。不過就算他什麼也不做杵在一旁,她見著還是會有氣。
原因無他。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討厭他。
不過無論她再怎麼惡聲相向,他始終一副微笑不語的表情。
就算她在盛怒之下扯爛他的衣衫,他也是微笑說聲不要緊,然後就自顧自的縫補,一句不悅的說話也沒哼過。
她懷疑,他的反應神經有問題。他,怡然自得、輕鬆自在得讓她抓狂。
到最後,她發現讓她抓狂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她一直忘了自己要立時取他性命的誓言。
微冷的夜風吹進來,冷得她直打個哆嗦。屈起雙膝,她抱緊自己,放棄瞪視他的動作,眼神落向白霧瀰漫的夜色。
接下來該有什麼打算呢?她的心一如窗外的迷濛霧氣,是一片茫然。
他說那座樓塔是他家的祠堂,只有他家祖先的骨灰。
但若是如此,為何爹爹告訴她,舉凡入侵禁地者都會被格殺勿論,還特別叮囑她小心行事。
如果樓塔內沒有封印,就不會有他這個身為樓塔守護者的人存在。
仔細推敲,她暗惱自己太過相信他的片面之詞。她根本未曾踏入樓塔,就相信他所言塔內只有骨灰,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無知了?
看來她還是得想個辦法,先擺平眼前的他,再潛入樓塔看個究竟。
「那座樓塔已經建了一百二十七年。是李家第十八代祖先所建。」正自沉吟的她被他的話驚醒,偏首望去,他仍舊在縫補破衫。
「在皇城古都建城之始,李家祖先一輩是受皇上器重的國師。因為百年前的一次奸人逼害,李家祖先為了逃避皇室的追殺,遷至此深山。這深山在百年前有不少孤魂野鬼作祟,殘害山下居民,因此李家祖先在此建立高塔祠堂,以祥光照耀黑暗,驅散妖邪。」
他簡單敘述自己家族的歷史,她卻冷哼一聲。「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姑娘不是好奇此樓塔的來歷嗎?」他咬斷手中的針線,一件破衫總算縫補完畢,望向寒著一張俏臉的她。她還是一副戒備的樣子。
「哼。」她要知道的又不是這些。
「姑娘餓了吧?我去為妳熬一些小米粥。」不再多說,他轉身出去。
她微訝眨眼,滿腹疑惑的再次望向外面的霧氣,心底卻變得有些異樣。
原來他說這些是為了她今早的問話。他一直都在想著她的話嗎?
先撇開這個不提,他竟然主動為她熬小米粥。對一個入侵者,他竟沒有嚴刑拷問,就連基本的問話也沒有。他只是好心地把受傷的她留下,好心地為她療傷,還好心地照顧她。
她已經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好心還是假的好心了。
陷入沉思之中,空氣傳來淡淡的米粥香氣,一整天沒有東西果腹的她登時嚥著口水,期待地望向門口。
香氣越來越靠近,當她看到他端著一碗香噴噴的米粥上前時,她雙眼發直地牢盯著香滑可口的米粥。
她已經多久沒有吃過米粥了?久到她快要忘記米粥原來是如此的香。
「姑娘,可以請教妳的高姓大名嗎?」米粥沒有遞上前,誘得她口水直流。
她抬首一瞪,他無害地一笑。她已經拉長一張臉別過頭去。「想用食物套話?本姑娘不會上當!」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日後方便稱呼姑娘。」為表誠意,他先報上自己的姓名。「我叫李清澈。」
沒有理會他,她硬逼自己別被米粥的香氣引誘。但肚子卻跟她的心意唱反調,發出嘰哩咕嚕的聲音,窘得她一臉漲紅。
他想發笑,可是她正以最凶狠的眼神瞪著他,他只好將米粥擱下,退開一旁。「如果妳不願意告訴我的話,我就繼續稱呼妳為姑娘吧。請姑娘慢用。」
腹中早就飢餓萬分,但礙於面子問題,她還是冷哼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拿過米粥。「看你如此有誠意的分上,我就勉強吃了。」
「是,希望姑娘不嫌棄就好。」他心底在發笑,仍舊裝作若無其事地頷首。
這大半天來,他雖然在旁靜靜地縫補,可是也觀察出許多和她有關的細節。
只要順著她的心意,不叨念不多話,她就不會生氣吼人。瞪人瞪得累了,她就會安靜地合上眼睛。倘若能以如此平靜的方式相處,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顧他的打量,舀了一口米粥往嘴裡送。甫入口中,軟綿綿的米粥化開,形成無與倫比的香滑好滋味。真瞧不出這個男人的手藝還挺不賴的。
再也不顧儀態,她大口大口地將米粥往嘴裡送去,很快的就吃了個精光。意猶未盡地以衣袖一拭嘴邊的粥水,她手中的空碗已經被他接過。
「我再為姑娘多添一碗吧。」他體貼地一笑,她硬生生地別過臉去。
真糟糕。在他面前,她漸漸變得泰然自若,什麼戒備心也卸下了。這情形很不妙。
「不能鬆懈下來。」她輕聲警告自己,再次抬首,他已經端上另一碗熱騰騰的米粥。
她示意他將米粥擱下。他很聽話地照辦,退開一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身為階下囚,她總該做最壞的打算。
「噢。姑娘妳多留三天就可以下山。」到時她應該完全康復,他也不留她。
「你……打算就這樣放我下山?」她聽到了笑話嗎?
難道他一點也不好奇她的企圖,壓根兒也不打算逼問她闖入禁地的目的,就如此輕易放她下山去?
「你就不來個嚴刑拷問,看看我這個入侵者是為何而來?」她好心地建議。
「反正姑娘也沒拿去什麼東西,再說我家裡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給人盜取,所以……」他攤一攤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算了。」
他家裡沒銀兩,最值錢的恐怕是小屋後面那一塊種菜種瓜的田地。她應該看不上眼,再說他家最重要的傳家之寶還好好待在他身上,她也盜不走。
所以真的算了。「姑娘今晚好好歇一歇,其它事情日後再說。」
客氣得好像她是一個客人而非入侵者。她想起爹的叮囑,更是狐疑地看著他。「你確定你是李家樓塔的守護者?」
爹說過,闖入李家樓塔得十二分小心,萬一失手被擒,樓塔的守護者絕對不會對入侵者存仁,入侵者一律是殺無赦。
眼前這個善良得留她一命又好心幫她治傷的男人,真是李家樓塔守護者嗎?
「我是李家第二十四代樓塔守護者李清澈,很確定。」他倒忘記要正式介紹自己的身份,難怪眼前的姑娘會不相信。
「我知道了。你在傷藥裡頭下毒,或是你在米粥裡下毒。」想來想去,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輕易放她走的原因。
「姑娘別誤會,我真的沒有下毒。」原來她一直在懷疑他下毒。他擰眉,然後又翻找出傷藥給她瞧個清楚,含糊不清地道:「瞧,我真的真的沒有下毒。」
怎麼可以懷疑他呢?他一向待人至誠,這是書本上教他的做人道理。
看著他有些不忿、有些委屈的表情,她的腦筋開始打結。這個男人如果不是城府深沉、太會掩飾,就是太過單純、半點心機也沒有。
按照種種跡象看來,她越來越覺得他屬於後者。如果當真如此,這一種人會比較容易對付。
無論如何,她都要擺平他,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潛入樓塔。
用明招打不過他,那麼她不妨來一招「暗箭傷人」。像他這種單純的人,應該很容易上當。
「好。我相信你。」心底急速盤算,她想到了一個計劃。輕咳一下,她佯作不適地道:「麻煩你,我想喝水。」
他欣然點頭,因為她的信任而高興,才正要去為她倒一碗水,她卻突然輕捂手臂,悶哼一聲。
「姑娘怎麼了?」他不疑有詐,連忙上前扶過她,腋下陡地一麻,已經被她瞬間點中穴道。「妳?!」
「哈哈!」冷笑幾聲,她將他推倒在地,一腳踩在他胸前。「我之前還真的高估你。你果然是一個笨蛋,我略施小計,你就上當了。」
太過容易相信別人,堅持人性本善的笨蛋,對付這種人只能耍陰招。
執起地上的短刀,她在他面門虛砍一刀,很滿意看到他冷汗涔涔的樣子。「現在,我應該先剁下你的手,還是先剁下你的嘴?」
「妳、妳怎麼可以——」他穴道被封,全身無法動彈,又氣又急地叫道。
鋒利的刀口在他面門晃來晃去,她手一翻,刀身按住他的唇,幫他把話說完。「恩將仇報吧?嗯?」
他又驚又怒,想不到自己如此容易就栽在她手裡,更沒有想到她一早就打算恩將仇報!不,或許她是有苦衷,他相信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姑娘,別一錯再錯。如果姑娘是有苦衷,我可以幫忙——」他還想勸說。
她嗤之以鼻。「怪就怪你以為我是好人。我是入侵者,當然是想盡辦法也要混進樓塔去,你阻止不了我。」
「不!妳不能進去!」他第一次氣急敗壞地大叫,卻看到大步離開的她回首。
「看在你替我療傷的分上,我就不取你性命。」收回短刀,她給他一記輕蔑的眼神。「記好,是我於蝶馨饒你性命,不是你饒我性命!」
不理會急呼的他,她凜然轉身步出,總算替自己爭回一口氣。
這個男人越是焦急,她越是相信她要找尋的封印就在樓塔裡。
想起爹爹的遺願,想起多年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她更是加快步子。
樓塔裡藏著的封印,她非要親手拿到不可!
夜色迷濛,樓塔在層層濃霧之中泛著祥和的光暈,彷彿是世間最清靈最聖潔的光芒,寧靜而肅穆。
於蝶馨更加相信她要的封印就在塔內。傳說中妖神大戰之中留下在人間的縛魂曲,因為殺傷力太大、擁有滅世的力量,所以被天神以神力封鎖在隱密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縛魂曲的所在。因為縛魂曲被一道封印枷鎖了,只要找到封印,得到封印者就可以隨意解開縛魂曲。聽起來是很容易,可是要得到此封印卻很難。
因為外形是一個火焰圖騰的封印,是由李家世代守護。百多年來,沒人可從李家守護者手中奪過封印。
她肯定這個如此重要的東西,就收藏在李家的樓塔內。
站在樓塔入口,她這次學乖了,不敢再衝動地上前,而是小心翼翼地走近。
腳步甫落,左側激射出一柄長劍。她早有防備,往後一仰,劍鋒在她面門堪險劃過,直插入另一側的牆壁。
她心念甫動,取出藏在袖底的尖錐子,使一招「仙女散花」。咻咻咻三聲,尖錐子釘在樓塔的牆壁上,排成梯級的形狀。
提氣一躍,她落足在尖錐上,足尖輕點,身形靈巧地一翻,閃過入口的機關,就這樣輕易地進入塔中。
「哼,小小機關奈得我何?」上一次是她心急又大意,才會不小心誤觸機關。
定眼望去,塔內一片黑暗。她燃起手中的火折步步為營,以免觸動任何機關。
四周的空氣有些潮濕,她微挑眉,一股不知從何吹來的冷風,讓她打個哆嗦,心底湧起寒慄的感覺。
為何這樓塔如此奇怪?外面是一片祥和寧靜,裡面卻陰冷深沉。
透著火折的微弱火光,她打量著四周。除了一片空蕩之外,她看不到其它的東西。她要找的寶貝會在哪個角落呢?
有人……是人類……竟然有人類闖了進來……
「是誰在說話?」那把低沉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可是仔細一聽,又覺得聲音是從老遠飄來。她戒備地望向四周,冷聲喝斥。「別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擅闖入禁地者……只有死路一條……
寒風冽冽,手中的火折猛地被吹熄。她一驚,短刀揮舞成以防敵人隨時來襲。
但是四週一陣寂靜。她只聽見耳邊響起咚咚咚的聲音,下意識地捂向自己的心口,這才發覺那是自己又慌又急的心跳聲。
無知闖入者……只有死……那把森冷的聲音又響起,她不受控制地一抖。
這裡到底藏有什麼機關?那種虛無縹緲的聲音讓她從心底打個寒顫,而且那股冷風吹得她雙腿有些發軟。
多年來的軍奴生涯,她已經習慣了殺戮的場面,再可怕的場面她都經歷過。可是此刻身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樓塔中,她竟然有害怕的感覺。
那股懼意像是不受控制的急流,氾濫湧上,讓她的冷汗直冒、雙腿微抖,就連極力握住刀柄的手也開始顫抖。
彷彿是來自黑暗深處的絕望,一點一滴擴散,逐漸侵蝕她的知覺,讓她除了顫抖之外,還得不斷張大口吸氣才能維持清醒。
這裡到底藏著什麼?那究竟是誰的聲音?她用力吸氣,雙眼瞠得老大,但還是覺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壓力在擠壓著她,逼迫她跪下。
分不清是汗珠還是淚水滴落在地,清脆響亮的回音。詭異的,她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甚至連心跳聲也逐漸減弱。
她極力往前爬去,四肢變得僵硬無力。四周看不見的無形壓力約束著她的行動力,讓她只能匍匐前行,艱難地移動。
死吧……就讓妳這個貪心的人類成為我們的食物……死吧……
聲音越來越清晰,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擰緊,肺部的空氣逐漸搾乾。死亡的恐懼感逐漸攀升,將她淹沒。
不,她不可以死。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這個地方。
馨兒,記住。唯有得到那個「寶物」,妳才可以幫我們於家復仇。
這是爹爹在臨終前,一再提醒她的話。
步妍兒的身邊有東方尹這個「覆神」劍主人。唯一可以和覆神劍抗衡的就是找到同樣具有摧毀力量的神器。
「爹……」她彷彿看到爹爹痛苦抽搐的表情。是步家軍隊統領狠心將劍刺入爹爹的肺部,讓他受盡折難、一點一滴氣絕身亡的表情。
她永遠記得那場惡鬥,也永遠記得一天之內化為廢墟的於家堡。
找到「縛魂」曲,使縛魂曲的開啟召喚天下冤魂,唯有這樣,才可以對付無堅不摧的步家軍隊。
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為咱們於家堡見證步家軍隊的滅亡。
「就算會死,我也要把封印拿到手!」步家軍隊已經被太子朗儒所滅,可是她真正的仇人還活著,她還要找到縛魂曲才可以報仇……
寒意越來越甚,她似乎聽到尖銳的聲音。吃力地抬首,她看到前方隱現的一道微弱光芒,在黑暗之中卻顯得格外刺眼。她無法閉起眼睛,因為她看到讓她真正驚駭的一幕。
那道微弱的光芒似乎有生命,逐漸蔓延的同時也吞噬著週遭的土地。光芒一寸一寸逼近,被光芒掩蓋的土地瞬間消失,她看著跌落在前方的火折化為灰燼。
「啊……」她發出虛弱的驚呼,努力要往後退去,可是四肢無法動彈。
難道,這就是李家不許外人擅闖禁地的原因?因為樓塔內藏著足以奪命的駭人機關?腦中已經無法思考,她瞠目惶恐地看著光芒逐漸逼近,代表著死亡……
「於姑娘,得罪了!」一把熟悉的男子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她驚訝卻來不及抬首,腰間已經一緊,被對方往後一拉,撞上寬厚的胸膛。
「到此為止吧。」略為低沉地一喝,李清澈站在原地,那片吞噬的光芒頓時逸去,消失於黑暗之中。
呼。幸好他還是及時趕來了,不然懷裡的於姑娘可能早就掛掉。
察覺到懷裡的她不住地顫抖,他不再多說,直接將她抱過躍出塔外。夜空吹來微冷的風,她的牙關抖得格格作響,難掩驚恐地看向他。
他、他剛才救了她嗎?他就這麼隨便一喝,就擊退了那團吞噬一切的光芒?
她很想開口問話,可是她只能發出格格作響的顫抖聲,雙手也很不爭氣地緊扯他的衣襟。
她還處於驚嚇之中。李清澈俯首瞧她一眼,任由她賴在他身上,眼神隨即望向依舊平靜的樓塔。
在他踏入樓塔之際,她清楚地喊著「就算會死,我也要把東西拿到手」。她知道前方有足以致命的危險,還是不惜一切地闖入……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知道那些流傳於外界的傳言,這座樓塔被誤傳是收藏了李家的傳家之寶。
因為李家的祖先訂下「擅闖禁地者殺無赦」的規定,那些人更加肯定樓塔裡藏了那件足以毀滅一切的寶物。
可是他們根本不懂李家祖先要封鎖這座樓塔的原因,也不懂李家為了鎮壓裡頭妖邪,而將所有祖先的骨灰放入塔內、更安排守護者的原因。
這些人怎麼這麼笨?就連這個看起來很聰明的於姑娘也是一個笨蛋。
他早就說了這座樓塔沒有她要找的東西,她硬是不信,還賭上自己的性命。
「別……別給我擺出這副表情!」雖然聲音還是很不爭氣地顫抖,她的雙手卻能夠使力了,便一把揪緊他的衣襟。
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算什麼?他要就直接乾脆地嘲笑她,否則就不留情面地把她這個固執的入侵者殺了!
她就是不要看到他可憐她的表情!好像菩薩準備普渡眾生的表情……讓她見著就是刺眼!
「於姑娘,且聽我一言。」他沒有被她的威脅嚇倒,只是很認真地看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地鬆開手。「樓塔裡不會有妳要找的東西,妳還是死心吧。」
「閉嘴,我不會相信你——」如果裡面沒有縛魂曲的封印,為何李家祖先會定下許多規矩來保護樓塔,還要如此招搖地說著「擅闖者格殺勿論」?
「因為妳要找的東西在我身上。」他打斷她的話。
「別以為裝出一副好人的表情我就——」還要繼續凶下去的她陡然止聲,用力扯過他的衣襟,力道之大再次讓他胸前的布料發出扯爛聲音。
她揚聲問著。「你說什麼?!」
「縛魂曲的封印在我身上。」他乾脆又直接地道明。
「縛魂曲封印真的在我身上。」
很清楚、很明確,直接又乾脆,還外加上一記不怎麼符合場景的清純笑容。
於蝶馨將眼前的他從頭頂看到腳趾頭,再從腳趾頭往上看,眼神停留在他的清純無害笑容上,好看的柳眉開始抽搐。
他態度悠閒,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根本不像在說著一件重大事情。再加上他那張礙眼的笑容……
「你……半點說服力也沒有。」這是她的結論。
縛魂曲,乃當今四大神器之一,傳說中被開啟的縛魂曲可以滅世。他竟然說堂堂一件如此重要神聖的神器的下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
她、不、相、信!
「於姑娘,我可以證明給妳看。」李清澈心下有了決定。
為了不讓她再去涉險,也為了讓她死心,他好心做到底,就把封印的下落說出來。只要她知道封印的下落,也清楚自己無法盜取縛魂曲,她就會在心灰意冷之下甘心離開。
「那你就證明啊。」她也很想知道他話中有幾分真偽。
剛才他輕易斥退幾乎讓她喪命的光團,輕易地將她從樓塔中救出。她知道他的修為比一般術士來得強,但是要她相信他身上藏有縛魂曲封印,需要看證據。
二話不說,他爽快地捲起袖子,她則納悶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一個火焰圖騰出現在他右上臂,她才驚訝站起。
「這個圖騰是……」她趕緊從懷裡取出爹爹遺下的手札,一攤開就看到一個相同的火焰圖騰,她登時瞠目。
爹爹收集多年的數據,將這些數據和心得全記錄在這本手札內。其中描述的最詳細的,就是火焰圖騰的繪圖。只要看到這個圖騰,就代表找到縛魂曲有望。
李清澈真的沒有說謊。封印……果然是在他身上!
「妳知道的還不少。」外界傳言傳得最接近事實的就是這一個火焰圖騰。只要見著他右臂的印記,知情人士應該都認得出這是可以找到縛魂曲的封印。
「封印……怎麼附在你體內?!」她吃驚的不單是他的誠實,更是他體內藏有縛魂曲下落一事。
「於姑娘是相信了,那就好。」反正她已經相信樓塔沒有封印,東西是在他身上,他也不必對她解釋太多,只是繼續傳達他心底的意思。
「既然於姑娘已經明白東西不在樓塔,妳就別再闖入禁地。生命誠可貴,這是我的忠言。」他救了她兩次,難保可以救她第三次。
她沒有回話。心底的震撼逐漸平復,湧上的是喜憂參半。
她已經確定了封印的下落。值得高興的是,她終於證實她一直要找的寶貝原來近在眼前。憂心的是若要從他身上得到封印,恐怕不簡單……
慢著,有一件事情她不瞭解。「為何你要坦然相告?」
「因為這是阻止姑娘潛入樓塔的唯一辦法。」他的坦白讓她一怔。
「為了阻止我……你竟然把這個秘密告訴一個陌生人?」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知道她上山的用意是盜取縛魂曲封印,他不單沒有將她這個居心叵測的陌生人轟下山,還好心地為她治傷、救她一命,甚至為了阻止她繼續涉險,他把最重要的秘密說出來。
她該說他太善良還是太愚鈍?她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我是希望姑娘知道實情之後,打消盜取東西的念頭。」盜取別人的財物是不對的行為,更何況她為了盜取寶物而枉顧性命,這更加不智。
「什麼意思?」她的表情一凜。
「東西在我身上,姑娘是拿不走。」他有身為縛魂曲守護者的自信。
原來這是他的想法。她心底的傲氣湧上,冷笑著。「要砍下你的手臂,恐怕不太難。」
只要得到他右臂上的封印,被封鎖的縛魂曲就會出現,到時她就可以拿到縛魂曲。再接下來,她就可以報仇了。
「要閃開於姑娘的短刀,應該也不太難,呵呵。」他奉上一記清純的笑容。
她瞧得暗自咬牙。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他的武功比她強,再加上她見識過他的術士修為,要在他面前再次使詐恐怕不容易。
不過,她怎麼可能會退縮呢?他的一番話剛好挑起她心底不服輸的火焰,已經被她視為挑釁。
「咱們走著瞧。」她朝他撂下重話,他則毫無危機感地微笑頷首。
找到縛魂曲,如此艱難的一步她都已經走到了。接下來,不管前方佈滿荊棘,她都會不惜一切完成她的目標、她的復仇。
這是她最大的信念,也是讓她撐過無數難關的信念。
李清澈,你等著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