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吵,發生什麼事了嗎?」思緒被打斷,張白石訝異的走向窗邊,推開一扇窗遠眺。「咦?王子,騷動好像是由公主寢殿那兒傳來的?!」他見不少宮女皆急匆匆地往那方向跑,猜測的說。
歌澤目光一閃,迅速竄出門去。
張白石見狀,短暫愕然後,也急忙跟上。
公主寢殿外戒備森嚴,只見為數不少的宮女急忙慌亂的往裡頭奔去。
「王子,這會兒您不能進去。」歌澤人到了殿外後卻被擋下。
「大膽!竟敢擋住我家王子去路?!」張白石朝著守衛大喝。
守衛一臉為難。這位西鄴王子是公主所中意的對象,最近更是時常進出公主寢殿,對於他的到訪公主從不拒絕,但今日情況特殊,若輕易放人怕出問題。
「漆華是否身子不適?」歌澤見他難為,便開口相詢。
「……是的。」守衛老實承認。公主久久發病一次,這件事在宮中不是秘密,發病時大伙得更加小心看護,就怕出什麼亂子。
果然!「那……舜蘭是不是也在裡頭?」他再問。
「公主生病,她當然得在一旁伺候。」守衛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能請她出來嗎?」歌澤客氣的要求。
「這會兒……恐怕不方便吧!」裡頭正亂著,她走不開身的。
「嗯,我明白了。這樣吧,你進去稟報公主,說我聞訊之後焦急萬分,非見她一面才能安心。」他很快的做出因應之策。
「這……」守衛還是很為難。
張白石一喝,「還不去!」
見他表情怒張,那守衛一嚇,不敢再囉嗦,馬上進殿裡請示。
不久,守衛喘噓噓的奔了回來。「王子請,公主知道您在外面等著,要您立刻進去。」他抹著汗說。
張白石滿意的笑了笑。知道王子的一片擔憂之意,公主還能不厭動萬分嗎?哪還捨得擋駕!他快步隨著主子進到公主寢殿內,一堆宮女及御醫聚集在外房廳上,主子要他也留在這裡,自己獨自入內。
一進去,歌澤第一眼就看到了舜蘭,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不禁心一沉,而她也瞧見他了,正對著他微笑。
他朝她頷了頷首,這才走向布慢重重的床榻前。「漆華,身子可好?」他關切的聲音傳進布幔內。
一隻雪白玉手由布幔內伸出,輕輕拉開,露出她虛弱的容顏。
歌澤遂快步上前,拉開所有布帳。「還很不舒服嗎?」視線先落在她床旁幾上小半湯匙的紅色液體上,然後才是她。
漆華捧著胸,皺著眉道:「我想你聽說了,我打出生就有心絞痛的毛病,這股劇痛要過一會才能恢復。」她臉色也是雪白的,顯見非常不適。
他上前細問:「這病一來,總是讓你這麼痛苦嗎?」
「嗯。」她身子軟軟靠向他,樂於與他親密接觸。
「這疼痛會維持多久?」他貼心的拿過一旁的手巾,拭著她的汗。
「不知道。」她似乎想藉機撒嬌,抓著他的衣襟,嬌媚的臉蛋緊貼上去。
這姿勢讓他不得不抱住她,這一抱,他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站在不遠處的舜蘭,竟有些不自在了,頓了一會後,他抿笑地藉著為漆華拉妥被子的動作,將她不著痕跡的推開了。
漆華彷彿有些失望他太早將她放開,還想在他懷抱中多溫存一會。
「公主,這血該喝下了,否則會腥了。」唯一一個得以留在房內的御醫上前催促道。
她這才取過那小半湯匙的血,皺著眉一口喝下。
歌澤緊緊盯著她喝下這湯匙的血,表情陰沉。
漆華喝完後,舜蘭立即呈上白巾讓她拭嘴,他刻意看了一眼舜蘭的手指,沒多說什麼,臉色就是難看。
「看我喝這噁心的東西,你也覺得不舒服是嗎?」發現他的臉色,漆華不安的問,她的心絞痛發作時病容不佳,她通常不見客的,可是因為不想拒絕他的關切,這才讓他進來。
然而這會讓他瞧見她喝血,想必破壞了她在他心中的美感,這不禁教她感到懊悔讓他進殿。
「什麼話?!這是你的良藥,誰會覺得噁心?我只是心疼你,受不了你病懨懨受罪的模樣。」
漆華一呆,隨即意會到什麼,媚眼如絲的展顏笑了,「看來你對我真的有心,知道我不少事。」沒想到這血的功用他會知道,那他應該也清楚血的來源吧?!她有意無意地瞄了眼一旁低首不知在想什麼的舜蘭。
「當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畢竟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怎麼會不關心呢?」歌澤沒隱藏自己知道此事。舜蘭說過,這事除了她們兩位當事者、大宓王、王后,還有一兩個公主貼身侍女,就只有一個御醫胡葛詳知內情,看來,一旁這位便是胡御醫了。
漆華的笑容更形擴大了。「你怎能確定我一定嫁給你?」她嬌嗔道。
「你不嫁嗎?」他笑盼著她問。
「我……你真討厭!」發覺被他戲謔了,她嬌羞的瞋他一眼。
「我與你父王相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屆時我不是送上一座城池,就是擁有一位美人。你想,我究竟會是如何的結果?」他有意趁機逼她表態。
「我……我心還痛著呢,你這時候問我這個做什麼?這麼痛的情況下,還說得出好話嗎?要問也等我病好再說。」雖是沒有正面答覆他,但漆華的語氣與態度早已說明一切——他不會失去一座城池了。
歌澤滿意一笑,取過胡葛再呈上的湯藥,親自一勺一勺的餵著她。
舜蘭垂著頭,這會兒窗是掩著的,她沒法看窗外、聽麻雀聒噪,只能盯著地。心,似乎也有些絞痛了……
「來,我瞧瞧!」歌澤抓過舜蘭放在身後的手,仔細的檢查個夠。「可有上藥了?」
「有,胡御醫總是很小心照護我的。」她吶吶的回答。
「嗯。」見到她指腹上的傷口確實有層透明膏狀的東西覆著,他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舜蘭不自在的縮回手。「每次滴血的量並不多,不礙事的。」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緊張,一離開公主寢殿後,立刻就來找早他一步退下的她。
「我不信你的血能治病,這樣將你留在身邊隨時取血的做法,很讓人質疑。」他蹙眉道。
「有什麼好質疑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公主心絞痛一發作,喝上我的血再搭配胡御醫開出來的藥,不久就能為公主止痛,你今天不也親眼瞧見了?!」
「話是沒錯,可是我從沒聽說過喝人血可以止痛的。」說到底,他就是捨不得她受苦難過。
「我的血不是一般的血,是專治公主病的血,要不是如此,在這宮裡又怎會有我養尊處優的份?」大王與王后就是因為她的血能救公主,才對她另眼相待的,就連公主雖然對她也有諸多不滿,但也不敢真正苛待她。
「是誰說你的血特別的?」他凝神間。
「胡御醫這聽說也是他偶然間發現的,反正我存在的目的是要讓公主好好生存下去,這輩子我是別想離開她了。」舜蘭無奈的搖頭,這是她自懂事以來就被教導成很理所當然的事,她早認命了,當人藥引子的命。
歌澤撫著下顎思索著,「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別說你也是因為『心疼』我,才這麼在乎這事。」她這話衝口而出,一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這簡直像在揶揄他先前對公主的那些關愛之語,原來自己這麼介意……
她咬咬牙,想著應該再說些什麼來粉飾自己這不該有的心思才對。「我——」
他攏了眉峰。「先前的疼是假的,這次的疼是真的。」
他沒生氣還這麼坦白甘舜蘭心中不禁泛起柔柔的甜。「這個……雖然我知道你對我都很老實,但沒必要老實成這樣,這要是讓人聽見,你麻煩大了。」
「你光想到我的麻煩,你不也一樣,漆華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副與她「有難同當」的模樣。
「你別亂說,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啊,是沒人知道的『朋友」。」他露齒一笑。
舜蘭下巴掉下來,半晌後才又重新歸位。「你真的很喜歡戲弄人!」她埋怨的瞪著他。
歌澤笑得很無賴。「這送你吧,讓你暫且幸福。」他由懷裡抽出一張紙。
「什麼意思,暫且幸福?」她接過來,見上頭繪的是一朵她沒見過的花。
「這就是鳳冠花,我答應你若是到我西鄴去,要天天送上一朵這花的。既然我們還沒能回到西鄴去,就先畫上一朵鳳冠花贈與你,讓你暫且感受到西鄴女人的幸福吧。」
她鼻間都酸了,撫著紙上的花,感動不已。「這是你親自繪的?」
「當然。張白石拿刀還行,拿筆可不成,我只好自己繪了。」
「鳳冠花好漂亮啊,跟百合有點像。」她鼻音很重的說。
「是有點像,不過百合是白的,鳳冠花是紫色的。」他告知兩者的分別。
「嗯……」真糟糕,她感動得眼淚流下來了!舜蘭趕緊用力甩頭,將那一滴不爭氣的淚珠甩開,怕讓他瞧見就丟臉了。
哪有人看見一朵花——還是畫在紙上的,就哭了的?!
「以後在西鄴的每一天,你都會收到它的,這圖就先暫代了。」
她揉了鼻子,揉掉又想哭的衝動,冷不防想起一個人,心頭又變得沉甸甸的。
「你若不是真心喜愛漆華,將來她會怨你的,這花應該要先送她,幸福是你該給她的。」她落寞的說。
歌澤聞言一僵,表情凝滯住了。
「書上好像說過,鳳冠花應該要送給情人的,咱們只是『好朋友』,用不著送這種東西的。」她腦袋垂得極低,不敢看他。
他久久沒說話,任氣氛就這樣僵默著。
直到她瞥扭得再也撐不下去,猛地抬起頭,瞬間,她眼睛睜大。這男人竟欺到她眼前,然後……他、他吻住了她!
「你——」舜蘭一開口,頓時感到腰間一緊,身子最進他懷裡,微傲的口立即被侵入。
這下不只是貼吻而己,這傢伙竟敢舌吻「好朋友」?!
大宓京城內有一座聞名遐遁的香樹水樓,高兩層,外表並不壯觀,它之所以聞名,是因為它巧妙的矗立在秀色的湖中央,萬頃的湖中它一支獨秀,遠看更是絕塵標紗,宛如仙境。
這座水樓的建造者正是大宓王菊殷,在今日,就在與歌澤約定期滿的日子,他將所有人招至此處,既要向歌澤炫耀,也要顯威。
「歌澤,你要娶漆華,可以!」他一開口便說。
此話石山漆華大喜。父王真的同意了?!
她立即嬌羞的望向歌澤,見他表情淡然,似乎早就知道有此結果,她不禁微蹙了柳眉。
舜蘭站在她身後,心弦緊扯,悵然若失。
「可是我有一個條件。」菊殷隨後又說。
「請問是什麼條件?」歌澤不疾不徐的笑間。
「婚後你必須留在我大宓。」以為說完這話後他會立即變臉,沒想到卻見他笑容更大了。
「我早料到您會這麼要求,可恕我無法做到,我是西鄴太子,將來的西鄴王,如何能長居大宓呢?」他面不改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