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嵐時常會在喬錦面前提起她那個連產房都一致的閨蜜顏繁花,每次形容她時都會附帶上一句「繁花其實很漂亮,就是不懂打扮,還不太懂得交際,不然以她好說話的個性,朋友一定比我還多」。
就是這句話,讓車內的喬錦蹙瞇起墨瞳,緊覷著不遠處商務樓門口的那一幕,蔥白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方向盤。
是不是真的漂亮,他下不了定論,但僅僅是不懂交際這一條,喬錦就能全面否決了。一個不懂交際的女人會當街緊抓著一個男人的手不放?就算那男人的確有那麼幾分姿色,她也沒必要如此不加掩飾那一臉色相吧!
最後甚至還要經由那個男人提點,她才能意識到他的出現,這待遇會不會差太多了?
喬錦冷哼了聲,看著她慢慢一步一頓地朝自己走來,短短一小段路,她竟然能誇張到撞上三個路人。好不容易到了他的車前,她堆著笑,彎身敲了敲副駕駛座邊的車窗。
他費解地皺眉?這陪葬女該不會是笨到連車門都不會開吧。
等喬錦搖下車窗後,只瞧見繁花把頭探了進來,手上握著他的外套,「給你,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什麼意思?」他垂眸,撇了眼那件外套,卻遲遲沒有伸手接過。
「嗯?」繁花歪過頭,他不是來拿外套的嗎?
「上車。」喬錦很想淡定地把口氣中的微怒粉飾掉,可惜,成效不大。
「呃,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這邊坐地鐵很方便……」她擺手,慌忙拒絕,雖然眸間含笑,可那股想要避開他的意味卻分外明顯。
「快點。」誰有興趣瞭解這裡的交通有多方便。
不過是聲輕吼,就讓繁花像是受了驚般地顫了下,那副眼神怯怯的樣子,讓他緊繃的臉色不自覺地一鬆。甚至責怪起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但見她聽話迅速鑽進車裡後,他便意識到對顏繁花就該這樣,太客氣她會恃寵而驕。
冷眼看著她規規矩矩地綁好安全帶,還緊張兮兮地伸手抓住車頂的把手,坐他的車還有多危險?需要擺出這種視死如歸的表情?他抬了抬眉梢,沒急著開車,饒有興致地側過身,試圖想緩和下氣氛,「嗯,你眼睛很漂亮,以後還是別戴眼鏡了。」
「是、是嗎?」被誇獎應該有什麼樣表情,繁花不是很清楚,在她記憶中除了她爸之外,喬錦是第一個誇她漂亮的異性,儘管誇的也只是局部。
「你在躲我?」他耐心全失,她的閃躲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個性使然。
他說的很肯定,絲毫都沒有想要她給出官方答案的意思,可繁花還是固執地用力搖頭,抵死否認。
「為什麼?」
果然,他壓根就不理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發問。繁花想了想,還是覺得或許趁著機會把話說開會比較好,「你……我,我昨晚聽說你在追嵐嵐。」
「所以呢?你擔心自己愛上我?」他緊繃的神情緩了下來,這答案聽起來還挺舒心,也算是給足了他面子,為此他可以原諒她先前莫名其妙的舉止。
「不、不是,不是啦。」繁花忙不迭地搖頭,心事輕易就被說中,她卻很好地掩飾了過去,甚至打算把這種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就此藏住,「以後你說不定就會變成嵐嵐的男朋友,我們當然應該避嫌一下。唔……雖然我很醜,不過……不過怎麼說也是個女人啊,就算嵐嵐不會誤會,其他人見了飄出些閒言碎語總不太好吧。」
關於他追姚嵐的事,喬錦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好笑地看著陪葬女語無倫次的模樣,那副傻呵呵的樣子,讓他想要惡作劇逗逗她,「可是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呢。」
「啊?」幫他,怎麼幫啊,她哪有能耐幫他啊。
「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你應該最瞭解姚嵐的人吧,她應該也會很聽你的話吧……」
「你要我幫你追她哦?」這會不會也太殘忍了點啊,簡直就像親手幫他人縫嫁衣啊。
「不行嗎?」他歪過頭楚楚可憐地衝她眨眼,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說「你忍心就這麼棄我於不顧嗎」。
不能答應!顏繁花,你千萬不能答應!這是在自作孽、自掘墳墓!以後一定會很痛,甚至還是不可對人言的痛。你現在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管他以後能不能追到嵐嵐,總之跟他保持距離就對了……繁花不停地在心裡對自己吶喊,表面看來理智似乎是佔了上風,可結果……
「好吧,我試試。」脫口而出的話,還是和她的理性背道而馳了。
自然的,對於喬錦而言說要追姚嵐也不過就是個玩笑,他甚至還猜想顏繁花也只是隨口應下而已。
他的日子照舊還是那樣的過,依舊頹唐,偶爾和一些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女人逢場作戲。天天晚出早歸,把自己折騰到提不起一絲力氣才捨得回家。這個家對他來說,更像旅館,或者比旅館更讓他想逃開。
比如今天,他仍是睡到傍晚才捨得起床,掃了眼正在洗手間整理妝容的女人,習慣性地問道,「媽,又要出門?」
「嗯。」沒有交代、沒有叮囑,她只是淡淡地應了聲。
喬錦撇唇,就算是習以為常的事,偶爾還是會掀起些漣漪。在他記憶裡,他媽就時常夜不歸宿,小時候還會像征性地給他留張紙條,交代他自己熱飯菜;自從他成年後,這個步驟也省略了。經常,她會帶回來一些陌生男人,讓他叫叔叔。
他喜歡遷怒,認定他的父母之所以會離婚,就是因為某一個「叔叔」,所以但凡是她媽帶回來的男人,被他見到後,從來都沒好下場。
小時候他的反抗方式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在沙發上放蟲子、在水杯裡放鹽;再然後,他開始直接找人圍堵群毆……一直到現在,他已經沒有興趣再同那些男人周旋,學會了眼不見為淨。
遊走的神被他隨意丟在客廳沙發上的手機鈴聲打擾,他又看了眼專注對鏡打量自己模樣的母親大人,沒動聲色地跑去接了電話。
「喬錦!」
他還來不及應聲,手機那端的女人就扯開嗓子大叫。喬錦挑眉,無奈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很快就認出那是姚嵐的聲音,「怎麼了?」
「你老實交代,你到底給繁花吃了什麼藥?!搞得她好像中邪了一樣,我警告過你不准碰繁花的!」
「啐,我像是會對她有興趣的人嗎?」他歪了歪嘴角,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她搞什麼?我問她工作還適應嗎,她回答說喬錦真的不錯啊;我問她有沒有空出來吃飯,她回答說做喬錦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天吶,跟她在一起簡直三句都離不開你,她要不要那麼虔誠哇,活脫脫把你當做信仰了啊!」
「是嗎……」他應得心不在焉,嘴角暗抽。絲毫都不覺得那個陪葬女是對他有非分之想,而是很敬業地想把他銷給姚嵐,廣告詞甚至還是極不負責任的,擺明了就是離櫃概不負責的姿態。
「我不管啦,總之你如果想要追她,我不阻攔,但至少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斷乾淨;你要是不捨得,就離繁花遠點!遠點!聽到沒有?你要是敢讓她受傷,我就撕了你!」
他兀自掐斷,不理會姚嵐歇斯底里的警告,甚至覺得可笑。
追她?除非他有病!
還要跟所有女人斷乾淨了才能追?那更是有病!
還得小心翼翼不能傷著她,不然他隨時會有被人撕裂的危險?神經病!!
擾人的聲音是停了,可整個世界並沒因此而清淨,喬錦忽而覺得煩躁,或者該說他很不爽看見有人被保護得那麼好,彷彿全世界的幸福都理應給她。就算真是如此,關他何事?有什麼理由要求他也必須配合。
喬錦伸出手指不耐地揉按著晴明穴,癱坐在了沙發上,眼神不經意地捕捉到了被丟放在茶几上的筆記本。他好奇蹙眉,確信這種公主夢幻風格的筆記本不該在他家出現。
「媽,這是什麼?」邊翻看,他邊詢問著正要出門的喬媽媽。
「哦……」聞聲,喬媽媽轉頭看了眼,嫻熟地穿著高跟鞋,沒怎麼當回事地回道,「昨天有個女生來找你,你不在,她就把這個留下了。」
逐漸的,當看清那本本子上所記載的東西後,喬錦氣息一窒,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梗在了喉間。
顏繁花是個傻女孩,傻得讓喬錦找不到詞來形容。他沒想到,她可以那麼認真,居然還做了筆記?!那些條條框框簡直到了事無鉅細的地步,從姚嵐的喜好,一直記載到她夢想的婚禮、葬禮……
可喬錦卻只是把注意焦點放在了那些字跡上,都說見字如見人。她的字很漂亮,筆鋒蒼勁有力,稜角分明,大氣又不失秀氣;為什麼和她的人就能差得那麼遠?
他覺得真正帶著邪力的應該是陪葬女才對,看著那些東西他頓時失去了出門的興趣。那些字像是有股寧靜的感覺,讓人莫名覺得或許待在家,哪都別去,一個人、安靜的,更愜意。
想著,喬錦看了眼手機,那些催他快點的短信已經堆滿了信箱。
其中大部分都是他最近剛交的那個女朋友,他提不起力氣去應付,心不在焉地回了條信息,借口胃痛推掉了邀約。
可沒過多久,催他的短信依舊飄來,發信人還是那個女人。喬錦擰著眉擠出一絲困惑,索性打了通電話過去,聲音還刻意裝出了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在對方還算體貼,沒有要求他一定要趕去,還送上叮嚀,囑咐他好好休息。
休息……
或者他是應該好好休息下了,這種玩世不恭的日子過久了也著實累。
喬錦伸長雙腿仰著頭,靜靠在沙發上,記不清恍惚了多久,等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媽已經走了,房門沒有關,興許是以為他很快也會出門。窗外的天色漸暗,華燈點綴出了一幕璀璨夜色。
他起身,單手撐靠在落地窗邊,俯瞰著夜景。
記憶裡有個女孩曾經就這樣鑽在他懷裡,陪他一起看過這種風景,似乎還說過這就是她要的幸福。可現在,他的懷有無數女人逗留過,卻沒有一個願意這樣陪他安靜。抬了抬眸,他好笑地搖頭趕去那些擾人的心思,目光不經意地一轉,透光燈光倒影捕捉到了映照在落地窗上的人影……
顏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