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厲聲的指控,她無法辯解。
荊堂低著頭推開她,離開大床,開門走了出去,上鎖。
我愛你,我愛你,荊堂,我真的愛你,真的……
她不想這樣,今天是她的婚禮,她和荊堂應該幸福快樂的,不應該這樣的,老天,她該怎麼辦……
莫容潔哭得無法自制,她屈膝坐在地上,環抱自己的膝蓋,將自己縮得小小的,然後用力哭泣。
荊堂站在門外聽著她聲嘶力竭的哭泣,他雙手緊握拳頭,黑暗雙眸中的悲憤如盛燃的火炬般燒痛了他的心。
天亮,兩夜沒睡,哭了兩夜,她現在的樣子和鬼沒兩樣,挺符合中世紀鬼屋的感覺,呵。
這樣很好,當人的rou體和心靈都疲憊到一個程度時,腦子會放空,什麼都無法思考,所有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累這個字,她喜歡這種方式,只要讓她不去想、不用想,要她都不睡覺她也願意。
牢門再度開啟,神清氣爽的荊堂走了進來,他將她的小提包粗魯地丟在一旁,注視著她精神渙散的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捨。
「手機我拿走了,盥洗和換洗衣服你都有,給你半小時梳洗,下樓準備早餐,我餓了。」
荊堂轉身離開,片刻後,莫容潔才疲憊地爬起床,而在下床的那一剎那間,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她咬牙,坐了下來,等待眼前那片黑暗過後才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
浴室門被荊堂踹壞了,現在無法上鎖,她拉了化妝鏡前的椅子抵住門後,才脫掉身上破碎的衣物走進分離式的淋浴間,開啟水龍頭,讓冰冷的水灑在自己身上,奇怪,明明應該是冷到骨子裡的冰水,她卻沒有絲毫感覺,原來當人累到一個極限時,全身上下的感官神經全會罷工。
莫容潔淒淒地扯著嘴角,不想再折騰自己,她將水溫調高,現在著涼感冒對她來說沒有好處,她必須保持清醒和健康才能逃。
是啊,就算面對荊堂被背叛的憤怒,她還是必須逃,無論如何,她不能和荊堂糾扯不清,莫家的財務危機在一個月後必會爆發,她因為愛他,所以不想見到他因為自己而承受這些壓力。
她該安慰自己,現在發生的事和就算和平結婚一個月後所發生的事是一樣的,他們會有同樣的爭吵,差別在荊堂會不會看輕她罷了。
她可以接受荊堂責怪她背叛,但卻無法接受荊堂指控她只是為了錢,如果讓荊堂認為她會和他結婚,只是一場計劃周詳、算盡心機的詭計——
她寧願死。
梳洗後,她換上乾淨的襯衫和休閒褲,再套上毛衣外套,將頭髮紮成一束,素淨的臉上沒有任何色彩,還因疲憊而更顯蒼白,她離開主臥室來到一樓,她的獄卒正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裡等著她。
「廚房在左邊。」
依言,她走向廚房,累到沒有力氣佩服他,怎敢讓她準備餐點?他不怕她迷暈他,然後逃跑嗎?她可是荊家萬惡的仇人呢……
她看了冰箱,檢查了櫥櫃,生鮮食品似乎是早上補足的,不像是隔夜冷凍過的食物,荊堂叫人填滿冰箱和櫥櫃,卻沒命令人煮食、填飽他的肚子?
這就是他的復仇計劃嗎?無力多想,莫容潔動手以最快的時間煮好筍子肉片粥,在日本讀書時,閒暇之餘參加了中華食堂的廚藝教室,成績還不錯呢,只是沒想到頭一回大展身手,竟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她將粥品端到餐桌,拿了小碗添滿,然後直挺挺地站在餐桌旁。
荊堂起身,走到餐桌旁,在經過她身邊時,扯著嘴角嘲笑道:「你總是讓人侍候著,要你侍候別人難道就不會了?你在日本讀過書,應該知道日本女人是如何服侍她的先生。」
「你想要我怎麼做?」她疲憊地問。
「你該招呼丈夫用餐。」
莫容潔面無表情。「請用餐。」她刻意用日語說,骨子裡的拗脾氣讓她不自覺反抗。
他譏笑,入座,她仍舊直挺挺地站著。
「你不用吃飯?」
「怕我毒昏你?」她的反抗脫口而出。
他聳聳肩。「當然。」
她沒有表情,拿了另一個小碗添了半勺,拿了湯匙,很刻意在他面前大口的吃,也不怕燙到口舌。
他冷笑,再將她的碗完全添滿。「吃多點,你要是餓到生病了,我就少了報復的樂趣。」
她瞪他一眼,再低頭看了下放在眼前的粥,因為餓過頭、疲憊過頭,令她直想作嘔。
「要是你吐出來,我不介意親自餵你一碗。」他冷聲警告。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虛弱,需要多吃點營養的東西嗎?為什麼總是這麼令人擔心……
她再瞪他,知道這男人發起狠來什麼都做得出來,她穩住心緒,一口接著一口咬爛才吞入肚,她很認真地吃著粥,怕一有閃神,早餐會被她給全部吐了出來。
他滿意地咧開嘴笑。
「這裡沒有僕人,你是我的妻子,所有的家務事都是你的工作,容容,我期待你會是個盡職的日本妻子。」
要她做家務,把她變成女傭,就是荊二少爺的報復?
她應該感到萬幸,荊二少爺的復仇遊戲像在玩家家酒似的。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台灣?」
「你費心來到日本,不多玩幾天?」他譏笑。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台灣?」她重複。
「你不會回去。」
不會回去……
知道他說到做到,他被背叛的恨意會拘禁她一輩子……
她垂下眼簾,一想到莫家的事,留在日本或許是好事,但找到機會她還是必須要走……
「你在想什麼?」
「不關你的事。」
「想逃?」
「沒有。」她垂下眼簾。
「你的眼神不擅說謊。」
「隨你怎麼想。」
早餐結束,她起身收碗。
他握住她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她看了他一眼。「主人還有什麼吩咐?」她不自覺挑釁,就算累到快睜不開眼,骨子裡的反抗因子仍舊很活躍。
「你會不會捨不得你在台灣的情人?」他問,語氣很輕鬆。
她一愣。「你怎麼會認為我在台灣有其他情人?」
他勾起嘴角,很嘲諷的道:「你在上流社交界的名聲很響亮。」
「愛玩揮霍的名聲嗎?」
「你很清楚。」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有些紀錄總是讓閒人難忘的。」
「或許是你的紀錄太過輝煌?」
「自己承認就顯得太驕傲了,你有無所不知的情報網,什麼事情都查得出來不是嗎?」她輕佻地笑了。
「看來情史豐富的人不只我一人?」他冷哼了聲。
她僅笑不答。
「這麼說我們勢均力敵?」
「好說。」
「容容,你不該放棄我的,我是很好的對手,你應該參考我在商場上的成績。」
「商場得意,不見得情場就能如意。況且,我一點都不想為了一株高大茂盛的大樹卻放棄一整座森林。」
荊堂瞪著她,無論她愛不愛他,無論她有多麼想回台灣,他不會放她走,終其一生,她的人生只能有他,她的世界只有他!
他憤怒起身,像龍捲風般快速地捲出餐廳。
她獲勝了,輕易地把他氣到跑掉。
如果能讓他恨她,真的恨她,依常理判斷,對恨之入骨的人應該是眼不見為淨吧?等她可以激怒他,讓他真正的恨她、不屑她,或許就是她能夠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莫容潔安靜地收拾餐具,淚一滴接著一滴地滴在手背上、餐桌上,她安靜地流著淚,誰都沒看到。
早餐後,荊堂離開度假小屋。
這裡是哪兒?
趁著荊堂不在家,她在屋裡繞了下,發現電視讓人搬走了,沒有收音機,所有娛樂設備通通沒有,她雙手插腰,無奈地環顧四周,唉,這裡果然只是個美麗、舒適的漂亮監獄。
午後的太陽很溫暖,她趴在客廳的懶人椅上曬太陽,沒想到竟沉沉睡去,再清醒時已是夜半時分,十多小時的睡眠讓她精神大振,不好的心情似乎也稍稍平復了些。
她走到廚房將早上留下來的粥加熱食用後,回到臥室,拿了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用椅子堵好門後,脫掉身上的衣物,跨進淋浴間,關上玻璃門,然後調好熱水,水蒸氣立刻佈滿四周。
這裡是哪兒?日本哪裡會有這麼茂密的森林?不,說森林似乎牽強了些,倒是比較像特別栽種的人造林?她之前雖然在日本讀過書,但對於地理環境卻沒有很熟,這裡是哪兒她根本毫無頭緒,無所謂了,反正她相信,只要穿過這片森林到市區去後,一定有辦法離開。
她若有所思地洗著澡,沒注意到浴室的門已讓人推開,直到淋浴間的玻璃門被荊堂拉開,她才猛地回頭,莫容潔甚至還來不及尖叫,荊堂就已將她扯進懷裡,抵在牆壁上,用灼熱的吻封住她的嘴。
她掙扎,嘗到荊堂口中濃濃的酒氣,他又喝酒了?
熱水淋濕他身上的衣物,他無所謂,仍全心地沉浸在她迷人的粉唇上。
她硬推開他寬闊的胸膛。「荊堂——」
「老婆,這是你的歡迎式?」他笑問。
她在他眼中看到過去的調皮,心不禁一揪。
荊堂看著懷裡的她,酒果然還是只能自醉,就算他完全醉癱,他還是想要她,就算她完全不愛他,他還是想要她!就算要他用權勢囚禁她,他還是想要她!
……
結束,她無力地依偎在他懷裡,陌生又甜蜜的感覺充滿全身。
荊堂的表情很冷,殘忍的目光掃過她美麗的同體。「嘖,遊戲情場的你也不過如此?這麼輕易就達到高chao?」
她像被潑了一桶冰水,所有的熱情、所有的陶醉、所有的期待通通不見了。
他刻意讓她覺得自己很廉價嗎?那麼他做到了,她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恨不得一頭撞牆,她恨自己對他的反應居然如此劇烈!
莫容潔低著頭用力推開他,推開玻璃門,走出淋浴間,拿了外頭的浴巾圍住自己,長髮上的水滴像眼淚般灑了一地,但她仍像個高傲的女王昂首挺胸地走出浴室。
外頭的冷空氣頓時讓她清醒,這才發現自己要替換的衣服、還有今天穿過的髒衣服全留在浴室裡,除非她想穿第一天來這裡時,被荊堂撕破的衣服,否則她只能回浴室,要不然就只有一條浴巾能夠保護她。
回浴室還是選擇浴巾?她該選擇哪種方式?
哼,無所謂,她還能失去什麼?
想通這一點,她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圍著浴巾,拿了另一條毛巾擦拭濕發,坐在化妝台前,她才知道自己的雙腿抖得有多厲害,方纔的事,那深深切切的快感,讓她無法迅速地恢復鎮定。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明明知道荊堂的出發點只是在戲弄,但她還是很難忘懷。
浴室門再度被開啟,荊堂沐浴後,僅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走了出來,他精壯的高大身材像古希臘雕像般的俊美有力,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的夢想,而她居然還浪費時間和他鬥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不錯,她快要蕩然無存的幽默感竟然還有自嘲的能力。
他直直地往莫容潔的方向走過來,她全身緊繃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