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樣拷問和誘導了,明明以為的、自己的言辭夠決絕了,卻每每忘記鍾宇衡是個更強韌蠻橫、天不怕地不怕的危險分子。
用落荒而逃四個字來形容鳴州當時的窘態,還真的不誇張。
一向敢為人先、磊落大方的他,快步走出光影工作室時的表情,相信認識他的人都沒有見過,他臉上還火辣辣地燒著。像是完成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他全部的意志力集中到一處用來對峙和抵抗,一旦獨處,精神城防就整個癱瘓下來。
手機鈴聲響起,鳴州看也不看,雙眼只是怔怔盯著前方的路。他茫然了,問題青年的表白示愛,下破他的膽,差點就此逃回加國都有可能。
鍾宇衡帶他去最喜歡的餐廳,去參觀他的神秘休息室。接下來呢?會換什麼花樣?又會領他去哪裡?能肯定的是,做這些,絕對不只是為了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鳴州意識到,剛才自己不合時宜的沉著,像是默認了由鍾宇衡定了的新規則。
回到鍾宅,勤姐迎出來問他要不要盛碗夜宵,有新做的甜羹。
鳴州當時食不知味,婉言謝絕,等回到房間,就一頭栽進床單。他的頭腦至此一片空白。
五分鍾後,他翻身仰躺著,隨手翻出途中的未接來電,發現是俞曼貞的號碼,大概有遲疑了十幾秒鍾,才撥回去。
鳴州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異常:「抱歉曼貞,剛剛不方便接。有急事找我?」
「沒什麼事情。」曼貞溫柔地解釋,「想問你到家了沒……是我突然想起,我哥托人自牙買加帶了些咖啡豆回來,我聽說後台你要來行知見系裡的金主任,我想順道把咖啡給你。」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藍山?謝謝你——」他想了想,又立即補充一句,「後天晚上,你有時間麼?有位理事推薦我一家新餐廳,聽說那裡的粵菜特別有名,想約你一道去。」
如果之前的交往都只是試探性質的,那這句邀請就促成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隔著電話,鳴州無法看到曼貞的表情,但在片刻靜默後,他得到了肯定答案。
「好,不見不散。」
人總有迷惘的間歇,該敲響自己時不能太軟弱。鳴州給自己畫好了圈,以確保情感被劃定在一個常規的范疇,這樣才能穩定立場,令自己做對的事。
之後數日,鳴州幾乎都是最早出門,最晚回住處。如果存心,他可以輕易做到不被鍾宇衡追蹤,甚至是到行知出力公務,偌大的學院也很難讓兩人撞上。
可意外的結果發生在一周後的那個晚上,當鳴州回到鍾宅時已經快午夜,發現客廳仍亮著一盞燈,頓時眼皮一跳,抬頭一看,發現並不是鍾宇衡,心又放下。
勤姐一見他就上前來,本以為她又是客氣地問他要不要夜宵,結果對方卻主動與他說:「梁先生,我家老爺讓我同你說件事。」
鍾炳麟因公去舊金山考察半個月,臨行時還同他提起過要他照看下宇衡,但事與願違,他倆目前的關系,已惡化到不能再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話的地步。
辜負了老友重托,鳴州心生愧疚,又礙於宇衡單方面的口頭協議投鼠忌器,沒敢實時搬出去直避是非,怕真激化了矛盾,更不好收拾眼下已然失控的局面。
鳴州看勤姐刻意守在客廳等他,就料到事情不妙,還沒待她說出口,他的心已經自動提到嗓子眼:「是關於小鍾麼?」
「您知道啦?老爺說這幾天都聯絡不上少爺,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手機明明沒關機卻又不接。我在家裡侯了幾天,確實也沒見到少爺回來過,真怕他出事。老爺說您有時會約少爺在書房學習,要是聯絡得到他,想麻煩梁先生您同他談一談。」
「小鍾以前有失蹤過麼?」
「以前也有過,不過沒有連續這麼多天的。」
鳴州任命地接受現實:「我知道了,我會找到他。」
他轉身出去,勤姐攔住他:「梁先生,這麼晚了,您是要……」
「沒事,我出去下。」
他重新啟動車引擎,往他記憶中的路線開過去,結果十五分鍾後,他發現自己迷了路,他甚至不知道那間「光影」工作室在哪條街哪條路了。
嘗到人生地不熟的麻煩,於是靠路邊停下,摸出手機撥出那個已經很熟悉的號碼,就在按鍵時,鳴州頭皮陣陣發麻。
像有預感似的,電話響了幾下就被人接起來,那一頭的聲音有些冷漠:「怎麼又想到我了?」
「為什麼不回家?」
「你是在替我爸管教我,還是看我流落在外,你心疼?」
「是我不好。有什麼事情,我願意同你面對面講。」
「你有什麼錯!是我鍾宇衡犯傻,跟個冷血的男人講什麼感情,你不稀罕是正常的,換作是我,我可能做得比你還絕。所以我現在不來煩你,自己出去冷靜幾天,那總可以吧!」
「你回家來,我們可以做回以前的朋友。」
宇衡酸酸地回應:「我不想當你的學生,也請教授你別再對我示好,小心我心存幻想,繼續糾纏。」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知為何,鳴州到現在為止仍有把握對方會接聽自己的電話,這種把握往往令他表現更失常。
當鳴州意識到,宇衡可以躲過全世界,卻唯獨可以被他找到時,類似的不安全感便成全了另一層不單純的寓意。
其實在這通電話之前,他根本連回憶與宇衡的對話都不願意,他覺得自己的立場夠鮮明,意志夠堅定,所以當有所動搖的可能性時,明智如梁鳴州,也會得過且過。
如果他想,他可以在三分鍾內搜索到光影的確切地址,但眨眼間,他又改變了主意,選擇原路折回鍾宅。
就像明知今晚會失眠,還是要認真躺回床上,還身體一個放松的假象。有地事情已提前知曉結果不盡如人意,還是要按著常規步調操作。
第二天,鳴州在鍾氏集團的季報會議上,親自闡述了公司新項目的靈感來源和大環境下的根基,然後就實施過程中遭遇的技術難題展開探討,一直忙到下午才收工。
鳴州在臨時辦公室整合數據時,想起傍晚約了曼貞去中心廣場,為某所希望小學組織捐書活動的事,所以就提前結束手頭的案卷,積極聯絡各方公益集團做現場援助。
經過兩個半小時奮戰,收到新舊圖書超過萬冊,曼貞很受鼓舞,一臉欣喜地看著身邊這個卷起袖子放下架子,隨時隨地干勁十足的英俊男人,當時的她真的覺得自己太幸運。
活動結束的收尾工作更顯繁瑣,但鳴州不厭其煩地親力親為,最後換來一身的汗濕。
「接下來只需要把圖書送回倉庫,司機五分鍾後就到,搬運工也已經到位,我有事需要先走一步,曼貞,這裡你多費心。」鳴州抽空叮囑。
曼貞點頭,他總是這樣行色匆匆,有忙不完的事,但眼神卻永遠充滿能量,可能這就是別人抗拒不了他的原因。
晚上八點,憑著從網上查詢到的關於光影攝影工作室的介紹,鳴州重新循著舊路找了過去。
天已經全黑,但那幢神秘的舊樓卻長時間地向外散發光亮,哪裡總有幾名擁有不凡創造力的工作者,不分晝夜地從器械與鏡頭背面捕捉美麗。
鳴州沒有通行證,因此在保安處做了詳細的等級,然後再一樓的招待處獲得了一份免費飲料,沒過兩分鍾,就有一名打扮入時的女士遞給他一份美味糕點。
「今天並不清楚鍾先生會不會過來這邊,我現在也聯絡不上他,您如果執意要等,可以在接待室休息知道十一點,之後這裡就不再對外開放。」
「好,我會在十一點前離開。」
「謝謝您的配合。」
人人受到禮遇,可見這個地方各環節都有一套嚴格的工作程序,精准到位又不失人情味。很顯然,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團隊。
當時的鳴州忽然有些高興,或許是為鍾宇衡這樣年輕就獲得的成績或者說是為他獨特的投資眼光感到欣慰。
等待往往能將時間拉得更長。
十一點前的一刻鍾,有工作人員過來提醒鳴州,他只好站起來挪位置。
「我們要關閉接待室了。」
「抱歉。」
大概是被鳴州的耐性和誠意感動,原本在隔壁的一位攝影師走了過來,他見鳴州有些面熟,於是想起是之前宇衡待過來的神秘男子,於是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是蓋伊,這裡的攝影師。」鳴州與他握了下手,「我那天看見你來過這裡,阿鍾的朋友是吧?他從來不帶外人進那間休息室,那可是他的私人領地,所以你一定是他非常信任的人。」
那日的情景在腦裡一閃而過,鳴州臉又熱起來:「他恐怕今天不會過來了,我最好現在就離開,打擾到你們了。」
「怎麼會!其實隔壁房間還有一個小組在加班,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那兒等,他們凌晨才會收工。」蓋伊出言挽留,「你難道沒有事先聯絡過他?」
他知道我會來,我們有事需要今日就溝通。」
「原來是這樣!」蓋伊這下了然,輕笑著湊近她透露內部,「阿鍾偶爾會留在這裡過夜,一般要挺晚才過來。他最近心事重重的,應該是感情問題,昨天我還是頭一次看他喝醉酒到工作室來。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嘴硬,但事實很重情義,對朋友好得沒話講,你是他的好友,幫我們勸勸他囉,小蓉很擔心呢。」
鳴州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告辭。
蓋伊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哎,我太八卦了,阿鍾的是,作為朋友的我們,也沒理由過問呢。」
「如果他回來,麻煩告訴他,我明天還會來。」
踏著夜色走出工作室,天空沒有星星,偶有一陣涼風吹過,讓人頭腦瞬間清醒許多。看來明天會是個下雨天。
就在他走向樓內的小型停車場時,一道強光向他直射過來,他本能地用手擋了下眼睛,也不知誰這麼無理地沖別人開了前大燈。
就在他准備避讓時,對方熄了燈從車窗裡探出半邊身子,鳴州滿滿放下了手,緩緩看過去,四目交會均是一震。
宇衡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看見他,稍有些情難自抑,他低頭沉默了幾秒鍾,然後直接打了方向盤,車子才鳴州身側輕悄滑入車位。
當宇衡矯健的身影再次從容地顯現在暗處,他的影子和室內透出的照明燈光暈揉和在一起。
擁有運動員般修長體型的宇衡,用一種吊兒郎當的姿態走到鳴州的面前。
「你是替我爸來找我,還是你自己想來?如果是前者,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宇衡說這話時,有些難過,他真的不想將這個帶給他深刻體驗的人拒之門外,但對方確實是自己得不到的,這樣的接觸又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我想同你談談。」
「學業的事我能應付,我不會讓你在我爸面前交代不了。我想過了,讓你勉強面對我這個令你討厭的學生,是我太沒大腦,你要走便走,只是不要讓我看見。」
「我從沒說過討厭你。」
宇衡不耐煩的甩了甩頭:」難不成你還會喜歡我?」
「是。」
這個回答令宇衡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耳背,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甚至是做好准備等待鳴州那盆澆滅他幻想的水。
「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是另一種。我一直欣賞你,而你知道,除了我,你也可以得到任何人的喜愛與欣賞,你不需要我,現在不需要,未來也不會需要。」
宇衡一副「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你這幾天的表現,已經算同我劃清了界線,我很失望,想讓你回心轉意,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贏不了你。你不會給我機會不是麼?一廂情願真的很雞婆,原來電視上演的白癡故事都是真的。」宇衡說著,便低著頭繞過鳴州往樓裡走。
鳴州在原地呆了呆,一個急轉,箭步上前,用力拖住了宇衡的一只手臂。
「你不用去否定!否定我同你……相處的——」鳴州的行動比腦子快一步,所以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半天才擠出兩個字,「時間。」
宇衡的眼光自鳴州的手指一路向上,直至在那張俊臉上停住,突然,對他咧嘴一笑:「難道你還會捨不得我?別給我希望,我怕會再提出什麼非分之想,擾得你不得安寧。」
「我們可以好好相處。」
「你是想說,兩個人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會不會太老土,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宇衡抽回自己的手,「算了,不必再聯絡,否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看你這麼勉強,我覺得自己好像個瘋子。」
說完便後退了幾步:「當時是我異想天開,我以為,我們之間會有別的東西——既然你那麼不想見到我,還來找我做什麼。我消失,還不行嗎?!」
鳴州輕蹙眉頭,聲音安靜而有力:「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打消這些極端的念頭。我們的幻想還不至於連轉圜的余地都沒有。」
「不要挑逗我。」
「小鍾,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回到最初那樣。」
「你想讓我開條件麼?難怪別人說你勇氣可嘉。」宇衡笑得很不自在,「教授,你還真當我純潔得不敢為難你?如果我說,要你做我一天的情人,你敢不敢?」
「要是可以就此了結你的心結。」
鳴州尤其擅長談判技巧,關鍵時刻絕對不拖泥帶水,如果我給你一天,從此,在不要同我開任何可以讓我遷就你的條件,我們恢復到師生關系,再不提以前的事。你去追逐那些本該屬於你感情,而不是在我這個男人身上浪費時間。成交麼?」
「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說教。」宇衡望了一眼遠處攝影棚裡的人影,「你的語氣好似在馴惡犬。你以為我不敢這麼做?還是你根本也想冒一次險?」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天,你能保證之後,你都不會再找理由回顧那些本不該發生的事?」
與其大家捉迷藏,還不如交換條件後兩清,換個堂而皇之的借口給朦朧的欲求找個出口,鳴州並不像裝崇高,他只是采用一種相對殘暴的方式,切斷未來可能會有的持續性糾纏,將已萌芽的痛苦情愫提前收尾。
一個標准的符合成年人模式的版本,執行起來要及其精確並非易事。
宇衡抓了抓頭發:「承認吧梁鳴州,你對我有好感,否則你根本不會答應這個荒唐條件!」
鳴州的讓步已說明一切,但他沒有正面答復:「這種事根本就不重要。」
「對你來說,什麼重要?」
「小鍾,偏激幫不了你。」
他被驀地打斷:「叫我宇衡!」
「宇衡,這不過是一個稱呼,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可對我來說,不是那樣。」
鳴州的眼裡閃過微微的憐憫,心髒像是被誰捏了一下:「你不需要藉此考驗我,你要的,我給你,然後你會發現,得到還不如想象的驚喜,你會同意我的觀點。」
「要是我因此上癮了呢?」
「我們只有一天,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日後,你真不想我插手你的學業,可以直接回絕我。」
宇衡冷冷地接道:「你還真大方,使命感那麼強,難怪眼下,什麼都在你掌握之中。」
「想要什麼時候開始,就告訴我。可在那之前,你得答應我,准時回家。」
「你還真是幽默。」
「只有你會以為我在開玩笑。」
宇衡猛地揚聲道:「明天好了!就明天。」他抬手看表,「現在零點剛過,我們是不是應該開始約會了?」
鳴州有些怔忡,但隨即反應過來,無奈地歎道:「看來我要推掉一天的工作了。」
「對於約會來說,在此時講這種話還真是掃興。」
「抱歉。」鳴州盡量表現得真誠,他將手往口袋裡一插,突然有些無措,「你覺得……像現在這樣,可以做些什麼?」
宇衡呵地笑出聲,他的難過情緒一下子被莫名地掏空,上前兩步,胳膊一把攬住鳴州肩膀,把嘴貼到他耳邊低語:「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梁鳴州。」
一股清淡的汗香鑽進宇衡的鼻腔,那是鳴州特有的體味,帶著濃郁的誘惑,讓他聯想到一些有情色暗示的運動,激發深層次的聯想。
「你剛在哪裡?」宇衡猜想他在前幾個鍾頭從事過體力活。
「中心廣場,做公益。」
這個人還真的一點力氣都不肯省,能自己披掛上陣的,從來不假人手,現在輪到他自投羅網,宇衡不想錯過機會。
「現在這個時間去大馬路牽手游街,不覺得太冷門了麼?」
鳴州想了下:「要不要去江邊?哪裡應該是本地的約會勝利吧,我對地形還不是很熟。」
宇衡算服了他:「可不可以不要講這種話,很弱智哎。你是不是以為大學生拍拖都是牽手散步吃飯跳舞,周末去游樂場那種俗套程序?」
「難道不是這樣?」
「跟我走。」他拖著他去開車,「我絕對不是古板無趣的人,否則我也不會注意到你,甚至……算了算了,你好像不喜歡我說太多,跟我走就是了,我不想浪費時間。」
鳴州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宇衡帶他去的下一個地方居然是城內著名的養生SPA會館。
館內暖和的燈光、輕柔的背景音樂、宜人的熏香、溫柔的觸摸和可口的花草茶……都令習慣了緊張工作氛圍的鳴州有些不適,過去,他也只是在健身房做過幾次水療而已。
「你常來這種地方?」
「別用那種看紈褲子弟的眼神看我。」看鳴州收回歧視的視線,宇衡才答,「很少來,來這裡,不過是為了紓解郁悶。」
「跟我在一起很郁悶,我知道。」
宇衡聽到這句,氣全消了,於是從按摩榻上翻了個身,用手支著頭側過身看著兩米外正裹著白浴袍,享受頸部指壓的梁鳴州。
「你們可以出去了。」宇衡一聲令下,揮退了兩名職業按摩師。
趴睡著,有些被屋內暖氣蒸得暈乎乎的鳴州困惑地抬頭望住他,不明白為什麼宇衡要叫停,他感覺自己才剛剛進入狀態。
宇衡不禁在心裡暗想:這家伙不會以為他們真的只是來享受SPA的吧?那之前約定的二十四小時還有什麼意義!
要知道,自打鳴州披著浴袍從更衣室出來,接下來的整個按摩過程,宇衡都處於心猿意馬的情態。
鳴州的半邊臉壓在被熱毛巾裹實的左手腕上,水蒸氣將他的黑發打得黏濕俏皮,使他原本發揮極致的男人味中和了一些,整個人都顯得柔順起來。他的眼瞼時不時松動,帶出強烈的全無設防的性感。
這一切都比宇衡料想的藥誘人百倍。原來,他真的能夠接受一個男人的身體,甚至甘願頂禮膜拜,也許,中邪的的確是自己。
宇衡感到如同螻蟻蝕心般的騷亂難耐,就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他想親近梁鳴州,瘋狂地想。這個執念頓時占據一切,覆蓋一切。
宇衡坐起來,慢慢走到鳴州身邊,舉起右手將掌心輕貼上他裸露的小腿,鳴州像是被額外的溫度燙了一下,身體微一彈跳,隨即又平靜下來,幾秒鍾後,他輕做深呼吸,又重新合上眼。
宇衡心中驀地翻江倒海,如同受到鼓舞,掌心和著幾分力,沿著鳴州小腿優美的肌肉線條緩緩上行……
光滑結實的大腿,緊實的臀,以及因為緊張而稍稍繃住的雙股,都帶來絕佳的手感,宇衡幾乎是用強忍的,才沒有立即因激熱上湧而興奮過度。
很奇怪,梁鳴州在宇衡眼中是個雌雄同體的存在,他明明從未真切地對其他男人抱有過幻想,卻唯獨抵擋不了鳴州的氣味,甚至他的一個微笑,都好似帶著含混不明的吸引,他越男人味就越掩飾不了內在那偶然間流露的騷亂,那種可以無限期引他迷失的誘因。
宇衡將另一只手掌也探入他的浴袍下擺,在鳴州胸側用按摩的手法揉捏,接著撩起下擺的遮擋,直接跨坐上去。
「嘿,我的手藝還行吧?」宇衡俯下上身,胸口與他的背脊相貼,摩擦出更多的熱度。
鳴州半睜眸,扭過身子,隔了一會兒才發表感想:「你太重了。」
宇衡低笑,用舌頭舔了舔他厚軟的耳垂,沿著頸側輕咬。
鳴州縮了縮脖子向旁邊閃了閃,聲音故作鎮定:「別鬧,還沒到這一步。」
「不要忘了,今天你是我的。」宇衡固執地將他整個人掰過來全身壓上。
「別到最後收拾不了。」
「現在除了你,我什麼都顧不了。」
下面的反駁被迅速掩埋在口唇當中,宇衡像個得到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孩子,耍賴中施加些強硬,無論如何還是起了預熱的效果……
在只有彼此的私密空間裡,傳遞著不為人知的渾濁情愫,理性與欲望掙扎相持,伴隨越來越急促的喘息。
被宇衡掌控節奏的鳴州仰起頭,將手指插入宇衡的發絲鍾,痙攣般的縱情。
誘惑的光在眼前一閃即逝,撒開情欲的網,情熱激蕩開來,盛載著無法估量的驚駭,就像兩人回不去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