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伸了個懶腰,遙香從床上爬了起來。
怪了!她昨夜睡得好甜。
昨天睡覺前,她明明還一顆心七上八下,腦子裡幻想著各種危險又可怕的事情,怎麼一躺平沒多久,她就沉沉睡去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旁邊的床上躺著一個陌生男人,而且梢早前,那男人還看見了她的身體,怎麼她卻安心得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轉頭一看,他已經不在床上,房間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正想著他不知道上哪兒去,房門開了——「你醒了?」赤狼手上提著早餐,精神飽滿地走了進來。
「吃了早餐該上路了。」他將一個裝著漢堡跟薯條的紙袋,交到她手上,然後逕自吃著自己的早餐。
她啃了口漢堡,問:「你住在那瓦侯?」
「以前是。」他說。
「那現在呢?」
他抬眼睇了她一記,「紐約。」
喔,住在大城市裡?一個大城市來的、戴著名表、穿著新靴、開著悍馬車的印地安人?她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你在紐約做什麼?」她繼續問。
「工作。」他皺皺眉頭,繼續吃著早餐。
「做什麼?」
這回,他抬起頭來盯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你很好奇?」
「問問也不行?」
「我不喜歡人家過問我太多私事。」他面無表情,語調平淡地說。
她兩道秀眉微微擰起。「噢……」也是,她好像太冒失了。
「那你的名字總可以告訴我吧?」她又問。
「赤狼。」他說,「赤狼·卡恩。」
她挑挑眉,「好有民族風格的名字。」
「你是想說很『印地安』吧?」他瞥了她一眼。
她一震,心想他大概誤會她有嘲弄之意,於是急忙解釋著:「我沒有什麼惡意喔!我跟你一樣都是美國的少數民族,你沒聽那些白人叫我黃猴子嗎?」
他望著她,沒說什麼。
自覺把氣氛弄得很尷尬,她連忙轉移話題。
「離那瓦候還有多久?」
「一天。」他說。
「你去那瓦侯探望老朋友還是親戚?」
「辦事。」他說,話鋒一轉,「你去那瓦侯呢?純粹找你哥哥?」
她點頭。「他已經失聯一個多月,我擔心他出事了。」
「噢……」他沒搭腔。
她覺得很奇怪,一般人聽到她哥哥失蹤的事情,多少都會問問,即使只是隨口。但他沒有,像是她哥哥的失蹤一點都不奇怪似的。
不過那也許是因為他覺得她哥哥的失蹤,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世界上總有些人天生就對別人的事情冷漠而不感興趣。
只是,如果他是個冷漠的人,為什麼要連續救她兩次,還願意帶她到那瓦候去?
「你哥哥去那瓦侯探索什麼古老文明?」他開始試探她,想瞭解她所說的地圖是否就是藏寶圖。
「你是那裡出生的,應該比較清楚吧?」她直覺地反問他。
「你指的古文明是什麼?」
她搖搖頭,「我不懂,反正哥哥說那裡有寶。」
她哥哥是個「古文明激情分子」,對他來說,文明就是一種無價之寶。
「寶?」他心頭一震。是了,他們確實知道日落峽的傳說。
「我哥哥提到什麼聖地。」說著,她疑惑地望著他,「聖地是什麼?在哪裡?」
他眉丘微微隆起,「在沙漠裡。」
「沙漠?」那不是熱死人了?
這裡白天的溫度高達四十五度,沙漠可能更熱。天啊,她哥哥為什麼要到這種鬼地方來!
他注意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心裡有無限疑竇。
她看起來像是不知道日落峽的傳說般,不過她哥哥一定知道。
身為熊族的世襲聖者,保護聖地是他的責任,他必須阻止所有企圖褻瀆聖地的人,也有責任將失落的地圖找回。
目前他掌握不到她哥哥的行蹤,所以她是他唯一的線索。
「你要去的話,我可以帶路。」他決定跟著她。
她一怔,「你?」
「若沒有印地安人幫你帶路,你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他說。
當然,他是不可能帶她到日落峽去的。
他這麼說只是為了更確切地掌握她擁有地圖的證據,也為了防止地圖再落入他人之手。
她望著他,眨眨眼睛。「你……為什麼幫我?」
他回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他感到迷惑。
他當然不是在幫她,但從一個女孩身上拿回地圖,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只須綁起她,搜她身或翻她行李,就可以知道地圖是否在她身上。
可是……他為什麼不那麼做?
絕不是因為想保有什麼鬼紳士風度,保護聖地是不需要紳士風度的。那麼……是為什麼?
回神,他發現她那兩隻圓圓的大眼睛,還盯著他——「為什麼?」她追問。
「可能是因為……」他答不上來。
「什麼?」她一點都沒發現他臉上迷惘的神情。
「你又在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以冷淡掩飾心裡的不安。
她斜眼睇著他,「這也算是私事的一部分嗎?」
「當然是。」
「你可真神秘。」她努努嘴,低頭喝著可樂。
看著她,他不覺又陷入迷霧之中。
他感覺得到她有非常純淨的靈魂,但……他有沒有可能是錯的呢?
這一刻,他竟在心裡由衷的希望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跟赤狼到門房處退房時,遙香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布萊恩?」她一怔。
發現遙香偷偷離家而追到亞利桑那來的布萊思,循線問到了遙香可能的落腳處,但他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她。
「Lisa?」
「你怎麼在這裡?」遙香趨前,疑惑地問。
布萊恩蹙眉一笑,「當然是來找你。」
此時,他發現遙香身後三公尺處,站著一名高大的印地安男子。
遙香從他眼中讀到了他的疑問。「他是赤狼,卡恩,我能平安的來到這裡,都是他的功勞。」
布萊恩用一種懷疑的、揣測的目光照著赤狼。「他的功勞?」
他是個印地安人,應該知道日落峽的事,遙香該不會把她擁有地圖的事告訴他了吧?看來,他必須想辦法支開這個印地安人,也要盡快從遙香手中拿到藏寶圖。
「我在土桑遇到壞蛋,是他幫我脫身的,然後他就帶我來這裡了。」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布萊恩的心機。
「你跟他?」他一怔,「你們一起投宿?」
「因為沒房間了。」她說。
「你們同房?」他十分驚訝。
遙香尷尬地解釋:「你幹嘛那種表情?我跟赤狼什麼都沒……」他心儀遙香已久,可幾年來,他連碰都沒碰過她,而她卻跟一個陌生人一起投宿在汽車旅館裡!?
「我們同房,但沒有同床。」赤狼趨前解釋著。
他感覺得到這個名叫布萊恩的男人,對於她與他同房的事非常介意。他們之間,也許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夠紳士,就該睡車上,然後把房間讓給她。」
布萊恩醋勁大發,對他深具敵意。不只提防他可能知道遙香持有地圖,也妒嫉他跟遙香同房。
赤狼對於他的批評一點都不生氣,氣定神閒地開口:「我花了錢,沒必要虐待自己。再說……我可不是什麼紳士。」
「你」
「好了啦!布萊恩。」遙香見他沒完沒了,連忙出聲制止,「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我哥哥,你別管其他的事了。」
布萊恩惡狠狠地瞪了赤浪一眼,輕哼一記。
「赤狼要帶我去保護區,既然你來了,就跟我們一起走吧!」她說。
聽見赤狼要同行,布萊恩一臉不悅,「為什麼要他帶?」
「他認得路啊!」遙香理所當然地說。
「保護區誰不會去?」布萊恩一手拉住她,「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我們不知道那個鬼聖地在哪裡啊!」她掙開他的手,滿臉的懊惱。
聽她提及聖地,布萊恩可以確定,小野右典確實跟她提過日落峽的事情,她該不會也告訴這個來歷不明的印地安人了吧?
他警戒地瞪了赤狼一眼,然後將遙香拉到一旁低聲問:「你告訴他了?」
她點點頭,「不行嗎?」
「你怎麼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
「他是印地安人,比我們都清楚這裡的事,不是嗎?」
「右典是去保護區失蹤的,我們最好提防他。」
遙香一怔,「你是說……」不會吧?赤狼可能跟她哥哥的失蹤有關?
「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布萊恩盡量地勸說她,讓她對赤狼的出現生疑。
遙香望著布萊恩,一臉猶豫。這個救了她兩次,在面對她赤身裸體時仍禮貌又自製的人,會跟她哥哥的失蹤有關?
不過,布萊恩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是印地安人,又在她尋找哥哥的途中不斷地出現,甚至無條件的幫她,確實是有點奇怪。
「Lisa……」布萊恩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們對他要有合理的懷疑。」
「可是……」
「就算他不是壞人,但現在我來了,我相信我們能一起找到那個地方的。」看準她心意搖擺,他又說;「難道你不想趕快找到右典?」
「當然想!」
「那就對了,別再節外生枝了。」說罷,他走向了赤狼。
直視著赤狼,他的眼神充滿了敵意。「謝謝你幫了Lisa,我們還要趕路,就在這裡說再見吧!」
話落,他轉身拉著遙香往他的車走去。
遙香走了幾步,回過頭去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赤狼,而他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種離情依依的奇怪感覺。
他們才認識兩天,為什麼要跟他分開時,卻讓她感到依依不捨?
她的思緒迷惘又錯亂,而她知道這都是因為他——赤狼,卡恩。
「Lisa,你實在太容易相信人了。」在車上,布萊恩忍不住叨念起來。
「他不是壞人。」她說。
「你怎麼知道?」
「他幫我解決了想侵犯我的壞蛋,又載找到小鎮,而且他非常尊重我……」說著,她不由得想起昨晚自己赤身裸體展現在他面前的糧事,頓時羞紅了臉。
布萊恩轉頭睇了她一眼,覷見她臉上的羞色。「如果他是好人,就不該跟你同房。」
「我們又沒一起睡。」她抗議著。
「要是你哥哥知道,他一定會……」
「布萊恩。」她打斷了他,「你幹嘛要管我的事?」
「我是關心你。」
「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是嗎?」他睇了她一眼,「或許再過兩天,他就會侵犯你了。」
「喂,你……」她羞惱地瞪著他。
「不管怎麼說,我都覺得你太大意了。」他下意識地睇著她手上的行李,「你不該告訴他關於聖地的事。」
她沒好氣地瞄他一眼,「他是印地安人,又在那瓦候出生,他會不知道聖地的事?」
她覺得布萊恩有點小題大作,不過是小事一樁,他卻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模樣。
而且她哥哥只不過是去探險,幹嘛偷偷摸摸,怕人知道?
見她生氣,布萊恩警覺地將語氣放緩,「你別生氣,右典已經不見了,我當然擔心你。」
「哼。」她輕哼一聲,將頭轉向窗外。
「對了,Lisa……」他試探地問:「右典應該有給你地圖吧?」
「嗯。」她還在生氣,對他愛理不理的。
確定她確實擁有地圖,布萊恩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上面有沒有標示聖地的所在?」他問。
「哥哥畫得亂七八糟,誰看得懂。」她說。
「拿給我看吧!」他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地圖,即使那只是仿照原圖畫的。
「又還沒到,你急什麼?」遙香還在發脾氣。
他放低姿態,「我先看看嘛!」
「你在開車。」她瞪著他,兩頰氣鼓鼓的,「而且地圖在行李裡,我現在不想翻。」說罷,她又望向窗外。
布萊恩也不想惹惱她,因為那只會壞了大事。
反正她現在跟他在一起,他不必急、不必慌,只須一步一步地在取悅及取信於她的同時,找到傳說中蘊藏大量金礦及鑽礦的日落峽。
想到那滿山滿谷黃澄澄的金礦及耀眼的鑽石,他的唇片彎起了一道興奮又期待的弧線。
因為熟知地形及路線,又有一輛可以翻山越嶺的頂級悍馬車,赤狼在傍晚就抵達了那瓦候保護區。
走進執法官「熊鷹」的辦公室,熊鷹立刻起身與他相擁。
「赤狼,好久不見了!」熊鷹十分熱情。
「最近好嗎?」赤狼笑問。
「過得去。」熊鷹拍拍他的肩膀,「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
「藏寶圖出現了。」他說。
熊鷹陡地一震,「你是說日落峽的……」「沒錯。」他點頭,「地圖目前在一個日本人手裡。」
熊鷹十分疑惑,「在日本人手裡?」那張地圖傳說在當時被白人帶走因而失蹤百年,沒想到再出現時竟為黃種人所擁有?
「那個日本人據說帶了地圖到那瓦侯來,然後就失蹤了。」
聽他這麼說,熊鷹一臉納悶。「來那瓦候?日本人?」
赤狼微怔,「沒有嗎?」
熊鷹搖搖頭,「如果有日本人到那瓦候來,我不可能不知道。」
對於他所說的話,赤狼一點都不懷疑。
那瓦候保護區有立法及執法的權力,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執法處掌控管理,所以熊鷹說沒有就是沒有。
只是,如果那個日本人沒來,那麼他帶著地圖到哪裡去了?
「這太奇怪了。』他濃眉緊鎖,覺得困惑。
「會不會是搞錯了?」熊鷹問。
「不會。」他搖頭,「那個日本人是洛杉磯富商,失蹤的新聞都上CNN了。」
「啥?」熊鷹一怔。
「他妹妹跟一個男人正朝著這裡來,他們打算到沙漠去找人。」
「他們要去聖地?」熊鷹瞪大了眼睛,有點生氣地低嚷:「這怎麼行!?」
「她手上握有地圖,我想應該是復本,不論如何,我們要阻止他們去聖地。」他說。
「這個簡單。」熊鷹信心滿滿,「我不會讓他們進那瓦候的。」
「不!」他微皺眉頭,「我們不能阻止他們來,那樣只會更惹人疑竇。」
雖說他跟遙香身邊那個叫布萊恩的男人,僅有一面之緣,但他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那是一種……野心家及侵略者的氣息。
她跟那男人是什麼關係呢?這是他一路上不斷在想的事情。
那男人的敵意讓他心裡極不舒坦,但更讓他氣憤自責的是……他居然沒把「拿回地圖,保護聖地」放在第一位。
「那你要我怎麼做?」熊鷹問。
「我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我要你先扣留他們。」他說。
熊鷹一怔,「扣留?」
「是的,想辦法把他們扣留在執法處,讓我好好地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走。」
熊鷹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
翌日清晨。
因為對路徑不熟悉,布萊恩跟遙香在隔天早上,才抵達那瓦侯保護區。
一進入鎮裡,放眼所見,皆是有著棕紅色皮膚的印地安人。
「果然是紅番區。」布萊恩的口氣略顯不屑鄙夷。
遙香蹙起眉心,瞪了他一眼,「你的用辭真不友善。」
「我是實話實說,你瞧……」他指著四周,「這裡根本沒有白人,更別說是你這種東方人了。」
她四下一看,覺得他的話倒也不假。
「我看他們對外來的人一定很不友善.希望右典他沒事。」他說。
遙香瞄了他一眼,「拜託你別說得那麼恐怖好嗎?現在的印地安人應該不殺白人了吧?」
「他們以前殺啊!」布萊恩說。
遙香輕哼一記,「你們白人當初還不是把他們當鹿一樣獵殺!」
被她的話一堵,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一臉怏然。
她打開車門下車,走到街邊的自動販賣機前。
拿出銅板,她投進投幣孔裡,按下她要喝飲料,等了五秒鐘,飲料並沒有掉下來。
「デ?」她疑惑地彎下腰去看看,然後反射動作地順手捶捶自動販賣機。
就在她捶打販賣機的同時,一隻手攫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一副手銬銬住了她——「啊!?
她陡地一驚,這才發現抓著她的,是一名打扮猶如西部片裡的警長般的印地安男人。
「小姐,你被逮捕了。」從他們一進那瓦侯就已經盯上他們的熊鷹,一臉嚴肅地宣佈。
遙香驚惶又疑惑,「為什麼?」
見她被銬著,布萊恩氣沖沖地從車裡跑出來。
「你是誰?」
他趾高氣揚地質間熊鷹。
「我是保護區的執法官,熊鷹·威爾。」
「她犯了什麼罪?」即使知道對方是保護區的執法官,布萊恩還是一副傲慢姿態。在他心裡,這些印地安人什麼都不是,他們只是一群擁有豐富金礦及鑽礦的野人。
「她蓄意破壞保護區的公有財產,我可以依法扣留她。」熊鷹說。
「什麼?」遙香簡直不敢相信,她才捶了販賣機兩下,就觸犯了法令。
「你是說這販賣機?」
熊鷹點頭,「沒錯。」
「是它先吃了我的銅板耶。」她不服氣也有點委屈,「而且我才輕輕捶它兩下而已……」「我不管,反正你是現行犯。」熊鷹十分堅持的將她逮捕,當然這是因為他「受人所托」。
布萊恩趨前抓住熊鷹的手,「你不能逮捕她!」
「你要是不放手,我就告你襲警。」熊鷹說。
「你這個紅番!」
布萊恩怒罵熊鷹。
「你說什麼!?」熊鷹憤怒地瞪著他。
「我說你是紅番!」
就在他又罵了一句紅番的同時,另一名執法者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把擒住了他。
「你做什麼?」布萊恩惱火地質問對方。
「你意圖襲擊執法官。」前來「助陣」的黑鴉,亨利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