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萬籟俱寂。
一陣風掠過,幾片殘葉順風一顫,紛然飄落在黑暗長巷上。
緊拽著披在身上的連帽薄斗篷,丁喜芸將身軀縮得像小蝦米般,嘴裡碎碎念著。
「呼!好冷,臭爹爹,只會惹麻煩!」
天色已經晚了,冷颼颼的風陣陣撲面,鑽呀鑽地透進骨子裡,教她冷得直打哆嗦。
這時候,尋常人家早已熄燈歇息,她卻得為三日沒回家的爹爹走出家門。
大街盡頭橫著一條窄巷,穿過窄巷,是城裡百姓尋歡作樂的場所,青樓妓院、賭坊皆聚集此處。
丁喜芸一過巷,便聽見青樓前的鶯聲燕語,招攬著風流男子入內快活。
耳邊落入那嬌媚的浪語,她低垂首,快步將那盞盞朱紅粉紗燈,以及濃濃的脂粉香味給拋在身後,雖然出門前披了件薄斗篷,路經男人尋歡作樂的煙花之地,她心裡仍無法不忐忑。
好不容易,走過那一片綵燈晃曳,丁喜芸的腳步終於定在掛著「盡歡坊」匾額的大門前。
小手壓在胸前平撫著急促的呼吸,她拉下帽兜,仰起臉兒看著揮筆豪邁、氣勢凌人的「盡歡坊」匾額,陷入深思。
聽說「盡歡坊」是余知縣的獨子所經營。
余家公子在外遊歷了幾年才回城,他把各地新鮮有趣的賭具送進賭坊,讓貪新的賭客為之瘋狂。
正因如此,不過半年光景,「盡歡坊」已發展成城裡最大、最有名的賭坊。
不過,即使人人都知道縣老爺的獨子是「盡歡坊」坊主,但能一睹他廬山真面目的人還真不多。
丁喜芸冷哼了一聲。
在她看來,他定是知曉自己開的賭坊誘人淪陷、害人傾家蕩產,擔心哪一天走在路上會遭遇不測,才會神神秘秘,不敢露面。
在她暗暗腹誹著那萬惡之首時,一抹打由她身邊經過的身影突然頓住,立在她身邊。
察覺到一抹暗影落下,丁喜芸收回滯在牌匾的視線,黑白分明的圓眼睛好奇地改落在他身上。
他是個五官端正的男子,鼻挺眉俊,一雙深邃的黑瞳因為唇邊的笑意熠熠生光,看似溫和,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靈黠。
他的身形高大,身穿一襲材質極佳的青色寬袍綢衫,腰間繫著條墨色錦腰帶,腰帶間掛著貔貅玉珮,一看就是個富家貴公子。
丁喜芸看癡了,她從沒看過像他這樣好看的人呢!
迎向姑娘打量的眼神,余夙廷狀似不經意地試探問道:「小姑娘也想進賭坊試試手氣嗎?」
眼前的姑娘身形嬌小,穿著杏黃色衣衫,梳著雙髻,髻上綁著同色髮帶,襯得她的臉兒粉嫩嫩。
瞧來雖不是大美人,卻也清秀甜美,給人一種舒服自然的氣質,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幾眼。
他不懂的是,像這樣一個姑娘,怎麼會在這時辰出現在賭坊門口?
「我才不想進賭坊試手氣呢!」頭一回被人這麼專注瞧著,丁喜芸輕蹙起眉不解問:「你到底在看什麼?」
難不成她臉上沾著了東西?她暗想著,一雙小手不自覺朝臉蛋連抹了好幾下。
「妳擋在門口,我怎麼進去。」余夙廷看著她可愛的反應,忍俊不住地笑道。
水亮的明眸微愕地眨了眨,她打量著眼前不像賭客的男子,詫異問:「你也要進賭坊?」
「要不姑娘以為呢?」余夙廷頷首,直覺她這話問得好笑。
差別在於他進賭坊不是賭錢,只是想進賭坊瞧瞧裡頭的盛況。
男子理所當然的輕快笑嗓,讓她心頭那股憤世嫉俗的正義感不自覺聚湧而上。
想她那好賭的爹爹,不分晝夜,不管妻小……哦!不,娘早被爹爹給氣死了,連唯一與她相依為命的姐姐,也被混帳老爹賣到城裡的大戶人家當沖喜新娘。
雖然對方財大業大,是城裡一等一的大戶人家,但新郎是個病癆子,縱使姐姐萬般不願,卻改變不了爹爹收了聘金的事實,只有允了親事。
才不過幾個月光景,混帳老爹就賭光了嫁姐姐收來的聘金,氣得她想跟他斷絕父女關係。
無奈想歸想,每到緊要關頭,她還是於心不忍,只好親自前來此地,把她老爹這個「忠實主顧」給拉回來,免得又給她添了一屁股債,等著讓她扛。
她越想越氣,最後忍不住板起臉提醒男子。「公子!此處乃萬惡之窟,我奉勸你千萬別踏進去。」
「啥?什、什麼?萬惡之窟?」聽到那形容,余夙廷險些沒岔了氣。
丁喜芸嚴肅地抿著小嘴,壓低著嗓,神神秘秘地指著他腰間的貔貅。
「只要一踏入賭坊,你的銀子就會像被貔貅叼走一樣,有進無出,就算你有千萬家產,也不夠撐滿這間賭坊坊主的胃,他根本就是只吸金惡鬼。」
傳說貔貅以四面八方之財為食,吞萬物而不瀉,只進不出,所以象徵「有入無出」,可招財聚寶的吉祥物。
而她的銀子就是因為好賭的老爹終日鎮守,全被賭坊的貔貅給叨走了。
唉!一想起自己辛苦掙來的的銀兩,就這麼落入了別人的口袋,丁喜芸便感到心痛萬分。
看著她嫉惡如仇的神情,余夙廷頓了頓,突然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其實我——」
「夜深了,你快回家去吧!」丁喜芸正經八百地規勸。
「姑娘,我……」
不待他說完,丁喜芸語重心長的拍拍他的臂膀。「把銀子拿去救濟貧人,也好過在賭桌上廝殺,保重。」
語落,她露出壯士斷腕般的凝重神情,逕自推門而入。
余夙廷瞧著她走進賭坊的纖影,心裡納悶極了。
這可怪了,小姑娘苦口婆心規勸他這個不相識的人別進賭坊,怎麼她自己反倒先進去了?
滿腹的好奇,讓余夙廷不假思索地尾隨她進入賭坊。
他倒要瞧瞧她一個嬌滴滴、粉嫩嫩的小姑娘,有本事在賭坊裡玩什麼把戲!
「盡歡坊」共有三進大院,佔地遼闊,賭坊大門兩側立著兩隻神態生動的石雕貔貅,正門兩側各有一個迎客的僕役,他們身穿深藍色同款衣著,專司迎接上門賭錢的爺兒們。
鋪滿卵石的夾道可通往二進院,二進院小園有山石亭榭、松柏盎然,只供進賭坊賭錢的富豪、士紳及地方官員玩累時休憩,不與一般平民百姓混為一堂。
其費心擲金、營造出奢華的優雅環境,讓人足以窺得汴京第一大賭坊的不凡氣勢。
丁喜芸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忍不住輕皺鼻頭哂道:「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萬惡之窟。」
聽到丁喜芸不加掩飾的嫌惡語氣,尾隨在後的余夙廷邊聽邊擰起眉。
這汴京第一大賭坊真這麼罪不可赦嗎?
在余夙廷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丁喜芸已站在大廳前張望。
大廳裡擺了數十張鋪著錦色絲絨布的檯子,桌上皆有不同的賭具,賭錢方法五花八門,看得她眼花撩亂。
其實看不看得懂這些倒無所謂,她的目地不在賭,而是要揪出糜爛其中,不知今日是何日的爹爹。
僕役見她杵在門口,立刻恭敬地上前詢問:「請問姑娘……」
「我找人。」因為個子嬌小,丁喜芸邊說邊跳,冀望在擠滿人的賭台前尋著爹爹的身影。
「姑娘若要尋人,讓小的幫您……」
「不勞費心。」她客氣的拒絕,打從心底認為,只要與「盡歡坊」有關的人全不值得信任。
怕她鬧事,賭坊護衛接過僕役暗示的眼神,亦步亦趨地尾隨在她身後。
此刻,余夙廷未再跟進,他腳步頓在門口,雙手環胸,一派悠閒地倚在大廳門口,好奇的眸光情不自禁跟著她的腳步移動。
只見那小不隆咚的嬌小身影時而翹足引領,時而低身擠過人群,余夙廷便覺得有趣,不知她到底是要來這裡尋誰?
丁喜芸一心尋著爹爹,根本沒注意到身後那雙滿是興味打量著她的眸光。
穿梭在群聚的賭客當中,她終於在一桌賭台前瞧見爹爹的身影。
她連忙乘隙擠近檯子,一把拽著爹爹的衣袖,不讓他能及時下注。
「丁老頭!你該回家了!」她揚聲大喊。
聽到女兒清亮的嗓音,丁老頭胸口猛地一窒,下一瞬,才抱怨地嘀咕道:「死丫鬟!妳就不能等我賭完這一把再說嘛?」
「該回家了。」不理會爹爹的抱怨,她板著小臉,硬是要把他拉離賭桌。
「去去去!別吵我,我還沒盡興呢!」
「爹呀!你非得把銀子輸光才甘心嗎?」
才幾個月的光景,不僅是姐姐的聘金,連她一針一線熬夜做針黹換來的銀子,也全被賭性堅強的老爹輸光了。
一想到那些被老爹輸掉的大把銀子,丁喜芸又心疼又惱火。
「呸!呸!呸!我都還沒翻本,妳就咒我輸光?」聽她這一說,丁老頭忿忿開口。
「爹,您別再賭了,咱們回家吧!」她無奈地懇求,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不知長進的爹。
這幾日她為了趕幾件富貴人家訂的繡件,可是連熬了幾夜通宵,不敢合眼。
今晚好不容易交了繡件,她累得眼酸腰也痛,卻又得擔心老爹又輸光了銀子,被人扣押在賭坊走不了。
「別囉唆,我再賭幾局就會連本帶利賺回來了!」
「爹呀!咱們沒本事學人家砸銀子……」
兩父女拉扯了好一會兒,丁老頭不耐煩地推了女兒一把,逕自鑽回賭台前,回頭繼續與莊家一搏生死。
重重跌坐在地,丁喜芸面對老爹執迷不悟、嗜賭如命的模樣,心寒地眼眶泛紅,絕望到了極點。
不止今日,這些年來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好說歹說,就是無法說服老爹別再賭。
這一刻,深深的無力感將她緊緊攫住,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余夙廷暗暗杵在一旁,心底突然湧生一股想上前扶起她的衝動。
他那念頭剛由腦中掠過,便見她緊抿粉唇,吸了吸鼻忍住淚意,逕自爬了起來後,盯著賭台好一會兒才沮喪地離開。
怔凝著她纖柔背影的那瞬間,余夙廷強烈感覺到她身上那股濃濃的失落惆悵。
那感覺,緊緊攫住他的心……
為什麼她臉上會出現這麼失落哀傷的表情?
還記得她剛剛在賭坊前教訓他的嬌悍,怎麼才一轉眼,整個人就變得沮喪失意了?
向來賭坊只負責提供娛樂,無須承擔道義上的責任,輸贏後果自行負擔,但看著她落寞哀傷的憐人模樣,他居然動了惻隱之心,同情起她來了?
驚覺自己興起這樣莫名的情緒,余夙廷甩去盤據心頭那詭異的感覺,思緒重新落在喧嘩吆喝聲不斷的激動勝負中。
瞧「盡歡坊」熱絡的盛況,再看賭客玩得開心、盡興的神情,他心裡不由得充斥著無比的成就感。
當他的眼神落在前方一桌正等著莊家開盅的賭桌,似乎也能感受那分緊張,與眾人屏息以待,等待開盅的那一瞬間。
這時,一抹震天巨嗓落下,打破了這片歡娛的氣氛——
「把這賭坊給我封了!」
語落,鋼刀抵地一頓,一位目光凌厲、面容剛毅嚴肅,足以讓人望之生懼的老者,緊接著又撂下一句——
「擋者,就像這木桌!」
老者大揮鋼刀,桌子頓時斷成兩半,那氣勢讓現場噤若寒蟬,一隊官差跟著魚貫進入待命。
「唉呦,我說老頭子,您今天興致又來啦!」俊眸神色自若迅速掃過現場,「盡歡坊」坊主余夙廷悠哉現身。
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悠哉,老者心中怒火更熾地吼道:「今天本官不整治你這京城賭窟,本官就跟你姓!」
余夙廷聞言一頓。「噢——老頭,您氣到口不擇言了。」他吊兒郎當,悠悠哉哉晃到老者身邊,小聲在他耳畔道:「您跟我姓很久啦!」
「你!」被他不知分寸的態度惹惱,老者氣得鬍子都翹起來,只差沒著火。「不要以為我沒辦法整治你!」
余夙廷狀似未聞,薄唇勾起一抹淡笑道:「又要封了是不是?老頭,您整天來這招煩不煩吶?過個幾天那些大官手又癢時,還不是得重新……」
「我要你給我成親!」老者爆出驚人一語。「老子既然治不了你,就找個悍妻來治你這個孽子!」
斂住笑,余夙廷冷聲問:「老頭,你說啥?」
「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府去——」
他臉色為之遽變。「老爹!」
「不用叫爹,叫皇帝老子來都沒用!」
沒錯!帶人來「砸」他場子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食古不化的知縣老爺、他的親爹爹。
沒想到這個「跟他姓很久」的知縣老爺親爹爹,今天要砸的不只是他的場子,還準備找個媳婦兒,鎮住他的「下半生」啊!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在身邊放個老爹的「奸細」,妨礙他尋歡作樂、逍遙過日子。
「啊唷!成什麼親?老爹,您有沒有搞錯啊?!」
風呼呼的吹,卻掩不去賭坊裡熱絡到幾乎要吵翻天的氣氛。
丁喜芸懊惱地杵在原地,眸光落在那燈火輝煌處,心裡鬱悶至極。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衝進賭坊,揪出在裡頭賭得昏天暗地,不知今日是何時的老爹。
只是進了賭坊又如何?老爹根本不會跟她回家,最後她還不是只能失望地打道回府。
無奈,就算心裡轉著這念頭,見老爹沒回家,她還是無法放心,無法不管他。
於是遲疑的腳步在賭坊前走過一回又一回,她已經懶得計算,今夜是這個月第幾回來到「盡歡坊」報到了。
在她正苦惱之時,一抹笑嗓落下。
「咦!妳又來了?」
望向聲音來源,她眸底映入一張笑得略顯輕浮的俊顏,認出他是那天在賭坊門口遇到的男子。
輕擰起眉,丁喜芸嫌惡地覷了他一眼,實在也很想回嗆他一句:你怎麼又來了?!
上回就勸過他,離賭坊越遠越好,沒想到這回又遇上他,瞧他年紀輕輕就流連賭坊,鐵定是跟老爹一樣,是個沒藥可救的賭鬼。
滿是興味地看著她小臉上嫌惡的表情,他不解地問:「姑娘,妳不認得我嗎?咱們那天在……」
她對賭恨之入骨,既認定眼前的男子也是個賭鬼,丁喜芸壓根不想搭理他,轉身就走。
見狀,余夙廷不死心地追上。「姑娘,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就走了?」
聽他在身後喊著,她頓住腳步,怒瞋了他一眼。「我不跟賭鬼打交道!」
語落,她氣呼呼的加快腳步,存心不與他再多說上一句話。
意識到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余夙廷竟覺有趣,若他硬是要找她說話,她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氣得直跳腳?
余夙廷杵在原地暗忖著,突然他不經意瞥見,一隻荷包落在她方才站立之處。
他好奇地步上前,彎身拾起她的荷包,不禁一愕。
緋色荷包滾著銀線邊,細針密線地繡了朵喜氣洋洋的紅花,紅花繡工精細,栩栩如生,乍看宛若真花。
怔怔端詳著荷包,余夙廷不由得揣想,荷包上精細的繡工是否出自小姑娘之手,丟了這個荷包,小姑娘應該會很懊惱吧……
覷得這麼個大好機會,他戲謔地揚了揚唇,揚聲喊道:「姑娘,妳的荷包掉了!」
也不知是她的腳步走遠了,又或者根本不想搭理他,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遠離燈火輝煌的「盡歡坊」,空氣裡的冷風似乎了多了一分寒意。
緊拽著斗篷密密包住自己,她懊惱地低聲喃著。「丁喜芸呀!丁喜芸,妳真是沒用呀……」
在她萬分無奈之際,一道突然轉進巷中的人影,一個不留神便將她撞倒在地。
突然被撞倒,丁喜芸吃痛地驚呼出聲,原本覆住臉龐的軟帽順勢滑落,露出她可人的臉龐。
撞倒人的醉漢已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個可人兒,醉茫茫的眸子陡然發亮。「噢!好個可愛的姑娘!」
走向丁喜芸,一身斯文貴氣的醉漢朝她打了個酒嗝。
濃臭的酒意伴隨著他的靠近鑽入鼻息,嚇得她勉強撐起上半身遠離他。
以為自己還在青樓妓院中,醉漢把她驚慌的反應當成欲拒還迎的表現,一把便拉住她的小手,色瞇瞇地盯著她瞧。「欸,妳上哪去啊?來!讓爺親一口……」
突然被擒住手腕,她驚聲尖叫。「你做什麼?快放、放手!」
「哈!」醉漢邊笑邊摸著她柔嫩光滑的臉蛋,一陣意亂神迷,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淫穢。「來,讓爺親妳一口。」
「不!不要,你走開、走開!」撲鼻的酒氣讓丁喜芸一陣作嘔,她用盡力氣想躲開他。
愛極了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她越是反抗,醉漢心裡那股獸性便越高漲,嘟起嘴就要往她粉嫩臉頰湊去。
這時,腳步方定的余夙廷驚見這一幕,一個箭步衝上前,正準備修理醉漢時,卻見她使勁推開醉漢後,沒命似地在暗夜的小巷中狂奔。
搭不上救美的好時機,余夙廷愣愣看著被推倒在一旁的醉漢,露出一抹微笑。
這小姑娘瞧來柔弱,沒想到氣力可真不小啊!
「寶貝兒,別走……唔……親親……」醉漢冷不防被推倒在地,胡亂捉住余夙廷的小腿猛親著。
看著醉漢的醜態,余夙廷搖了搖頭,直接抬高腳,用腳底板賞他一個「吻」後,快步往丁喜芸的方向奔去。
唉!真累人,若不是半路殺出這不知死活的醉漢,他應該早把荷包還給她了,若跟丟了,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她。
心裡嘟囔了幾句,余夙廷加快腳步繼續跑著。
當他繞進長巷,已不聞巷外的喧鬧,空寂的巷中異常沉靜,讓他沉穩的腳步聲聽來格外驚心動魄。
驀地,在暗巷轉角,一根粗木棍突然落入眼底,他還不及反應,木棍便朝他襲來。
「可惡!簡直太可惡!不要臉的死色鬼,我打死你、打死你!」
伴隨著姑娘氣憤的咒罵聲落下,啪啪亂棍跟著朝他招呼過來。
「姑娘妳誤會了,不是我,唉唷!妳別打了……」
她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醉漢,卻沒想到才跑沒多久,耳邊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意識到醉漢可能緊追著她不放,丁喜芸鼓足勇氣,決定好好給醉漢一個教訓。
「混帳,你以為女人就好欺負的嗎?我打醒你,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她受了驚嚇,就算打人的力道不重,一陣亂棒猛揮,還是讓人痛得頭昏腦脹。
余夙廷忍著搶下她手中木棍的衝動,怕自己失了力道會不小心傷了她,只有邊抱著頭邊閃著嚷叫。「唉呀!別打了,姑娘,妳認錯人了!別打了!」
頭一回遇到如此囂張的登徒子,丁喜芸被嚇得沒魂,哪還有心思聽他到底說些什麼。
「你混蛋、混蛋——」
突然,木棍「啪」一聲,硬生生斷成兩截。
看著木棍斷成兩截,她愕然地杵在原地,傻眼地瞪著手中半截木棍,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斷棍落在身邊,余夙廷稍稍鬆了口氣之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沉聲道:「姑娘,妳知不知道妳認錯人了!」
話一說完,他一陣暈眩,差一點就要站不住腳。
終於聽清楚他的話,她渾身一顫地問:「什、什麼?」
見姑娘終於恢復理智,余夙廷沒好氣道:「我方才幫妳踹了那醉漢一腳,追著妳只是想還妳荷包!」
「四下無人,你又一直追著我不放,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看著她滿是狐疑、戒備的神態,余夙廷心裡不是滋味到了極點。
若不是他見鬼的大發善心追上來還她荷包,又怎麼會被她當登徒子打了一頓?
滿腹不滿讓他的惡劣本性再度浮現,既然她方才打他打得「不留餘力」,他要點「撫慰」來解解痛也不為過吧?
就讓她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壞人」!
見他擰著眉沉著臉不說話,丁喜芸轉身欲走,他卻突然揚臂擋住她的去路。
「別走!」
她心猛地一窒,抬頭望著眼前男子無賴的行徑,強自鎮定地晃了晃手中的半截斷棍。「你想怎麼樣?別再過來喔,否則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著她虛張聲勢的模樣,余夙廷輕鬆奪下她手中的斷棍,揚唇流氣一笑,順勢摸了她軟嫩嫩的臉兒。「我想怎麼樣?爺兒還沒帶妳去風流快活呢!怎麼能讓妳就這樣離開?」
聽著他的淫言穢語,她難堪又著急地不知所措,沒想到,他不規矩的手更加造次地摟住她的纖腰。
「你、你放手!」感覺他燙熱的氣息襲來,撫過她細緻小巧的耳垂,她奮力掙扎著。
余夙廷不顧她的反抗,環住她的纖腰,強拉近兩人的距離,挑眉輕笑。「不放又如何?」
就近瞧著她嫩白臉兒,感覺姑娘家的馨香盈在鼻間,他忍不住想低頭汲取這股香味,名副其實吃盡她的嫩豆腐。
她從未遭受如此無禮的對待,感覺他溫熱的鼻息親密的噴在頸間,掙脫不了,備受羞辱的淚水就這樣滑落臉龐。
一滴濕熱液體順頰滴落他的臉龐,余夙廷從意亂情迷中驚醒,抬頭驚見姑娘已淚流滿面,看起來楚楚可憐。
不知怎麼了,余夙廷心裡柔軟的一塊突然被重重一擊。
「妳……我……」他停止住調戲她的惡作劇,訝然的看著她可憐委屈的模樣,頓時說不出話來。
丁喜芸根本不想再聽他做任何解釋,強忍悲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使勁一推,纖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深濃的夜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