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吹過綠草如茵的草地。
雖然這是一座墓園,實際上更像公園。有優美的西洋庭園造景,墓園的入口處甚至還有噴水池。若不是橫掛在高聳鐵門上那塊大大的招牌,八成會有人搞不清楚狀況跑來踏青。
柯紹裘帶著一束鮮花來到白色的墓前,這塊小巧可愛的墓碑是他特地為他的孩子打造的,為此他還和園方爭執了好久。
「Baby,把拔來看你了。」他將鮮花放在墓碑前方的平台,然後坐下來看著白色的墓碑,因為孩子走時還看不出性別,所以他直接叫孩子寶貝,相信孩子聽得懂。
「這是把拔第一次帶花來看你,高興吧?」柯紹裘碰碰粉紅色的花瓣,他帶來的花是姬百合。
「這是媽媽最愛的花,可惜她不能來看你。」她甚至不知道baby的存在,他細想想,他真的很對不起baby。
微風吹亂他的頭髮,彷彿在向他抗議為什麼不帶於默心過來?柯紹裘無奈地笑了笑,他也想帶她來,但既然都已經說不在乎,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沒關係,我們每一年都是這麼過,也沒有什麼不好。」他安慰孩子同時也安慰自己,在她沒出現之前他一樣在過日子,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一樣會陪baby說話。
「今天把拔忘了帶故事書,改天再念給你聽好不好?」他每年都會記得帶書過來,唯獨今年例外,但他帶了花來,也算是有所補償。
柯紹裘很想陪baby再說說話,然而突如其來的鬱悶卻塞滿他胸口,讓他難以成言。
他拿出手帕,將墓碑仔細擦拭一遍,來不及給孩子的父愛,這一刻表露無遺。
於默心遠遠就看到這一幕,淚水在眼眶打轉,感動到無以復加,她朝柯紹裘的方向奔跑,從後面抱住他,喃喃說抱歉。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背,在他的襯衫上留下一大片水漬,卻仍舊停止不了洶湧的感情。
柯紹裘的身體當場僵直,慢慢收回手。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積壓在他胸口的是什麼,是對他們無法見到小孩活潑成長的遺憾。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試著保持冷靜,不在孩子的面前掉淚。
「我去找阿姨,阿姨告訴我的。」她無法像他一樣理智,抱住他一直哭。
「我本來有機會親口告訴你,我們的孩子埋在這裡,但是你說無所謂。」他難忘那天她說的話,是那麼地傷人,連不易受傷的他都被傷得好痛。
「對不起。」於默心認錯了。「我是故意說那些話懲罰你,因為我以為你不在乎!」
「我怎麼可能會不在乎?」他茫然地看著墓碑。「Baby是我們的孩子,我比誰都愛他。」
是,她終於明白自己錯了。她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以為他堅強到足以面對一切,其實他也跟她一樣脆弱。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以為只有她受傷,卻忽略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傷口。
「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他難過的自嘲。「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跟baby,如果當時我再堅強一些,也許可以避免悲劇發生。」
「那是一場意外。」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安慰他的一天。「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車禍奪走了我們的孩子。」
「也許吧,但我還是覺得我有責任。」直到此刻,柯紹裘才允許自己的情緒宣洩,眼眶開始泛紅。
「紹裘!」她緊緊抱住他陪他一起哭,這是身為父母的權利,他們卻等到今天才有機會享受這權利。
柯紹裘積壓了十年的眼淚,這一刻完全釋放。
他閉上眼睛,想像孩子成長的模樣,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們的孩子已經上小學。
他心痛的握緊拳頭,怕自己鬆開拳頭以後會忍不住大哭。
然而,他真的需要好好大哭一場。
「嗚……」於默心代替他將不敢流的眼淚,做一次徹底的解放。兩人傷痕纍纍的心靈,也在這一刻獲得重重,他們真的累積太多情緒,是兩人共同擁有的寶貝,化解了他們之間的誤會。
把拔!馬麻!
他們彷彿聽見孩子在他們的耳邊咯咯笑,兩人的心靈在這一刻得到慰籍。
過了許久,他們相依偎看著小巧的墓碑,上頭不只刻上柯紹裘的名字,也留下於默心的芳名。
獻給我們最愛的寶貝——爸爸:柯紹裘,媽媽:於默心。
「謝謝你記得留我的位置。」她伸手摸墓碑上的刻字,將對孩子的愛透過指尖傳給遠在天國的寶貝。
「不要說這種無聊的話。」她是孩子的母親,本來就佔有一席之地。
「但我還是要說謝謝你。」她的心中滿是感謝。「謝謝你的寬容,謝謝認錯沒有忘了我。」
柯紹裘淡淡地一笑,伸出手擁住她的肩膀,兩人相擁一起看著墓碑。
「Baby,爸爸媽媽一起來看你了,你高不高興?」她也學起柯紹裘跟孩子說話,風吹過墓碑前的花朵,足以說明孩子的心情。
「你每年都是這樣陪baby說話嗎?」她急著補回她來不及參與歲月,急著知道所有事。
「我可以在這裡待上一整天。」他回道,一向沉重的心情,漸漸輕鬆起來。
「一整天?」她愣了一下。「這麼長的時間,你都在做什麼?」雖然這裡很漂亮,但畢竟是墓園,應該會很無聊吧!
「念故事書給baby聽,幫baby清理環境,有時只是呆坐,不一定。」他只是純粹想陪他們的小孩,做什麼都無所謂。
「這些以後我都會陪你做。」她感動地說。
柯紹裘聞言有短暫的停頓,猜測她話中的涵義。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跟我復合?」他轉頭看她。
於默心轉過臉與他對視,他的眼睛一如過去一般清澈真誠,十年的光陰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主意。」她承認她對他依然心動,但這就夠了嗎?這麼想會不會太天真了?
「我找不出任何阻礙我們復合的理由。」男示婚、女未嫁,除非她愛上別的男人,這又是另一回事。
「別把事情說得這麼簡單。」她辯駁。「你的家庭背景沒有變,最終我還是得面對你的父母。」
「對,但是我們已經變了。」他不認為事情有她想的那麼糟糕。「當初的我們,一切都掌握在別人的手裡,現在的我們,已經有能力開拓自己的未來。血緣本身是一種暴力,我無法選擇父母,但至少能選擇未來,我希望未來能跟你一起度過。」
他堅定的眼神,讓她想起多年前那個男孩,當時他也是帶著同樣的自信說要保護她,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那個時候他沒做到,如今他又提出同樣的要求,她能相信他嗎?他會不會再一次食言?
「而且,我們也不一定要面對你父母,對不對?」她受夠了那個家,再也不想回去。
「如果你不想見他們,我不會逼你的。」他承諾。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紹裘。」她不知道該怎麼下決定。「仔細回想從前,我們似乎沒有談多久戀愛就結婚了,也許那也是最後導致我們分手的原因之一。」因為不夠瞭解。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重新談戀愛。」他一點也不認為那是個問題。
「紹裘……」
「十年的光陰,不可能沒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他微笑。「我也想知道,我思念了十年的女人,有什麼改變。」
是啊,她也想知道,十年來佔據她夢境的身影有多大變化,會不會兩人相處到最後才發現情況不對,彼此忙於撇清?
「這一次,可不是幾朵花就能打發我了。」她幾乎已經認輸。
「我會很認真思考該怎麼從頭開始。」把過去沒有給她的做一次大清倉,這也是他欠她的。
「你想baby會喜歡這個idea嗎?」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算是默許。
「一定會。」他轉頭看向白色的小墓碑,彷彿看到他們的孩子點頭。
這時墓園上方刮來一道各煦的微風,他們的baby已經同意。
一百零一朵粉紅色的姬百合,送進矗立在街道旁邊的小店,因為花束過於龐大,差點把門擠爆。
「柯紹裘先生要送給於默心小姐的花,請簽收。」花店人員在於默心的指示下,把一百零一朵姬百合擺在她事先空出來的位置,於默心確認了以後,拿起筆在收貨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
「謝謝。」花店人員拿到簽收單很開心地跟於默心再見,托她的福,最近花店的生意大有起色,幾乎每天都會收到柯紹裘的訂單。
「我快瘋了。」相反地,方馨悅卻是臉色鐵青。不是因為送花的人是柯紹裘,而是他送花送得太誇張,小店每天都有進帳,只不過都被他送來的花填滿,收銀台方面倒是沒多大起色。
「昨天是八十八朵,前天是四十四朵,大前天是二十朵,今天最誇張,一百零一朵,下次他要是敢送九百九十九朵來,我一定翻臉。」敢情他連夜K了花語大全,把百合的枝數與涵義倒背如流,否則怎麼會這麼精準?
二十朵百合代表——永遠愛你此情不渝。
四十四朵百合代表——亙古不變的誓言。
八十八朵百合代表——用心彌補一切的錯。
一百零一朵百合代表——你是我唯一的愛。
太惡了,實在太惡了!她的好朋友,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這麼噁心的女人?
「小悅,我看你也去談戀愛好了。」
最惡的是她居然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這還有天理嗎?
「拜託你,小姐。」豬頭小默。「我每天忙著煩惱怎麼拓展公司的業務都來不及了,哪來的時間談戀愛?」都怪她自願負責推廣公司業務,話說回來,她也不曉得業務這麼難跑,老是踢到鐵板。
「辛苦你了。」於默心也沒想到創業這麼辛苦,開幕的熱度過後,接下來的艱苦的業務推廣期,雖然說好業務方面是由小悅負責,她仍然覺得自己應該幫忙。
「還好,不會比你整理這些花更辛苦。」滿屋子的姬百合幾乎要把人薰死,不是說那個傢伙現在變得很討厭香味嗎?送來這一堆花算什麼,簡直是要折磨人嘛!
「我等一下要跟紹裘一起去吃午餐,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於默心邀方罄悅,算是跟她賠罪。
「謝謝,我沒興趣當電燈泡。」她有自知之明。「回來時只要記得幫我帶一杯咖啡就行了,記住,要黑咖啡,不要加糖也不要加奶精。」她是個注重原味的女人,拒絕任何添加料。
「我知道了。」於默心高高興興地拿起皮包,很明顯現在就準備落跑,引發方罄悅唉聲歎氣。
她就知道他們的孽緣未了,當初她應該不要叫小默回國,小默就不會和柯紹裘那混帳再續前緣。
「我先走了。」於默心露出心虛的笑容,遭到方罄悅的白眼。
「吃吃吃……吃死你,我都快煩惱死了,難道你都沒看見嗎?」她對著剛上的門大發牢騷,心裡其實挺為於默心高興。雖說她見色忘友,但至少還有「色」可以見,不像她乏人問津。
煩死了!別人到底都是怎麼跑業務的,怎麼她老是吃閉門羹?
完全沒有業務經驗的方罄悅,光想要怎麼推展業務就快爆炸,卻還得應付滿坑滿谷的姬百合,簡直就快要發瘋。
如果不是小默說這些姬百合可以拿來當做製造香粗的原料,她一定統統拿去丟掉!
在心中著實抱怨一番,方罄悅拿起筆,低頭繼續思考指推展業務的步驟,這個時候門上的搖鈴突然發出清脆的響聲,表示有客人上門。
「歡迎光臨——」她的歡迎詞還沒完全說完,就不由得倒抽一口氣。老天!怎麼會突然殺進一個俊美如神的男人,她的頭髮有沒有亂掉?
方罄悅下意識地摸摸頭,發現自己可愛的舉動後迅速放下手,對陌生男子露出一個她自認為甜美的微笑。
「需要我幫你介紹嗎?」她的雙頰隨著塞滿整個店面的姬百合微微抽搐,都怪柯紹裘沒事送了這麼多花,別人還以為是走進花店。
陌生男子將雙手插進褲袋,合身收腰的深藍色條紋西裝,因為他這個舉動更加強調出他的身材。
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多公分高,看起來比柯紹裘還要高,也比她高出許多。
男子沒說話,只是自顧自地環視店內一周,然後突然冒出一句:「不夠香。」接著轉身離開。
不夠香?
方罄悅被他突如其來的批語給嚇傻了眼,忘了追出去理論。
幾百朵姬百合再加上滿屋子的香精,他居然還說不夠香,他的鼻子是不是有問題?
她若不是遇見一個怪人,就是對方故意找碴,而她相信可能是後者。
他竟然敢侮辱她和小默一手辛苦創立的小店,她非討回公道不可!
方罄悅越想越火大,丟下店不管就追出去找剛剛那個男人算帳。好死不死,他剛好開著一輛疑似法拉利的紅色跑車,當著她的面揚長而去。
「可惡!」怎麼這些有錢人子弟都喜歡開紅色跑車?當初柯紹裘也是用一輛紅色跑車迷惑了她的好朋友,她真是恨死紅色跑車了!
「哈哈哈……哈啾!」正在餐廳和於默心一起用餐的柯紹裘突然背脊發冷,應該是有人在咒罵他。
「你感冒了嗎?」她好奇地打量他的臉,他看起來神采飛揚,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沒有,我很好。」他只是突然感覺一陣涼意。
「對了,你不要再送花給我了。」她只要想起方罄悅的臉色,也覺得背脊滿涼的。
「你不喜歡我送的花嗎?」他還以為她最喜歡姬百合。
「喜歡,但是太多了。」她笑著搖頭。「小悅都快把我殺了,她抱怨你送花送得太誇張,店已經快擺不下了。」
「對不起,我沒考慮這麼多。」他只知道籍著送花表達心情,卻沒想到可能影響到另一個人的心情。
「沒關係,只要停止送花,我就感激不盡。」她已經收到他的心意,那就夠了。
「不送花給你,我還能送你什麼?」她不是一個虛榮的女人,名牌她也不稀罕,就某方面來說很難討好。
於默心咬咬下唇,考慮了大半天才下定決心。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我可以幫你什麼忙?」不要說一個,十個也行。
「你上次提過的香精項煉……可不可以交給我們來做?」
「但是你說過,不希望我們在公事上有所牽扯。」就是因為這樣,這個企劃案才會暫時擱置。
「我希望自己是靠實力才拿到case,而不是因為我是你女朋友的關係。」公歸公,私歸私,凡事都要有界線。
「你想太多了。」他回道。「當初同事跟我推薦你的時候,並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所以你擔心的問題,完全不存在。」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願意接下這件case。」為了公司營運順利,她也不再堅持。
於默心就事論事的態度,讓柯紹裘忍不住笑出來,她滿臉通紅地看著他,問他笑什麼。
「我在想,你真的變了。」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自信的女人。
「你還不是一樣。」雖然還是一樣規矩有禮,但無論哪方面,比起從前都要更加成熟,心態也是,處理事情的方法也是,很多方面她還得跟他多學習。
「你喜歡我的轉變嗎?」他笑著問。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怎麼搶了她的台詞?
「喜歡,非常喜歡。」柯紹裘的態度自然從容,這是他花了十年功夫才學來的。
「我也是。」她喜歡以前的他,更喜歡現在的柯紹裘。他們錯身了十年,再回頭依然能夠有所交集,真是件非常奇妙的事。
「為我們偉大的改變乾杯。」他舉起酒杯,於默心也將酒杯舉起來,豪邁地說了聲。
「乾杯!」鏘!
接下來他們由情侶變成工作上的夥伴,席間幾乎都是講座客制香精項煉的製作技術問題。
一頓飯吃下來,他們幾乎忘了時間,直到柯紹裘的公司打電話來催促他回去,他們才意猶未盡地結束用餐。
他們走出餐廳,坐上柯紹裘的黑色休旅車,這是柯紹裘讓方罄悅稍稍滿意的改變之一,天曉得她真的很討厭紅色跑車。
柯紹裘開車送於默心回店裡,在她下車之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熱吻。
「回家見。」然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讓她下車。
方罄悅透過落地窗看見他們親密的舉動,有種「歸去來兮」的挫折感,同樣都是女人,為什麼相差這麼多?
「我回來了。」於默心臉上紅暈還未消除,看得方罄悅更加無力。
「回來就好。」方罄悅有氣無力的揮揮,要自己節哀。「我的咖啡呢?」她伸長手,只見於默心一臉心虛。
「我忘了買。」她羞愧到快抬不起頭。「對不起,我現在馬上出去幫你買咖啡——」
「算了,等一下我自己去買。」順便散步紓解一下心情。
「你遇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嗎?」於默心小心翼翼地問好友,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小默,你覺得我們店裡夠不夠香?」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香到爆。」非但香,還有薰死人的嫌疑。
「我就說那個的鼻子有問題。」還是嗅覺有問題?隨便啦!
「耶?」小悅在說什麼,好完全沒有聽懂。
「剛剛有一個帥到嚇死人的男人,來我們店裡像媽祖出巡繞了一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不夠香?」怪不怪?
「什麼?!」不夠香?
「原先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後來仔細想想又不是,才追出去罵人的時候,他就開著一輛紅色跑車跑了。」
又是紅色跑車,恰巧又是一個惹人厭的男人駕駛,難怪小悅會這麼生氣。
「別理他,說不定是哪裡來的怪叔叔,現在這種人很多,防不勝防。」開門做生意,無法保證每一個人都善良,只能敞開心胸歡迎每一位上門的客人。
「他帥得要命,而且年輕得要命,同時也跩得要命。」方罄悅難忘男子下巴四十五度仰角,擺明瞧不起人。
「小悅,不要想了,反正你們也不會再碰面了。」於默心極力勸好友,別看方罄悅看起來活潑開朗,魯的時候也是很魯的。
「說的也是。」方罄悅聳聳肩,承認於默心說得有理,像那種會把自己當媽祖的王八蛋,不值得再去討論。
「是啊。」於默心鬆一口氣,總算可以避開這個話題。
「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打賭等小悅聽她說完,馬上露出笑容。
「什麼事?」業績……啊!悲慘的業績,什麼時候店裡的生意才會有起色?
「從明天開始,我會經常去紹裘的公司開會,你可能要一個人顧店。」
去開會?也就是說……
「你同意接下他們公司的case了?」那個什麼客制香精項煉。
「嗯。」於默心點點頭,方罄悅果然笑逐顏開。
「好棒。」方罄悅高興到從櫃檯後面衝出來抱住於默心,她們悲慘的業績有救了。「有什麼壓根用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要她做牛做馬都行!
「你只需要好好顧店——還有,下次如果再遇見不講理的客人,不要追出去罵人。」很危險,說不定會被打。
「我全都聽你的!」方罄悅抱著於默心又跳又笑,於默心拿她一點辦法出滑 ,她們兩個人的個性天差地遠,卻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我開始覺得有些渴了。」小默都這麼努力了,她也要加油,不能輸給好。
方罄悅激勵自己。
「你出去走一走吧!換我來看店。」於默心笑著回道,早看準了方罄悅在店裡待不久,基本上她是個過動兒,要她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不動,簡直生不如死。
「你出去那麼久,我也要逛到不想逛才回來。」方罄悅頑皮的吐舌,吃定於默心。
「是、是!你愛逛多久,就逛多久,就算不回來也沒有關係。」她一點都不介意。
「這可是你說的。」方罄悅毫不客氣地拿起包包,真的打包走人。
「我下班了,店就交給你照顧啦!拜拜!」方罄悅抖動她的拜拜袖,顯示出她缺乏運動。
「拜拜。」於默心跟她揮揮手,走到櫃檯後面頂替方馨悅的位置。
待方罄悅走到完全不見人影,於默心拿出帳本查看收支狀況,才發現情況真的不妙,難怪小悅會這麼煩惱。
當當!
門上的搖鈴響起,有客人上門。
「歡迎光臨——罄文哥!」看清楚來人之後,於默心嚇了一跳,態度開始變得慌亂。
「嗨,小默。」方罄文反之卻是非常開朗,他是特地來祝福她的。
「罄文哥。」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方罄文,這麼多年來他默默對她付出關心,她卻沒有給他任何回報。
「我都聽小悅說了。」方罄文揚手,要她不必解釋。「聽說你和柯紹裘復合了,恭喜你們。」
對她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對他來說,卻是殘忍的事實,她怕會傷害他,所以才遲遲不敢告訴他。
「罄文哥,我——」
「天底下沒有明白一個人的心意,就必須回應對方的道理,所以你不必對我說抱歉。」喜歡她、暗戀她是他自己的問題,他沒有權利要她負責解決。
「雖然你這麼說,我還是覺得很抱歉,抱歉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心意。」留學期間她受他很多照顧,把他視為大哥一樣敬重,但是她知道他並沒有把她當妹妹看待,所以才尷尬。
「我都說了,不要介意。」真正的愛情不是帶給對方壓力,至少他是這麼想。
「罄文哥。」她真的很感激他,從過去到現在。
「你現在幸福嗎?」方罄文打量於默心,她的臉上散發出光彩,那是他過去不曾見過的。
「幸福。」她和柯紹裘兩個人正一點一滴找回過去的快樂時光,共同發掘更多的驚奇。
「那就好。」這就達到他特地走這一趟的目的。
方罄文總算能真正放下心來。
「謝謝你,罄文哥。」她回望方罄文,內心滿是感激,卻只能化為最簡單的言語。
「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人生沒有幾個十年,她曾經迷失了第一個十年,一定要在下一個十年有所斬獲。
「我一定會的。」於默心點點頭,眼睛泛起了淚水。
「我要走了。」方罄文轉身,不想面對這麼感傷的離別。「小悅又到處去打混了吧!你有這種合夥人也真辛苦,要多保重。」
「罄文哥……」
「再見,小默。」再見,暗戀。
「再見。」
過了今天,他們只能是非常單純的朋友,單純到連暗戀都容不下。
天底下最美的是愛情,最傷人的,也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