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房裡,裊裊藥香由圓桌上的青銅麒麟薰爐中緩緩吐出,薄煙冉冉彌漫,就著燭光,隱隱勾勒出帳簾上縫緩交纏的模糊人影。
床榻下,散落一地的衫袍、兜衣、靴襪,彰顯出榻中情人急切猛烈的渴望。
“相公……別……”丁笑蝶嫵媚的呢喃,因為他帶著粗繭的大手,放肆地愛撫著她每一寸肌膚,惹得她渾身戰栗,難耐地發出一聲聲撩人的嬌喘……
親密纏繞的律動,呼應著盈脹在內心的強烈愛意,不單單是欲望的發洩,多了愛,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極盡纏綿過後,他緊緊抱著她。
像要留住彼此的溫度,他那充滿力量的強健臂膀,將嬌小的她護在懷裡,捨不得放開。
緊緊貼在相公精壯赤裸的懷裡,同樣一絲不掛的丁笑蝶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卻也依戀地捨不得離開。
此時兩人心裡有著共同的震撼,就算已經深深愛過一回,心裡狂亂的悸動還是如漣漪般,在心頭一圈圈騷動著。
“相公……”任彼此的呼吸在靜謐的親密中交融,丁笑蝶以嬌懶無力的語調輕聲喚著。
“名字。”莫煦宗閉眼小憩,漫不經心滾出喉的嗓音同樣是慵懶低啞。
他想聽她喚他的名字,莫名的渴望。
“宗哥……”雙頰染紅,她別扭地發出細若蚊蚋的柔喚。
薄唇揚起滿足的笑弧,她嬌甜柔喚像蜜,雙臂將她擁得更緊。
“宗哥,你說婆婆要是找不到我,怎麼辦?”
唉!若讓婆婆發現她沒在祠堂罰跪思過,而和相公回房翻雲覆雨,不知會做何感想。
聽著小妻子擔憂的語氣,莫煦宗忍不住低笑出聲。
那低沉的笑由他的胸膛震出傳進她的心口,在帳簾中輕蕩,讓她忍不住赧紅了臉。
“人家是真的擔心,你還笑!”她側身輕槌了他一下,語氣嬌瞠。
垂眸凝著她紅透的臉蛋,他的胸口猶如被淋上一桶熱油似換,熱燙燙發的。
“就算發現了又怎樣?難不成你真要再回祠堂裡跪著嗎?”
他調侃說道,卻沒想到她真的輕擰起眉,認真思索了起來。
瞧她那模樣,他笑著俯湊在她耳邊,低聲絮語:“小傻瓜,娘若知道我還有體力拐你上床,應該會樂得合不攏嘴,恨不得我們天天賴在床上,哪還會捨得讓你回祠堂跪著?”
因為擔心他的病,這些年來娘親著實為他費了不少心。
誤打誤撞娶了這麼個可愛、專情的小娘子,他心裡有些想法改變了,若能讓她懷上他的孩子,應該也不錯。
聽他毫不隱晦地把那事掛在嘴上,丁笑蝶羞得將臉埋在頸側。“你、你別再說了。”
“生兒育女乃天經地義之事,你羞什麼?”
她純真羞澀的反應惹得他更想逗她,一雙貪戀她如凝脂般膚觸的溫熱大手,反覆在她身上制造酥麻、熾人的火意。
“你不准再來了!”被他撫得渾身燥熱,丁笑蝶敏感的渾身緊繃,胸前嬌蕊如紅梅初綻,嬌艷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驚見她胸前粉嫩嬌色的轉變,莫煦宗胸口漫起一陣狂騷,如烙鐵般的勃發欲念以著張狂姿態,火熱呈現。
敏銳察覺到他顯而易見激動反應,她紅著臉訝聲驚道:“你怎麼又?”
“我也沒辦法。”沉嗓因為內心無法平息的欲望而顯得沙啞,一遇上她,自制力完全不受控制,他也感到無奈。
“你討厭。”她壓根不相信他那套說詞。
“咱們努力些,如此才能多些機會讓你懷上孩子,是不是?”不以為意地揚起打著壞主意的笑,他俯身輕吻細吮,試圖勾引她一同縱情。
被他粗嗄的呼息撓得發癢,她忍不住咯咯輕笑出聲地縮著肩,抗拒他的索求。
“你、你的身體才剛好些,晚些、晚些再努力。”
雖然她喜歡孩子、也想要孩子,但哪有人積極成這樣?
“不!現在努力。”渴望一觸即發,欲火當頭燒,哪是說滅便能滅。
丁笑蝶赧紅著臉想掙開他的懷抱,卻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他熱燙的薄唇鍥而不捨地纏著她、吻著她,非得逼得她受不住逸出嬌吟,與他徹底糾纏才甘心。
於是一波波潮湧的愛火讓彼此徹底沉醉。
在體力耗盡,彼此得到滿足後,深深交纏的身子仍捨不得分開,只是靜靜地相偎溫存,感受分享夫妻間恬靜的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丁笑蝶仿佛置身在不真實的甜蜜夫妻生活當中。
表面上莫煦宗的病雖未痊愈,卻也不需要殘破到時時以嘔血來嚇人。
人前他病懨懨,呈現在眾人面前的只能是相敬如賓的冷淡形象,而許多不為人知的美好,全發生在他臥病在榻的假象之後。
轉眼冬盡、春過,夏緊接著到來。
放眼望去,一片盎然綠意間,開滿數之不盡的野花,繽紛奪目。
而處在綠意中,穿著杏黃衣衫的纖影蹲在綠意間不知忙著什麼,那與百花爭妍的身影,讓莫煦宗原本落在帳冊上的目光,在不自覺中移轉。
“你到底在忙什麼?”定睛望了她許久,莫煦宗忍不住開口問。
這段時間來,兩人的感情益發濃密,不出任務的日子,他偶爾會呈現“神清氣朗”的模樣,帶著小娘子到戶外呼吸新鮮空氣。
因為他的“身體欠安”,所以他們走得不遠,大多是離府邸不遠的後山草原,有時也會趁深夜無人之時,抱著她上簷賞月,不再做對月獨酌的無聊事。
更甚著,他也帶她到竹居裡和暮定秋說話聊天。
聽見相公的喚聲,丁笑蝶從盎然綠意間抬起頭,對著他燦笑道:“宗哥,再等我一下。”
處在那備受丈夫寵愛的日子裡,她像一朵被珍寵的嬌花,以愛情為養分,整個人出落得更加動人。
“你如果再玩得像個泥人,我就不帶你回家!”有了幾次經驗,他收起帳冊,已經准備上前逮人。
他這小娘子單純的性子十年如一日,被他嬌寵後,這性子在他面前是益發無法無天。
初成親時建立的冷峻威嚴,早不復見……唔……其實打一開始,大而化之的她便不把他的怒意放在眼底,為所欲為得很。
“放心,我沒弄髒手。”絲毫不覺危險益發逼進,她分神答道。
拿她沒辦法,莫煦宗迅速來到她身後,突地由後張臂抱住她問:“你到底在忙什麼?”
突然被他抱住,丁笑蝶一個失衡,咯地一個勁往前倒,直接壓住她努力好久的草花環。
“呀!壓壞了啦!”捧著被壓扁的草花環,丁笑蝶惱得大叫。
“你忙了這麼久,才編這麼一小圈?”渾然不覺自己犯下滔天大罪,莫煦宗上前探看,定睛一瞧,他忍不住揚唇。
難得他那天真無邪的小娘子嫁給他將一年,卻絲毫未沾染一點為人婦的氣息,反而越來越可人,讓他無法不時時寵著。
“你管我!”她氣得嘟高著唇,張手想掐死他。“都是你害的!”
瞧她孩子氣的模樣,他拉開她的手笑道:“你想要,我做一個賠你。”
她挑眉一臉藐視,顯然不以為他一個大男人有編草花環的本事。
“別小看我。”她那模樣讓他朗笑出聲,和她在一起,他自在放松,就算是編草花環這種蠢事,也讓他覺得幸福。
拉著她坐在草地上,他硬是把她塞進懷裡,大手左抓一把材質較細長的柔韌的草枝、右摘一朵花,手指便靈巧地動了起來。
越來越習慣和他耳鬢廝磨的感覺,丁笑蝶軟軟依偎在身後寬闊堅硬的胸膛中,清亮的眸底有說不出的崇拜。
這一陣子親密相處下她才驚覺,她的相公果真無所不能。
他不但長得好、武功也好、輕功了得,更是絕頂聰明。
表面上他因為病入膏肓,無法接手莫家龐大的產業,但私底下,他總是趁空翻看各商鋪帳冊,觀察其營運狀況。
商鋪做什麼生意,與哪些商戶往來,他記得清清楚楚。
在他頭一回帶她翻上屋簷賞月,他俐落靈巧的身手,更讓她嘖嘖稱奇,忍不住想拍手鼓掌叫好。
當他褪去病癆子的外表,她重新認識他,任他數不清的好,深深攫住她的心,漸漸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
“怎麼突然安分了起來?”悠然驚覺她的安靜,忙著和手中花花草草奮戰的莫煦宗垂眸,頓下手中的動作問。
“宗哥……”
“怎麼了?”
“蝶兒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回過身,兩條纖臂攀住他的頸,盯著他的唇,清亮眼眸轉著不軌意圖。
“說什麼?”他挑眉靜瞅著她,仿佛從她眼裡讀出熟悉的訊息。
“蝶兒好愛好愛你唷!”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她主動將軟嫩嫩的朱唇貼在他剛毅的唇上。
莫煦宗一訝,甩開手中的草花環,坦然接受小娘子送上的香吻。
他喜歡她甜軟的唇與吻。
想當初她剛嫁給他時,他為了趕跑她,掰了個吸濁氣的歪理,帶她天天和他玩親親。
一天天累積下來,她生澀的吻漸漸長進,丁香小舌懂得回應他的熱情,大膽的與他纏綿。
兩人上了癮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以吻傳遞內心對彼此的愛意。
等到彼此氣息皆紊、神魂飄蕩,她才心滿意足偎在他懷裡,開始和他閒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談妹妹丁喜芸、談賭鬼老爹,以及在村裡有趣的點滴。
莫煦宗靜靜聽著她說,享受這一份難得的靜謐。
夏風撫過,綠浪隨風波瀾起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綠意清香的氣味。
在丁笑蝶說累了,忍不住枕在相公的懷裡昏昏欲睡。
任她在懷裡蹭窩著,莫煦宗突然開口:“過兩天我會再出趟任務。”
聞言,丁笑蝶猛地驚醒,騷擾她的瞌睡蟲跑得一只不剩。
“又要出任務?”
“那賊官滑溜得很,上回拿到的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信函,沒證據除掉他,皇上寢食難安。”
“會像上次一樣危險嗎?”她說著,亮眸盈滿著急切。
“你別擔心,這次皇上找了個人和我一起行動,不礙事的。”
就是明白她會擔心,他索性挑明說清楚,免得她兀自擔心猜疑。“是暮?”
“不,暮不完全是組織裡的人……”
不待他將話說完,她占有性地圈抱著他,孩子氣地警告:“我不管誰和你一起去,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像上回那樣嚇我,不准受傷!”
她早已戀上窩在他懷裡的感覺,喜歡鼻息間充斥著屬於他的陽剛氣息,更愛他帶給她的溫暖與安定。
丁笑蝶無法想象,若失去他,她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感覺她的纖臂將自己勒得緊緊的,莫煦宗甘之如飴地泛出一絲苦笑,以著相同的力道回抱她。
“我知道了,我答應你。”他輕聲笑歎。
將臉埋在相公的頸窩,聽著他篤定的保證,丁笑蝶咧嘴笑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悠閒的心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內心強烈的不安感。
那莫名的不安讓她的心在胸口悸動得發疼。
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如此不安嗎?
丁笑蝶懊惱地歎了口氣,不喜歡如此多愁善感的自己。
“唉——”
莫老爺剛結束這個月巡視城裡各鋪的狀況,回到府中,屁股還沒坐熱、茶尚未入口,妻子的哀歎便傳來,嚇得莫老爺險些弄翻了茶。
“呸、呸呸!你沒事歎個啥氣?惹晦氣。”
那哀歎幽幽怨怨回蕩,若一個沒留神,還以為府裡藏著不干淨的東西呢!
哀怨瞥了丈夫一眼,莫老夫人歎道:“聽說昨兒個王老爺的兒媳婦,生了對雙胞胎。”
莫老爺一愣。“人家生雙胞胎與你何干?難不成你還想老蚌……”
料想到丈夫接下來的驚人話語,莫老夫人急聲啐道:“呸、呸呸,我呸你個死老頭,狗嘴吐不出象牙!”
莫名其妙被罵個狗血淋頭,莫老爺索性閉著嘴不說話,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唉,算一算,媳婦都嫁來好些日子了,怎麼肚皮還是沒消息呢?”不理會丈夫冷冷的反應,莫老夫人兀自抱怨著。
噢!原來是為了這樁啊!莫老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好言好語地勸道:“甭急,宗兒身體不好,真勉強他,會受不住的。”
她惡狠狠賞了丈夫一記白眼,只覺得丈夫那話刺耳得緊。
“你不覺得兒子似乎不太喜歡媳婦嗎?”
兒子的身體不好是沒錯,但怎麼瞧就是瞧不出兩人間有新婚夫妻間的甜膩。
說到底,她就是嫌棄媳婦不如想像中爭氣,硬要為兒子納妾找理由。
趁隙飲了一口茶,莫老爺思索了好久才答。“會嗎?”
“我想替宗兒再納個妾。”
噗——莫老爺剛入口的茶水噴出。“什麼?要再替宗兒納妾?”
“哎喲。”嫌惡地掏出手絹擦去丈夫噴出的茶水,她緊接著道:“總之,我差人探聽了幾個不錯的女子,明兒個我會去瞧瞧。”
“這樣好嗎?”訝於妻子我行我素的決定,莫老爺忍不住發出疑問。
“有什麼不好?多娶個媳婦,咱們就多個機會抱孫子。”
想當初她也是費盡心機才探聽到媳婦的福氣,但似乎有些言過其實,以致媳婦到今天還沒能懷上孩子。
這回她可得睜大眼睛,為兒子挑個更好的女子!
“啊,你那是什麼歪理啦!”莫老爺頭痛了。
這女人就是善變,媳婦剛入門時他瞧妻子還跟她挺投緣的,怎麼才過了多久,全走了樣?
“我不管,咱們夫妻同心,到時你得幫我,一起再替兒子挑個媳婦。”
“唉……”奈何不了任性老妻,莫老爺萬分心煩,頭更痛了。
真不知這無理的決定,到時又會惹出多少事端。
送走莫煦宗,丁笑蝶陷入深深的落寞當中。
成親後,兩人鮮少分開,就算相公出任務,也不會花費太長的時間。
這一段時日來,兩人的感情漸深,莫煦宗離開這幾個時辰,居然讓丁笑蝶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狡詐難纏的貪官暗中與朝廷角力,這得莫煦宗不得不與同伴頻覷時機,一再探虎穴。
為了相公、為了朝廷、百姓,她似乎不得不接受。
只是每每守著空蕩蕩的寢房,丁笑蝶從未想過,平凡無奇的自己,竟會嫁這樣一個充滿正義使命的相公……
霍地打住思緒,驚覺相公在不自覺中又占滿她的思緒,丁笑蝶深呼吸一口氣,強迫把他趕出腦海,停止對他的思念。
思及此,丁笑蝶打起精神,捧起擺放著繡線、剪子等工具的籐藍,開始繡起荷包。
早些前她繡過一個雞心荷包給相公,蓼藍色布面上繡著亮黃色日頭及粉蝶。
煦陽下舞著粉蝶,構圖簡單意義深遠。
夫為天、妻戀夫,雞心形荷包將兩人繡進同一顆心裡,代表著夫妻同心。
她還記得相公瞧見那荷包時,藏在眸底的悸動,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將荷包攢進衣襟內暗袋的舉動,讓她大為感動地抱著他猛親。
而那一晚,在笑鬧的親吻中,引發不可收拾的親密愛火。
簾帳內,蕩漾春情化做纏綿不休的醉人漣漪……之後,她開始實行繡起不同花色的荷包。
她的手藝沒妹妹靈巧,不會繡太多精致的圖樣,僅是布料顏色和花色不同的荷包,單純只是讓相公可以依心情隨時替換。
為此莫煦宗苦笑,男子總不似女子喜新愛俏,即便言明自己只需一個荷包,他還是縱著小娘子,在他純色的男子天地間,綴滿七彩繽紛的荷包,滿足她想讓他感受她的愛的舉止。
光想到這點,丁笑蝶又忍不住偷偷笑出聲。
突然,一聲叩門聲讓她斂住笑,提高警覺。
“誰?”
“少夫人,是奴婢。”
“有事嗎?”
府裡的人因為相公因病而怪的脾氣,幾乎不太睬理他們夫妻,下人突然來敲門讓她有些訝異。
“喜芸姑娘托我帶了信。”
喜芸!一聽到妹妹的名字,丁笑蝶連忙起身開門。
嫁入莫家後她沒什麼機會回家探視家人,倒是近期常進城的妹妹,一進城總會托人送信給她。
遣走丫頭,她一看完妹妹捎來的信息,臉色大變。
妹妹說,死性不改的賭鬼老爹居然要把妹妹賣給鄰邦縣富老爺當小妾。
為了躲開那個花甲之年的富老爺的糾纏,妹妹不敢留在家裡……
丁笑蝶的思緒有些混亂,她擔心妹妹,更氣賭博鬼老爹又做出這樣離譜的事!
她擔心妹妹的安危,偏偏相公出了任務,在萬般焦急的情緒下,她把念頭轉到暮定秋身上。
在她知道相公的另一個身份後,就算出了任務,寢房裡的狀況由她負責,也不需要暮定秋代莫煦宗臥病在榻。為此暮定秋樂得兩袖清風,繼續他猶如清修般,不理人間世事的日子。
或許……她可以請他幫個忙,請他代為打探妹妹的下落。
若妹妹真的不幸落入那個年紀一大把,卻硬要納小妾的老不死手上,至少可以請暮代她贖妹妹回來。
思緒草草掠過,丁笑蝶越想越覺得可行,隨手捉了個黛青色荷包後,她小心翼翼往竹居而去。
月色清亮。
夜風送爽,空氣裡彌漫著股若有似無的清雅花香,撫去天地間的悶息,也將丁笑蝶心裡的浮躁悄然抑下。
由竹居回來後,她便獨坐在園子裡,肘顎望月,感歎“一種米養百種人”的真理。
稍早前,她悄悄到竹居請暮幫忙,沒想到他不給半分情面,二話不說便拒絕她的哀求。
她帶著滿心誠意獻上當謝禮的荷包,竟被他冷冷地甩在竹居石桌上,態度冷淡得徹底。
那張充滿異國風情、和相公有得比的大冷臉,冷得一絲不苟,凍得她只有摸摸鼻子離開。
她想不透,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硬心腸的人。
他不覺得拒絕她這樣無助的女子會良心不安嗎?
抱怨歸抱怨,沒了暮的幫忙,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幫妹妹?她該麻煩相公嗎?
由竹居回院落這一路,丁笑蝶腦中反覆思索著,求助無門的感覺讓她憂心又茫然。
突然,一抹沉嗓響起打破她的冥思。
“我不在時,你去找暮了?”
四周一片靜謐,除了蟲鳴再無其他聲響,那突響起的沉嗓讓丁笑蝶忍不住顫了顫,回首望向聲音來源。
月光下,高大勁瘦的身軀靜佇一旁,猶如一箅石雕像,那張有著冷峻線條的臉龐,在如脂光絲浸潤下,被刻劃得明暗分明,越顯冷肅得懾人。
像是瞧慣這樣一張嚴峻的臉,丁笑蝶一愣,瞬即扯開燦笑,興奮地撲進男子懷裡。“相公你回來了!”
是夫妻間的默契嗎?她才剛想他,他居然就出現了。
雖然她還是不習慣相公幾近無聲的腳步,總是會被他嚇到,但丁笑蝶卻將此視為驚喜。
像此時,她便有這樣的感覺!
她興奮想著,卻突然發現相公的反應不若往昔。
以前她若這麼沒分寸的撲撞進他懷裡,總會惹來他一陣碎念。
今兒個倒稀奇,相公非但沒碎念,那被她抱住的身體曲線,僵硬得讓她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
“相公你怎麼了?”
對於妹妹的事她正愁無計可施,原本想請相公幫忙,沒想到一瞧見他沉冷的臉色,對妹妹的憂心,全沒用的拋到腦後,此刻她所有的心思全落在他身上。
是因為任務尚未完成所以煩心嗎?
“你是不是去找暮了?”迎向她關切的小臉,他輕輕推開她,表情嚴肅地問。
回府前他走了趟竹居,難得不見暮定秋蹤影,然後他瞧見一個擱在石桌上的黛青荷包。
他記得那是她可愛的小娘子准備繡給他的第二十一個荷包,她居然把荷包轉送給暮定秋。
為什麼?
他們常在他出任務時見面嗎?
頓時,一個一個猜疑,伴隨著生平頭一回湧上心頭的醋意,妒意,瞬間將他的理智淹沒。
覷著相公線條冷硬的俊顏,丁笑蝶踮高腳尖,攀住他的寬肩,憂心地問“宗哥……你生氣了嗎?是任務不順利嗎?”
拉下搭在他肩上的纖臂,他語調壓抑地低吼:“回答我!”
丁笑蝶不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強烈感覺到他的怒意。
他冷峻的外表覺穩冷靜,但此時過分起伏的胸膛,卻洩露他的心情。
“我是去找過暮——”他心裡充滿了疑惑,卻還是乖乖回答。
“你去找他做什麼?”
相公最近為了那貪官忙得焦頭爛額,她實在不想再拿娘家的事,再徒增他的困擾。
“就……就……隨便聊聊。”她支支吾吾,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模糊帶過,眸子飄飄移移就是不敢直視他銳利的冷目。
唉!她不擅長說謊啦!
她言詞閃爍、欲言又止的詭異態度,讓莫煦宗無法不懷疑,她找暮、把黛青荷包送給他的用意。
一想起那個原本屬於他的黛青荷包……一把妒火就這麼燒掉他腦中的理智與原有的沉定。
他是家中獨子,從小身體虛弱,得到的是無盡的關愛與專寵。
無人可以瓜分他得到的愛,他甚至不熟悉也不知道“吃醋”、“嫉妒”是什麼樣的感覺。
直到今日,他嘗到那滋味,酸澀得讓他瀕臨失控邊緣。
“以後不准你去找他!”峻眸瞬間變得冷厲,他用力箝握住她的手腕,咬著牙道。
“為什麼?”她迷惑地眨眨眼,實在瞧不明白相公發什麼火。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他拉不下臉問她黛青荷包的去處,滿腔酸澀讓他無法追問。她究竟找暮聊些什麼、說些什麼。
只要一想到她一心只為他綻放的笑顏,也為另一個男人綻放,心裡的妒火轟得他的心無一處完好。
“晤,好吧!如果相公不喜歡,蝶兒不找他就是了。”
說是這麼說,丁笑蝶擔心、掛念的還是妹妹的安危。
唉,暮定秋不幫她,還有誰可以幫她呢?
相公已經夠忙、夠煩,她實在不想再加重相公的負擔。
見她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莫煦宗心煩意亂,思緒亂得無一絲清明。好不容易取得趙封貪污罪證完成任務,他心裡萬分歡喜,想同她分享內心的喜悅,沒想到,僅僅是一瞬間,他的情緒因為一只黛青荷包,低落至極。
他們是如此親密且信任彼此,什麼時候開始,她心裡藏著不願對他說的秘密?思及此,莫煦宗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女人再天真,也有難以捉摸的一面。
他以為他了解她,早已將她摸得徹底,卻沒想到,他的小娘子似乎不如他所想得那般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