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的確在阿史那鷹要左瀠瀠「說到做到」的情況下迅速流逝。
左瀠瀠不再對他笑盈盈,反而像個小大人,老是繃著一張臉只交代要說的,給他吃飯喝藥時,更沒有一句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面對這樣的差別待遇,他的心口沒來由的覺得悶。
除了他之外,她對其他人都是笑容可掬,態度和善,尤其是來找醫婆婆看病的男女老小,總是要找他說說話才甘願離開。
只是最近也不知道哪個三姑六婆替他宣傳的——
「你就是被老樵夫救的人啊?」
「哇!你好高好壯,長得很俊嘛。」
「打哪兒來的,有沒有家室?」
「你要往哪裡去?三天前,林家二小姐來看病,瞧了你一眼就失了魂,要不要我現賺個媒人錢,幫你找老婆?」
「什麼老婆?瞧他跟瀠瀠多搭啊,好多媒人也上她家去,但我左看右看,就他們兩個搭!」
此時,已能坐起身的阿史那鷹像只奇珍異獸般被一群老老小小包圍,俊臉臭到不能再臭,但這群鄉巴佬仍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沒了。
就在他打算吼人時,一抹小小的藍白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要吃藥了,你們先出去吧。」左瀠瀠巧笑倩兮的端了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我的門要上閂。」待大伙離開後,阿史那鷹立即說。
這句話是命令,因為他發現門上沒閂,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他的房間。
如往常的,小不點沒理他,只是把藥端到他面前,他瞪她一眼,接過藥,邊吹邊喝下一天比一天苦的藥湯。
喝完,他濃眉也蹙緊了,「你故意放一大堆黃連,是不是?」苦死人不償命,連他這不怕苦的男人都要投降了!
「那要問你為什麼傷勢一天天好,火氣卻一天天旺了。」
「是我該問你吧?為何任由一堆閒雜人等在我這進進出出,把我當猴子看?」
他才氣呢。
左瀠瀠斜眼瞪他,撇撇嘴角,沒回答,只是把碗拿到桌上後,拿了醫藥箱走過來,在床沿坐下,替他的腳換藥。傷口快要結痂了,他的恢復情況比她想像中還好,再看他的胸口——
阿史那鷹抿抿唇,很熟稔的解開上衣,看著她的小手在他斷掉的肋骨部分輕輕按壓,因為這個動作,她離他很近,近到他得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處子香,引起他一陣不該有的莫名騷動。
左瀠瀠的視線始終定視在他赤裸的胸膛,但她的確能明白感受到他的黑眸是如何直勾勾的盯著她。
她的心跳開始變得怪怪的,忽快忽慢,得暗逼自己冷靜下來才能好好診療。也許就如醫婆婆所言,他年輕、身子好,恢復能力也佳,再加上每天她會就他的復原情形向醫婆婆請益,適時調整藥物,不僅讓自己的醫術更上層樓,鷹的傷勢也恢復得愈來愈好,只是——算了算,都已經有二十天了……
再次為他下針到結束,兩人之間都沒有人說話。
她起身收拾藥箱,他趁隙穿好上衣,這時又有兩名老人家走進來。
「孟伯伯、司伯伯。」左瀠瀠朝他們嫣然一笑。
阿史那鷹也很難得的朝兩個老人家點個頭,因為前幾天,他已從他人口中得知救他的就是這兩名樵夫。
「年輕人,你看起來愈來愈好了。」
「是啊,看來瀠瀠的醫術也愈來愈好了,當初我們救起你時,還在猜能不能救活呢!」
在兩名老人家湊近他,朝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時,左瀠瀠即先行退出去,但他的眼神卻不受控制的追隨者她,一直到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只是,一收回目光,就發現兩個老人家正賊兮兮的瞅著他笑。
「瀠瀠很棒吧?」
「她是個好孩子,懂醫術,雕刻也不弱,完全承襲她爹——」
「雕刻?」阿史那鷹眉一蹙,這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哎呀,老孟,瀠瀠她爹不喜歡我們跟人提這個,聊別的!」
「對,我怎麼忘了,謝謝你提醒。」
阿史那鷹看著兩老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很想問為什麼,但問了又如何?他知道左瀠瀠更多的事意欲何為?不是說了,他恨不得早點離開?
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但二老的交談裡突然有一句話博取了他的注意。
「瀠瀠一定可以嫁個溫柔又體貼的好男人——」
「體貼溫柔能幹什麼?男人要夠強悍才能保護心愛的女人!」
這句話尚未思考,即從阿史那鷹的口中脫出,而這話一出口,兩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有是賊兮兮的笑了。
「你也被瀠瀠吸引了?」
「那要排隊啊,這太原城已經夠大了,不管定山上、城裡、鄉下,喜歡她的男人多到數不清。」孟老爹邊說還邊比手畫腳,「要不是這木屋裡有老太婆在,把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裝病的王公貴族們以針灸、喝苦藥整治,這裡哪有可能這麼清靜啊?」
「她——真的那麼多男人喜歡?」得知這一點,阿史那鷹更悶了。
「當然,要不是我們兩個老的不爭氣,生不出兒子來,要不然瀠瀠不是老孟就是我老司的兒媳婦了!」老人家煞有其事的拍拍自己的胸膛,再拍拍好友的胸口,兩人極有默契的點點頭。
「……我想休息了。」
莫名的,阿史那鷹對自己生起氣來,也不管兩個老人還杵在房間內,便逕自合上眼睛假寐,但一顆心卻莫名的老繫著那個壞脾氣的丫頭,她要嫁人?她可以嫁人?有哪個男人能擁有她?
不!沒有人!除了——
他深吸口氣,拒絕再想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史那鷹身上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甚至可以起身,慢慢的走動幾步,也可以不用孟老爹、司老爹的幫忙,就能自己在房間裡淨身。
但或許正因為他能自己做的事愈來愈多,他看到左瀠瀠的時間反而愈來愈短。
有時候,她得代替醫婆婆治療其他病人,有時,又會拿起雕刻刀及一塊手心大小的木頭在他面前又磨又刻的,但弄了好些天,也不過弄出一顆圓球來而已,而且,她專注在那顆木球的時間愈來愈多,令他很不開心。
很不可思議的,他如果沒看到她,就會下意識的開始找她,想知道她又到哪裡去打諢摸魚,忘了來看看他的傷?
但這樣莫名其妙的渴望最後他都忍住了,加上他走沒幾步胸口就痛,所以,他並未真的去找人,可這會兒他走著走著,竟然第一次跨出這間小房間,而胸口的傷僅微微刺疼,看來已無大礙,他甚至可以凝聚內力好一陣子。
走了幾步,他就看到左瀠瀠站在廳堂門口,跟一名帶著一個七、八歲孩子在身邊的老奶奶說話。
「沒關係的,不過是一顆木球嘛,而且上面還刻了些圖形,可是刻得四不像,好醜的,我本來想把它藏起來就算了,這下子,讓小志玩到不見正好,連藏都不用了。」
這一席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她其實是很捨不得的。因為這些時日一直忙著照顧鷹,她好久都沒空碰雕刻工具,所以在鷹的情形漸漸好轉後,她再也忍不住,憑著一股衝動,就開始雕刻鷹那張讓老太爺特別眷顧的臉。
「可是,這幾天我帶小志給陶婆婆看他的風寒時,可是見你在一旁邊聽邊刻的——」
「何奶奶,真的沒關係,我是刻著玩的,我又沒有我老爹的天賦,你別掛在心上了。」她笑瞇瞇的蹲下身子,看著被奶奶斥責,早已紅了眼眶的小志,「別哭了,我還得感謝你替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呢。」
「真的嗎?」小男孩扁著嘴,還是不放心。
「當然,想丟又捨不得丟,優柔寡斷的,這很不好呢!」
小志這才破涕為笑,何奶奶感激的看著她,朝她道了謝,這才帶著孫子下山。
左瀠瀠看著祖孫兩人消失在視線裡,才吐了一口長氣,喃喃低語,「真的弄丟了嗎?」她那顆圓球上已刻好鷹的輪廓,但並不明顯,因為她刻意將五官分開,只有她看得懂,就這麼沒了?偏偏那個人今天得在傍晚前下山,她來不及了……「唉!」她忍不住歎息。
「虛偽!」不屑的低沉嗓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她先是一愣,隨即飛快轉過身,就看到她心裡的那個人一手撫著胸口,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你說我虛偽?」
「沒錯,明明很在乎,不然不會說那句『真的弄丟了嗎』的話,也不會歎氣,為什麼還要反過來跟孩子說謝謝?」他的國家習慣掠奪,不容許自己的東西被他人霸佔,所以,戰爭可以說是必然的生存遊戲,因此他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原來是——她一開始還聽不懂呢!她瞪他一眼,「又不干你的事。」
是不干他的事,可是……「孩子做錯事了,就該指正他,而不是姑息他!」
「小志一直是個好孩子,而且他才七歲——算了,我跟你說這麼多做什麼?」
她看到不遠處有一頂極為眼熟的轎子正往這裡來,想也沒想的就越過他要走出去,但他卻伸手揪住她的手臂,「你懶得理我?否則,什麼叫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阿史那鷹發現自己很討厭被她忽略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左瀠瀠拉開他的手,她想多理他一些也沒法子,只是有點兒難以啟齒,所以,她打算下午再跟他說。
再者,明天她也要下山了,她得跟父母進京,為他醫治到這一天,算是仁至義盡,她悶悶的想。
「醫婆婆今天有事下山,我得代替她看病,你可以回房休息,也可以去走走,不過別去找那匹馬,它的腳傷好了,但一天比一天還焦躁——」
「瀠瀠,女神醫,女神醫呢?」
轎子才剛停妥,一名看來就像個暴發戶,全身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急急下轎,一雙驚慌大眼完全不看阿史那鷹,只是抓著左瀠瀠的手,焦急的想找醫婆婆。
對這個一年半載總會來找醫婆婆幾次的老病號,左瀠瀠已經知道怎麼應付他了,「不急不急,翁老爺,醫婆婆開給你的藥方沒效了嗎?」
臉蛋跟身材都圓滾滾的翁老爺用力點點頭,「是啊是啊,瀠瀠,都沒效了,我渾身不對勁,每個地方都痛!」
「哪裡痛?」
「我的胸口、眼睛、嘴巴、肚子……每個地方都痛!」
阿史那鷹冷眼看著這個胖胖的中年人被左瀠瀠帶到椅子前坐下。
哼,根本是裝病想調戲小不點吧?雖然他不是大夫,但瞧這中年人臉色紅潤,剛剛跑進來的步伐一點都不虛,實在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病。
左瀠瀠也夠蠢的了,竟然伸出手從翁老爺的臉、眼睛、嘴巴,甚至肚子,仔仔細細的摸按了一遍。
他很生氣!不!是非常非常的生氣!她怎麼可以什麼人都摸?而且還是男人!莫名的妒忌湧上心頭,阿史那鷹黑眸深幽的怒視著她。
挺直了腰桿,左瀠瀠美麗的小臉竟分外嚴肅,「翁老爺,其實我會看病也會看相,你渾身不舒服並不是單純的病痛而已。」
「那是什麼?」翁老爺一臉害怕。
她突然壓低了聲音,一臉敬畏,「其實有不好的東西纏上你了!」
聞言,翁老爺臉色刷地一白。
「別怕,你啊,要多做點功德,要真心真意的、身邊就會聚集很多善良的正氣,屆時,那個壞東西就不敢留在你身邊,你這些怪怪的病痛就會過去了。」
「是嗎?」翁老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是,這麼著吧,前些日子,另一個山頭的綠桃村通往山下的吊橋被滾滾泥流給衝垮了,現在住在村裡的人進出都要繞上一座山,翁老爺可派人去搭建,再進村裡去行善,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這樣定能把不好的東西趕走。」
翁老爺聽著她的建議一邊點頭,突然,眼睛一亮,「瀠瀠,我怎麼才聽你這一說,整個人就突然有精神了?」
她用力點頭,「那是善念起,邪氣就退了一些,翁老爺,你快去辦吧。」
送走了翁老爺後,左瀠瀠才注意到有人正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瞪著她看,「幹什麼?」
「怪力亂神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是怎樣?她做什麼他都看不順眼?抿抿唇,她朝門外走出去,本以為他不會跟上來,但他還是跟上了,代表他一定要得到答案。
「好吧,我只能說,翁老爺是無病呻吟的人,日子過得太閒,心裡寂寞,而醫者要醫病,更要醫心,翁老爺家財萬貫卻沒有任何妻妾,就是因為有算命仙說,他只要娶妻就會家破人亡,懂嗎?」
所以,她才會用這種方式來治他,因為他相信。
瞧她愈走愈快,阿史那鷹的心愈來愈不快,「你對別人的耐心都不錯,不管是孩子還是那老頭,但對我,倒很缺少。」
她一愣,腳步一頓,終於回頭看他,「你這是在抱怨?」
「這是在——」他硬生生的吞下到口的「乎」字。他瘋了?他怎麼會在乎這個小不點?她根本連女人都談不上!
「在什麼?」她不解的看著他。
「哪有什麼?我只是覺得你的耐心不足,當什麼大夫!」他只能以批評來掩飾湧上心口的奇怪悸動。
這可惡的傢伙!都要分開了,連句好話也不會說!她沒好氣的瞪著他,「我當什麼大夫?就是因為你的自大病太嚴重了,所以我這大夫得對你少點耐心,這就是對症下藥的處方!」
「你這臭丫頭!」
「你才是沒耐心的臭傢伙呢!我話還沒說完,這個處方你可以不必在乎,準備走人了!」
他濃眉一蹙,「你這話什麼意思?」
「醫婆婆覺得你的病已經好了大半,她下山前說了,傍晚前你得走人!」呵!
原本難以啟齒的話,這會兒在怒火的楊風點火下她可是說得很痛快。
「你答應了?」他惡狠狠的瞪著她,這麼問是因為一連幾天,他都聽到那個老太婆要她叫他離開,可是她都會說「再等一等」。
左瀠瀠用力的瞪回去,「那當然,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瞧,你現在就走得不錯啦,難道要我養你一輩子?丟不丟臉啊,你是男人耶!」
這個該死的女人!對別人都輕聲細語、笑容滿面,也能替對方著想,為何對他就這麼不同?
「還有,我真的會替人看相,你這種人是大惡的面相,離你愈遠愈好,愈沒有麻煩!」她氣呼呼的大步往另一邊去,因為要把握時間啊,這一天的事情好多,可她還沒去餵那匹馬,這會兒才走到小道,已聽到它在嘶嘶亂叫了。
這個女人竟敢給他用跑的!欺負他大病初癒嗎?
但黑颯的聲音愈來愈近,他想看看它,可抬頭看向前方……
顯然他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要走。
這段路的確不短,但也讓阿史那鷹看清楚自己住了快一個月的木屋環境有多麼優美。
他一步一步的走著,發現木屋後方還有一座梅園,連接梅園的是一條鋪著細碎白色卵石的小小柵欄,柵欄兩旁還栽種了不少藥草及蔬果,最令人驚艷的是,竟然還有一條潺潺溪流蜿蜒而過,只是走到這裡,他已有些微喘,慶幸的是,一過梅園,他就看到了左瀠瀠,還有關著黑颯的柵欄。
左瀠瀠側身對著他,因此尚未察覺到他的到來,但黑颯已有反應。
「嘶——嘶——」
「嘿,你怎麼又抓狂了?快吃啊!我很忙的。」
左瀠瀠杏眼圓睜的瞪著眼前這匹黑色烈馬,瞧它鼻翼撐大,猛噴著氣兒,還不時仰起前腳跳著、嘗試跑著,即使繩索仍套在它脖子上,但它還是在掙扎。
阿史那鷹靜靜的凝睇著她,認真說來,使節團剛進入大唐城市,他就看了不少袒領、粉胸半掩的女子,但左瀠瀠卻幾乎是清一色的斜領窄袖、高腰長裙,而且幾乎都是藍白色的,此時,一身藍白長衣的她,襯著她身後的藍天白雲,他不得不承認他她真的很美、很吸引人。
尤其是此刻的她,因黑颯不聽她的話,那雙熠熠明眸氣呼呼的發亮,雙頰因怒氣而白裡透紅,一張微噘櫻唇看來更是軟嫩有彈性,在在誘惑著他上前擷取——
阿史那鷹的心陡地一震,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渴望有些錯愕,連忙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在黑颯身上,一邊平息那不該有的紊亂悸動。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它,見黑颯的反應愈來愈大,又跳又仰頭,但他忍不住笑了。
但走到左瀠瀠身後,他臉上的笑容便隱沒,因為從小到大,他就不是個愛笑之人,比同齡孩子早熟的他,很在就被冠上冷漠無情又狂野不羈的評論,這幾年,身處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的皇室鬥爭裡,他的笑容便更少了。
「它就是你說不要靠近的馬?」
聞言,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馬兒身上的左瀠瀠先是一愣,接著,才看向已站到她身邊的人,「它是啊,而且一天比一天難以靠近。不過——」她上上下下的好好把他看上一遍,「看來醫婆婆是對的,你真的該走了。」能走上這一段小小的上坡路,他的身體應該恢復八成了。
但阿史那鷹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問:「我想你一直無法馴服它吧。」
她點頭承認,「嗯,連貼靠在柵欄想欺近它的身都難,這匹馬兒脾氣暴躁,是別想騎它了,就算我照顧它一個月也一樣,咦?想想這傢伙就跟某個人一樣不懂得感激嘛!」
這小傢伙又拐著彎罵人了!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如果我馴服它,你就懂得感激?懂得回報?」
「你?」她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回報是沒問題啦,如果它真的能讓我騎著四處去。只是——我看算了吧,你不會想再斷一次肋骨吧。」
他黑眸倏地一瞇,吼她,「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沒有本事?」
左瀠瀠被這近在咫尺的吼聲嚇得瑟縮一下。他幹麼突然生氣?懾人的黑眸子還惡狠狠的瞪著她,挺嚇人的。
但他突然要跨進柵欄的動作更嚇壞了她,她想也沒想的就上去揪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還想賴在這兒不走?不然幹麼自盡啊?這匹馬兒會把你踢飛,會把你踹死,會讓你的腦袋分家——」
「閉嘴!左瀠瀠,我可以駕馭這匹馬!」阿史那鷹簡直快氣炸心肺了!她為什麼這麼瞧不起他?而該死的,他又為什麼這麼在乎她的觀感?
他凶什麼?左瀠瀠也大為光火,「你才閉嘴咧,我那麼辛苦努力的把你治好,你一點都不懂得珍惜,還為了可笑的男性自尊要馴服這匹烈馬,你是瘋了嗎?」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放手!」
可她的小手仍緊緊的揪著他的衣服,「不放,除非你答應不亂來。」
「真是夠了!我為什麼要跟你囉嗦這麼多!」他粗魯的扯掉她的手,凝聚內力,一個飛身躍上馬背,替黑颯扔掉套住他它脖子的套繩。
黑颯不停的嘶鳴跳躍,前後轉圈,阿史那鷹很清楚,這是它開心的表現。
但看在左瀠瀠的眼裡可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那匹高大駿馬企圖將他甩下馬背啊!「小心!」她快緊張死了!
但慢慢的,她就看出點端倪了,鷹是敏捷的抓著韁繩,很有規律的跟著馬兒起伏,看來一派輕鬆。
這簡直是……左瀠瀠從緊張兮兮、看傻眼,到現在氣到差點沒抽筋。這匹暴烈的駿馬真的被他馴服,靜靜站立不動了!
「怎麼可以這樣嘛!是誰替你準備吃的、喝的,讓你有個安家之所?還是你就是天生的欺善怕惡?或是嗅到同一股暴戾氣味,臭味相投——」
「小不點,你不要愈罵愈順口!」
瞧她那張俏臉忿忿不平,阿史那鷹翻身下了馬背,走到她面前,臉色也不好,因為她的話裡沒有一句讚美。
「換你上,只要你也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就得做一件事來回報我。」
而他一定會好好思考要她做什麼,這件事一定要她悔不當初,誰教這小不點不僅瞧不起他,就連罵他的人跟他的馬時還特別溜!
要她上?左瀠瀠眼睛倏地瞪大,急急搖手晃腦的往後退,「不要!不行的,我跟你說,我還沒靠近它,它就抓狂了,我會被它甩出去,會跌斷脖子——」
他幾個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臂,「你是膽小鬼?還是想耍賴不認帳?」
「都不是!我只是愛惜生命。」她咕噥一聲。生命很美好啊。
但他仍強拉著她到柵欄前,開門走進去,她提心吊膽的被拖拉著靠近馬,但詭異的是,那匹烈馬竟動也不動!
接著,阿史那鷹突地抓住她的腰,將她抱到馬背上坐下,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下,黑颯乖乖的站在原地,依舊動也不動。
「這——」她瞠目結舌。
「你欠我一件事,我在離開前會告訴你。」他繃著一張俊顏將她抱下馬來,兩人把柵欄門關好後,即沉默的往木屋走去。只是——走著走著,有一個念頭突然在左瀠瀠的內心成形。
「你先回去,我要去證明一件事。」如果證明屬實,她就沒有欠他任何事了。
阿史那鷹不解的看著她又往黑颯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