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本事件的中心人物雲寂,目前卻成了最置身事外的一個。
「小雲,你走吧。離開這兒,去放鬆下心情。」
那時候,白銀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這溫和的表象下是否有其他的什麼情緒……雲寂不知道。
白銀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對誰都很溫柔。
城裡的玩家之所以興奮過度,是因為他們從未見過今天這樣反常的白銀——於是,看好戲的心理不可抑制地萌生了出來。
這場風波將持續到幾時,已經成為了全服務器最受關注的話題。有人不斷地用世界頻道詢問著事件的起因,得到的回復卻少之又少。大概是由於目前事件相關人員都繃緊了神經,而其他無事可做的人又沒有任何八卦的心情吧,比如雲寂自己,以及雲寂身邊的瘋子殿下。
隨著白銀最後一個「走」字的出口,雲寂被瘋子拉離了酒館,從法倫丁一路拉到塞林格勒。雖然有點擔心白銀的情緒,但是後面發生的事他再沒機會看見,只能從瘋子口中和世界頻道的消息中推測著目前的情況。
白銀髮火了。他下了自月下回憶創建以來的第一個誅殺令,連續數個小時帶人對商會高層進行圍剿。臨近中午,幾個大公會紛紛表示願意支援月下,聯合反商。此外,江流發佈的警告迅息使得商會內部大亂,不少成員已經退出以求自保……
事件在向著更嚴重的方向發展。
從不發火的人更不能輕易招惹——這是不是一個真理?
瘋子一直在用密聊和城裡的雨息聯繫,關注著商會的動向和己方的狀況。雲寂找不到人說話,也不能回去,只得坐在地上發呆。
整件事因尼維拉而起,因自己的無力而變糟,因白銀的怒氣而擴大。
怎麼看,自己都是需要反省的。
自己過於大意,沒有將這件SS級珍寶好好存放起來,反而成天掛在身上招搖……現在看來,實在是愚蠢至極。
這是浮塵留給自己的唯一一件東西。
和白銀第二次見面時,白銀那帶著驚訝與喜悅的目光就牢牢地落在了尼維拉的身上。雖然在知道事情原委後沒有開口索要,但是之前,白銀一定是抱著要將它取回的態度的吧。
雲寂不知道浮塵為何要送這麼珍貴的東西給自己,既然收下了就應該好好珍惜。可是誰能料到,現在的尼維拉,已經化成一灘水了……
一想到這個事實,雲寂的心就一緊。
虛擬的物品,雲寂不會介意它們是丟失還是被轉賣。
只有尼維拉,是唯一一個例外。
「小雲,你還好嗎?」
瘋子見雲寂許久沒有動靜,有些擔心地戳戳他的肩膀。之前按白銀的吩咐拉走了他,也是為了他的情緒著想。雨息再三叮囑過「在雲寂恢復正常前千萬別放他回來」,瘋子不禁覺得自己很像在看守犯人……
「嗯?」雲寂輕輕地應了一聲,語氣已經很平靜了。
此刻二人坐在塞林格勒地區的一處遺跡裡,旁邊稀疏地立著幾棵樹,附近一片荒涼。
塞林格勒靠近卡拉迪斯沙漠邊緣地區,風沙很大。除了風聲和他們說話的聲音,周圍再也沒有其生物的動靜。
這環境倒是很適合自省。雲寂笑。
「在想什麼?開始鑽牛角尖了?」這個微笑讓瘋子皺了眉頭。雲寂的情緒對他來說實在是很難琢磨。
「算是鑽牛角尖麼?」雲寂聳聳肩,歎道,「只是覺得自己的確該負責任。現在跑得如此之遠,是不是很像逃避?」
「那是因為……」瘋子想辯解什麼。
「我清楚,是白銀叫我走的,但那是因為白銀知道我不想留在那裡。」雲寂輕輕地道,「該負責任的我卻根本不想留在那裡,只想躲得遠遠的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你這還不叫鑽牛角尖?」瘋子苦笑,「你都在想些什麼啊?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一個人能解決的吧?二當家叫你走當然是……」
「我自己出的問題,卻不能自己解決,最後還把所有事都丟給白銀。說真的……我很沒用。」
雲寂出神地望著地面。曾經意氣風發我行我素從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裡的法倫丁第一奸商,如今的表情,就像個受了挫受了傷的孩子。
「好啦……」
瘋子有點心疼,上前用力地拍了兩下他細瘦的肩。
「小雲,你要清楚一件事。」
雲寂抬起頭,有些迷惑地望著他。
「你這麼見外的話,二當家會很鬱悶的。他雖然溫和,卻不是那種喜歡到處攬麻煩上身的人,他是因為重視你,所以才會為你生氣為你出頭。況且和失去的尼維拉比起來,二當家更生氣的,應該是那些人對你做的事情吧。」
「……」
雲寂聽完,怔了一下無話反駁。
「我很少安慰人的,如果我的話說得不對,你也千萬別介意。」瘋子撓了撓頭,繼續說道,「因為有些事怎麼說呢……你和浮塵都是二當家最願意親近的人,之前有人也說過你像浮塵……呃,你別生氣啊……可是在我看來,你跟浮塵的性格完全不一樣,而且,我感覺二當家對你們的態度也不同……」
瘋子頓了頓,長舒一口氣。
「至於是哪裡不同,我一時間也說不上來,讓我再琢磨琢磨……」
「……「
瘋子的話,其實是很簡單的一番話,並沒有很明白地解釋什麼。
但是這番話,卻讓雲寂的心裡出現了一陣莫名的慌亂。
彷彿再說下去,會觸碰到不該觸碰的禁區……
雲寂想起,某次在攻城戰開始之前雨息說的話——
「我發誓一定不能成為他的負擔,我發誓要與他並肩。為了這樣的目標我一直在努力……雖然,從沒指望過任何好的結果。」
說著這番話的雨息,認真而執著的表情非常美麗。即使她想並肩的對象,是那個讓人怎麼追、都追不上的白銀。
當時聽到這番話的感覺,和現在回憶起來的感覺又有不同。那時候是些許的讚歎與感傷,現在,是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我發誓一定不能成為他的負擔,我發誓要與他並肩……
雨息的期望,不也正是自己的期望麼……
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有做到過吧……自己對白銀,只有無限的依賴。每天上線,能看見他的微笑能聽見他的聲音能和他一起消磨時光就是最幸福的事,接受他的庇護和照顧,霸佔他身邊本該屬於他人的位置。曾經不需要任何人擔心的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眷戀起了一個人的溫度。
雲寂默默地垂下眼簾。
本不該這樣的……
瘋子說,白銀待自己和待浮塵的態度並不一樣。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不一樣?
陷得太深的人,究竟是白銀還是自己……
「小雲!」
瘋子忽然一把將雲寂從地上拽起來,力氣大得驚人。
「快看!」
雲寂轉過頭,瞥見了一個人。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那個黑色的身影尤其顯眼。
那個人在跑,跑得很快,似乎想躲避什麼。
雲寂知道他在躲避什麼。
雲寂不會忘記他,不會忘記在不久之前,他臉上貪婪又扭曲的笑容。
他曾數次向自己揮劍——
「是排骨精……」
「快追!」
瘋子立刻提著刀衝了出去,近乎囂張地大叫起來:
「來得正好!爺爺我非把你砍成十八塊不可!!」
二人追著排骨精,很快跑出了塞林格勒的範圍,又在卡拉迪斯沙漠上狂奔了好一陣。
可惜他們始終跟不上對方的腳步,最後只能看著那個黑色的小點離他們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靠……他的移動速度好快,居然喝了速度水都跟不上。」瘋子恨恨地咬牙,「快得太變態了!」
「大概是鞋子的關係吧,我們身上都沒有帶加速的裝備。」
雲寂冷靜地分析著,在原地坐了下來。
追了這麼久的人,他的體力有點透支。剛才顧不上喝體力水,使得阿薩斯在肩膀上尖叫了很久。
其實就算追上那傢伙又怎樣呢,最多只能殺他來洩憤吧。說不定還會被他反過來殺掉,畢竟自己實在……
實在是,缺乏戰鬥力。
網游的世界並不比現實輕鬆多少。在這裡,弱者一旦觸犯了強者的利益,就只能任由對方欺凌,直至被驅逐出境。
如此的殘酷。
「現在怎麼辦?」
瘋子長長地吸了口氣,望著頭頂陰鬱的天空,有些茫然。
此刻二人正站在卡拉迪斯沙漠的中央,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
要出去,並不容易。沙漠的環境變幻莫測,往來通行的玩家若沒有飛行寵物,很容易被困在這個地方。
「直接回城吧。」雲寂建議。
這顯然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了,雖然瘋子已奉雨息之命把他隔離在了城市之外,雖然此刻他也不大想回去……面對那個人。
「瘋子,給我個回城鏡。」
雲寂身上的道具,已在之前的那場劫難中掉光了。
瘋子忽然怔了一下。
「怎麼了?」
「回城鏡只剩一個了……」
「……」
瘋子立刻補充:「小雲你先回去吧,我叫雨息來接我。」
「不了,還是你回吧。」雲寂很感謝他的好意,對他笑了笑,「我有點累,打算下線休息了。」
「呃……可是你下次上線時……」
下次上線的話,雲寂還會繼續待在沙漠的中央。運氣不好的話,一上來遇到BOSS豈不很遭殃……
「不用替我擔心。」雲寂拍拍他的肩,安撫道,「總之,到時候再說吧……」
到時候再說。
其實這句話包含了很多雲寂自己也不能確定的選擇。比如,下次上線是在什麼時候。
不想做出徹底消失的逃避性行為,但是腦子裡被各種情緒塞滿,讓他無從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一想到白銀,心就很亂。
若是短時間內再見到他,多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吧。從前可以無話不談隨意開玩笑,現在卻發覺,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再這樣下去,究竟會如何呢?
雲寂下了線,去沖澡。他非常希望水流能沖走所有的心煩意亂,讓自己恢復到以前無憂無慮的狀態。
從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浴室鏡子映出的臉,有淡淡的黑眼圈。
從浴室裡出來已是下午兩點。沒有食慾,只是頭有些痛。
弄乾了頭髮,雲寂去廚房煮咖啡。
既然不知道下次上線會是什麼時候,還是先給白銀打個電話比較好吧,雲寂想。
打個電話,跟他說明一下事件的經過,順便為尼維拉的事情道歉。不論白銀有沒有生氣,雲寂認為道歉都是必須的。
想是這麼想了,可是人卻依然站在廚房裡,一動不動。
「你到底在做什麼……」
雲寂抬起手,輕輕敲著自己的頭。
自從父母去了國外之後,雲寂一直是一個人過日子。他的生活中,從來沒有闖入過另外的成員。
「不可以依賴白銀。」雲寂默默地對自己說,「你怎麼可以依賴白銀。」
依賴是會上癮的。隨著依賴一起入侵的,恐怕還有一些更會讓人上癮的東西。
可是真的有點想聽聽他的聲音,聽他溫柔地對自己說話,無論什麼話都好。
雲寂這麼想著,手就放在了電話上。
此刻,卻響起了門鈴。
是誰?
雲寂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在開門的那一刻,所有的猜測都被悉數否定。
他怎麼也想不到,站在門外的,竟然會是白銀。
「是你……」
「很意外?」
「也沒。」
雲寂微微垂下頭,說了句「進來吧,外面冷」。
然而十幾秒過去,白銀仍沒有動。
雲寂正想轉身先進屋,卻忽然被白銀一把捉起了下巴,強迫性地抬頭與他對視。
「……」
雲寂有點驚愕。
白銀向來溫和有禮,這大概是他做過的最超限度的舉動了。當然,剛才的動作也絕對算不上粗暴。
手指接觸到皮膚的部分有點涼,雲寂知道此時外面有多冷。
白銀沒有用太大力,要推開他應該是很容易的,但是雲寂沒有。在直視白銀眼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你的想法,瘋子都跟我說了。」白銀開口說話,略帶磁性的聲音近在咫尺。
雲寂沉默不語,只是竭力迴避著對方的目光。
「小雲,你是不是打算從我身邊消失?」
「……」
這份敏銳,讓雲寂心驚。
雲寂覺得自己就像站在空曠的卡拉迪斯沙漠裡一樣,被白銀看得清清楚楚。其實,就算生活中缺了網游、缺了白銀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過段日子自然會回復到之前的軌道上。而相較主動離開,繼續留下才是更不明智的吧。因為,人一旦有了無法被滿足的奢望……一切都不會再那麼單純了。
「你不否認,那麼就是了?」
白銀這個男人通常是沒有殺傷力的。然而他一旦認真起來,給人的壓迫感卻是那般強烈。
「為什麼?」
問題也問得很直接。
「……」
雲寂沒有說出理由,那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理由。
「小雲……」
見他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白銀輕輕地歎了口氣,終是鬆開了手。
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吧。
臉上的涼意與力度驟然消失,一陣空虛頓時襲上心頭。雲寂直到這一刻才發覺,原來自己如此彆扭。
想留下,卻打算離開。
想接近,卻抗拒接近。
意識到自己的心情之後,一直在矛盾中掙扎。
白銀或許已經失望了吧?面對著這樣不成熟不坦率的自己,縱使再溫柔再好脾氣,也難免會不愉快。
畢竟他們只是朋友而已。單純的朋友之間,不能出現任何超出範圍的言語和那些不清不楚的糾葛。
所以對白銀來說,轉身離開丟自己一個人慢慢整理情緒,應該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早飯和午飯……是不是都沒吃?」
「哈?」
雲寂愣了一下。
「一定都沒吃對吧?」白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就像平時在遊戲裡做的一樣。「真拿你沒辦法。」
「……」
「我去煮點東西給你,應該不會不方便吧?」白銀主動走進室內,脫了大衣隨手掛在衣架上。
——這是……什麼情況?
雲寂依然處於發呆狀態。
白銀似乎沒有生氣,他還很關心自己的三餐問題,去廚房給自己煮東西吃。這份體貼,不論是承受者是誰,都會覺得感動。
不想離開無神界,也不想斷了現實中的聯繫。
不僅不想失去白銀的體貼與關懷,甚至……開始想要獨佔。
只是獨佔的資格,自己真的有麼?
「你家真是食材缺乏……」
白銀無奈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雲寂走過去,看見他正在冰箱前歎氣。
「基本是空的。」
白銀指了指裡面。
「嗯……」
雲寂有點不好意思。他和大多數的獨居者一樣,經常靠方便食品生活,家中存太多食材也是浪費,經常落得壞掉然後被丟掉的命運。
白銀看著他的反應,輕歎道:
「你今天果然很奇怪。如果是往常,你一定會笑著詭辯的。」
雲寂深吸一口氣:「是的白銀,所以我認為你還是……」
「而你不願意告訴我理由。」
白銀立刻打斷了這句話,同時也讓雲寂打消了說出後半句的想法。
「為什麼不想說?」
又是這個問題。
「白銀……」
「是我什麼地方處理的不對,讓你生氣了?」
白銀很耐心地詢問,目光溫柔如水。他就用這樣溫柔的目光專注地看著雲寂,專注到彷彿這個世界上只剩下雲寂一個人。
「……沒有。」
想要避開這樣的目光無疑是困難的。更糟糕的是,被這麼溫柔地詢問著,心中積壓的種種尖銳而酸澀的情感都開始沸騰了……
沸騰得幾乎快無法壓抑。
「尼維拉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如果浮塵還在,他也會氣憤那些人而不是責怪你。送你的紀念物帶來了那樣的災難……你知道這並非他的初衷。」
「我理解。」雲寂微微點頭。
「那麼,既然不是這個原因的話……」
白銀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力量,試圖一步步地誘導出他想要的答案。
「請告訴我,你為什麼想離開?」
「……」
可是這句話過後,得到的依然是沉默。
白銀沒有再歎息。他把手輕輕搭在了雲寂肩上。
「白銀。」
沉默了半晌,雲寂卻主動開口了。
「嗯?」
「若我從此再也不上線了,你會怎麼辦?」
白銀怔了怔,顯然沒想到雲寂會冒出這句話來。
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問題。上一次的回答,好像是在祭血洞的珍珠瀑布前。
白銀想,當時自己是怎麼說的?
「我會去你家找你」吧……
而現在,自己不就來了麼?
「無論怎樣,你都別想逃走……小雲。」
感覺到手掌下的身體一僵,白銀繼續微笑道:
「你別想從我身邊逃開,因為我是不會放你走的。至於這個期限是多久,我們可以慢慢算……」
白銀沒有選擇更直接的說法,他知道雲寂能理解他的意思。
祭血洞的珍珠瀑布曾經見證了這個誓言般的回答,現在他所要做的,只是將它的意義再度深化。
一起度過的時光,點點滴滴的回憶。雖然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是眼前的人卻是他怎麼也不捨得再放手的人,他又怎麼捨得再讓他糾結再讓他心傷?
白銀看見雲寂臉上的表情由呆滯轉為難以置信,再到哭笑不得,最後索性閉上眼睛,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
「白銀……」
懷裡傳出細微又模糊的聲音。
「我喜歡你。」
白銀微笑著接受了對方的重量與溫度,緊緊地回擁。
對他來說,能看見雲寂恢復那份坦率,就比任何事情都值得高興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江流回了趟紅雨城。當時番茄和雨息正坐在會議桌旁相對無言,看見他回來,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
「江流!」
雨息的口吻有些激動。
「二當家呢?」
「白銀剛下了,說是有事要做。」江流回答,「隨他去吧,他今天本不該來。」
「噢……」雨息應了一聲,這才又安心地坐下。
番茄心有些虛,偷偷地看了一眼江流。一向嘻嘻哈哈的江流板著臉說話的模樣,讓她非常地不適應。
表情很嚴肅,證明他的氣還沒消。
實在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消……
江流向雨息詢問了一些事情,又給了她幾樣東西,然後匆匆向門口走去。
他打算……去做什麼?
看雨息擔憂的表情,他似乎是要……
「哥!」
番茄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什麼事?」
江流轉過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去哪裡?」
「還用說?」江流竟然很難得地冷笑了一下,「當然,是去教訓那個臭小子。」
番茄先覺後背一陣寒,隨後,心也跟著涼了。
就算商會受到的懲罰再多,對江流來說也是毫無意義的吧。讓他情緒焦躁的只有那個人的所作所為,所以他只有去尋覓別的渠道發洩。
可是,就算和那個人鬥得你死我活又能怎樣?心中的焦躁就一定能平復了嗎……
「哥,你冷靜點,我們說不定誤會了什麼……」
「誤會?你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江流盯著番茄,皺眉道,「沒有他的默許,你相信商會那些混蛋會對雲寂下手?」
「……」番茄無法反駁。
「我算是看透他了,難道你還執迷不悟?現在想起來,他之前就給我打過預防針了。那次為了雲寂的事跟他鬧騰,我還當他只是不被罵就不舒服,誰能想到他居然給我真做……」江流越說越煩躁,恨恨地爬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若煌身為雨音會長,卻和商會那群混賬同流合污!不就為了聖魂麼,這鬼東西再值錢又能怎樣?」
那次吵完之後,瘋子進來問用不用給白銀提個醒,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雖然若煌這傢伙討厭得要死,但是他應該不會對雲寂怎樣。」
——滾蛋吧。
江流真覺得自己瞎了眼,自己憑什麼能自信到這種程度?
「到此為止,以後你不准再跟那傢伙來往。我不管你們曾經是不是差點就結婚了。」
「哥……」番茄的臉色變了。
「開始就看他不順眼,現在不過是更不順眼而已,認識他真是倒了老子八輩子的霉。」
「……是麼?」
一個聲音從背後飄來,冷冷的。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江流轉過頭,絲毫不顯驚訝,反而有點惡狠狠地微笑著,「我正想去找你單獨算賬。」
「那我自己送上門來,算不算自覺?」
一身黑衣的若煌,一貫的面無表情——即使對面站著的,是一個恨不得掐死他的人。
「很好很自覺。」
江流不露痕跡地後退幾步,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若煌也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他們身經百戰,懂得該如何估量對手。
他們曾多次交鋒,對彼此都太過瞭解。
寬敞的房間裡,頓時充滿了劍拔弩張的壓迫感。
番茄知道這個時候不論再說什麼都是徒勞。她立刻拉起雨息走出會議廳,遠離這是非之地。
那二人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解決為好。
只是希望,不要越解決越糟……
就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室內響起了非常激烈的打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