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至,明月半掛。
墨輕站在窗邊半天,久久不能讓自己混亂的思緒平復。
「夫人?家宴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小婉從外間拿了件披風,「今晚一定是個好圓月。」
「嗯,走吧。」墨輕關上窗,團圓之夜,加無寧日,景王爺你真是好狠的心!
「夫人,一會兒見到王妃是要行禮的,其他人就算了,不過二夫人現在仗著自己懷有六甲說不定會為難你,待會兒忍忍便好。」小婉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吩咐著,深怕墨輕失禮。
「你別說了,我自當注意。」墨輕打斷她,他心裡煩的很,再聽這些豈不是要瘋了。
遠處的碧盞廳裡早已是燈火輝煌,歡聲笑語不斷。
一輪金黃圓月高高懸在深藍的夜空,四處疏星不見痕跡,墨輕抬眼心裡微感淒涼。
墨輕走在後面,任小婉帶路,看來他來得較晚,其他的夫人為了討好景王爺早就坐在席間賣弄風姿。
景王爺抬頭看見墨輕一身天青裝扮輕步走進來,戲謔地道:「墨煙這邊坐。」
頓時廳裡安靜下來,皆看著墨輕,有妒意有恨意,他不知道景王爺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只當是再被人羞辱一番,低著頭走到了景王爺右手邊。
「五夫人真是好命,第一個中秋佳節就是上座。」王爺左手邊高貴的女人略笑著道,「不過,想必王爺也是照顧到五夫人娘家剛出事,一番好意妹妹可要心領哦,各位姐妹可莫要吃醋哦。」
墨輕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不語,他心裡默念,好一對狠心的鴛鴦!
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夫人各掩嘴輕笑。
席間,墨輕仔細觀察著這些人,除了王妃是高高在上意外,似乎其他夫人的關係都還不錯,只是好像少了一個夫人,這邊加上他不過只有四個夫人,不知道是缺了哪一位。
其他夫人之間常常互相竊竊私語互相調笑,墨輕側眼看著景王爺看他一副享受的模樣,好不心惱。
另一桌上則是少爺小姐打打鬧鬧,時不時傳出笑語。
「父王,這是五娘?」一個稍高的少年從那桌上走來,問道。
景王爺瞥了墨輕一眼,道:「怎麼?端著酒杯是要敬酒?」
「難得靖兒有心,妹妹你可要擔待了。」王妃寵溺地看著那個少爺,墨輕猜大約是她的兒子。
「五娘,靖兒敬你。」名叫靖兒的少年看了墨輕一眼,端酒就喝,一飲而盡,微微圖吐舌頭。
墨輕不好推辭,「多謝。」他頭一次喝酒,又辣又刺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很不舒服。
「好了,快去吃點東西。」景王爺拍拍靖兒的肩膀,笑著道,又斜睨了一眼墨輕。
墨輕甩了個白眼給他,顧自吃東西。
除此一遭,倒是沒有人為難墨輕,他也懶得尋心思想這些,一心想著沐兒與柳家。
小婉在他身後幫著布菜的時候推他的手臂示意他要給王爺敬酒,他也無視了,幸好景王爺心情不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幾位夫人略微不快。
家宴之後是聚賞圓月,大家移座碧盞廳外的大亭中。
墨輕又是落在最後,這一次景王爺沒有為難他任他坐在了一邊。
墨輕吃著嘴裡上好的月餅,念及娘親,眼眶說紅就紅,身邊坐著個少爺,看見了,伸出小手,「五娘,怎麼哭了?」聲音糯糯軟軟甚為好聽,墨輕微微一笑,自己抹去眼淚,道:「沒事,來吃月餅。」
「五娘,抱!」少爺伸出手,墨輕只好放下了月餅,來抱他,順便看看小婉。
小婉在他耳邊輕聲道:「這是三夫人的少爺,三夫人不在了。」
墨輕心頭一怔,想起他一直站在其他少爺小姐後頭,笑著摟住懷裡暖暖軟軟的小身子,拿起月餅,餵他,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唔,濃兒。」他意猶未盡的舔舔墨輕的手指,笑著趴到他的肩窩,「這裡好暖和。」溫熱的氣息呼在墨輕的脖根,墨輕想是自己方才喝了點就開始發起熱來,拍拍他的背,「知道是那一個濃嗎?」
「知道,先生說過,『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的濃。」濃兒歪著小腦袋道。
「前一句是,『杏花開時,一霎清明雨』?」墨輕問道。
「對,五娘好厲害。」濃兒笑著又開始拿吃的,「五娘喂濃兒好不好?」
墨輕心裡還在想著方纔那一句「一霎清明雨」,未聽見這一句,只聽得景王爺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怎麼,濃兒很喜歡五娘?」
「嗯,濃兒喜歡五娘。」濃兒偏著腦袋道,抱著墨輕的脖子不放。
墨輕也沒說什麼,只淡淡地看著他,很可愛的孩子,不過是可惜生在王府裡。
「那濃兒往後就跟著五娘吧。」景王爺輕飄飄的一句,驚得墨輕愣住。
「好誒,五娘好不好?」濃兒深怕墨輕不要他似的,貼得緊緊的。
墨輕心裡一轉念,「那就多謝王爺信任。」此刻他竟然忘記自己可能在王府呆不長久,還應下這是實在荒唐。
小婉在他身後急得不得了,這帶濃兒哪是什麼好差事,哎,都怪自己沒把府裡的事說與夫人聽。
其他夫人遠遠的看著墨輕似笑非笑。
這夜裡,墨輕帶著濃兒到他的房間裡收拾了些東西便帶到了落梅閣。
墨輕本想問問他的事,但是心裡又掛著沐兒實在是沒心思,好在濃兒不吵他,吃飽了就要睡覺,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昏沉。
「夫人,往後就讓濃少爺睡在隔壁吧。」小婉看著墨輕給濃兒脫著衣服,心想是不是要說說濃兒的娘的事,「你也下去睡吧,我會照顧他的。」墨輕站起身來,將衣服放好。
「那好,您休息吧。」小婉從晚上開始就一直在疑惑沐兒為何不在,「夫人,沐兒是呆在柳府今晚不回來了?」
「嗯。」墨輕淡淡的應著,心裡更加著急。
一夜不成眠,墨輕的眼眶上一圈青,他一邊洗漱,一邊問道:「沐兒還沒有回來?」
小婉好奇地反問:「她沒說何時回來?」
「沒有,沒事,你忙你的,我自己來。」墨輕接過梳子自己梳頭,「你去看看濃兒醒了沒。」
「我醒了,五娘。」濃兒盤著小短腿坐在床上,伸手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眸,十分可愛的小模樣。
墨輕昨夜還擔心這孩子今早起來忘記這事,吵著要回去就不妙,還好他記憶不錯。
「過來,讓小婉姐姐給你洗漱。」墨輕招手,濃兒翻了個身從床上爬下來,慢慢走過來。
墨輕頭一次和一個小孩童這麼接近,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和濃兒玩玩鬧鬧就過去了小半天,期間墨輕不斷想著沐兒的事,最後還是小婉闖了進來,傳了個不好的消息。
「夫人,王爺讓我與你說,柳家……」小婉為難的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說,或者在想著該怎麼委婉表達。
「怎麼了?」墨輕一下愣住。
「抄家了,要滅六族。」小婉怕他承受不住,直盯著他,「本來是押後問斬,但是柳老爺忤逆反抗,當場……」
墨輕揮揮手,一屁股坐下,小婉要扶他。
「沒事。」他故作冷靜地道。
那個嚴肅的長者就這樣離他而去?他還沒來得及以兒子的身份喚他一聲爹,還沒來得及盡孝,「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要問斬,下人充軍發配邊疆。」小婉看著他的臉發白直到全無血色,「夫人你沒事吧?」
「我要喝茶,熱的。」墨輕忽然道,他感覺到有一隻手正拉著他的手,低頭才看見是被忽略的濃兒正一雙大眼睛直望著他,「沒事,濃兒乖,不要怕。」他抱起濃兒,頭抵在他的小肩膀上,剎那眼淚就流了出來。
「五娘乖,不哭。」濃兒伸出小手正經地學著大人的模樣拍拍墨輕的脖子。
墨輕悶著點點頭,卻哭得越發難受。
小婉端著茶壺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心裡也是一片淒涼。
失魂落魄的坐了幾天,墨輕時常不言不語地看著濃兒就這麼飄遠了思緒。
小婉看著他心裡也難過,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好,只帶著濃兒去別處玩,讓他一人獨處。
一日小婉急急地跑了進來,跟墨輕說有個好消息,語音方落,便看見了沐兒氣喘吁吁跑來的的模樣。
「沐兒。」墨輕激動地站起來迎接她,「你沒事?去哪裡了?嚇壞我了!」
沐兒拽著他的手,讓他看前面,之間蘇君慕風流倜儻地搖著一把折扇瀟灑行至。
他將那個玉墜子再解下,交給墨輕,「這個墜子還是給你,將來或許還有用。」
「謝謝你。」墨輕忍住眼角的淚水,「我無以為報。」
「說什麼瞎話,這點小事。」蘇君慕意識到自己說話不當,人命關天何來小事,「我是說,哎呀,說不好了,反正就是不用這樣,我最討厭別人用感恩戴德的眼神看著我了。」
墨輕淺淺一笑,拉著蘇君慕進了房間。
小婉在一邊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想起當如蘇君慕當著王爺的面說什麼五夫人的床鋪很軟,難道是真的?
「小婉姐姐,我們去說說話吧。」沐兒識趣的拉住小婉的手。
小婉笑著道:「好,對了,景王爺把濃兒少爺送到夫人這裡來了。」
「哪一個濃兒少爺?」
……
「實在多謝你了。」墨輕感激地道。
蘇君慕好笑地看著他,都說了不要說什麼感謝了,他還一個勁的說,「那叫一聲蘇大哥聽聽。」
墨輕微微臉紅,頓了頓,「蘇大哥。」
「就數你面皮薄!對了,你娘我安置在雲來客棧,我說你爹娘感情很好?若不是我當時一掌砍暈了她,她還死守著不願走。」蘇君慕想起那一幕,不禁嘖嘖歎道。
墨輕也歎了一句,「這些事我也不清楚,當日景王爺說有辦法帶她離開柳府,但是我去問了她的意願,她不想走說我不懂。」
蘇君慕微微笑道:「你這呆子的確不懂!你娘這是情深!」
「情深?我爹待我們並不好,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了。」墨輕抬眼看著蘇君慕有些羞愧地道,「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叫柳墨輕,希望你不要見怪。」
蘇君慕擺擺手,你娘都在我那裡了,我難道還不清楚你的底細!跟我不要這麼拘束,什麼見怪不見怪的,人都有難處,你不要想太多了。「蘇君慕說罷趴在桌上,仰視著墨輕的臉,「難道你真的沒跟王爺同床過?」
「你怎麼又問這個?沒有,真的沒有!」墨輕再一次臉紅,「蘇大哥,有一事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又來了,有什麼話直說不妨。」蘇君慕坐坐好,端正地看著他。
墨輕想了一會兒,「我懷疑蘇家的案子與柳府的案子都與景王爺有關連。」
蘇君慕並不覺得驚奇:「皇上早這麼覺得了。」隨即一笑,「這王府裡有的是皇上的探子,這些事自然知道的比你多,不過你也別多想,反正蘇家與我干係不大,再說也是該滅,那老頭這些年私藏的民脂民膏都趕得上小半個國庫;柳家的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皇上沒辦法,至於景王爺不過是在這兩件事之中出了些力——不過說來也奇怪,皇上也在猜疑為何景王爺這次動柳崇山這麼徹底,連一點後路都不給!」說罷,賊眉鼠眼地看了眼墨輕,「都怨你沒伺候好景王爺吧?」
墨輕皺著眉聽他講完這一席話,又變得不正經。
「那我爹真的要謀反?」墨輕問道,「真的有證據?」
蘇君慕歎歎氣道:「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你還是帶著你娘好好過日子去,就是不知道景王爺肯不肯讓你走。」
「蘇大哥,我想幫皇上。」墨輕看著他,堅決地說,「在王府做探子。」
「我知道你想報仇,但是你不是也說了,柳崇山待你們母子並不好,何必?」蘇君慕眼眸裡難得閃現一抹真誠。
「爹並不是待我們不好,而是沒有待我們好。」墨輕肯定地道,「不管怎麼樣,我要留在這裡。」
蘇君慕略微擔心,「你不要這般模樣,你娘呢?叫她一個人如何過?」
「我娘就擺脫蘇大哥照料了,我真的不願離開。」墨輕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他不會輕易放棄。
「好,好,我怕了你,你去問問景王爺,萬一他要趕你出去呢?」蘇君慕反問,「難道你以為景王爺願意養著一個閒人在府裡?」
「我去說,我求他,一定可以的!」墨輕風魔了一般堅定不移。
蘇君慕瞪他一眼,忽然柔柔的問道,「難道要跟我一樣,苟且在一個男人身邊?」
墨輕愣愣地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只聽蘇君慕歎氣道:「說這麼難聽做什麼,好歹我還是喜歡伴在他身邊的。墨輕,我只勸你不要毀了自己,將來你不要後悔才好。」說罷,站起身轉身出去了。
墨輕沒有追上去,只是那時候他不知道這一別竟然隔了好些年,真的是好些年。
這晚,景王府誰都知道,五夫人站在景王爺書房門外整整三個時辰,期間無人上前勸說,景王爺未曾踏出書房半步。
見者紛紛搖頭。
唯有墨輕心下一橫,定要等出個始終來。
殘陽半分已經回落西山,疏風吹拂著庭院裡的樹枝,掃落黃葉幾許。
墨輕直覺雙腳沉重,頭輕腳重。
景王爺在書房裡批閱公文,不時歪頭往外看他一眼,只是遲遲不叫他進去,只冷冷看著他能堅持到何時。
顯然,當下人叫墨輕進去的時候,他暗自慶幸,自己的執拗還是有些作用的。
下人安靜地退出,關上書房的門。
昏暗的書房還沒有掌燈,墨輕頭昏著看不清景王爺的神色。
「去,點燈。」景王爺冷聲道,自己放下硃筆,遠遠地看著墨輕顫著手點亮了的蠟燭。
墨輕再一次站好,看著景王爺,「墨輕希望在景王府謀得生計。」
「為何?怕我把你趕出去,你淪落街頭?」景王爺醇厚的聲音頗有幾分威嚴。
墨輕微微點頭,「怕。」
景王爺忽然笑了,這麼直白,他還以為這個柳家的遺子會如何,「那就說說看,你能在景王府裡做什麼?」
「為奴,但聽王爺差遣。」墨輕沉著地道,他沒有勇氣如蘇君慕所說的那樣做一個喪盡尊嚴的男寵,他寧願做最下等的粗重活。
「好一個聽我差遣。」景王爺看不出他眼裡的神色,像是堅持又像是固執,「不過,我這裡奴才很多,不少你一個,這樣吧,你就繼續做好你五夫人的位子如何?」
墨輕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略微沉默,「但聽景王爺差遣。」
又是這句?景王爺皺起濃眉,揮揮手,「下去吧,以後最好少出現在我面前。」
墨輕回去的路上方才明白景王爺此舉何意,原是要保住柳家有子的秘密,也讓外面傳他一個好名聲——實在是一箭雙鵰!
恨只恨,墨輕要忍著這口氣不知道要到何時!
落梅閣裡,沐兒早就等著急了,看見墨輕失魂落魄的回來,心裡像是吃了黃連一樣苦,「怎麼樣?」
「往後就呆在落梅閣,不要出去便是。」墨輕雲淡風輕地道。
「五夫人好。」一個渾厚的嗓音傳來,墨輕一看竟然是柳府裡沐兒稱之為喬大哥的男人,年輕力壯的模樣,為人忠厚。
沐兒拉拉墨輕的袖子道:「蘇大哥帶我回府,本來帶了夫人要走,可是想起我有東西擱在喬大哥那裡,就找了喬大哥,蘇大哥說看喬大哥人不壞就一起帶出來了,那時候我不知道原來老爺要被滅六族。」沐兒說著低下腦袋,紅著眼。
「沒事,不都過去了。」墨輕看了眼忠厚的男人,問道:「你叫什麼?」
「我叫喬中,夫人叫我阿中就好。」喬中看著沐兒眼神裡滿是關切。
「嗯。」墨輕忽然想到,「沐兒你擱了什麼東西在阿中那裡?」
「哦,就是那個紫檀木的小盆,我原先見它不錯就用來放一些雜碎的物什,後來我來王府就擱在喬大哥那裡保管……」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下去了,墨輕明瞭的笑笑。
回到房間,墨輕驚訝的發現在桌上放了一堆的舊書,都是原先他在家裡的時候百看不厭的那些書,他感激的看著沐兒和喬中。
「沐兒說這些東西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您上心的很,所以一併理了帶過來。」喬中如實解釋道。
「謝謝,沐兒。」墨輕輕輕抱住沐兒,「我說過,我們若能再相伴,就做一世的好兄妹。」
「嗯,墨輕哥哥!」沐兒小手拍拍他的背,笑顏裡儘是淚水。
「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墨輕輕歎。
喬中與沐兒互相對視一眼,微微笑著點頭。
而後,墨輕讓小婉搬出了落梅閣,隔些日子來一趟便可,也將濃兒順著送了回去。
濃兒本來極為不願意,墨輕費了好一番勁才讓他回去自己的地方,離別的時候濃兒牽著他的手問什麼時候去看他,墨輕心酸了許久才說等濃兒寫的字得到先生獎賞了就去看他。
從此以後,墨輕便過起了門內日子,閒適而清幽,整日的修修花枝,看看書。
王府逢年過節時候,景王爺也會讓人來告知,但是都不做強求,墨輕一一推辭了,既然選擇安然過日子就沒有必要再去自取其辱。
黃花盡落葉殘,春草卻又生,一年時光匆匆如流水潺潺流過。
一年之後的柳墨輕已然不是當日代嫁進王府的那個稚嫩的少年,長高了些,長大了,過了十六歲的生辰便越發顯現少年英姿,眉目舒展不似原先的孩童模樣,反倒像極柳四夫人,清雅端方,唇紅齒白,只是一年來儘是在落梅閣不曾踏出半步,一身的皮肉從原先的柔白變作了而今的瓷白,讓人遠遠看著就覺得這個少年骨子裡透出一股子清涼,真真是一副冰肌玉骨的模樣。
沐兒也長大了許多,女子本來就比男子長的快,大眼睛越發動人如水,身段模樣都出落的百里挑一,在落梅閣儼然是一個女主人的模樣,指揮著墨輕喬中好不得意。
喬中變化不大,原先被沐兒嘲弄會臉紅,兩個人玩笑了這麼多時日,現在只要沐兒一開始逗弄他依舊面紅耳赤,只叫沐兒越發喜歡逗他,
墨輕時常記著沐兒的好喬中的好,但是有一些事卻叫他越記越痛,譬如柳四夫人,譬如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