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一夜,墨輕將醒未醒,乾澀的眼眸千絲紅。
沐兒卻比他早期不知多少時辰,待到他打開房門之時,已看見她在小院子裡忙活著。
頭頂兩個小發角,一身粉色裙裝,圓乎乎的小臉總喜歡笑呵呵,總也長不大。
墨輕想的入神發愣,被沐兒扯扯衣袖拉回思緒,他竟不知沐兒已端著溫水站在自己面前。
大眼睛上一圈烏青,墨輕猜測沐兒大約昨夜本就沒有入睡。
「墨輕哥哥,快進來梳洗。」沐兒也不看他逕自擱好了水。
墨輕搖搖頭,「我自己來吧。」
「不要,我要給你洗漱!」小丫頭忽然倔強地抬起頭,「往後就沒有機會了。」
輕飄飄軟綿綿的話語入耳,墨輕暗自心疼,端坐好,任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的長髮。
「墨輕哥哥,明天你是不是要挽起頭髮啊?」沐兒問道,按照這裡的習俗,除非家奴,否則未出閣的少女都是長髮微披,從嫁做人婦那一刻開始便要挽起一頭青絲,「不知道嬤嬤會給你挽個什麼樣的髮髻。」
「沐兒,疼!」墨輕微微皺眉。
「疼嗎?我小心一點。」沐兒仔細地梳理如墨的長髮,心裡一陣陣絞痛,「你與景王爺說了真相,到時候會回來嗎?」
「傻沐兒,夫人還在這裡呢,我怎麼能不回來?」墨輕心裡生疼,卻要故作輕鬆地道,「放心若是我能帶你走我一定會讓你跟我走的,讓你這個小嘮叨鬼給我洗衣擦地。」
「我才不要給你當下人呢?」沐兒扯扯手裡的頭髮,嘟著嘴道。
「難不成還想嫁給我?」墨輕笑嘻嘻地問道,「那你那個喬大哥可不得千刀萬剮了我?」
「瞎說!」沐兒用一根青布繡條給墨輕將長髮紮在一邊,「好了。」
這一日,沐兒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墨輕,心亂如麻,卻偏偏看見墨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般依舊與往日無常,看書潑墨。
本想出去多少探點消息,但是被院子門口的兩個長滿絡腮鬍的下人擋了個正著,沐兒越發地想不明白,真真是眼淚憋著才,沒落下來,不知道自己是心疼墨輕哥哥多一些,還是擔心多一些。
想找院子裡的老媽媽講會兒體己話,卻是因為墨輕交代了此事不要宣揚便忍住沒去找,愣是在院子裡修修剪剪拚命撥弄花花草草。
黃昏時分,斜陽疏影,院子裡冷冷清清,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帶著探尋似的眼神跨了進來。
「老爺?」沐兒剛從墨輕的房裡出來,看見魁梧的男人驚呼,「我去叫小姐。」
在沐兒的心裡,老爺不至於對四夫人與墨輕不管不顧,她慇勤地打開房門,輕呼:「小姐,老爺來了。」
墨輕握著毛筆的手狠狠地抖動了一下,筆觸不再流暢,「爹。」
門口的男人多少還是有些愧疚,這個院子他嫌少來,這個房間他幾乎從未進過,這個小小的地方便像是熱熱鬧鬧的柳家的一處偏安。
凌厲的眉眼掃過墨輕的書桌,「喜歡看書?」
「嗯。」墨輕輕點頭,雖然他還不知道爹來的原因,但是莫名有些激動,「隨便看一些。」
「女訓,女戒看了嗎?」柳老爺走近了些,看見宣紙上四個墨字,眼神一黯。
那紙上卻是——銀鉤鐵畫——四個大字。
「不曾看過。」墨輕誠實回答,他不知道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最親近的人為何會平白生出一種莫名的疏遠意味來。
「平日裡讀些什麼書?」墨輕見他走過來,忙站起身回答:「史書為多。」
柳老爺微微瞇了下眼,仔細打量墨輕一眼,坐在墨輕書桌方才坐著的圈椅上,「書倒是不少,何不整理整理?」
墨輕看著堆放得雜亂的書籍,「書疊得整整齊齊便不是書了。」
「哦?那你說說是什麼?」柳老爺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口氣與墨輕說話,叫墨輕有了傲色。
「陳列之用,辱沒文章。」墨輕回答道。
柳老爺忽然轉了眼色,「狂妄!」墨輕微微低頭,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剛想發問卻聽見他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出口成狂,成何體統,傳出去還不敗壞家風?!」
墨輕皺皺眉頭,垂著頭看著地磚,頗有些委屈。
「墨輕,明日,小心自己的言行,知道嗎?柳家丟不起這個臉。」柳老爺終於說出來意,將墨輕打入寒潭不得超生。
抿抿唇,墨輕道:「墨輕懇請請爹好生照顧娘。」
柳老爺眼眉微挑:「這些年難道我待你們母女微薄?」
「不是的。」墨輕急忙解釋,一再違心——你若是待我們不薄,那為何連我是男兒之身都不能發現,為何娘寧願獨自承擔這一切也不願告知與你?爹,你的話好讓墨輕心寒!
半邊天紅霞滿,青翠的色澤濃郁繁複,此刻的小院,被印刻著兩種偏差極大的景,偏偏一個月白的人影站在院中,平白和緩這明顯的衝突。
滴血似的夕陽直看得人心裡恐懼黑夜的來臨,怕這上天與大地最後併入無盡的黑暗,再也不能醒過來。
靜靜站著的人,此時此刻不知所思所想為何,無半點神色。
「九小姐,七小姐讓你過去。」守在小院每門口的,被沐兒稱之為門神的其中一個粗壯的男人大聲道。
墨輕手微微一偏便折斷一直花枝,隨即擔擔衣衫,喚道:「沐兒?」
沐兒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自自己的房間裡出來,罵道:「作惡的,做什麼這麼急!」
墨輕笑笑,只疑惑地看著她的手,「這是什麼?」
「這是我娘給我的護身符。」沐兒伸出手,拿出一塊閃著金光的小牌子,「保佑你和夫人平安。」
「你娘?」墨輕明明記得沐兒是自小被買進府裡來的,怎麼還記得自己的娘?
沐兒瞪他一眼,「我娘啊,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說罷往他手裡一塞,「我去打聽過了那個景王爺雖然為人風流,但是很有大將風度,很受皇上重視的,這樣的人一定好說話。」
墨輕好笑地接過平安符,「又是去哪裡問東問西了?別瞎擔心,我答應你我一定很快回來。」
「真的?」沐兒看看門口的男人,又小聲道,「要是不來,我就找你。」
「好!」墨輕虛應著,「我得走了。」
墨輕看似一身輕鬆地跨出了這個蝸居了十五年的小院子,卻不知他留下多少沉重心傷,那一瞬間,他彷彿預感到自己將再也不能回來一樣,藉著回頭看了沐兒一眼的機會大概的瀏覽了一遍院子的模樣——乾淨,蒼翠,寧靜,安穩。
他抿嘴笑了一下,沐兒見著了趕緊也彎嘴露出小酒窩,他連忙回頭,深深吸氣,怕讓自己的淚水忍不住。
墨輕自問,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很堅強,其實當自己走出的時候才發現什麼都不過是借口與偽裝,沒有比他更為難更難過更委屈更不服,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忍下來,所謂百忍成金,他學會等待,等待未知的瞬間降臨等待變故隨時發生等待命運逆轉……
「七小姐,九小姐來了。」柳墨煙房裡的丫頭茜兒交代道,墨輕微微往裡看,卻見柳墨煙正著一身大紅袍子,儼然是他試穿過的新嫁衣,蛾眉淡掃,大眼如水,身段婀娜,的確是翩翩佳人無人可匹。
「進來吧。」柳墨煙的芳心佳好,語調輕快。
「你今晚就宿於此間,明日一早會有嬤嬤給你披掛紋妝,其他的爹和我娘應該與你說過了,你好自為之罷。」柳墨煙對這銅鏡,眉間舒緩語氣生硬,多少冷澹與墨輕。
「嗯。」墨輕也不願多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何言?!
墨輕端坐在柳墨煙的閨房裡,坐立難安,心神恍惚。
明晃晃的燭火光暈開一層又一層,籠罩著他的身子他的神思,無一例外都綁著紅帶繫上紅絲的雕花床紋花木的讓他恍然如入夢中。
遠遠的打更聲音方過了兩遍便有人來敲門,「小姐,我是放方嬤嬤,該起身了。」
墨輕做得太久,微微愣住,不是說明早?現下二更天方過卻要梳洗,墨輕恭敬地打開門,只見只有一個老媽媽站在門口探身正在打量自己。
「進去吧,將門關好。」方嬤嬤手中提溜著一個大盒子,跨進房裡。
門外朦朧月色,一切迷濛。
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墨輕微微瞇著雙眸仰著頭侯著方嬤嬤在他的臉上描眉紋花貼黃分鬢挽髻,他端坐著絲毫不敢大意半分,恁的許久未休息也不知。
方嬤嬤許也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在這一個時辰中竟也未癒墨輕言談半句,只顧著自己的手上活。
燭火被按在梳妝台上,昏黃的銅鏡裡,抬首的墨輕丹鳳雙眸從未這般驚艷過,覆在眼睛下的雕花金箔晃著金光,撥開的雲發留下濃鬢勾勒出微尖的下顎,挽起的青絲盤作新嫁娘的雲夢髻,風拆頭金步搖微微搖擺,細細碎碎的碰撞聲音傳入耳中,墨輕的滿腹辛酸不能言語。
燈火暗淡之中,墨輕在方嬤嬤的幫襯下將喜服仔細穿戴,他本就纖瘦,寬大的喜服略長,而且不似他當日試穿只是套上,方嬤嬤用一塊三寸寬的烏金絲腰帶將喜服收腰,只綁的墨輕喘不過氣來,終於明白逢年過節為何女子的腰都那麼盈盈不堪一握。
方嬤嬤站在他的身後將腰帶在背後紮了個喜結,又沿著烏金腰帶在腰上圍上一串銀鈴,配以玉珮掛墜,手續麻煩而複雜,直讓墨輕想打瞌睡。
「好了,你坐吧。」方嬤嬤拍拍手將不用的東西收拾進那個百寶箱,「下面我與你講講,女子閨房之事。」
(省略一千字,自行想像)
約莫天快亮了,墨輕頭腦昏沉迷濛,半醒半夢,方嬤嬤說的那些本就與他一個男子無關,他也實在沒精神聽下去。
「大約也就這些,九小姐莫不要讓景王爺笑話司馬府的禮儀不周。」方嬤嬤嚴肅地說,她微起皺紋的臉頰端莊而凝重。
墨輕點點頭,「謝謝嬤嬤。」
方嬤嬤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墨輕本想穿著喜服靠在桌上小憩片刻,哪知司馬府上下動靜頗大,他端坐在房中,聽得人生喧嘩,一鈍之後便清醒非常。
按照交代好的,墨輕將喜冠上的紗簾放下擋住自己的臉,他看著銅鏡裡不復熟悉的臉頗有些無奈,濃妝之後,原本的孩童氣之中竟然平白生出些女子的媚氣。
約莫寅時時分,便有人敲門:「小姐,我進來了。」
墨輕聽得是茜兒的聲音,便放下心來,「進來。」
茜兒看見一身正服端正坐好的墨輕微微一愣,「小姐,吉時將至,要先行過禮。」
墨輕緩緩站起來,沉重的身體有些不穩,一邊有茜兒看著,他心裡多少尷尬。
「老爺夫人已經在廳堂了?」墨輕問道,早些時候,方嬤嬤已經說過,雖是景王爺納妾,但是兩家都是朝廷世家,規矩是要的,所以景王爺會親自來迎親,而之前墨輕則要逢上爹娘的離別茶,當時說道此處,墨輕不禁黯然,這一輩名不副實的離別差想來也是輪不到娘的!
看著墨輕提著大衣擺,茜兒忽然好心地上前幫襯了一把,將衣擺微微提在手中。
墨輕見狀冷道:「不用,我自己來。」
茜兒皺眉,不再相幫。
為何墨輕拒絕茜兒的好心呢?這實是有一些緣由的。
當朝女子裹腳自小開始,而墨輕雙足卻因柳四夫人當年廢了一番糾纏而保住,這些年他雖慢慢長大,微微長高了些,幸而腳大的不多。
而柳四夫人為使他的腳長大的不是那麼快,從小給他腳上帶了一個玉鐲子,每天夜晚拿下來一次再套回去,人盡皆知正在長個兒的孩子骨頭軟,反覆多年之後卻有收穫。
墨輕十二歲以前那只白玉鐲子都是可以取下的,而在這之後的某一天墨輕跑去告訴她鐲子卡在腳踝下的地方取不下來的時候,柳四夫人抱著他整整哭了一個晚上。
但是這法子總還是讓墨輕的腳不至於長得太快,雖然比得三寸金蓮還是大了一些。
現在這玉鐲子依舊在掛在他腳踝上,原本柳夫人想找了東西砸了,墨輕卻制止了她,說是等到再長大一些再說,柳四夫人不知道墨輕心裡對於這個鐲子帶著某種深刻的感情,卻也隨他去。
因而他從小便是長裙稍稍拽地走路也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腳露在外邊,幸而沐兒年幼並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小姐與下人不同是要纏腳的因而從未懷疑過。
門外已經站著兩排的女僕恭迎小姐,墨輕一再小心地跨出去,外面的晨色微濃,夏日的明媚味道卻也能入得心脾。
茜兒已是被吩咐好的,寸步不離地跟在墨輕左右,時而看見他面前覆著的紗簾微微被風吹開便輕聲提醒。
墨輕望著微帶紅光的景,不敢大意半分。
司馬府裡紅羅幔帳大紅燈籠隨處可見,一片喜氣洋洋。
廳堂之內,柳家上下皆已到齊,柳老爺與柳夫人上座,其他各位夫人坐在大夫人一側,而柳家的幾位少爺小姐則是坐在柳老爺一側,眾人呈撇那的八字狀。
墨輕透過微有些迷濛的紗簾仔細找尋,卻始終看不見娘親,身側的茜兒則已經在說要開始嫁女的離別儀式,他看見方嬤嬤自大夫人身後走上前來,引他上前。
微微有些竊竊私語傳入墨輕的耳中,他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水。
墨輕遵照著方嬤嬤早些時候說的,跪在大夫人跟前,默默聽著她虛偽的說辭,心裡卻是不停浮現娘蒼白的臉擔心的神情。
「奉茶。」方嬤嬤大聲喊道,將下人端上的青花茶杯遞給跪著的墨輕。
因墨輕的聲音與柳墨煙實在有些差別,故而在眾人面前他被吩咐不得說話,此時也只是將茶杯微微上呈——其實,墨輕絕也不願意喊這個女人一聲娘的。
接下來是柳老爺的教導吩咐,墨輕照舊奉茶敬孝。
隨後,墨輕便被安排進了一間大紅的喜房,端坐著等候景王爺進門迎娶。
卯時正,司馬柳家門前鞭炮聲起,本就熱熱鬧鬧的廳堂更加喧嘩。
柳司馬等人安然坐著等候,景王爺這門親事他攀上了,往後的司馬家只有更加風光無限,自然喜上眉梢,對於墨輕替代墨煙一事他自是以為只要家中人不說出去,又有誰知道這是柳家九小姐卻不是柳家七小姐?
柳老爺心想,往後就只看這個丫頭怎麼辦事了!
稍稍過了一會,待鞭炮的聲音更加吵鬧,方嬤嬤這才大聲響起:「景王爺到。」
不一會兒,高大的身影在後面眾人的襯托下緩緩步入。
按照朝廷的禮數,王爺是君司馬為臣,柳老爺一家上下自要下跪恭迎,但是今日乃景王爺過門迎娶司馬家的小姐,禮數免去,但是王爺自也不必下跪拜見,站著奉茶便是。
柳老爺柳夫人樂呵樂呵地接過茶,噓寒一番。
這邊廂,墨輕坐著未免有些不安,待到茜兒將自己帶出去的時候,他想,自己竟然荒唐地嫁人,實乃可歎可笑可悲!
柳家上下都圍著一頂六人大轎,正等候著墨輕,他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轎邊,比自己高很多,看不清眉眼,微愣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這便是景王爺,說不出的滋味圍繞在心頭,他直想在這一刻就扯下紗簾告訴他自己不是柳墨煙!
「上轎!」方嬤嬤的調子微微拖長,墨輕被茜兒拉了一把,彎腰進了大轎。
大紅的轎子,大紅的紗簾,墨輕忽然覺得眼前一片紅海,血一般漫天漫地瀰散將他圍繞讓他窒息!
一路上的鞭炮震得他耳朵發麻,搖搖晃晃之間五內肺腑都覺得要被搖晃了出來,蒼白的手扣在座椅上,緊緊咬著的下唇也泛著白。
墨輕約莫聽到街邊的歡呼聲音,熱熱鬧鬧,便更顯得自己的淒淒涼涼,想到娘還不知此事,想到沐兒不知現在如何,還有那個清淨安寧的小院子,想起那些波瀾不驚的生活,他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王府此去無望,無助與擔憂像春寒一般襲來讓他的心內惴惴不安。
因為只不過是納妾而已,故而王府的規矩並不如司馬家的繁複,墨輕只是在一個丫鬟的帶領下進了喜房,不似正王妃進門還需經過一大堆的儀式,這也讓墨輕喘了一口氣。
他經過這多番的折騰又加之沒有飽食,早已經疲累不堪。
現下,墨輕坐在喜床上,看著著一對約九寸高的紅燭不禁發愣。
房裡一個人也沒有,門口倒是不斷傳來兩個丫鬟嬉笑的輕聲,墨輕大了膽子,掀開了紗簾,往桌前走去,挑了些桌上的貢品揣在懷裡,再坐回去慢慢吃將起來。
幸而有了些東西墊肚子,墨輕也不至於太累,他不敢靠著小睡一會生怕有人忽然進來,便直著腰等著。
這一等便等到了九寸紅燭燃成了三寸短,泛著紅光的蠟油滴落在桌上順流而下蔓延到了地上。
墨輕微微動動自己的手臂,苦不堪言。
「王爺。」門外恭敬的聲音讓墨輕驚醒,瞪著眼睛望著門口。
「吱嘎」一聲,那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進來,墨輕聞到了酒氣,但是不濃,他微微安心,這樣就可以好好說清楚,不然和一個醉鬼如何能清楚個東南西北?
景王爺關上了門,往喜床走來。
墨輕忽然站起來,但是由於太久沒有動一下便又摔坐在床上。
「這麼著急?」景王爺嗤笑道,墨輕聽著聲音頗有些傲慢。
索性也管不了那麼多,墨輕伸手想要掀開自己的紗簾,卻被一隻大手扣住了手腕,溫熱的氣息就在面前,墨輕的腦袋轟的一聲完全沒有了主張——因為景王爺正吐出舌尖在他的手腕上慢慢地打著圈舔弄。
「王爺!」沙啞的聲音,墨輕一下縮回手。
「怎麼?不喜歡?」景王爺一下又湊上來,微帶酒氣的嘴隔著紗簾往墨輕臉上送,嚇得墨輕往後退,大聲喊道:「王爺,請慢,我有話說!」
「應該自稱妾身。」景王爺捏捏墨輕的細腰,然後掀開了墨輕面前的紗簾。
一瞬間空氣凝滯,墨輕終於得償所願拉開了簾子,但是他卻看見一張面如冠玉的臉上隱忍的怒火。
「你是誰?」狠狠的吐出這一句話,景王爺扣住墨輕的喉嚨,直叫他呼吸不能又如何能言語。
「咳咳咳。」墨輕瞪著景王爺,示意他先放開自己,他心裡著實一驚,聽這語氣,景王爺一定見過柳墨煙,這下糟了,他原本想好的說辭不能拿出來,看來還得另找托詞。
「說!」景王爺看著一張小臉在自己的用力之下變得通紅,微微鬆開了手,他倒也不是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只是今日之事實在是柳司馬欺人太甚!竟敢弄個人代替了柳墨煙!
墨輕順順氣,坐得稍微遠一些,「我是柳家九小姐,不是七小姐。」想來想去,他還是照實說了。
「九小姐?」景王爺鳳眼微邪,「代嫁?」
「嗯。」墨輕輕聲回答,他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實在太嚇人,這個人皮相生得卻是好,但是看起來脾氣不太好。
正在墨輕考慮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個男人的時候,景王爺已經將手伸過來了,扣住他的下巴,仔細端詳著,「雖長得不如柳七小姐,但是既然是柳老爺送來的我也收了,等明兒在收七小姐去!」
墨輕一聽心中大駭,忙慌亂地想要打開他的手。
「怎麼?你也是被逼來的?」景王爺好心地問道。
墨輕快速地點點頭,希望他明理。
景王爺冷笑一聲,「既然你爹就送你來了,那本王就沒有可憐你的理由……」
「不是!」墨輕大聲喊道,景王爺微微愣住。
「我不是女的!」墨輕再一次用吼的道,「我不是女的。」微微低下聲音再一次重申。
只見景王爺的眼眸微微瞇起,嗤笑道:「竟有這檔子事,實在有趣,有趣之極!」
「我不是女的,但是爹不知道,還請景王爺不要誤會。」墨輕低著頭緩緩道。
「誤會什麼?」景王爺的怒火明顯已經非方纔之時,他怒道,「竟敢如此耍弄本王爺!」
墨輕見他站了起來,知道他大約是不喜好男風的,心裡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他本想在解釋一番,卻只見景王爺如風一般開門出去了,彭的一聲門被關上,房間裡頓時冷冷清清。
墨輕折騰了這麼久自然是累的全身乏力,他想景王爺應該是不會再來了,便吹熄的蠟燭,合衣躺下,起先還能聽見外面守候的丫鬟窸窸窣窣的聲音,到了後來便什麼也聽不見了,只剩下夢裡娘的細語,沐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