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後師範女生日記 第六學期3
    5月15日 櫻桃溝

    詠春最近心情煩悶,聽章睿說櫻桃溝好玩,就攛掇他帶大家去,那裡可是他的家鄉呀!章睿有些猶豫,詠春再三勸他,他終於同意了。詠春很開心,把消息告訴了任老師,他說很樂意去,但要以一個同學的身份去,並因此放棄了自己參加同學婚禮的機會。

    到了約定的出發時間,宇建卻告訴詠春,章睿可能認為現在去不太合適,有些猶豫。詠春想到自己給人家添麻煩了,有些後悔,但任老師也已經做好準備,事情已無可挽回。

    大家結伴到了車站,遇到了忠永和雅娟。雅娟見任老師在,不肯同行,自己回家了。忠永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等下了車,大家沿公路往北走,過了一個小火車站後不久就進入溝底。進溝不久,就見到了正處於盛果期的櫻桃樹。詠春並不認識,還是章睿指給她看才曉得。櫻桃樹給人的感覺不高大,葉小,黑色的枝幹。這些樹,分屬於不同的人家,不到目的地,只能先欣賞欣賞。

    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個水庫,大約有四百平米的水面。湖面上有一隻遊艇,艇上的人們正悠閒地划著槳。湖水好綠,同櫻桃樹的葉子一般鮮亮,以至於樹的倒影一落到湖裡,便消失得毫無蹤跡。

    「那邊還有一隻遊艇!」不知是誰眼尖,先看到了,喊了一聲。

    大家的目光唰地射了過去。

    「讓我看看是不是我三叔的船。」章睿借來任老師的近視鏡,戴到眼上仔細瞧了瞧,卻沒看出個究竟。

    不久,大家走到了艇邊,艇子在水邊泊著,上面沒有人。章睿就讓大家上船,說沒關係。詠春早想划船了,這會兒急著往船上走,一不留神,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一隻腳已掉進水裡,幸虧忠永在後邊一把拽住了她,好懸!差點掉湖裡去!起身看看,一條褲管全濕了,身上染了好多泥,真狼狽。還好,大家沒人笑她,她趕緊上了船,乖乖坐到後邊。忠永怕她再出意外,陪她坐在船尾,任老師、宇建撐篙,章睿坐船頭。船離了岸,往湖中劃,可是操篙者技術不過關,船搖擺不停,可把大伙嚇壞了。要知道,五人中有三個「旱鴨子」,倆個會水的,水性也不怎麼樣,真出了事,自救都難,這天然湖泊,水深得很,可不是鬧著玩的。大家都很緊張,船兒剛開始只敢沿著湖邊行駛,久了,兩個掌篙的熟練了,才悠悠地把小船駛入湖心。大家唱起古老的歌,《小小竹排》《紅星閃閃》《黃河源頭》《微山湖》……凡是能想到的,會唱的,跟水有關的歌被他們唱了個遍。詠春把手伸進水裡,隨著船的前行,水從指縫間滑過,軟軟的、膩膩的、涼涼的,舒服極了。

    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船開進了一個「避風港。」原來是詠春和忠永手癢癢了,想過過划船癮,可開始其他人不肯答應,害怕出危險。見詠春堅持,他們提出讓詠春先試一下。詠春手裡剛握住槳時,覺得又陌生又新奇,但又似乎記憶裡早有了它的模樣。剛才看任老師劃,心裡已學得差不多了,現在使起來,竟然還算得心應手。在港裡兜了一圈,又回到岸邊,大家終於同意她同忠永劃。船兒離開岸邊,駛向湖心。詠春有些吃力,幸好旁邊有任老師做教練,小船在緩慢地前進。

    前方岸邊出現一個人,對他們呼喊,接著後邊又來了一群人。章睿答應著,詠春和忠永開始加緊劃,可船總是跑不快,真急著。好容易靠了岸,船主果然是章睿的三叔,他本來挺生氣的,但看是章睿,也就沒說啥,只帶那群人過湖去了。大家留戀地看一眼湖水,繼續前行。走了很遠,來到一棵樹下,一對中年夫婦正在那兒摘櫻桃,大家以為是章睿的鄰居,誰知那正是他的父母。章睿的父親原是認識任老師的,但任老師與大家混在一起,開始竟沒被認出來。章睿父母找來個木梯,方便大家摘櫻桃吃。籃裡有摘好的,但詠春喜歡自己摘,就第一個爬到樹上,宇建也跟上來。樹上到處是一簇簇亮晶晶、紅彤彤的珍珠般的果子,只要你願意,張開嘴巴,就能把它咬入嘴裡,頓時,一股甜津津又略帶酸味的汁液湧入喉嚨,清爽之氣湧遍全身。要不了多久,牙齒便有些酸軟,不想再吃了,開始摘了往籃子裡放。詠春爬得高,章睿在她下面的枝上,詠春就把樹枝往下壓,好讓他摘到最紅最大的櫻桃。等到他家,詠春才覺得累,昨晚沒睡好,此時坐在凳子上眼皮就往一起靠。大家讓詠春休息會兒,章睿把她領到自己的屋,見他的桌子上、床頭到處都是書,詠春的睡意又被趕跑了。看了會兒書,吃過飯,已下午七點多了,大家急著趕回學校,就同章睿及他的父母告辭。章睿提著送給老師的櫻桃,一直把大家送到湖邊,如不是大家幾次三番地催他回去,他能把大家送到車站。走出老遠,回頭看時,還能看到章睿佇立水邊的瘦瘦高高的身影。

    等他們趕到車站,長途客運車已沒了,大家正發愁,遇到一運貨的三輪,正好去縣城,就付點錢搭個便車吧。

    縣城裡,早已燈火闌珊,下車好久,詠春才辨明方向。因原來與先陽等人有約,詠春決意去看看他們,略表失約的歉意。其他人剛好也去找朋友,大家在十字街口分手,任老師分給詠春些櫻桃,讓他帶給自己的朋友們。

    穿過白天繁華熱鬧而此刻黑洞洞、靜得讓人恐怖的「新華市場」,詠春走得很快。終於到了地方,見著了擁軍和先陽,徐軍等人在外面同人喝酒未回。原來今天是他們發薪水的日子,每月這一天,他們都要狂歡一下。詠春把帶來的櫻桃分給他們吃,得知他們下午在詠春的學校等了三個小時,心裡很過意不去,先陽告訴詠春,她的室友對他們非常好,令詠春很感動。天色已晚,詠春趕緊告辭。他倆送詠春,到一處街口,看到了徐軍,先陽想制止,已有人去喊,徐軍並沒喝醉,過來送詠春。最近不知怎麼回事,他們總讓徐軍送她,詠春狐疑地看看他們,心裡搞不懂。

    到了十字街口,聽到有人喊詠春,是宇建、忠永等在那裡,剛才講好等她的。徐軍就告辭回去。三人走在返校的路上,夜色好迷人,大家的心情都很好,歡聲笑語盈滿了他們走過的地方,他倆今晚都淘氣得很,異常可愛。

    5月25日 畢業前夕

    複習了一下午的教育學,頭昏腦脹的詠春,想起該給先陽送褥罩,便離開學校,到了街上。買好了針線,正要去送東西,迎面走來四人,正是先陽、劉宏、擁軍等人。詠春迎上前,問他們去哪兒,先陽說:「接你呀!徐軍走另一條路去的。」

    詠春知道先陽又在騙人,就沒理他。這幾個人今天都怪怪的,氣氛很異樣。先陽問詠春要不要上晚自習,詠春沒好氣地說:「當然要上啦,你自己會不會縫褥子?」

    「會,再說我也不好意思總麻煩你呀!」先陽陰陽怪氣地說。

    「那好,給你!」詠春把東西塞到他手裡,告別他們,此時剛好交通阻塞,詠春瞅準空隙,從狹小的縫隙間穿過,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去好遠,詠春回過頭,見他們還驚愕地站在原地。詠春心裡煩悶,撒腿跑了,拐過彎,不願再看到他們。這些已走入社會的男孩太複雜了,誰知道他們想些什麼,詠春理解不了,也不想再費神。原本在詠春看來,相遇即是緣分,珍惜這份緣,保持一份友誼,還可以多接觸一些人,瞭解一下學校外面的世界。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他們有所求,有深意,那就離遠些吧。

    考試開始了,但沒有緊張感。好多科目的老師給劃了重點,還有的更過分,乾脆來個「提倡」:「要抄放到桌上,快些抄,別耽誤時間!」這樣的考試還有價值嗎? 詠春很無奈。複習是不用了,去打乒乓球吧,四局下來,幾位男生中的乒乓高手居然都敗在了詠春手下,痛快!

    校外來人給大家照畢業集體照,詠春宿舍的十個好姐妹也在一起合影留念,多麼溫馨幸福的時刻呀!

    教育學院的老師來給臨近畢業的師範生做報告,題目是《做合格的人民教師》。那老師的普通話帶有濃重的南方口音,但基本聽得懂,他先分析了國內外形勢:當今社會主義國家的希望在中國,蘇聯內部危機四伏。又以日本為例講日本教育的發展興旺,日本國民的東方文化傳統和奮鬥精神,講日本的「國難」教育以及日本學生互促、互助、合作的精神。他還給在座的師範生鼓勁,談中國已取得的偉大成就,如溫飽問題的解決等,讓大家看到祖國美好的未來。他平易的語言,瀟灑的手勢,時而激昂、時而和緩的語調,把在座的師生深深地吸引住了,會場不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雖然正處於複習考試最繁忙的階段,但同學們都說這時間花得值,從中學到了很多平時學不到的知識。

    可惱的雨這幾天總在斷斷續續地下,又到六一兒童節了,下午,詠春同裴軍打乒乓球,四局他竟輸了三局,不知怎麼回事,詠春心情鬱悶的時候球技就莫名地見長。

    晚上,詠春到任老師處商量最近出去遊玩的事,宇建恰巧也在,他們在一起談天說地,因為高興,時間都忘了,直到凌晨一點才散去。

    第二天,他們又聚在一起聊天時,楊老師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聲不吭,堵在門口。詠春沒話找話,她不理,詠春趕緊拿了桌上的糖給她吃,她開始不肯接,最後接過來「啪」一聲擲到了茶几上。看勢頭不對,詠春和宇建找借口溜了,身後傳來粗重的門響。

    6月1日 城崖地

    學校要放幾天夏收假,詠春的幾個好友還有任老師準備趁機去城崖地玩,那裡剛好有同學,可以做嚮導。下了長途車,到了一個鎮子,鎮上小店很少,生意也冷清,就一條街道,很快就能從南走到北。

    往同學慧慧家去還有十多里路,只能步行了。大家說說笑笑,一點兒不覺得累。宇建用路邊採得的荊條編了個草帽,被詠春看見了,一把搶了去,戴在自己頭上,宇建居然也不來要。

    到了慧慧家,她家的院子裡放著很多蜂箱,招待大家的是大碗的蜂蜜水,那可是半碗蜜半碗水,真真是從頭甜到腳,讓人實在有些受不了。

    休息一會兒,大家開始自由活動。詠春獨自沿著慧慧家門前的小溪往上遊走,任老師去了對面的木蘭山。溪旁的空地上,不時出現許多木頭段交叉豎放在一起,那是用來生產木耳的。看到眼前有一塊略微傾斜的、但很平坦的大石頭,詠春躺了上去。石頭充滿了陽光的味道,暖得有些發燙。仰望是蔚藍的天空,側一下頭是高聳的山峰,周圍綠樹青蔥,瀰漫著青草、樹葉的香氣,耳邊流淌著的小溪唱著清脆、舒緩的歌。詠春感受著自然的美好,一股幸福感湧上心頭,不由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幾聲婉轉的鳥鳴擾了她的夢,詠春沒有急著睜眼,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盡情享受那份寧靜與安詳。等她睜眼看時,天已快黑了,但她並不急著走,翻個身,重又閉上眼睛。

    忠永的歌聲由遠而近,很渾厚,他對著山谷,獨自唱了好久,詠春悄悄欣賞他的音樂,也不吱聲。他走近了,大概是看到了詠春,叫了幾聲。詠春裝沒睡醒,不理他。他從小橋上扔下一塊大石頭,「咚」的一聲,好響!詠春只好伸個懶腰坐起來,告訴他先回去,自己再待會兒。等她重新躺下來,發現天空那顆最亮的長庚星已出來了,隱隱有些寒意向她襲來。

    英子在附近喊她,接著是任老師的聲音:「還沒找到嗎?」聽到大家都在焦急地找她,詠春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回走,也不出聲。悄悄到了英子身邊,詠春猛拍一下她的肩,轉身跑了。英子嚇一跳,起來追詠春,嘴裡直喊她壞。回到院裡,詠春發現宇建正站在二樓的高台上,不知在凝望著什麼。

    第二日,大家被慧慧親戚家的大卡車送到了目的地,在那幾近原始生態的林子裡,人們見到了生物書上的國家級保護動物——娃娃魚,學名大鯢。據當地老人們說:每到夏季,即將發洪水時,娃娃魚便爬上山坡,因其叫聲酷似小孩的哭聲,故得名。它平時食螃蟹、蛇、小魚等。詠春雙手觸到小娃娃魚的背,柔軟得讓人感覺不到骨頭的存在,真是一種奇妙的動物。

    先陽、徐軍送來了粽子,詠春才憶起端午節到了,心裡感激朋友的細心。畢業證已經辦好,臨近離校,分配的事還遲遲沒有著落,任老師想讓詠春留校,並為此做了很多的努力,詠春只有順其自然。任老師評價詠春,說通過三年的觀察,得出個結論:她代表一種類型的人。至於是什麼類型,他沒有說,詠春也沒問。但任老師的另一句話讓她大吃一驚:「你在談戀愛嗎?」詠春仔細想想,認真地說:「沒有。」任老師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6月20日 暴風雨之夜

    狂風暴雨突然在一個夏夜降臨了,風捲著沙石,猛烈地撞擊著教室北面的窗戶,雨水瓢潑般刷洗著世間的一切。炸雷緊隨著閃電,向世界發洩著內心的憤怒,在天空不停地翻滾、跳躍。沉默的泡桐被驚醒了,揮舞著雙臂,奮力掙扎。詠春安靜地坐在教室裡,此刻,這裡有四個人,東翔、忠永、雅娟和詠春。四人分坐在三個空間裡,雖只隔著薄薄的氣體,但卻像是一堵厚厚的牆。

    東翔不知什麼時候從哪裡得到了詠春的畢業紀念冊,在上面寫下這樣的留言:「人世間並非生根的才長存(久),比如——愛!」

    詠春此刻翻看紀念冊,陡然看到這樣的寄語,心裡一驚,心臟狂跳不止。反思自己,在整個事件中也不是沒有過錯,如今一切都已逝去,還談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惟願他和雪兒平安幸福。東翔的紀念冊此刻正躺在自己的書桌裡,那也是悄然出現的,可能是它的主人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吧。詠春拿起筆,一時卻不知如何寫起,很久,她終於寫下了幾句話:

    「在逝去的冬季和春天,有一個玫瑰色的夢,雖然在粉紅色的季節消失了,但沒有人去懷疑它的價值,直至永遠……

    畢竟曾經如醉如癡死去活來地愛過,人生不會留下空白,不再有缺憾,此情足矣。

    又一個冬季在你身邊,你能把握住嗎?春天裡,它應該開花!」

    窗外,又是電閃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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