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竭歡愉的情戲過後,一夜未睡的兩人相擁而眠,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響起。
「我說樊將軍——」樊湘芩在門外喊著。「你都霸了水清一早上了,也該放她出來吃點東西了吧!」
他一睜開眼,頭個動作便是尋找水清,轉頭一見她甜甜的睡顏,他心裡立刻湧上一股暖暖的滿足。
「知道了,我們一會兒就出去。」他對外應著。
「別忘了啊,我在花廳等你們。還有,跟水清說不用怕我,我一直很喜歡她這個弟媳。」
這時水清才睜開眼睛,雖然兩人的對話她聽漏了一半,可重點倒是字句不差傳進她耳朵裡了。
「謝謝大姊。」
一聽聲音就知她又哭了。門外的樊湘芩歎口氣。「你這傻瓜,要也擔心點別的。快來啊,我叫底下人弄了一碗雞湯要讓你補補身子。」
聽著外頭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水清捂著臉哭了一會兒。「大姊對我真好。」
「那是因為你善良。」他輕挲挲她臉龐,哭了整夜的眼睛雖然還有些腫,可那粉紅嫣然的氣色,一看就知她心情多好。「早先我同大姊說了你的事,你知道她聽完說了什麼?」
她搖頭。
「她說,所以呢?」回想大姊當時的反應,樊康突然覺得好笑。「多虧她一語驚醒夢中人,否則我還不知要拖上多久,才會明白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頭一陣暖甜。她現在知道了,他所指的是她。
「只是爹的遺願,我們真的可以不守嗎?」她還是覺得哪兒不太對。
「我是這麼想的,」他說。「要是爹還在世,跟你相處之後再知曉杜家的所作所為,一定會認同我的做法。爹不是不明理的人,你瞧大姊就知道了。」
沒錯。她點點頭,從他和大姊身上,可以看出樊家家教之開明寬容,否則養不出這麼一對善良又溫柔的好姊弟。
她重重吐口氣。「我昨晚其實是想過去求你讓我留下,只要你答應,我甘願為奴為婢。」
「傻瓜。」他輕敲她額頭。「你就是這脾氣,杜家人才會把你吃得死死的。」
她垂下臉辯解:「我只是覺得……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偶爾瞧一瞧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我呢?」他盯著她問:「你以為跟你一塊過了那麼多契合的日子後,我還有辦法滿足於看著你卻不碰你的生活?」
「對不起。」她低下頭。確實,她只顧自己的感覺,卻忘了設身處地想想他的處境。
「傻清兒。」他歎。「我哪裡是要你的道歉,我是要讓你明白,你不要妄自菲薄。真的,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她望著他綻出羞澀又甜美的笑。「以後我會記得的。」
「這才對。」他笑著拉她起身。「來吧,該放你去吃點東西了,萬一讓大姊等太久,她又要罵人了。」
「還有幾句話——」她拉住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說個清楚。「我好開心,能嫁給你、愛上你,真的是我一輩子遇上最好的事。」
「別這麼快就下定論。」他審視她漾滿幸福的小臉,接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往後日子還長得很,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想跟你一塊做,你的『最好』,絕不只這樣而已。」
她相信,偎進他懷裡深深吐氣。原本梗在兩人之間的秘密,如今已不再是問題,她終於可以放心大膽感受他的眷寵,並且傾吐她內心的愛意了。
「子牧,我真的真的好開心,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我知道,」他愛憐地親吻她嘴,直到懷裡的她再度發出呻吟,他才稍稍鬆開唇瓣,繼續說完心頭的盤算。「再過一陣,等我傷好,我們一塊下江南,去玉河鎮接回你娘,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嗎?」她驚訝地問。
「我說過,從我掀起蓋頭看見你的瞬間,我就做好了決定,我要保護這個女人,我要一輩子待她好。」他微笑撩開她頰邊的散發。
因為太開心、太感動,明明說好不要再掉淚的,但她還是喜極而泣,哭得一塌糊塗。
「小傻瓜……」他歎息著吻去她頰邊的淚痕,直到她破涕為笑,這才挽住她,一塊走出房門。
一個月後——
正午時分,蘇州玉河鎮大街上行過一列精神抖擻的隊伍,每個騎士腰邊都掛著一把刀,居高臨下俯視著往來行客。隊伍中央是三輛四乘的馬車,其中兩輛馬車裡隱約看得到人影。
大隊一過,路人無不好奇探問,這氣派十足的隊伍究竟要上哪兒去?
「大人,」駕車的全秀在簾外說道:「開路的護衛傳話,說再拐個彎就是杜家繡坊了。」
「知道了。」馬車裡的樊康注視懷中麗人。「清兒,醒醒,杜家快到了。」
兩個時辰前大隊自客棧出發,待在車上的兩人先是聊了一會兒,但不久他又故態復萌,對著嬌妻身子上下其手。礙於全秀就坐在竹簾外邊,樊康雖有所節制,可身子變得越發敏感的水清,卻難敵他的撥撩,很快在他指掌下吐露嬌美的喘息。
情戲之後,總會乏力睡去的她被他緊緊抱著。他就這樣一路親著她臉頰,看著她睡顏,怎樣也不覺嫌膩。
「到了?」她揉著眼問道。
「嗯。」他歪著頭審視她打扮。她今天穿著粉色對襟闊袖,腰上還繫著一條串著玉珠的小腰裙,走起路來玉珠叮叮淙淙,很是俏麗。
「頭髮有些亂,來。」他幫她攏攏雲鬢,又將歪了些的簪子重新挪正。細膩的舉動配上他勇武的外表,怎麼看就覺得彆扭。可他蹩手蹩腳做了一陣,多少懂了前人張敞為何會稱詠「畫眉之樂」。
他手剛放下,大隊也正好抵達杜家。
「進去通報。」樊康對著簾外的全秀吩咐。
這當口,杜家人包括杜冠梅在內,正一齊坐在花廳裡用膳。
一經通報,三人嚇得筷子落地。
三人心裡同時想著,該不會是事情被揭穿了!
「快快快……」杜夫人回過神來急說道,她一把拉起呆坐椅上的女兒,催著婢女快把人帶進去藏好。「記得,沒我差人去喊,你們誰也不准出來!」
杜冠梅一走,杜家兩老才捧著兩顆撲撲狂跳的心,命人迎接將軍進門。
樊康長什麼模樣,杜家兩老先前已從遣回的婢僕們口中得知。當他們一聽到樊康和傳聞不同,根本不是什麼不久人世的病弱將軍,兩老心頭之嘔,簡直想帶著女兒上樊家換人。
要不是冠梅拚死不答應,杜家兩老心想,說不定這會兒進門的,就是女兒跟將軍了。
但探聽歸探聽,親眼看見樊康之高壯,尤其那張臉不笑時,簡直就像雷神般不怒而威,繼而想起婢女對他的評價,杜家夫妻雙腿不住打顫。
「杜老爺子,杜夫人。」
樊康見面說的第一句話,立即讓眼前兩名老人背脊全濕。
完了完了,兩人嚇得臉都白了,鐵定是水清那死丫頭出了紕漏,否則將軍不會這麼喊他們。
就曉得那死丫頭辦不成事!現在好了,人都殺到家裡來興師問罪了!
杜老爺子強自鎮定。「將軍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將軍大人見諒——來來來,大人請坐,喝茶。」
「不用這麼客氣。」樊康淡笑,一雙炯眸朝杜家夫妻望了眼。
一接觸他目光,杜夫人嚇得差點暈過去。
雖然樊康不過說了三句話,可杜夫人已經有感覺,他不是一個可以任人瞞混過關的人。
「我今天來,是想帶一個人走。」
聽見這句話,杜家兩老突然精神一振。
他倆以為,樊康定是不滿意水清,想來要回自個兒的掌上明珠了。
杜老爺子突發奇想,以為他杜家還能保有樊康這乘龍快婿。
他雙膝一跪,開頭就先打了自己兩巴掌。
「都是我們不好,我們當初不應該看見那丫頭尋死覓活爭著要嫁將軍您,就心軟讓她代替冠梅出嫁。真的,這些日子我們一直覺得很內疚,卻苦思不得彌補的辦法,我想今日將軍親臨,定是來改正這一切……」
樊康皺眉。這老頭在說什麼?他怎麼聽不懂?
「你以為我是來改正什麼?」
「當然是換回冠梅啊!」這還用說嗎?杜老爺子推著仍跪在一旁的妻子。「快,快去把冠梅喊出來。」
「是是——」杜夫人踉蹌站起,眨個眼人已跑出花廳。
杜老爺子繼續說:「真的,將軍,我們當時真不曉得坐在花轎裡的是水清那丫頭,後來轎子離開,冠梅出來跪求我們的原諒,我們才知道這兩個丫頭竟然私底下調換了過來——」
喔。樊康終於聽懂了,原來杜老爺子的意思,全是水清愛慕虛榮才會引發這場代嫁風波。
太可笑了,若他沒遇上水清或許還會相信這種片面之詞,可實際相處一個月餘,他很清楚,他心愛的小妻子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
樊康擰緊眉。一想到他們如此不知悔悟,還要把責任推往無辜的水清身上,他便滿肚子火。
早先他同水清約好,進來杜家要和顏悅色不可以動氣,可看著杜老爺子嘴臉,他發現實在太難不生氣。
如此卑劣的人,不給他們一點教訓怎麼可以!
杜老爺子仍跪在地上陪笑。「佛經有云,過去心不可得,小的知道將軍您一定受了委屈,沒關係,小的馬上彌補,冠梅馬上出來——」
「我不要嫁,娘,你不要逼我!」
幾句拔尖的叫嚷打斷杜老爺子話尾,只見杜冠梅被杜夫人硬拉出來,杜夫人使勁推她跪下,她還耍脾氣跺腳。
「我不要跪!」杜冠梅確實被寵壞了,就連自個兒爹娘吩咐,她也愛理不理。她一把甩開她娘的手,板著臉瞪視所有人。「我說過我不會聽你們命令出嫁,我不喜歡他,你們再逼我,小心我——」
「閉嘴!」杜老爺子朝樊康望了眼,臉一陣青一陣白。「這裡沒你說話餘地!」
樊康冷然注視。這會兒看他還有什麼話辯?
「對不住將軍,我這孩子就是心腸好,捨不得見她表姊孤苦伶仃,所以到現在還在說這種惹人生氣的話……」
「還在說謊!」樊康一聲低喝,嚇得杜家三口臉色一白。
「將軍……」杜老爺子欲解釋。
「閉嘴。」樊康不想再聽廢話。事實明明白白擺在眼前,這幾個還當他是睜眼瞎子,隨便聽他們幾句他就會信?!
「要不要我把當初那幾名婢女送進官府問個清楚,到底是你們利用了清兒,還是她愛慕虛榮,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不不不。」杜家夫妻連連搖頭。
兩人心想,真被找上官府,那幾個口不牢的小丫鬟,肯定半點不剩地全招了!
「當初不守約定、李代桃僵便罷,至少清兒已經幫你們求過情,但你們一再誣蔑傷害清兒,來人吶!」
「在!」外邊齊響起應喝聲。
「把他們倆拖出去,一人重打五大板。」
杜家夫妻一聽,再也抑不住心裡的懼怕,拉著女兒連連磕頭求饒。
「將軍饒命——求將軍網開一面——」
「子牧!」一直按他吩咐在外邊稍等的水清聽見,趕忙進來阻止。
「你別攔我。」樊康怒視恬不知恥的杜家三人。「這幾個人從無悔過之意,非得給他們一個教訓。」
「不要嘛。」她搭他手臂搖頭。「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跟舅舅、舅母多計較的。」
「對對對……」杜老爺子附和。「清丫頭說得對,求大人網開一面 」
「放肆。」一旁的全秀打斷杜老爺子的求情。「誰准你這麼喊夫人!」
杜老爺子嚇一跳,終於把現狀看進眼睛裡。
先是水清,這個一個多月前還像個影子似不愛說話的小丫頭,現在不但是臉色還有神氣,都充滿了經人細心照顧後的嬌美神氣,還有將軍看她的眼神充滿疼惜與憐愛,似乎已打定主意留她在身邊好好照顧。
杜老爺子想不透,將軍來意如果要的不是他們家冠梅,又是要誰?
「舅舅、舅母,我們是來接我娘的。」水清軟著聲音說話。她對他們並無怨恨,反而覺得應該要感謝他們。當初要不是他們堅持由她代嫁,她也不會遇上樊康。
啊!杜家夫妻相視一眼。他們想錯了,原來出身低微的清丫頭不但沒被嫌棄,反而還深受寵愛啊。
忽然間兩人明白了,他們的自作聰明,讓他們杜家失掉了多好的姻緣。
若當初他們咬牙硬逼冠梅出嫁——杜夫人尤其後悔,現在被喊將軍夫人的,可就是他們家冠梅了!
「冠梅!」杜夫人扯著女兒衣袖,要她幫自己多爭取一點。
「這樣不是很好?」杜冠梅斜睨樊康跟水清。說真話,她是有一點想要將軍夫人這個身份,只是一看樊康尊容,她立刻打了退堂鼓。
樊康實在長得太高太壯,皮膚又黑眼神又凶,光想著要跟這樣的粗魯莽漢共度一生,她便倒了胃口,還是她的曹二哥好。
「我真會被你這孩子氣死!」杜夫人放棄講道理,直接望著樊康說話。「大人,請恕民婦無禮,民婦不得不提醒您,樊大人生前跟咱們杜家結親,絕不是想看見您娶這麼一個——總之,我們不接受,您該娶的是我們家冠梅!」
瞧這話說得多理直氣壯,都不怕天打雷劈!樊康臉色變了。「我不想浪費唇舌!」他轉頭喚:「水清,我們去找你娘。」
「不成,將軍,您一定得給個道理。」杜夫人急忙攔人,知道眼下是他們杜家最後機會,再不把握,將軍夫人寶座可就沒啦!
這會兒杜夫人早被樊康的爵位功勳迷昏了腦袋,人總是護短,尤其發現水清備受嬌寵,就開始覺得自個兒女兒受了委屈,她非得幫忙討個公道回來不可。
樊康倏地轉身,表情已明顯流露厭惡。
他壓低聲音,最後一次警告。「你們誰再多吭一句,別怪我不客氣!」
經他一喝,杜夫人倏地忘了到口的抗辯。
望著樊康嚴肅清明的黑眸,杜夫人頓覺背脊發寒——這人是說真的。有些人是說一套做一套,嘴嚷得狠可從來卻做不到,可眼前這男人,他不會跟人開玩笑。
言出必行。樊康凝肅威凜的氣勢在在提醒杜夫人,他不會客氣。若不信,她大可再說一字試試。
驚懼勒住了她喉頭,杜夫人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想來她身子還比她腦袋聰明。
「孩子她娘——」
同樣驚恐的杜老爺子扯了杜夫人一把,杜夫人踉蹌兩步跌進自個兒夫婿懷中,怔怔地望著水清一臉歉然的笑,然後領著樊康穿過花廳。
一不見他們,杜夫人泫然欲泣問:「老爺子,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杜老爺子歎氣。「我當初就告訴你,再怎麼樣樊家也不會虧待咱們冠梅,你偏不聽。」
「我怎麼知道——」她鑲金鑲銀的乘龍快婿啊!杜夫人懊悔不已。「當初也不知是誰傳來的消息,說什麼將軍病危,人家哪有一點快死的樣子。」
「就怪你,外頭胡傳的消息你也信。」
「現又怪我了!」杜夫人火起來。「既然你這麼聰明,想得到現在,為什麼當初不堅持到底啊?」
「你!」
「我怎樣?」
眼見自個兒爹娘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一旁杜冠梅卻一副沒事模樣,重新坐回椅上吃起飯來。
「你還吃!」瞄見女兒動作,杜夫人轉頭便罵:「就是你這丫頭!當初要乖乖嫁過去,現在爹跟娘早是將軍府的親家——」
杜冠梅一吐舌頭。對她來說,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其他人的感覺想法她壓根兒不在乎。
「我真是慣壞你了!」杜夫人痛罵一頓,可除了歎氣,又能拿自個兒心頭肉怎麼辦?
杜家另一角,繡坊與主屋中央有一排長屋,那兒是杜家傭人與水清出嫁前的住所,也是此刻要去的地方。
樊康俯視走在身邊的水清,歎口氣,心想自己實在太有福氣。
杜家人的短視近利、顢頇無知,他方才可深切體會了。若當初杜冠梅真照她爹娘意思嫁進樊家,這會兒水深火熱如陷地獄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他捏捏掌中素手,由衷感激老天居中安排了這個陰錯陽差。
水清抬眼瞧他。「對不起,剛才讓你生氣了。」
「怎麼能怪你?」他只慶幸自己往後不需跟杜家三口多打交道。「是他們不可理喻,我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無知無明的人。」
「舅舅、舅母只是太疼冠梅,才會盲目了眼睛。」
「你還幫他們說話。」樊康搖頭。可他也知道,他最最憐惜她的,就是她這點善良跟溫柔。
接著,他們一塊穿過花園。
「到了,這兒就是我之前住的地方。」水清望著再熟悉不過的長屋微笑。
樊康順著她手指望去,只見一扇木門微敞,裡邊隱約有個人影。
「是娘!」說完,她立刻拋下樊康,大步奔進木門。
接著,便是一陣驚呼與哭笑聲。
「清兒——快快,讓娘好好看看你——」
水大娘又驚又喜,怎樣也想不到一心掛念的小女兒,竟然這麼快就出現在她面前!她邊掉淚邊檢視女兒。好好好,她連連點頭,人多了點肉氣色也變好了,看樣子將軍府裡的人沒虧待女兒。
打自水清出嫁,水大娘沒一晚上安睡過,成天就擔心女兒在外會被欺負——尤其,後來隨行的婢女們返家,把將軍模樣說得有如惡鬼再世,哎呦,她當時簡直要哭壞了!
但今日一瞧,水大娘很確定那幾個丫頭只是在嚇她。謝天謝地,感謝老天爺——水大娘緊抱女兒,欣喜的淚水一直沒停過。
然後,一個聲音傳進水大娘耳朵。
「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水大娘回頭,看見一個龐然身影堵住了屋門。「這位是……」
「我幫娘介紹。」水清邊拿手絹擦著娘親臉頰,邊朝樊康那兒睨了眼。「他就是赫赫有名、功勳彪炳的護國將軍——樊康。」
樊康重重頷首。「岳母大人。」
「所以說……」水大娘不安地望著樊康。「將軍已經知道了?」
水清點頭。「清兒全都說了,將軍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非但不怪罪清兒,反而還說願意照顧清兒一輩子。」
太好了。水大娘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好的結局,她膝一彎就要朝樊康跪下。「謝謝、謝謝將軍寬宏大量——」
「娘千萬別這樣。」樊康連忙攙扶。「再怎麼說樊康也是晚輩,怎能受您跪拜?」
「該跪、該跪……」水大娘又哭又笑。「您不曉得清兒當初是怎麼地被要求非嫁不可,我身為她娘,卻一直沒辦法好好保護她,還讓她替我擔心,處處受到掣肘……」
「沒事了娘,您別哭嘛!」水清拍撫安慰。「我們今天回來是帶來好消息的,子牧說要接您上京,馬車都準備好了,就等您動身。」
「是啊。」樊康接話:「您看還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我帶來幾名婢女,您儘管使喚她們。」
「不……不好吧?」水大娘瞧瞧兩人。「畢竟我們清兒是嫁出門去,我怎麼好意思也跟著一道……」
「娘。」樊康軟聲勸道:「您也知道清兒孝順,要她丟著您一個人回京,她心不痛死才怪。您就當幫小婿忙,給我們兩個晚輩一個安心。」
真的可以嗎?水大娘猶豫,最後拗不過兩人連連央求下,喜悅又尷尬地應允。
望著樊康凝視女兒的臉,水大娘心中無限寬慰——她的小清兒,真的嫁了一個好夫婿!
稍後,水清攙著她娘,樊康為伴,重回杜家廳堂。
杜家夫妻表情複雜,若當初沒水清幫忙,這會兒站在樊康身邊的人該是他們、還有自個兒女兒才對。可他們卻一時鬼迷心竅,白白將飛上枝頭機會,拱手讓給了水家母女。
「哥哥、嫂嫂。」水大娘替代樊康還有水清說話。「謝謝你們這些年的照顧,真的,要沒你們當初伸出援手,我跟清兒現在也沒法站在這裡。」
杜夫人冷哼。
假謙遜!杜夫人心想。一直以來她就看水清她們不順眼,老覺得她們是空會耗費糧米的蟲,可沒想到今日,她競反過來得喚外甥女一聲「將軍夫人」!
杜夫人心頭之怨之恨,可見一斑。
「杜老爺子,杜夫人。」
說時,樊康眼色一使,全秀立刻捧來一隻木盒,在杜家夫妻面前打開。
杜家夫妻一見金燦燦的元寶,雙眼都直了。
樊康又說:「一點小意思,就當我這個姊夫,送給冠梅這個妹妹的結婚賀禮。」
他一句話把關係點明了,以後,他們杜家跟樊家,不過是不冷不熱的表親關係。
杜老爺子杜夫人互看一眼,樊康出手闊綽,反而更讓他們難受。
要是今日坐上將軍夫人大位的是自個兒女兒——兩人同時一歎,什麼一盒金元寶,要十盒百盒都不成問題。
這時杜老爺子又說話了。「其實,我們也不是那麼在意名分……」
「說什麼你!」杜夫人喝,以為自個兒夫婿是要女兒當人家小妾,這怎麼可以!
杜老爺子橫了妻子一眼。「我意思是咱們冠梅大氣,絕不會介意將軍先有了小妾——」
「不可能。」樊康一句話堵死杜老爺子的癡心妄想。「我樊某人的妻子只有一個,就是水清。」
水清垂下臉,心頭再次浮現被疼寵、被重視的溫暖。
好男兒!水大娘讚賞地一笑。她這會兒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
「就此別過。」樊康展臂護著妻子與岳母,大步跨出杜家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