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床上的人只是一直盯著地下那人的背影。
柔和的月光灑在那人的肩頭,洛風揚微微發楞,心思不知道飛到了哪裡,直到更鼓再響的時候,地上的人終於有了點動靜。
「嗯……」
洛風揚倏地回過神,豎起耳朵,又聽見那人似乎很難受似的呻吟了一聲,這才笑了,暗自罵著御醫,藥效來得也太慢了!
「宮墨遙?」他輕輕的呼喚一聲。
宮墨遙的身子動了動,「嗯?」
「你很難受嗎?是不是不舒服?」伸出手探向床下,他輕輕拉了拉被子,明顯感覺到對方似乎顫抖了下身子。
「你怎麼了?」洛風揚明知故問,裝做什麼也不知道的掀開絲被一角。
只見月色下,宮墨遙漲紅著臉,神色羞澀,身上的衣服已經汗濕,領口敞開,露出一片肌膚,胸前兩點紅色透過濡濕的衣服,突顯得非常清晰。
「我……我好熱……沒力氣……」張了張口,宮墨遙臉上滿是汗水。他很熱,渾身都散發著熱氣,卻依舊無法緩解他的症狀,特別是身下的那團火。
「熱就不要蓋著被子。」洛風揚探過身子,把他身上的絲被全都扯開。
宮墨遙立即羞愧的用手護著自己的下身。可惡!他竟然讓自己的死對頭看見自己這麼下流的一面!
委屈的淚水被他含在眼眶裡,始終強忍著不願讓它們掉落。
洛風揚不由得一笑。原來不是御醫給的藥藥效遲緩,而是這個小子一直在強忍著。
「你……你不要……笑……」宮墨遙倔強的瞪著他,但是語氣無力,兩眼中的晶亮反而更讓人覺得他在逞強。
洛風揚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一面欣賞他難得一見的羞澀,一面邪惡的用自己的指尖,輕輕點上他胸口的突起……
次日一早,陽光很早就鑽進屋子裡,落在睡夢中的兩人身上。
宮墨遙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緩緩清醒過來,一坐起身,身下卻猛地一陣抽痛,讓他俊秀的五官頓時扭曲,也是在此時,他才終於看清面前的狀況。
被子凌亂的披在自己身上,下身赤裸著,單衣早被揉爛,掛在他的肩膀上。
一掀開被,他更是驚愕,因為他的胸膛上布滿斑斑點點的紫紅痕跡,身下還殘留著白濁液體,原本雪白的被子上,竟然落下了暗紅色的血跡,就像是少女初夜一樣。
他抱著腦袋,腦中一片空白。那血是自己的嗎?昨晚到底……
夜裡發生的事情倏地變得清晰。無論是他如何被洛風揚逗弄得到達雲端、如何被那家伙強行侵入、又是如何在那家伙身下發出一聲又一聲可恥的呻吟,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全都一幕幕在他腦中浮現。
「洛風揚!」一怒之下,他用力拉開身邊躺著的人身上的被子,不由得呆住。
因為洛風揚全身也是一絲不掛,被子掀開後,他還是沒有清醒,只是把身體蜷縮了起來,微微皺起眉頭。
紅潤的唇瓣微微張了下,繼續吐著平穩的氣息,他雪白的臉上帶著疲倦,閉著的雙眼上睫毛微微顫抖著,烏黑的發貼著耳鬢,落了一絲在唇邊。
他一臉疲態的睡著,渾然不知身邊的自己有多麼惱火。
宮墨遙很想掐上他的脖子,把他掐死在夢裡,可是當手伸到那白皙的脖子上時,看見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又收回了手,楞了半晌,這才抱住自己的頭,懊惱的低咒。
下身和腰的酸痛讓他很想要踹醒身邊的行凶者,但偏偏又狠不下心。
直到院落外有了下人們的動靜,他才起身,如果被別人看見他們兩個現在的模樣,傳了出去,自己可真是要被天下人恥笑死了。
穿上衣服後,他把那沾了血污的被褥丟在一邊,走向洛風揚,用腳踢了踢他的小腿。
「嗯……」地上的人嚶嚀了一聲,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宮墨遙搖了搖頭,蹲下身去,把他給抱了起來,放回床鋪上。
將人輕輕放下後,他又盯著那張臉發起呆,心裡糾葛萬分,昨晚的事情到底算什麼?洛風揚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就在他苦苦尋思的時候,床上的人終於緩緩睜開雙眼,兩人眼眸相對,宮墨遙一楞,隨即臉就變得通紅。
「洛風揚!你總算是醒了!」他大聲喝道。
那口吻就像是面對著自己的死敵,可臉色卻如同一個新婚小娘子,讓洛風揚忍不住笑了聲,隨即被狠狠掐住脖子。
「你還笑!」宮墨遙惱火不已,手上力道又加重不少,掐得洛風揚喘不過氣,憋紅了臉,但卻始終沒有反抗,只是幽幽的看著他。
直到他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宮墨遙才猛地放開手。
重新呼吸到空氣的洛風揚劇烈的咳了起來,卻不忘笑著看向宮墨遙,調笑道:「咳咳,你……要謀殺親夫啊……」
「你!」宮墨遙瞪著眼,「你以為我不敢掐死你嗎?就憑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還不能讓我把你給掐死?」
「那你就多用點力氣啊,孬種。」
這話氣得宮墨遙直跳腳,再也顧不得什麼以強欺弱勝之不武的道理,直接一拳狠狠朝他的肚子上揍了下去,打得洛風揚頓時痛苦的蜷縮起身子。
「哼!以後再惹我你試試看!」丟下狠話之後宮墨遙就沖出屋外,還狠狠的關上了門。
捂著肚子,洛風揚等了好半天才緩解下痛苦,虛弱的起身,冷汗爬滿了臉。
看著屋門,他不由得苦笑。
這小子,下手真不知輕重,還不如剛剛直接把他掐死算了……
這日的朝堂上,裴聖語一雙眼左右徘徊,打量著站立在自己兩側的新婚愛卿,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台下兩人都帶著濃濃的黑眼圈,一副精神不佳、萎靡不振的模樣,讓人不禁要懷疑他們昨晚到底做了什麼。
他知道自己把貓和狗放在同一間屋子裡,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打得厲害,只不過最後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早朝上,這兩人並沒有像平時那樣針鋒相對,一個開口的時候,另一個就閉嘴,反之亦然,變得很有默契。
可是他哪裡知道,宮墨遙從一早開始就不再搭理洛風揚,把他列為第一交惡對象,和他多說一句話都像是在貶低自己。
洛風揚知道自己的評價在宮墨遙心裡更加一落千丈,只怕早已跌到谷底,也就隨他去,誰讓自己「不小心」犯了個胡塗的錯誤呢?
「關於上次說到減少軍備的問題,兩位卿家可有達成共識?」沒聽見平時早已習慣的爭斗,裴聖語反而有些不太習慣,故意舊事重提,想看看這兩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是沒想到,他們卻依舊一聲不吭,也不互相正視對方,就像是小夫妻吵架斗嘴一樣。
剛想偷笑,卻看見朝臣之列走出一人,恭恭敬敬的彎下腰,「陛下,關於此事,臣有事上奏。」
眾人都朝那人看過去,那人身子嬌小,臉色白淨,不正是日前獨得各家賭金的戶部尚書魏蕭晶?
「魏愛卿有何見解,不妨說來聽聽。」裴聖語和顏笑道,輕輕一拂袖,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臣子身上。
站直身體,魏蕭晶神色嚴肅的答道:「陛下,以臣之見,軍備不需減少,但大壩也需修理,至於銀兩,可由增加賦稅征收取得。我東籬賦稅在諸國裡已是最低,現在略加增長也並非不可,甚至可以只單單增加大壩影響郡縣的稅率,以此昭告全國也得民心,相信大壩附近的子民必定支持陛下修繕大壩。」
「嗯,的確可行。洛愛卿,你認為呢?」裴聖語又看向自己的得力臣子。
洛風揚微微抬起頭,回道:「魏大人的方法確實可行,但若是只增收大壩附近郡縣賦稅,怕增長過高,人民負擔過大,不如略微提高各地賦稅,而大壩附近各郡縣增收稍多些就是。」
「臣也正有此意。」一聽宰相贊同,魏蕭晶急忙附議。
裴聖語思索了片刻,轉而看向宮墨遙,「宮愛卿這下便沒有異議了吧?」
宮墨遙抬起頭搖了搖,又低了下去。
裴聖語見他臉色蒼白,心生疑惑,又不便多問,只得說:「那此議案就這樣吧,眾位卿家可還有什麼事情要奏?」
群臣習慣性的沉默,裴聖語聳了聳肩膀,劉公公便會意地上前一步,拉開嗓門高聲喚,「退朝!」
群臣跪拜後,裴聖語才站起身,又停下腳步,朝洛風揚丟下一道指令,「洛愛卿,你留下來,在御書房等朕。」
洛風揚俯首聽命,「臣遵旨。」
沒過多久,眾臣均退散而去,包括宮墨遙,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宮,始終沒看洛風揚一眼。
歎了口氣,洛風揚邁開步伐,朝御書房緩緩走去,一副心事重重,他滿腦子裡想的不是東籬王找自己做什麼,而是宮墨遙冰冷的態度。
是不是自己這一次做得太過火了?可是,明明是他露出那種想要的模樣,他才對他……不過,他之所以會露出那種神色,也是因為自己偷偷給他喂了顆藥啊……
坐在御書房裡,他不斷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宮墨遙並不像那個人一樣能夠接受和男人尋歡作樂,所以只是一次,那小子就會對他永遠戒備了吧……
等裴聖語走進御書房的時候,發覺自己的宰相仍在發呆,忍不住咳了一聲,這才喚醒洛風揚。
他急忙跪拜下去,「臣不知陛下駕臨,罪該萬死—」
「好了。」裴聖語遞給劉公公一個眼色,劉公公急忙斥退周遭下人,然後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輕輕關上大門。
御書房裡,只剩下這對君臣,裴聖語一把拉起好友,笑著問:「看宮將軍今早的模樣,昨晚你是不是惹毛了他?」
洛風揚苦笑了一下,低頭回答,「確實,他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理微臣,也算是順了陛下的意吧。」
「哼!」裴聖語走到書桌前,一拍桌子,「我是希望你們不要總是吵架,但不是要你們彼此無視,各藏著心事,有話也不說出來!」
「……臣謹遵陛下教誨。」洛風揚一抱拳,彎下腰,模樣老實。
「少來這套!」裴聖語一撇嘴,端起茶杯,「這裡只有我們,別把君臣之綱搬出來當擋箭牌!說,昨晚你到底做了什麼惹毛宮墨遙?又和他打架了嗎?」
「呵呵,若是打架就好了。」洛風揚不自覺的摸了摸脖子,如果今早就這麼被掐死的話,或許就能解脫了,可惜,那小子始終不是那個人,就算是面對讓他痛恨的自己也下不了手。
「我和他做了。」
可憐的裴聖語立即被茶水嗆到,捂著嘴大聲咳了起來。「咳咳……你……你說什麼」指著洛風揚,他連手指都有些顫抖,懷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我和他上了床,不過,那是因為我對他下藥。」平淡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他的心情,可是裴聖語卻似乎看見面前這個一臉漠然的人,內心正在無聲的崩潰。
「洛風揚……你……你還真是個魔鬼!」即使如此,他仍毫不掩飾自己對好友的批判,雖然為他創造這個機會的人是自己,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洛風揚會在第一天就把宮墨遙吃干抹淨。
「魔鬼嗎?的確吧。」微微一笑,他表情淒然,就好像自黑暗中爬出來的妖魔,俊美絕倫,卻透著死氣。
「現在你後悔了?」裴聖語歎著氣,也內疚了起來。如果不是自己的聖旨,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畢竟宮墨遙是無辜的。
「我……不,不後悔。」洛風揚低下了頭。就算後悔,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讓他從頭再來了。
「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他說不下去,尋思了片刻後,也只能歎口氣,丟下一句,「你還是盡快想好怎麼解決好你們倆之間的事情吧。」
出了宮,上了在宮外等候的轎子,這句叮囑一直縈繞在洛風揚心頭,只是……解決?哪能這麼容易解決呢?他們的感情打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沒有好過,現在只是雪上加霜而已。
不久,轎子停在將相府門口,他隨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將憂郁不安的表情完全掩藏好,換成往日的冷漠,才下轎走進府裡,只是不經意的低頭讓他發現地上出現一道突兀的紅痕,從門口開始,筆直的朝向院落裡畫去,歪歪扭扭,卻正好在院落正中央,將整個將相府分為兩半。
「大人!」管家擦著額頭上的汗迎上來。
洛風揚皺著眉,指著地上的紅線問:「這是什麼?」
「大人,這個……」管家有些為難,看向府裡,「將軍今日一回府就畫了這麼個東西,小人也不知道……」
「這是分界線!」沒等管家回答完,宮墨遙便得意的從裡頭走了出來,手裡及衣服上都滿是紅色染料。
「分界?你想怎麼樣?」洛風揚冷冷的看著他。
宮墨遙驕傲的一仰頭,笑道:「你不是說過,成了婚之後,我們想怎麼樣陛下也管不了嗎?現在我就畫好分界線,你可以在這將相府裡任選一邊,從此之後,你在你那一邊,我在我這一邊,互不相交。算我肚量大,讓你先選擇吧!」
他邊說心裡邊竊喜,好在這將相府結構對稱,從屋外進來,沿著一邊走,絕對不會踏入對方領地,這樣他也就不用為了要與這只可惡的狐狸同住一個屋簷下而苦惱。
洛風揚靜靜觀察了一下地上的紅線,剛剛畫上去的染色看起來很刺眼。他抬起頭看著屋子的格局,最後踏入右邊的領地,頭也不回的直直走向裡屋。
「好,這樣也和在朝堂上的位置相同!從此之後,這將相府裡,左側為將軍府,右側為宰相府,如果你敢踏入將軍府半步,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洛風揚,你給我記住!」他得意的高吼著,可是洛風揚始終沒有答話,這讓他感到有點不悅,成就感瞬間消失。
洛風揚走進右側的臥房,邁入內室後便松了松自己的腰帶,解開外衣,躺上床。
那傻子大概永遠也不會曉得,他之所以選擇右邊,是因為這間屋子,就是昨晚的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