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冬爵這一離開就是三天,把新婚妻子丟在家實在有些冷血,但這就是紀冬爵之所以只要契約婚姻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要任何會綁住自己,還得配合改變自己腳步的親密關係。
而兩人之間有了那紙合約,他可以自私得心無愧疚。
回到家時,吳雪桐沒出現,他詢問管家,吳雪桐這幾天適應得如何?
傑生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一種不自然的緊繃,嘴唇蠕動了幾次,最後嘴角終於勾起一個可疑的弧度。
這引起了紀冬爵的好奇,本來只是隨口問問,這會兒忍不住放下威士忌酒杯,看著這個待在紀家多年,永遠都是一張老K臉的管家。
事情要回到三天前,吳雪桐搬過來的第一天早晨,由於紀冬爵已經吩咐傑生讓吳雪桐睡到自然醒,所以傑生並沒有去敲主臥室的門請新任女主人起床用早餐,整座大宅就在女主人熟睡中,靜靜地持續日常運作。
上午十點,有貴客來訪,是極少數知道紀冬爵結婚的親密友人——紀冬爵在聽到來訪者是誰後皺起眉頭,郜明奇這傢伙八成是活膩了,唯恐天下不亂,竟然把他公證結婚的事透露給他表姑媽跟表妹,一男二女聽說他沒有改變行程仍飛往歐洲處理公事,大概覺得逮到機會了,立刻就登門拜訪兼看笑話,順便給擺明了就是沒地位也不受重視的新任「紀太太」狠狠地下馬威。
「然後呢?」本來這種瑣事他沒興趣知道,不過傑生的反應讓他有些好奇。
他並沒打算娶個能幹的女人給自己找麻煩,不過也不希望這個將要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太軟弱,他畢竟沒有多的心思分出來照顧她。
就當作是第一場試驗,姑且看看吳雪桐有沒有本事迎刃而解吧。
話說回傑生被逼著去把女主人從被窩裡挖起來,這事他實在作不了主,貴客來訪,他身為管家本就怠慢不得。
但吳雪桐才不管這些,她嘀嘀咕咕地念個不停,認為紀冬爵不守信用,回頭她一定要跟他抗議,她哪有睡到自然醒?
管家讓幾個女傭替吳雪桐更衣,吳雪桐帶過來的衣服配件不多,幸好紀冬爵早就想到這點,讓人照吳雪桐的尺寸訂做了一櫃子的衣服飾品,將要站在他身邊的女人,當然也要上得了檯面。
過程中,吳雪桐完全閉著眼,反正有人幫忙最好,她困得要死啊!
不算盛裝打扮,但果然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雖然氣色因為長年睡眠不足有點泛黃,但吳雪桐至少還算雍容華貴地下樓招待貴客。
「原來冬爵看上這種黃毛丫頭?」郜明奇立刻就開始扇風點火。
這娘娘腔是誰啊?吳雪桐只想趕快打發這些人,回房間補眠。「招待不周,別見怪啊!」沒招待過所謂貴客,她也不知身為女主人的她要幹嘛,不過電視怎麼演,她就怎麼做嘍。
「表嫂真悠閒,冬爵哥哥一點都不體諒你的飛到歐洲去處理公事了,你這個新娘子還睡得下啊?」名媛淑女果然功夫高強,不管說什麼話,都是氣質高雅,輕聲細語的,電視裡的壞女人相比之下實在太粗俗了。
「睡這麼晚,不會是昨晚孤枕難眠的關係吧?」郜明奇悻悻然地,言詞間儘是曖昧暗示。
「聽說表嫂家的公司破產了,真的假的?」
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老女人也開口道:「破產?這年頭就是一堆濫竽充數的暴發戶滿街跑,以前是景氣好,隨便幾個爛錢就能充闊佬,跟人家擠進上流社會,我就說這些沒文化沒水準的人絕對經不起時間考驗,你們看,這不就應驗了我說的話嗎?」
「媽咪,你怎麼這樣講?這豈不是說表嫂是沒水準的暴發戶嗎?不過難怪冬爵哥哥突然閃電結婚,冬爵哥哥條件那麼好,只怕他要結婚的消息一放出去,一堆不知什麼來歷的女人都擠破頭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吧?」
「什麼鳳凰?」老女人冷笑,「麻雀就是麻雀,換上幾件名牌,戴幾套珠寶就真以為自己是名媛千金了嗎?沒聽過狗改不了吃屎啊?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給他們三分顏色,他們也能開起染坊,真是笑話!」
「唉,表嫂,我媽咪講話就是這樣的,你別介意啊!」穿著一襲香奈兒當季套裝,嬌滴滴的年輕女子轉向吳雪桐。
而吳雪桐小媳婦似地低著頭,縮著身子,點了點頭。
這讓兩個女人得意極了。看樣子紀冬爵娶了個軟柿子嘛,她們還是有機會搶回紀夫人寶座的。瞧她畏畏縮縮的,連吭聲也不敢,果然是市井小民,難登大雅之堂啊!
「唉表嫂,聽說你是私立大學畢業的啊?」
「什麼私立大學?台灣的還國外的?唉如果有本事念美國的私立大學,倒也算是有點能耐啦……」
「不是啊媽咪,聽說表嫂念的是台灣的……什麼什麼私立大學啊!剛從技職體系升上來的,我以前念台大時還聽都沒聽過呢。」
「唉這紀冬爵怎麼搞的?娶了個沒家世沒長相的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個草包,那她到底能幹嘛?紀冬爵是想做善事嗎?那他去娶個喜憨兒不是更有佛心?」
「不會是冬爵哥哥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吧?有些女人比那種聰明又美麗的女人更可怕,其貌不揚,又醜又肥,外表裝得柔柔弱弱,好像良家婦女,不過跟男人的關係可複雜了,最擅長勾三搭四,踩著男人的頭往上爬的花招可多著呢!」
傑生在一旁都快聽不下去了,不說這兩個女人講話沒內容,她們刺耳的聲音也讓他耳膜生疼,老實說他真佩服女主人,竟然能罵不還口,頻頻點頭……
不過,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兩個女人繼續唱大戲,對白有多酸就有多酸,嘲諷的嘴臉有多扭曲就多扭曲,對手簡直太好欺,任她們罵到口沫橫飛,簡直要口水洗客廳都乖乖點頭,這教她們越罵肝火越大,簡直罵上了癮,罵到最後嘴都酸了,氣喘不休、水喝乾兩杯了,小媳婦吳雪桐仍是沒反應。
這下子,兩個女人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她們從剛剛就一直聽到一陣極有規則的呼嚕聲,而且呼嚕聲音漸漸清晰,像是就在客廳裡……
「表嫂?」年輕女人終於按捺不住,起身走向吳雪桐。
吳雪桐的打呼聲越來越大,鼻尖還吹起了小泡泡。「啵」地一聲,泡泡破了,吳雪桐磨磨牙,小嘴滿足地蠕動,接著呼嚕呼嚕,睡得更大方了。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厚厚的粉底蓋都蓋不住。
「有沒有搞錯啊?」老女人火山爆發,尖叫大吼,終於驚醒了口水差點流成瀑布的吳雪桐。
「啊!我這就去買菜……」吳雪桐坐直身體,忙不迭地擦著口水,小臉茫茫然,根本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看起來好無辜、好可憐、好委屈,看得坐在客廳裡唯一的男客人,心跳猛地狠狠跳快了一拍。
柔弱可憐、清純無辜的小女人,總是容易激起男性的保護欲。
而兩個一大早就起來做全身保養、盛裝打扮的名媛與貴婦,氣得頭頂雞毛亂顫。「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們聲音都啞了,因為剛才太賣力唱大戲,現在力氣用光了,罵起人來氣勢先減三分,心裡更是嘔到極點。
吳雪桐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腦袋渾渾噩噩,她困擾地看著在她面前咆哮的老女人跟年輕女子,「歐巴桑你哪位?」沒見過噢!
吳雪桐搔了搔臉頰,熟睡中被吵醒,她這會兒連現實跟夢境都分不太清楚,而且嘴角還有點濕呢,趕快用袖口擦一擦。
傑生決定該是他出面的時候了。「三位要不要改天再來拜訪?或者我立刻打電話讓主人回來給你們一個交代?」
一搬出紀冬爵,兩個還想發難的女人臉色立刻變了。
紀冬爵一向最痛恨別人打擾他的公事,要是讓傑生拿這件事去煩他,她們母女還能指望踏進紀家一步嗎?
吳雪桐似乎想起自己已經不住在家裡了,她困擾地看向傑生,「我可不可以回去睡覺啊?」她為什麼出現在客廳?算了,這不重要。
「您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就好。」傑生忍著笑,對女主人不經意流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也覺得心軟了,再轉身時已是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讓兩名女傭過來扶女主人回房休息。
吳雪桐腳才踏上樓梯,又困擾地回過頭來,「剛剛怎麼好像有歐巴桑來我們家嘰嘰喳喳?你要顧好啊,要是家裡變菜市場,紀冬爵回來不知道會不會罵我咧……」她咕咕噥噥地,又抱怨起紀冬爵沒信用,就上樓回房間去了,眼下對她來說,天大地大都沒有睡覺偉大!
管家忍住笑,看向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兩個女人,和癡望著樓梯方向的郜明奇,立馬又換上招牌老K臉。「三位請回吧,我相信紀先生不喜歡他的房子變成菜市場,所以請你們自重。」
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如此,那對母女只是想第一時間來掌握敵情,倒還不敢真的跟紀冬爵作對,把他結婚的事到處宣揚。
「就這樣?」這也值得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管家另眼相看?
傑生也沒有辯解,「夫人適應力相當良好,甚至可以說是離奇地非常適應這裡的生活。」簡直到了自得其樂的地步,就算把她放生,她依然可以吃肥肥、睡飽飽,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找碴不成,這幾日恐怕夜不成眠,瘦了好幾圈,反觀吳雪桐完全不當一回事,或者根本不以為有這回事,日子過得逍遙又快活。
如果紀冬爵真的想要一個不煩人又不黏人,更不會給他製造麻煩的妻子,那麼傑生認為,吳雪桐非常適合。
至少這樣的女人,不會因為對紀冬爵有著不該有的期待,妄想他許下了承諾就等於願意敞開心房,到最後只落得這場婚姻中受傷的下場。這是老管家一開始最不願意看到的。
紀冬爵想了想,也知道老管家的言外之意,「我知道了,沒別的事的話,你先下去吧。」
確實,太精明的女人讓他生厭,太軟弱的女人他覺得煩,那麼……一個神經粗到堪比電線桿,而且還比天兵更瞎的女人,恐怕真的是最適合他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紀冬爵忽然很想知道,這個有本事在雞飛狗跳的環境中自顧自地會周公的女人,這個時間在幹什麼?
才想著,他已起身,往二樓的臥室走去。
她還能幹嘛?
昨天就聽說紀冬爵要回來,害她整個晚上心神不寧,就算一直對著鏡子說她只是想試試衣櫃裡那摸起來好舒服的性感睡衣,還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甚至還在上床前泡了個香噴噴的玫瑰花瓣澡,前一天晚上還敷了臉,再找藉口就太「假仙」了!
噯,可是就算她真的有點刻意打扮,又怎樣呢?他們之間的婚姻確實沒有任何愛情基礎,她也不指望這個連終身幸福都能拿來交易談判的男人會突然轉性想跟她培養感情,但再怎麼說他們之間是以共同生育子女為目標結合的,也就是說親密行為不可能避得掉。
談戀愛嘛,還真不是人人有機會,她看開了,慶幸的是她至少還能嘗嘗男歡女愛的滋味。哪個女人會希望自己穿著款式老土俗氣的舊內衣褲和運動休閒服,全身汗臭地迎接自己的第一次?重點是對方「漢草」還很優,她都已經開始幻想紀冬爵衣服脫光後會不會有六塊腹肌了……
唉呀,真糟糕,她好像想太多了,結果興奮到過了中午還沒睡著。
紀冬爵允許她結婚後一個月內可以有三天特休——有點小氣,但沒魚蝦也好啦,特休的時間隨她排,雖然准假的是姚莉可,但反正他會替她搞定。趁著紀冬爵不在,她乾脆就連休三天好好快活一下嘍!這三天她可以說是瘋狂的玩物喪志,日夜顛倒,所以日出時,她才拖著精力耗盡的身子躺上床。
然而難得失眠的她轉念又想,紀冬爵只說要她生小孩,可沒說要跟她發生關係,要知道憑現代的科技,想懷孕未必要經由性行為……
想到這裡,吳雪桐幾乎睡意全消。
這怎麼行?她連福利都沒享受到,就得承受懷胎十月之苦,還要痛得死去活來,那她不是虧大了嗎?
還有,現在想想,憑紀冬爵的條件,要什麼溫柔聽話的女人沒有,為什麼要特地買個妻子來幫他生孩子?把姚莉可娶回家也比娶她好,超完美秘書想必也能勝任超完美嬌妻,前前後後替他打點妥當,有點生意頭腦的都會做這樣的打算吧!
難道說,紀冬爵其實是同性戀?吳雪桐開始惴惴不安,偏偏一切都已經太遲,婚前協議書早定下了,她想再多要求什麼,恐怕紀冬爵也不會答應,更別說頭都洗了才想反悔,只怕沒那麼簡單。
吳雪桐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還是因為太困太累,恍惚地睡著了……
紀冬爵踏進房間,看到窗簾被拉下,室內一片昏暗,床上隆起一座小山。
這時間睡覺?他眉毛微挑,但沒說什麼,靜靜地走到衣櫥邊,把領帶和皮帶扯下丟到一旁的長椅上,拿了浴袍就走進浴室。
洗去長途飛行的勞累後,來到床邊,看著踢開棉被、穿著單薄白色睡衣的吳雪桐,他悠閒地在床沿坐下,姿態放鬆。被窗簾阻隔的昏暗日光,讓他臉上的表情曖昧難分,那雙總是凌厲得教人心顫的眼,收斂了刺探的銳利,看著床上熟睡的小人兒,像在審視一件他花錢買下的貨物,沒有感情,也沒有激情,只是依然很快地慾望昂揚。
該達到的目標,下定了決心,他自然不會客氣。
紀冬爵動作靈敏而安靜,像優雅的豹子狩獵歸巢後,發現有個女人毫無彆扭地佔領了他的領域。他欺近睡得毫無防備的吳雪桐,察覺玫瑰與女性幽香竟如此大膽卻又和諧地與他的氣味融合,平靜的眼眸深處火花漸漸地跳動。
她踢被子的壞習慣,此刻正方便他的侵犯,紀冬爵的大掌探向上翻的睡衣裙擺,在她溫暖的小腹上燙貼著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