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米有米都是樂 第六章
    週一上班日,當研究室大門開啟,翁育農看到來者愣了一下,還以為是他的天使,原來是他的老闆。

    黃信元一進來就笑說:「我不是來叫你吃飯的,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會照顧你啦!」

    「都是托老闆的福。」說到心愛的女友,翁育農笑得好不燦爛,感謝當初老闆替他製造機會,若不是朝夕相處的效果,他可能還不懂什麼是愛情。

    「怎麼樣?你們哪天要請我吃喜酒?」黃信元差點被顧問的笑容給閃瞎了,這小子原本傻乎乎的,交了女友就變了樣,整個光芒萬丈了起來。

    「家瑜已經答應我的求婚,我想先去拜訪她父母。」

    黃信元只是開玩笑問問,沒想到事情這麼大條。「動作還真快,恭喜恭喜……」

    「到時要請老闆多幫忙,我對婚禮的細節不太懂。」

    「那當然,你就像我自己的兒子,你終於要娶老婆了,我一定給你們辦得風風光光!」看是要電子花車、金光布袋戲、電音三太子,他通通請得到。

    「謝謝老闆,我會更努力工作的。」翁育農深深一鞠躬,成家之後更要立業,他要給老婆孩子過好日子。不知家瑜什麼時候才肯喊他老公?她那麼好強,他得比她硬(這裡是雙關語)才能讓她幸福!

    有了結論,兩人談起工作上的事,公司預備成立有機肥廠房,自己製造、自己生產,利用瓜果和微生物肥料,以改善土質、增強地力……

    在他們討論熱烈之際,一陣急促腳步聲接近,門一開,原來是前任會計彭婉麗。

    「老闆,事情大條了!」彭婉麗滿頭汗又喘著氣,一副快中風的樣子。

    翁育農見狀倒了杯溫水。「彭阿姨你先喝點水。」

    「怎麼啦?你那家店出事了?」彭婉麗退休後開了家租書店,生意興隆,黃信元也去光顧過,尤其最近有一套「寶島王者系列」,聽說很夯。

    彭婉麗喝了半杯水,又喘了幾口氣才說:「不是啦,是我們米廠有賊!」

    這回答讓兩個男人都一愣,黃信元搖頭說:「怎麼可能?小黑和小黃這麼厲害,我們還花錢裝了電子保全,翁老師和家瑜又住在這裡,從來都沒出過事啊。」

    「唉……就是有內賊啊!」彭婉麗拿出一張新聞剪報,已經有點皺巴巴的。

    「我今天心血來潮就想整理資料,結果發現一件大事,這個得第二名的農民叫林金泰!」

    「那有怎樣?」黃信元和翁育農都記得這號人物,之前在台北的頒獎典禮見過面,對方那仇視的目光讓人不太舒服。

    「我看過林家瑜的身份證影本,她父親也叫林金泰,而且她的出生地就在台南!」米廠內可能只有她注意到這點,畢竟誰會去調查員工的父母,又不是什麼知名通緝犯。

    事情確實挺巧的,黃信元也有點動搖。「會不會是同名?林金泰這名字很普通。」

    「我也有想到這點,就拜託台北的老同學幫忙,會計這行很多都是學長學姐,我同學很快就找到熟人詢問,結果林家瑜之前的公司說,她家確實是種米的,拿過亞軍米跟同事分享,之前她還騙我說是種水果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經過此事,彭婉麗不免歎息道這把年紀了,才發現自己該定偵探或仙姑路線,無論眼力、記憶力和判斷力都是一流人才啊。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翁老師好像快暈倒了?

    翁育農確實頭暈目眩,要扶著桌子才能站好,他想起兩人定情的那個雨夜,他從合北趕回來,發現家瑜在研究室,當時他問她原因,她說是想念他,還突然強吻他,難道是在掩飾內情?她對種稻過程相當感興趣,原來是想替她父親探查敵情?

    黃信元看顧問臉色不對,忙道?「翁老師,你先別緊張,我們得找家瑜問清楚,聽聽當事人怎麼說。」

    「對啊,我也希望是誤會。」彭婉麗要來之前遲疑了好久,但不說出來的話,公司未來堪慮。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叫家瑜過來,這件事先不要讓其他員工知道。」黃信元低頭走出研究室,他身為老闆必須妥善處理,即使會是最難堪的局面。

    翁育農幾乎想溜之大吉,因為留下來一定是凶兆,也是他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痛……

    沒多久,黃信元帶著林家瑜回來,隨手關上研究室大門,現在就只有四目對目。

    林家瑜發現前輩彭婉麗也在場,又看到翁育農臉色怪異,心中已經有了底,不知算快還是慢,總之這一天到來了,她心中秘密可以解脫了。

    黃信元仍存有一絲希望,客氣問:「家瑜,你父親叫什麼名字?家裡是做什麼的?」

    林家瑜猜得出這些問題的涵義,其實她早有預感,當一個人站在幸福的巔峰,接著可能會是下坡,或者跌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嫌犯不肯回答,彭婉麗乾脆直接指認:「我看過你的身份證影本,你父親就是林金泰,沒錯吧?」

    林家瑜點頭,無可否認。

    黃信元這下心冷了,追問道:「如果你父親真是得第二名的林金泰,你們跟我們算是競爭者,你是不是想來竊取商業機密?」

    林家瑜還是點頭,這也是事實。

    霎時間,翁育農臉上血色全無,認識以來,她總給他一種神秘而飄忽的感覺,原來是因為她心裡有鬼,她並非他所以為的天使,只因他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會計方面的工作,你沒做假吧?」彭婉麗不免擔心,這個接班人會不會把公司搞垮?

    林家瑜總算打破沉默。「對於會計這份工作,你們可以盡量查證,我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但我確實想得知冠軍米的秘訣,對於這一點,我無話可說。」

    好奇怪,應該是天打雷劈、聲淚俱下的場景,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或許她早就想被揭發了,戴著面具過日子總是難以呼吸。

    「你太讓我們失望了,我們對你這麼好,你卻把我們當傻瓜!尤其是翁老師,他對你一片真心,你怎麼捨得?」黃信元搖了搖頭,剛才還在討論辦喜事,現在全都成了笑話!

    彭婉麗也跟著罵道:「你父親要得冠軍應該靠自己,派女兒出來當間諜太沒志氣了,傳出去的話他還敢參加比賽嗎?」

    「夠了!」翁育農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卻堅定。「你們都出去,我要自己跟她談。」

    「翁老師你……」黃信元擔心這年輕人打擊太重,會不會做出傻事?情殺命案可是天天都在報啊。

    「不管怎樣,你們不准把事情傳出去,尤其不能對台南那邊的同業放話,否則我馬上辭職!」翁育農不願為難女友,即使可能已是前女友,他仍想替她做點什麼。

    黃信元和彭婉麗都驚呆了,到了這種地步,翁育農還護著林家瑜,會不會太傻了?

    「我的話不說第二遍,就這樣。」

    黃信元和彭婉麗不敢冒險,只得先行離開,從翁育農的表現看來,他們相信他不會對林家瑜怎麼樣,就怕是她把他刺得遍體鱗傷……

    研究室只剩兩位當事人,空氣彷彿結冰了,窗外陽光那麼透亮,卻無法透入彼此心中。愛上一個人很容易,瞭解一個人卻很困難,花費再多心力都可能是一場戲。

    翁育農沉聲問:「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林家瑜默默凝視他,那雙像孩子一樣的眼,那麼天真那麼善良,而今就要被她毀壞了,反正人活在世間,早晚要因幻滅而成長,他二十九歲才受這種挫折,說真的有點太晚了。

    初戀總是不容易成功,經過這一次失敗,他會成熟許多,等到某天他愛上別人,會更懂得保護自己。

    「只要你說,我就相信,我不會聽他們的話!」他的心都快被撕裂了,她怎能還如此冷靜?「你快說這是誤會,拜託你!」

    「他們說的……」她聽見自己淡漠的聲音,彷彿事不關己。「都是真的。」

    他退後兩步,背靠著牆,若能昏倒該有多好,就不用清楚感受這份痛,但他偏偏做不到,還深刻體驗到……心碎的過程。

    深呼吸了幾口氣,他總算有力量問:「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種出冠軍米的秘訣。」

    「是誰逼你的?你家人嗎?還是農會的人?」她很少提起家人,只說過家裡有經濟壓力,或許她是有苦衷的?忽然間他又燃起一絲希望,就像溺水的人隨手亂抓,什麼荒唐的借口都可以,就給他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吧!

    「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這麼做。」她一手造就了自己的悲劇,不能怨誰。

    「為了達到目的……你可以跟我上床?」

    「是。」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沒有。」她沒有資格愛他,她不配。

    原來心碎可以有不同程度,隨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坦承,他的天堂徹底瓦解了,一路往下墜落,什麼也抓不住,終於粉身碎骨。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你只要說一聲,我什麼都會給你。也許你不相信,冠軍米對我並沒有太大意義,我只希望為稻米栽培盡一分心力。」

    他由衷佩服自己,竟能說完這一串話,但她只是淡淡回應:「是嗎?」

    他走到桌前,以行動證明決心。「這本筆記本是我指導教授送我的,跟著我三年多了,很厚、很重,內容也很多,如果對你有幫助的話,你就拿去吧。」

    「為什麼?」她接過那本筆記,確實很沉重,幾乎超出她能承受的範圍。

    「我希望你快樂,得到你想要的。」

    毫無疑問,這男人是真心愛她的,她終於得到證明了,代價卻是毀滅性的,她以為這一天的到來會是解脫,沒想到從此被綁住的,是她無法回頭的愛情。

    「我收好行李就走。」她已經沒有留下的理由,她的出發點是什麼,最後也就得到什麼,然而她失去的那部分,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

    「我不方便送你,抱歉。」現在他的情況可以獨自開車,反正最多是自己受傷,但如果載她的話,他怕會把車開進海裡,同歸於盡。

    該說抱歉的人是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可以自己走,行李不多。」

    「我要出去吹吹風。」太平洋的風和太平洋的浪,從此都是他一個人獨賞,不會再有天使相伴,那是他過去的錯覺。

    「你……多保重。」

    「你也是。」

    如此分手並不殘酷,兩人仍願祝福對方,但是為什麼,視線不敢接觸,聲音忍著哽咽?

    人們有時不知自己失去的是什麼,尤其在事發的當下,反應還沒透進骨子裡,直到某個午夜夢迴醒來,才發現最好的時光已被封箱沉海……

    第二天中午,翁育農開車回到米廠,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還平安無事,他沒喝酒沒飆車,只是在海邊吹了一夜的風,月光好美卻也好冷。

    以前他沒戀愛過也沒失戀過,現在他兩種經驗都有了,原來長大就是這麼回事,要學會放下和想開,即使滿心的不願意。

    眾人看他神情頹喪,不用問也知道他度過了難熬的一夜,黃信元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林小姐已經走了,你休假幾天,別勉強自己。」

    「你們……沒有為難她吧?」

    瞧瞧這癡心的年輕人,為何偏偏愛不對人?黃信元簡直要落下男兒淚,抬起頭成四十五度角,對著天空說:「看在你的面子上,大家都沒多說什麼,安安靜靜的讓她離開。」

    「謝謝。」

    「天涯何處無芳草,過段時間你心情平靜點,老闆幫你介紹好對象。」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翁育農再次道謝,在眾人同情眼光中,他緩緩走進研究室,這是最適合把自己藏起來的地方。

    短短二十四小時,人事全非,已經不會有人來喊他吃飯,也不會有人聽他滔滔不絕,更不可能跟他在此甜蜜擁吻,就算某天真有某人能取代,他的心境也不會一樣了。

    他走到桌前,看到有張紙條,還有一個小盒子,紙上寫著——

    育農,謝謝你的照顧和寬容,對不起,我沒有資格收下戒指。

    家瑜

    他拿起那枚戒指,仔細端詳了一番,真的很漂亮,是哪裡出了錯?送給人家都不要。

    唯一的好消息應該是,她已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他並不覺得損失了什麼,不管是誰想學種米,他都願意貢獻所學。

    她帶來的是他的初戀,帶走的是他的心,得失之間似乎很公平,但他忽然有種預感,這輩子他再也不會愛了……

    「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車即將抵達新營站,請注意您隨身攜帶的物品……」

    廣播聲響起,一些補眠的旅客紛紛醒來,伸懶腰的伸懶腰、拿行李的拿行李。

    林家瑜坐在靠窗的位子,仍默默凝望窗外風景,似乎看到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看到,她身旁只有一個背包,行李都寄貨運了。

    台南新營並非她的終點,她還要轉車到下一站,隨人群下了車,當她站在月台等待,心情有點飄,眼神有點空,不像即將返家的遊子。

    她拿出手機,看著那組熟悉的號碼,猶豫著是否該刪除。

    列車就要進站了,尖銳的「嘩!嘩!」聲響起,彷彿一聲聲的催促,但是她沒有辦法刪除,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

    上車時,她肩頭沉重,腳步緩慢,回憶跟著她不放。

    十二月,南台灣仍有溫煦陽光,車窗外是熟悉的田野風光,就快回到老家了,她胸口卻一陣陣的刺痛,這種椎心刺骨的感覺,到底何時才會平復?千萬別告訴她是一萬年……

    當她走出後壁車站,看到那台熟悉的藍色貨車,林家修打開門說:「上車吧!」

    林家瑜上了車,任由冷風吹在臉上,她希望自己結成冰,就不會再有知覺。

    「聽老媽說你把工作辭了?」林家修記得姐姐上份工作做了三年,這次才不到三個月,是出了什麼問題?姐姐聰明又穩重,對方怎會不想留她?

    「嗯。」她沒告訴家人詳細情況,她這麼大了可以自己作主,即使犯錯也是自找。

    「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是很累。」從發尾到腳趾頭都覺疲倦,尤其她的心老了許多。

    林家修看姐姐不想多說,也就不再多問,反正有老媽再,什麼秘密都挖得出來。

    一進家門,林家瑜輕聲招呼:「爸、媽,我回來了。」

    「我們家瑜回來啦!哎呦,你怎麼瘦了,等一下多吃點!」江翠如笑容滿面迎上前去。

    「我不餓。」林家瑜打開背包,裡面除了她的筆記型電腦,還有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她用雙手還幾乎拿不動。「這是要給爸的。」

    「這是什麼?」林金泰好奇接過去,翻開一看密密麻麻的,不會是簽牌的參考書吧?

    「這是米王的筆記,有了它,應該可以種出冠軍米吧!」

    林家瑜的回答讓家人大吃一驚,如果這是米王的筆記,不就是從米王那邊拿到的?江翠如張大眼問:「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是……翁育農給我的。」只是說出那人的名字,也會讓她一陣心痛。

    「翁育農?真的是台東那個米王?」林金泰對此人記憶深刻,連輸了三年,作夢還會夢到,當初追老婆都沒這麼思念。

    「嗯。」林家瑜輕點個頭。

    「奇怪了,他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你?」林家修實在想不透,其中必有隱情。

    林金泰看女兒表情不對勁,想到一個最糟的可能性。「難道他欺負你?拿這個彌補你?」別說他思想邪惡,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

    林家瑜立即否認。「沒有!你們不要胡思亂想,事實上……是我對不起他。」

    這什麼意思?林家三人更為震驚,莫非家瑜欺騙了對方感情,用美人計才得到這本秘笈?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電視真是人生寶典啊)。

    「姐,你怎麼這麼大膽?你吃錯藥啦?」林家修所瞭解的姐姐,是個理智又聰明的人,對家裡也很照顧,但就為了達成老爸的心願,她居然跑去找米王玩這招?

    「你們不用擔心,翁育農不會追究,是他自願給我的。」

    女兒雖然這麼說,江翠如還是緊張得皮皮挫。「我們只是希望你找個會種田的老公,你這樣自作主張,事情鬧大了怎麼辦?」

    林家修也不怎麼贊同。「我知道你是為了老爸著想,怕他明年又輸,身體受不了打擊,但是……」

    「好了!」林金泰站起來為女兒說話。「家瑜是看我拿不到冠軍,怕我會死不瞑目,你們不要再念她了,是我自己沒本事,給女兒這種壓力,有什麼後果我來擔!」

    「爸,你不要這麼說……」林家瑜真希望一切不曾發生過,但如果她沒私自做這決定,又怎麼會到台東認識了翁育農?那段回憶她並不想抹去,一輩子都會是她的寶物。

    「你的個性跟我太像了,自己靜靜的做一堆事,也不管到底受不受得了,這麼硬的脾氣一定會吃虧,像我弄得自己中風,你現在卻是傷了自己的心。」

    林金泰沒念多少書,但他看得出女兒心情沉重,她跟那個台東米王一定有情感糾紛。事到如今,他只有怨歎自己沒用,害女兒吃苦又無處訴。

    記憶中,老爸是第一次這麼情感流露,林家瑜一陣鼻酸,低下頭說:「我想去休息了。」

    「好好,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江翠如看女兒臉色蒼白,再談下去搞不好會昏倒。

    林家瑜靜靜走回房,留下客廳那三人盯著那本筆記本,就為了這玩意兒,值得嗎?

    研究了兩、三天,林金泰的血壓是越來越高了,這本「冠軍米秘笈」根本是天書……

    林家修作為老爸的小助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要幫忙查英文字典,還要搞清楚上下文的意思,他從小就不愛唸書,這項任務簡直要他的命,但沒辦法,看姐姐失魂落魄的樣子,誰敢要她出面?

    吃過晚飯後,林家修坐在書桌旁問:「老爸,你看得怎麼樣?」

    林金泰拿下老花眼鏡,搖搖頭說:「一半看不懂,一半看得懂,但就算看得懂還是做不到,這小子真的太講究了!」

    從氣溫、水質、土壤,到整地、施肥、碾米,每個細節都是高標準,林金泰終於明白,有因才有果,人家拿獎是有道理的,不是包紅包或靠關係。

    「不會吧?你要是看不懂又做不到,姐不是白費工夫了?」林家修一臉苦瓜樣,這下賠了夫人又折兵耶。

    「啊,不然你來種田好了,說得那麼簡單。」

    林家修搖頭又搖手,激動道:「我才不要!種田那麼辛苦,風吹日曬的,又沒賺多少錢,還要看老天的臉色吃飯,而且很有可能娶不到老婆!」

    「林爸哪會生出你這款死囝仔?」

    「我不幫你查字典了啦,乾脆你找個老外當女婿,說不定會比較孝順咧!」

    「你再說?」林金泰抄起枴杖就打,現在他已經能自己走路,枴杖是用來打死囝仔的。

    林家修可不是第一次被打,左閃右躲的喊著:「打不到!來啊、來啊!」

    林家瑜原本在廚房切水果,聽到客廳傳來的對話,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受?付出高昂代價才得到的秘笈,結果是一場空,原來她才是最傻的人,應該叫她第一名。

    江翠如走進廚房對女兒說:「你在忙什麼?我來就好。」

    「已經弄好了,我端出去給他們吃。」林家瑜收斂起感傷情緒,把切好的水梨和哈蜜瓜放進盤中。

    「家瑜,你等等。」江翠如拍拍女兒的手,低聲問:「你跟那個米王到底怎麼回事?」

    「他……他是個好人。」林家瑜思考片刻,只能這麼說。

    「如果他那麼好,你要不要去跟他解釋、道歉?」在江翠如心目中,丈夫的冠軍願望一點都不重要,女兒的終身幸福才是要緊事。

    「是我對不起他,沒有資格要求他原諒。」

    「他對你一定用情很深,才會把他的研究筆記交給你,說不定他在等你回頭。」江翠如陪丈夫去台北領獎時,在會場看過翁育農這個年輕人,長得挺體面的,態度溫和又有氣質,坦白說是個很讚的對象。

    「已經來不及了,媽你不要再說了。」

    「好吧。」感情無法勉強,江翠如知道女兒自有主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的存款還夠用,我想休息一陣子。」

    「住在家裡哪需要用到存款?吃爸媽、用爸媽的就好,不要想太多,等你休息夠了再說。」

    「嗯。」她有家可歸是個幸運兒,只是一顆心繼續漂泊,沒什麼的,不要讓人發現了就好。

    林家瑜把水果端到了客廳,老爸和弟弟仍在苦苦研究,她沒說什麼就回房休息,她不想看電視,更不想看到那本筆記(比死亡筆記本還可怕)。

    打開窗,看月光透出雲層,在大地灑下一片銀網,今夜在台東是否也有一樣的月色?那個人是否也在看同一個月亮?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這道理她能明白,只是還需要時間看透,至於需要多少時間呢?她居然希望是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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