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情夫 第一章
    早晨八點,方知妍頂著一頭沒梳的亂髮,穿了件鬆垮垮的T恤、牛仔短褲,踩著紅色塑料拖鞋衝出家門,她追趕的目標是一名不滿七歲的小傢伙。

    「江禹安!站住。」原本清新悅耳的嗓音拉高幾十分貝後,實在難跟悅耳劃上等號。

    剛離家出走不到兩分鐘的小傢伙,聽到那尖銳女聲,立刻原地站立不動。

    跑到小男孩前面,低頭、雙手扠腰,她惡氣惡聲地問:「離家出走?哈」

    「……」小傢伙頭往下垂,眼睛黏在柏油路上,點點頭,不敢看追出門的人。

    「打算走去哪兒啊?」這個月已經重複二、三十回的問題。

    「去……找天堂。」小傢伙用小小聲音回答。

    「……」追出門的人頓時氣弱了。天堂?她也告訴過他好幾次了,那不是活著的人找得到的!

    小傢伙等不到斥罵聲,惶恐的抬起頭,一雙要哭不哭的眼瞧著雙手扠在腰間的她,怯怯地喊,「姨——」

    方知妍看著孩子手上拎了水壺罐,背著幼兒園的小書包,一陣鼻酸,心又軟又痛。孩子畢竟是孩子,沒辦法理解父親去了天堂的意思。

    她放下耍狠的雙手,蹲下身子,聲音放軟,摸摸孩子的頭髮、臉頰,然後抱住那小小的身軀,孩子的眼睛沒紅透,她已經淚滿眶了。

    好一會兒,成功逼退快溢出的淚水後,方知妍的聲音恢復柔軟悅耳,在小傢伙耳邊輕聲開口,「姨告訴過你,我們找不到天堂,因為……」活著的人找不到天堂。

    同樣的話,她告訴過孩子幾百回。

    「我想問別人怎麼樣才會死?爸爸的飛機壞掉死了,我太小,不會搭飛機,媽媽生我死了,我是男生,不會生小孩。有沒有別的辦法死掉?姨,爸爸、媽媽都在天堂,我想去天堂找他們。姨,妳知道怎麼去天堂,對不對?」

    方知妍被孩子問得心頭酸酸,剛走的眼淚又出來攪局。她一邊抹淚,一邊說:「你現在去天堂,爸爸、媽媽會很生氣,會怪姨對你不好。姨對你很不好嗎?你不喜歡跟姨住嗎?你這樣讓姨很傷心。」

    「姨,不哭。我喜歡姨,可是我好想爸爸。」小男孩也開始哭了。

    「我也好想他。可是我們自己去找天堂,爸爸會不高興,姨不要爸爸不高興,小安希望爸爸不高興嗎?」

    孩子搖搖頭,哭得更傷心,哽咽地問:「爸爸不想看到我嗎?」

    「爸爸在天堂隨時可以看到你啊,只是你看不到他。爸爸最不喜歡你哭,爸爸喜歡小安笑,你忘記了嗎?」

    「沒有忘記。姨,不公平,爸爸看得到我,我看不到他,我想看爸爸!」

    「對,好不公平!姨也想看爸爸。」她忍不住緊緊抱住小男孩,不顧形象地當街大哭,「一點都不公平!好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嗚、嗚嗚……」摟上方知妍的頸子,孩子也放聲大哭了起來。

    早晨八點多,這處位在台北近郊的老舊眷村,因為幾年前建商計劃在這裡興建豪宅,陸續買下附近舊房舍,與他們相熟的左鄰右舍都搬得差不多了,這一大一小的放聲痛哭吵不到什麼人。

    「哭什麼哭!吵死人了!」熟悉的宏亮男音從這一大一小的頭頂落下。

    方知妍毫不淑女的擦去眼淚,接著幫小男孩擦淚,她還沒開口,小男孩先喊了人,「祖外公……我跟姨好想爸爸。」

    「爺爺。」她聲音哽咽。

    方朝德面無表情,老花眼鏡後頭一雙眼炯炯有神,望了蹲在街邊的孫女跟曾外孫幾秒,只是酷酷地說:「我幫你們買了早餐。」

    接著,領在一大一小兩人前頭往家門走。

    幾步後,他回頭,再度出聲問曾外孫,「又想離家出走?」

    「嗯。」江禹安輕答。

    「水壺裡裝的是煮過的開水?不是自來水吧?」

    「我倒大茶壺的水。」前天準備離家出走時,他從水龍頭裝水,可是祖外公說沒煮過的水喝了會拉肚子,拉肚子的人根本沒力氣走路。

    沒力氣走路,怎麼找得到天堂?所以他這次學乖了。

    「有進步。小書包裝什麼?」方朝德又問。他記得曾外孫一個月前開始「離家出走」,第一天離家出走,什麼也沒帶,被他訓了一頓。因此他在曾外孫每一次打算出走時,教會他帶一樣東西,從面紙、手帕、手電筒、衣服、外套……到最近的水壺。

    「面紙、手帕……」江禹安開始一樣樣陳述,祖外公說過的東西他全放進小書包了,沒有遺漏。

    「錢呢?有沒有帶錢?沒錢怎麼買東西吃?餓肚子的話就沒力氣走路。」

    啊!錢要帶。他默默記住了。

    「爺爺!」一旁的方知妍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禁皺眉抗議。

    「他想離家出走就得教他裝備齊全!哪天他成功離家,我們就不用擔心他餓了沒東西吃、渴了沒水喝。」方朝德面無表情,他可是官拜少將光榮退役,最講究鐵的紀律,男孩子管他年紀大、年紀小,想離家出走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只要餓不著、渴不死,就不必擔心!

    「爺爺!」方知妍拉高分貝。

    方朝德瞪向孫女,嫌她窮緊張。不過是小孩鬧鬧脾氣罷了!這場離家出走戲碼也演了一個月,沒見他成功過,緊張什麼!

    那孩子很聰明,每回教的東西都記牢牢的。這次教他帶錢,但錢可不是他說帶就帶得了的,只要零用錢少給一些,下回想存夠錢離家出走,得等上好一陣子。

    「要帶多少錢?」江禹安睜大眼虛心受教。

    方朝德沉吟了一會,「起碼要六千塊。」

    「六千塊?我每個星期只有一百塊零用錢……」他苦惱起來,十張一百才能換一張一千塊耶。

    瞧!就說那小子精得很,約莫已經開始盤算六千塊要存多久了!距離下次離家出走的日子,還有得等呢!方朝德扭頭暗暗偷笑。

    「姨,一星期存一百塊,存多久有六千塊?」六歲多的江禹安算數能力有限,轉頭問阿姨。

    方知妍瞄到爺爺的奸笑。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下子,小安想準備妥當離家出走,要等很久很久。

    「你不買海綿寶寶橡皮擦了?」她低頭問。

    「……」掙扎三十秒,江禹安咬牙,「不買了。」

    「也不買甲蟲王卡?」她再問,這回笑意湧上來,剛才的傷心轉淡了。

    「……」掙扎快一分鐘,三人已經走到家門前,前頭的方朝德轉過身,故意地問顯然掙扎得很痛苦的曾外孫,「你不是想買剪殺技絕招卡?」

    「啊!」他哀嚎,「那我先買一張剪殺技,再開始存錢。」

    「你離家出走還要玩甲蟲王者嗎?」祖外公語氣超級和藹可親。

    江禹安表情認真,想了幾秒後點點頭說:「如果我有經過玩具反斗城──」

    方朝德皺眉,繼續火上加油,「這樣存六千塊一定不夠花,又要吃、又要喝、又要玩,大概要存一萬塊。」

    一萬塊?是十張一千塊耶。江禹安的苦惱達到滿分一百。

    「姨,我的零用錢可不可以多一點?」

    笨蛋才會多給一點零用錢,好方便你離家出走嗎?方知妍正要拒絕,兩名穿著黑色西裝、虎背熊腰的男子走近他們。

    「方先生、方小姐——」嚼檳榔的男子開口。

    兩名男子的出現,讓方朝德臉色大變,他口氣極差的打斷,「不賣、不賣!你們來幾百趟都一樣,我的房子不賣你們!」

    「我們董事長願意多付六百萬,這附近的房子都已經被我們買下來了,就差你們這一戶,上百億建案卡在你們手上,讓我們董事長很困擾。方先生,趁我們董事長還願意跟你談條件,你最好還是賣掉房子,不然……」

    「不然怎麼樣?難不成你們能殺人放火,明著搶嗎?」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男人吐了一口檳榔汁在地上,表情凶狠。

    他們說的是什麼鬼話居然擺明恐嚇他!

    他可是堂堂少將退役,想當年他在金門打八二三炮戰,這兩個毛頭小子不知還在哪裡,他四十四天在四十七萬四千九百多發的槍林彈雨裡拚殺都不怕了,今天還怕這兩個小子的恐嚇真是笑話!

    「我就看你們拿什麼本事讓我賣房子。滾!」方朝德聲如洪鐘大吼。

    「方先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看你們能端什麼罰酒來,滾、滾、滾!」他不耐煩,揮手讓孫女、曾外孫先進屋,接著自己也轉身進去,當著兩個男人的面用力甩上門。

    小院子裡,方知妍臉上寫滿憂慮。前天夜里巷口停放的機車遭人潑油縱火,再加上最近這一帶小混混變多,總是三兩成群騎著機車在眷村裡鬼吼鬼叫,她懷疑是建商故意找來鬧事的。

    剛剛那兩個男人,一看就知道大概在混黑道,一身黑西裝不說,露在衣服外頭的手背,不過就是巴掌大的區塊,全是刺青。

    可是她的爺爺就那副騾子脾氣,火爆又固執,別人硬,他脾氣就更硬。先別說這房子對爺爺有特別意義,光是被恐嚇這一點,他就絕對不可能妥協了!

    唉,她好擔心,萬一對方不光是言語恐嚇,真有什麼行動該怎麼辦?

    爺爺畢竟年紀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小安年紀又小,家裡一老一小,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麼辦才好?雖說小時候曾被爺爺送去學過好幾年柔道,基本防身沒問題,但要真碰上一群黑道來亂,憑她一個人絕對保護不了家人。

    「爺爺!您幹麼跟人家嗆,不想賣房子可以好好說。」

    「那兩個人看起來是可以好好說的善類嗎?好好說有啥用!」

    「您都知道他們不是善類,還跟他們嗆,萬一他們真來硬的該怎麼辦?」

    「怕什麼?妳越怕事,就越容易被欺負。」

    「爺爺!」方知妍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叫什麼叫!豆漿都冷了。」撇過頭,方朝德看向院子裡那棵月桂樹。想讓他賣房子,門都沒有!

    月桂樹,是他深愛的妻子親手種下,這老屋有太多他跟妻子的回憶。他絕對不賣房子,除非他死!

    爺爺進屋後,方知妍順著爺爺剛流連過的目光看向月桂樹。爺爺不賣屋子的決心,大概等同希臘神話裡,達芙妮寧可變成月桂樹也不肯愛阿波羅的決心。

    谷隸函在六年前的某一天,開始晨跑。

    那天,雨下得好大,雷聲轟轟地響不停,清晨五點多,天色卻黑得像碗濃墨,他摸到床邊冰冷的空位,醒過來,再也無法入睡。

    那是他失去妻兒整整滿一個月的日子。從那天開始,他每到五點多就會驚醒。

    晨跑的習慣就這樣持續了六年。他一直在等,等哪天不再驚醒、等他的傷心淡化、等他能一覺睡到七點半。他沒想過,這一等,竟等了六年。

    每個清晨,還是一樣難捱,而他身旁的空位,依舊同樣冰冷。

    他準時在五點十分醒來,習慣在床上發呆躺足十分鐘,然後起身穿妥運動服,到門口彎身慢條斯理地穿鞋,綁緊鞋帶,深呼吸,挺直身……

    關上家門,他朝電梯走去,六年時間竟不能治癒他的傷口,到底還要多久?他才能舒服醒來,不再心痛。他每天問自己,卻每天都沒答案。

    電梯門打開,他楞住半晌,裡頭居然站著他沒想過會再見到的人——他父親的小老婆。

    谷隸函心裡驚訝,但臉上表情波瀾不興。他朝後退一步,電梯裡那個穿著打扮亮眼的女人走了出來。

    「我們可不可以談談?」女人細聲細氣問。

    但他只是看著眼前的女人沒答腔也沒移動。

    四十五歲的楊秋琳,把自己保養得像二十出頭的女子。當季的香奈兒套裝將她的身形曲線修飾得更纖細動人,臉上妝容完美無瑕,香水濃淡恰到好處。

    她的美全是金錢堆砌出來的,一個星期七天,做臉四次、健身房六天、全身美膚三次,早上喝燕窩、下午吃魚翅,每天牛奶浴……谷隸函冷冷地想。

    沒有谷天漢給予的財力,就沒有楊秋琳這身青春美麗。

    見他不動又不說話,楊秋琳有些尷尬,但既然都下定決心上門找人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我們能不能進屋子談?」

    「不方便。」谷隸函直截了當地拒絕,一副要說就在這裡說,不說就快滾的惡劣態度。

    「我知道你每天都會晨跑,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

    「有什麼事直接說。」他沒心情跟老頭的「妾」閒話家常,想必這個「妾」有錢有閒到連他的生活作息都查得清清楚楚。他非常不高興。

    楊秋琳頓了頓,尷尬又添幾分,「……你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醫生說……」

    「我沒有爸爸,醫生說什麼跟我沒關係。」他冷聲打斷,越過她伸手按電梯,門一打開他隨即跨步進去,擺明了不想談。

    她面露急色,也跟進電梯。「你爸爸……」

    「我說過,我沒有爸爸!」谷隸函氣怒,幾乎要大吼。

    眼見話題卡在稱謂上無法繼續,楊秋琳只好順他的意,改稱呼,「谷天漢先生中風了。」

    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找上門,至少不會是她親自來,她會想辦法說服天漢來找兒子認錯。雖然她已經想了六年的辦法,但都沒想出什麼方法。

    谷隸函沒說話,表情一樣冷酷,但心裡結結實實撞了一下。

    看到他的表情,她幾乎要歎氣了,到底是多深的恨,讓他恨到連聽見親生父親中風都沒反應?

    唉,也是,六年前天漢是把事情做得絕了些。

    「不過不是很嚴重,左半身輕微麻痺,但要復健,醫生建議他做詳細的健康檢查,因為他的心臟不太好。」她還是將他的情況仔細告知。

    谷隸函不耐煩了,原來只是輕微中風而已。「妳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我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天漢。」

    「辦不到。」電梯門打開,他甩也不甩身後的女人,逕自開始他的晨跑。

    楊秋琳也走出電梯,望他跑遠的背影興歎。來之前,她就知道不可能成功說服他回家,畢竟谷天漢、谷隸函這對父子有一模一樣的牛脾氣,都不是可以輕易被說服、願意退讓的人……

    她很心急,她時間不多了,不知該怎樣讓這對父子重修舊好?她實在放心不下天漢啊。

    楊秋琳的突然來訪讓谷隸函心亂如麻,跑離了往常習慣的路線,幾個轉彎後,他跑到離家挺遠的老舊眷村社區,裡面有許多舊房舍開始進行拆除,他緩下腳步,拆除工程圍牆上有幾個字吸引他的目光——「漢成集團」。

    漢成集團!去他的漢成集團!

    瞪著那工程牆面,彷彿它們跟他有仇似的,才剛緩下的腳步,這會兒又加快奔跑,他討厭看到那四個大字。

    狂奔了幾分鐘後,他喘著氣,眼角掃到一棵樹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來,忍不住靠近那棵樹所在的屋子張望。

    房子前頭有個小小的院子,前面是低矮的圍牆,那棵吸引他注意的月桂樹就種在院子右方,裡頭還種了茉莉、金露花、麒麟草,看起來相當熱鬧。

    谷隸函的目光被那棵月桂樹纏住,時光彷彿在這一剎那逆流了,他好像看見多年前的自己在椰林大道上……

    這天,陽光毒辣得連男人都想閃避,歐芷琪站在椰子樹下說著她的夢想——

    「我想要一間小小的平房,有小小的院子,種上一棵小小的月桂樹。然後生兩個小蘿蔔頭,平安幸福過一輩子。」

    「心願這麼小?什麼都要小小的?不要別墅洋房、高級轎車、出門有司機、在家有傭人?」他站在毒辣的陽光下笑,將一小片椰子樹蔭全讓給心愛的女人。

    「洋房、司機、傭人都不要,有我愛的人、有棵月桂樹、有兩個孩子,就足夠了。」歐芷琪笑得好甜。

    「為什麼一定要種月桂樹?」當時的他明知故問。

    「你忘了喔!」她語氣溫柔中帶著指責。

    他裝傻,「什麼?」

    「我們演的第一齣話劇,你是阿波羅,我是變成月桂樹的達芙妮啊。」

    「因為這樣,妳想種月桂樹?」

    「第一齣話劇耶,很值得紀念。」

    「是值得紀念,但妳不覺得那出話劇的結局很不討喜嗎?妳寧可變成月桂樹都不願意愛我,我不要。」

    「如果不是邱比特太調皮,達芙妮一定會愛上阿波羅。」看著他皺起眉,歐芷琪微笑。

    「所以千錯萬錯都是邱比特的錯嘍?」

    「不對,千錯萬錯都是阿波羅的錯,他不得罪邱比特就沒事了。」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是,妳說了算。」

    「本來就是啊,阿波羅不得罪邱比特,邱比特就不會把愛情的箭射給他,把不要愛情的箭射向達芙妮。」

    「是是是,都是阿波羅的錯。我們打個商量,別種月桂樹,感覺不太吉利,好像我們永遠不會在一起。」

    「你感覺不像迷信的人啊。」歐芷琪眼睛亮亮的,臉上那朵笑比艷陽還燦爛。

    「碰上最愛的人,很難不迷信。」

    「這是你說過最好聽的甜言蜜語了。」

    「是嗎?看來我得多加練習說情話的能力。」

    「孺子可教也。」踮起腳尖,她重重在他唇上親了一記,親得他頭昏腦脹,不知是被太陽曬昏的,還是被那記親吻甜昏的。

    谷隸函從遙遠記憶回神,雙眼不禁濕潤。這屋子正是芷琪想要的屋子,小小平房、小小院子、一棵月桂樹……

    這棟芷琪夢想的屋子裡,不知住著什麼樣的人?

    在原地呆楞了一陣,他好不容易拔腳離開,好一段路後,又控制不了地回頭,靠近那屋子的轉角,站定,像個偷窺狂一般想看看屋主的真面目。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他看見一個老伯、一個小孩、一個年輕女人。看見女人追小孩、看見女人跟小孩相擁而泣、看見兩個男人找上門以及老伯中氣十足趕人的聲音。

    命運向他開了一個奇妙的玩笑,幾日前,他在墓園遇見那小男孩和年輕女人,沒想到今天,一棵月桂樹留住他的腳步,讓他又遇見兩人,也知道他們不是母子。

    谷隸函看了很久,女人跟小孩相擁而泣時,他眼眶也跟著紅了,他們說到甲蟲王者時,他忍不住微笑,最後那兩個男人找上門則讓他皺眉。

    他跟他們完全不認識,但一個清晨過去,他覺得彷彿認識那家人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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