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管家 第八章
    陰風慘慘……不,應該說愁雲慘霧,這是左家目前氛圍的最佳寫照,只因對左家而言相當重要的兩個人正清楚地對峙著,讓家裡的所有成員都顯得異常緊繃。

    不消說,一個是當家主事者左侑傑,另一個則是掌管全家大小事的管家柳若冰。

    打從左侑傑大剌剌地將柳若冰從老爺子房裡拉出來,再將柳若冰推到自己房裡的那一刻開始,因好奇而圍在左侑傑房門口的眾僕人們就發現家裡有一個大缺點——

    左家的隔音設備實在太好了,好到……令人生厭。

    即使一堆人全不發一語,靜悄悄地擠在房門口,但除了隱約聽到有男人和女人爭吵的聲音外,內容完全模糊不清,沒有人聽懂裡面到底在吵什麼。

    尤其在等了許久之後,阿珠的腿麻了、阿花的耳朵貼著門板都給貼疼了,陳媽甚至閃到腰,最後卻只等到左侑傑和柳若冰像沒事似地走出房間,兩人除了臉色不太好看之外,真的看不出什麼異樣。

    照推斷,他們應該是經過適度的「門面修整」後才走出房間,為的就是不讓大夥兒猜出這段期間裡,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悲歌……不,是慘劇……呃,反正最多最多只瞧得出來,柳管家的眼兒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

    總之大家是好奇心堆滿天,一丁點都沒被滿足,那種感覺真是好討厭喔∼∼

    不過不滿足歸不滿足,那兩個人倒是因為那晚的爭執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讓眾僕人們更是霧裡看花,越看越花。

    柳管家不再像前陣子那樣明顯地閃躲著先生,但也沒太熱情的對待,就是態度冷冷冰冰的,只差沒把先生給凍傷,先生則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唯一延續的是那張好看卻日漸發臭的帥哥臉。

    看來兩人的戰事好像談和了,可感覺上又好像有那麼點不太對勁。

    如果真的和解了,管家不會老是賞給先生冰塊臉,先生的臉也應該回復到以往的和顏悅色,不應該越來越像糞坑裡的石頭……呃、不對……是不應該天天板著臉,教他們看了跟著難受。

    總而言之,就是一整個怪,怪得全家上下都神經兮兮的,稍有動靜就全員戒備,詭異得不得了。

    不過,最弔詭的是,全家改變最大的竟是成天關在房裡的老爺子。

    他開始增加待在房間以外區域的時間,有時候是待在庭院,有時候是陽台客廳,除了因乘坐輪椅,不好上階梯而放棄二樓的部分,家裡的每個角落都能輕易地發現他的蹤跡。

    「侑傑,若冰丫頭,你們兩個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們商量。」某個下過西北雨的沉悶晚上,左佑慶在用過晚餐後,突然傳喚兩人到客廳坐下,引來眾家僕人個個興奮地拉長耳朵。

    「什麼事爺爺?」一入座,左侑傑便率先發問,柳若冰則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距離遙遠到像中間隔著漫長銀河的牛郎織女。

    「我想了很久,也跟柳先生柳太太討論過並取得他們夫妻倆的同意——」左佑慶故作玄虛地停頓了下,才斯條斯理地宣告:「我想收若冰丫頭為義孫女,以後你們倆就結成義兄妹。」

    左侑傑和柳若冰同時狠震了下。

    「我反對!」不待左佑慶再開口,左侑傑便咬著牙,丟出這三個字。

    「你幹麼反對?」左佑慶挑眉,眸心滲入一絲詭光。

    「……我不要若冰當我妹妹。」遲疑了兩秒鐘,左侑傑才吐出這完全不具說服力的理由。

    事實上,他根本沒辦法將柳若冰當成妹妹。

    就算他們之間還存著尚未解開的不愉快,他卻無法因此而討厭她、放開她,甚至不論白天再怎麼冷眼相對,每到夜晚,他總會克制不住自己想她、擁抱她的慾望,悄悄溜到她房裡與她共度,而她也不曾抗拒地接受了他。

    不論她為了何種理由接受他的求歡,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好、擔心他小人地把兩人間的曖昧傳揚出去也罷,即便是償還人情他也接受,他只要她留在他身邊,讓自己想她的時候就能看見她、觸碰到她……

    他心裡很清楚,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他這輩子不可能放開她的,絕不可能。

    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將她當成妹妹?

    「小子,你搞清楚,爺爺再陪你也沒多少年了,有個妹妹來陪你不是挺好的嗎?」左佑慶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不要!」他按在皮製沙發上的手掌收攏緊握,說什麼都不同意。「阿珠也好、阿花也可以,隨便你收哪個義孫女都行,但就是若冰絕對不行!」

    客廳裡的氣氛呈現短暫凝滯。

    阿花張著嘴,拿在手上的雞毛撣子頓在古董花瓶上方,阿珠擦拭桌面的手忘了繼續動作,陳媽連端出來的水果都忘了擺上桌,而柳若冰始終低著頭,長髮遮著她秀氣的臉龐,教人看不情她的神情,唯有擱在膝上交握的顫抖的手,悄悄地洩漏了她內心裡的激盪。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爺爺成為他的義孫女,除了她和侑傑的關係不單純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她還愛著他……

    但,他真有那麼討厭她嗎?討厭到完全不需任何考慮,就輕易地讓阿珠或阿花取代她的位置?

    「啾……啾啾啾啾啾……」就在氣氛凝重到好似拿把刀就能輕易將空氣劃開般沉悶時,電鈴突然像天降救星般地響起——

    「我去開門。」

    柳若冰不假思索地起身逃離,她現在極需新鮮的空氣來冷靜自己的頭腦,否則她一定會被自己可怕的猜臆給悶死!

    輕巧地打開大門,門外嬌小纖細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瞳,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渾身泛起一股惡寒。

    是她?那個得到侑傑熱情擁抱的女人?

    「對不起,請問傑……左侑傑在嗎?」安筱靈一臉無邪地問道。她一手持著皮箱,一手則握著張小紙條,上頭約莫寫著左家的地址。

    女主角終於尋上門來了是嗎?柳若冰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意身後竟抵到一方軟牆,一雙厚實的掌輕握住她不停抖顫的肩膀。

    「安?你怎麼來了?」不知為何跟過來的左侑傑感到有些詫異的輕喊道。

    「喔∼∼傑,你一定要幫我!」安筱靈喜出望外地飛撲而上,一如前陣子在醫院的護理站發生的場景重現,只不過地點轉移到左家的大門口。

    柳若冰木然地將視線定格在眼前的一雙男女身上,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聽見自己的心再度碎裂的聲音——

    正牌的男女主角都到齊了,她這個代班頂替女主角的臨時演員,似乎到了不得不退場的時候了。

    她悄悄地離開客廳,像只躲進龜殼裡的小烏龜,不敢也不願再看到那令她心碎難堪的場面……

    ***

    月黑風高,是個頗適合「離家出走」的夜晚。

    柳若冰將自己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塞進旅行袋裡,穿上行動方便的緊身黑衣黑褲,背起輕巧的旅行袋準備「潛逃」。

    逃,是個極不負責任的做法,畢竟老爸的手術不曾花費她任何一毛錢,所有的醫療費,包括住院費都是左侑傑和院方結清的,她甚至不曉得整個醫療過程總共花了他多少新台幣,可她現在卻要一聲不響地走人,確實很不負責任。

    可是正牌女友都已經住進左家了,難不成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左侑傑和正牌女友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她做不到,只想投陣,因此逃成了她唯一能選擇的路。

    她的心已碎裂成幾近無法拼貼的拼圖,再繼續待下去,怕是連拼湊起來都不可能。

    請原諒她還想保有一顆不完整但還能勉強拼湊起來的心,所以選擇了默默離開——

    拉開房門,她左顧右盼地確定二樓的長廊上都沒有任何人後,躡手躡腳地朝下樓階梯前進,就在她抬起右腳,欲踩下最上層的階梯時,倏地一個手掌摀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則將她攔腰抱起,差點令她失控的尖叫出聲!

    「別叫,除非你想把這屋裡所有的人全吵醒。」

    耳邊傳來一聲壓低的輕喝,成功地阻止了她已衝至喉頭的聲音,然後連拖帶拉地將掙扎中的她推進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並鎖上門,整個過程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啪」的一聲,房裡的燈乍然亮起,她反射性地瞇了下眼後,不敢置信地瞪著「綁架」她的壞人。

    「你……」怎麼會?她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怎麼還是讓他發現了?她無措地倒退數步,欲蓋彌彰地將旅行袋藏至身後。

    「你想到哪兒去?」相較於她連續倒退的速度,左侑傑的腳步緩慢得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清澈的眼把她的絮亂全收進眼底,輕柔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宣佈她死刑的喪鐘。「夜遊?還是試膽大會?」

    「呃……或許夜遊是個不錯的主意……啊!」她扯開僵硬的嘴角,胡亂倒退的小腿霍地頂撞到一方硬物,她瞬間失衡地往後傾倒。

    毀了!這下就算不死,屁股也要跌成兩半了,她可憐的小屁屁啊啊啊!

    咦?不痛?還軟軟的?

    緊繃的神經獲得短暫的釋放,卻在她還來不及確認自己到底跌在什麼東西上方時,另一個壓迫性的重物像猛獸般向她撲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左侑傑用身體的重量壓住她,臉龐深深地埋進她的頸窩,痛苦且沙啞低沉的聲音模糊地穿透過她的頸間,滑進她的耳膜裡。

    呆愣地瞪著鵝黃色的天花板,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她的錯覺嗎?他……在發抖?一直以來,任性地對她予取予求的左侑傑,現在竟趴在自己的身上發抖?

    八成是她摔糊塗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說啊!你是不是真的想離開我?」他抬起上身,雙瞳緊鎖著她的容顏,這也才讓她看清他眼裡不容錯辨的痛楚。

    「你……」她的喉嚨像鯁了塊大魚骨,莫名地感染了他的傷痛。她抬起手,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覆上他的臉頰。「你喜歡的人都找上門來了,我離開,不正好成全你們嗎?」

    她的腦子打結了、僵化了,瞪著他泛著些許淚光的深瞳,她先前認定的結果似乎變得不那麼確定了。

    仔細地審視他臉上每一寸痛苦的線條,他眉心中間的皺紋變深了,唇角也不似剛認識時那樣總帶著微揚的弧線……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鬼話,他只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都不分開。

    她的唇圈成O形,瞠大的眼裡滿是錯愣。

    她耳背了嗎?剛才那句話真是出自他的口中嗎?這完全顛覆了她預設他可能會說的惡毒台詞啊!

    「你聽不懂中文嗎?」瞪著她的無語,他的顴骨泛起狼狽的潮紅,氣惱地用英文重複一次。「I don't want any one but you。」

    她眨了眨眼,察覺到他的認真,內心某個被冰封多時的區塊,似乎正逐漸地融化中。

    見她依然不語,他緊蹙眉心,深邃的眼瞳裡寫著不安,心慌的胡亂搜尋自己所會的語言,訴說著同一個句子。

    「還是日文?」當他念完最後一個字,他的唇就被她的小手給堵住了。

    「我聽到了,聽到了。」她的鼻頭泛酸,水眸泛起薄霧,阻止他繼續用不同國家的語言揪扯她那已感動到不行的心靈。

    「那你懂嗎?真的懂我的心嗎?」如果真的懂,為什麼還要哭?她的淚是傷他最深的尖矛,每每都戳刺得他遍體鱗傷——

    不——即便她哭瞎了雙眼,凌遲著他幾近無力跳動的心臟,他仍鐵了心,誓不放手!

    她頻頻掉淚,梗塞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你……還要離開?」還要離開左家、離開他嗎?

    他已剖開胸膛,將赤裸裸的愛意捧到她面前,倘若她還要離開——

    他閉了閉眼,噬心的蟲子啃咬著他傷痕纍纍的心,他頭一回感到全然的絕望。

    「我以為你討厭我。」眼角噙著顫動的淚花,她艱困地吐出完整的句子。

    「……」他錯愕地瞪著她,直到看清她含淚的眸心滲入淺淺的笑意,他才恍然回神,繼而指控她的不是。「是誰先躲著誰的?你不覺得你這個說法太牽強了嗎?」

    「我以為你放進心裡的女人,是那個叫什麼安的。」她搖頭否認。

    「安?」他低咒了聲,想不透她到底是哪條神經打結了。「你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世上有她這個人嗎,哪來這種要不得的成見?」

    「我早就見過她了。」時至今日,她還忘不了在護理站乍見他和安擁抱時的心痛,那是太深刻的記憶,怕是一輩子都難以磨滅。「在我爸開完刀後,我和媽媽到醫院探視爸爸時,就已經見過她了。」

    他的眉打上數個小結,距今一兩個月前的事,她爸爸都回南部休養好一陣子了,那麼久以前的事,他茫然的不復任何記憶,真的一丁點印象都沒有。

    「在加護病房開放探病的前幾分鐘,我走去洗手間時,看到你在護理站——」她簡約地敘述了下當時的情況,提點他貴人多忘事的糟糕記憶。

    聽著她的敘述,左侑傑的眼瞠大再瞠大,那個片段擊中他印象中的某個點,他的神情霍地變得兇惡了起來。

    「就是那天是不是?你開始對我不理不睬,之後每天不是躲到爺爺那邊,就是故意跑去跟你媽睡的時候?」

    好啊!還敢提起那天?就是從那天起,他所有的作息變成一團亂,原來只是因為見到他在護理站和安熊抱?

    真是天殺的好極了!這個凡事憋在心裡不肯對他直說的女人,為了那個要不得的誤會,竟害他吃了那麼久那麼多的苦,看他如何跟她算這筆帳!

    「不應該嗎?你背著我跟別的女人擁抱耶!」噘了噘嘴,她也很委屈好嗎?就算她不在現場,他也應該尊重她的存在,適度的和別的女人保持距離啊!更何況她當時就在現場,只是他顧著跟安擁抱,沒注意到她而已。

    所以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連累她也跟著受苦。

    「護理站裡那麼多人,我只是禮貌性地跟好朋友抱一下也有罪嗎?」氣死!這女人怎麼那麼番啊?根本不講道理的嘛!

    「那時候我怎麼知道你對我是存著什麼心?我以為你只是玩玩而以。」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啊!女人總是比容易不安的啊!

    「玩你個大頭鬼!」他氣炸了,惱得用雙掌壓擠她的俏臉。

    「幹麼啦?很痛耶!」討厭討厭,還是只會欺負她!她氣惱地一掌拍掉他的手。

    「痛?再痛也比不上我這陣子被你折磨的心痛!」要比是不是?來啊!他就不信自己會比輸她。

    「你哪有痛?每天只會溜到我房裡欺負我,我看你快樂得很哩!根本就是你在折磨我。」什麼叫殺人的喊救人,她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就我一個人快樂,你難道就沒快樂到嗎?」他窒了窒,脹紅著臉朝她吼道。「我再怎麼自High也還是會顧慮到你的感受啊!」

    他也是很賣力地在取悅她啊!他甚至企圖用肉體的歡愉來誘惑她、綁住她……

    為了留住她,他可是用盡不入流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只是他不會白目的在這時候自己招供,那無疑是自打嘴巴的自殺行為。

    「……」越扯越限制級的話題,教柳若冰的臉紅成一顆熟透的大西紅柿,氣惱的是發現自己竟無法否認他,因為他說的句句屬實。「你幹麼說得那麼露骨?」

    「我有做就敢說,才不像「某人」只會躲躲躲。」睥睨了她一眼,他越想越覺得心酸。「一個家就那麼點大,你是能躲到天涯海角喔?」

    「我本來是有這個打算啊,是你又把我抓回來的。」還用綁架的咧,真小人。

    「……你要敢這麼做,我就算追到地獄也要把你抓回來!」他氣到頭暈,索性低頭吞噬她那張只會氣惱他的誘人小嘴,免得她真把自己給氣到腦中風了,他要如何給她「性福」?他可容不得就這樣把她拱手讓人。

    死都別想!

    甜甜的滋味在唇間化開,甜味從口中擴散到身體裡的每個細胞,柳若冰感覺自己連毛細孔都舒暢地起立跳舞。

    雖然這個笨男人還是沒說出任何喜歡或愛她的字眼,但她會記得他剛才說過的那些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字句——

    誰說他不懂浪漫、不會說甜言蜜語?

    不懂浪漫的男人創造出只屬於他個人風格的甜蜜愛語?那才是全天下最刻骨銘心、最特別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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