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許的那一夜之後,克裡斯仍然會帶著卡倫四處遊玩,表面上似乎毫無改變,只有深陷情海中的兩人才會明白一切都已不同。
在他們眼中,就連每天升起的太陽,都比以往顯得可愛耀眼多了。
一個月以來,卡倫享受著愛情的愉悅,享受著初戀的甜蜜,讓她幾乎以為日子可以一直快樂下去。
但是……
或許便是因為兩人的甜蜜教人生嫉,令上帝忍不住惡作劇一下──
「卡倫小姐,這裡有一封你的信。」
卡倫坐在窗邊,看著滿園春色都像是在讚頌她的愛情般,不禁沉浸在無邊的歡悅中,直到恭敬走入她房裡的理查通報,才意外的回過神來。
為什麼會有她的信?
卡倫趕快站起身,回頭看著理查手上的信。
「瞧卡倫小姐近來的氣色好極了,是不是有什麼喜訊?」理查輕輕地睨了她一眼,嘴角帶著難得的笑意。
雖然卡倫小姐只是一般的平民,論地位、身份都比不上侯爵,但是她很特別,可以永遠待在克倫威爾堡,甚至成為女主人。
「沒有……」
聽到理查暗示意味濃厚的話語,卡倫一張清麗絕俗的俏臉倏地一紅,忙低下頭來接過他手上的信。
「卡倫小姐請好好休息,等過了晌午,侯爵便回來了。」望兒卡倫一臉的緋紅,讓理查忍不住在離開之前要調侃她一下。
侯爵近來忙著處理與西班牙對戰之事,所以老是在漢普敦宮和威斯頓堡及克倫威爾堡奔波。
卡倫羞怯地望著理查離去的背影!才又慢慢地走回窗邊,斂下清瀲的紫眸,拉開絲繩,展信一覽。
她一開始便看信末的置名,一見到魯尼的名字,她的雙手便忍不住狂顫起來。
「是父親……」
父親怎會知道她在克倫威爾堡?
她快速地瀏覽,才短短幾段文字便看得她柔腸寸斷。
父親怎麼能這樣對她?
只為了想要的爵號,父親竟要她不擇手段地蠱惑席諾爾?
原來在卡倫離開溫莎堡之後,席諾爾便替卡倫寫了一封家書回去,確切說明他不可能娶卡倫的原因,同時斥責魯尼不該如此對待卡倫,也告知她已經前往克倫威爾堡作客之事。
豈料魯尼閱信大怒,立即寫封信要卡倫立即回溫莎堡;必要時,甚至要她不擇手段逼迫席諾爾承諾她一個爵號。
這……要她情何以堪?
父親要的爵號非要席諾爾幫忙才求得到,但是她心底屬意的人是克裡斯,她怎能背叛對他的愛?
儘管這是父親的命令,但實在今她難以屈服!
她不想對命運臣服,她要為自己、為克裡斯,改變自己的命運!
卡倫一想,便趕緊抹乾臉上的淚,自木櫃裡拿出一疊紙,來至桌前坐下,取筆便快速地開始寫信。
過了半晌,她足足寫滿三張信紙才寫好,捲起後以絲繩繫好打上結,緊緊抓在自己的手上。
自己的命運得讓靠自己去改變,只要有一點希望,她便絕對不放棄,她不要什麼都不做,最終只會哀歎自己的命運乖舛。
卡倫做了個深呼吸,準備將信交給理查,再由他轉交到溫莎堡。她才站起身欲走出門外,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是克裡斯?
卡倫來不及細想,便將父親寄來的信和自己方寫好的信,一起放進席諾爾送給她的珠寶盒裡。「卡倫!」
克裡斯打開門,一走入房裡,便狂喜地向前抱緊卡倫,絲毫沒有發覺她猶如做錯事般的心虛與不安。
「克裡斯,你怎麼回來了?」卡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如往常一般。
「難道你不高興我回來嗎?」克裡斯略微放鬆她柔軟的身子,不悅地挑高眉頭,卻驀地發現她發白的小臉。「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卡倫漾起一抹淡淡的笑。
「要不要到床上躺一下?」克裡斯緊張地將她攔腰抱起,準備將她放到床上去,卻見她搖了搖頭。
「今天怎會這麼早回來?」
「事情已經處理到一個段落!我便忍不住想先回來。」克裡斯放下她,墨綠色的詭邪眸子深情地凝臉著她。「我好想你。」
天底下最令人感到歡愉的事,不就是心愛的人緊緊將自己繫在心上嗎?
卡倫動容地望著他,臉上浮起一抹甜在心頭的笑意,忍不住開口糗他:「瞧你這麼大個兒,怎會說出這種話?」
「想你就是想你,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克裡斯微瞇起眼眸,瞟著越來越不怕他的卡倫。
「你是侯爵大人,我又能管你什麼?」對他時而激昂、時而執拗的狂戀,她似乎已經習慣。面對著他深情的注視,卡倫不禁伸出手,輕撫著他整齊紮成馬尾的褐色髮絲。
「這髮絲只准讓你碰觸。」克裡斯淡淡地說著!俊臉上卻噙著不可一世的笑意。
「為什麼?」
「全英格蘭有誰不知道,克倫威爾侯爵最珍惜的不是克倫威爾堡的產業,而是這一頭褐髮!」克裡斯驕傲地說著,看著她不解的神情,便簡單解釋道:「因為這是我和死去的雙親間唯一的聯繫,所以我不會剪過。」
卡倫怔仲地望著他,這才明白他的髮絲為何會長及腰側,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獨自一個人,很寂寞吧……」
這麼大的克倫威爾堡,或許在小孩子的心底就活像是一座監獄般,孤寂得簡直要令人窒息。
對於克裡斯的一切,藉著偶爾和理查的談話,她可以隱隱約約地拼湊出一個模糊卻令人心疼的輪廓。
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她開始有了清楚的認知。
那樣的寂寞與孤單,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仍存活般的痛苦掙扎……那樣的苦楚她懂……
她可以看見在他慵懶且若有似無的笑意之下,隱藏著一抹脆弱而激烈的靈魂,在他狂傲的面具下低低飲泣……
因為她也是像個孤兒般的長大,雖然她有父親,但是父親對她卻……
看著卡倫突地黯然失色的小臉,克裡斯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別不高興,今天我要帶你去優西恩堡參加宴會。」
「優西恩堡?」那不就是由露西亞所舉辦的,難道他……
「別想歪了,寶貝。」克裡斯佔有地將她摟在懷裡。「我只是想要去向露西亞道謝,感謝她讓我及時發現真愛。」
卡倫醉人的緋色臉蛋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兩行清淚卻緩緩地淌下,無聲無息地滲入克裡斯的襯衫裡。
「讓我來為你裝扮,讓你成為宴會中最耀眼的一顆星。」克裡斯感到胸前濡濕的涼意,大手隨即貼心地拂去她的淚,再將她拉到一旁的木櫃前,正欲伸手打開她的珠寶盒,嚇得卡倫趕緊向前制止。
「不用了!」
或許她應該向克裡斯坦白她的處境,但是她不敢說,在兩人還處於如此情意深濃的時刻裡,她怕萬一她開了口,所有渴望的幸福 便會在一瞬間消失。
她無力承受這可怕的結果!
「怎麼可以不用?」克裡斯古怪地瞅著她看,一雙洞悉人心的綠眸彷彿能看穿她似的。
「我……」
「難道你已經知道我又為你添了新珠寶,所以才說不用是嗎?」克裡斯帶著寵溺的笑,自懷裡取出一個小盒子,盒中是一條紫水晶項鏈。
在卡倫還來不及反應時,克裡斯已經快速地為她戴上項鏈。
「它美得就像你的眼睛,和我所想像的一樣。」克裡斯滿意地望著她,情難自禁地吻上她微啟的唇瓣。
帶點挑逗、帶點誘哄,直到她願意為他張開口,他便狂恣地竄入其中,貪婪地索取她的甜蜜。
「克裡斯……」卡倫在喘息中輕聲喃著。
被愛是一種幸福,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在他不安定的靈魂中,刻畫著她的影像,熨烙著她的笑容。
卡倫羞澀地伸出雙手,環緊他結實的背!溫馴地服從他的意志,嬌柔地順服他的放肆,任憑他用如火焰般的熾情狠狠將她焚燒,在她體內掀起狂焰,然後再如澎湃的海浪般席捲了她……
※※※
「你待在這裡……」
一走入優西恩堡,克裡斯便將卡倫帶到較不顯眼的一個角落處,隨即便到宴會大廳去尋找露西亞。
卡倫只是溫順地點了點頭,便乖乖地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卻不知道在她的周圍有著好幾道邪惡的目光正盯著她……
「露西亞。」
遠遠的,克裡斯看到主人席上坐著一位他所熟悉的朋友,便熱情地走上前去,輕輕環住她的肩。
沒有以往的熱情,只是單純的禮儀。
「你來了?」露西亞迷人的大眼在乍兒他的那一刻,倏地黯淡下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呢!」
面對著他的不同以往,露西亞心中有著悵然若失,卻也努力地扯出最美麗的笑容。
「你怎會這麼認為?」克裡斯邪氣地笑著。「你是我最契合的紅粉知己,我怎麼可能與你斷絕來往?」
對露西亞,他一直深感歉疚,他不是不知道露西亞對他的感情,但真愛並不能架構在單方面的需求下,而必須是兩情相悅的感動,彼此互信互愛的誓言相守。
「你真的是令人又愛又恨。」露西亞淡淡地說著,再也無法繼續偽裝空洞的笑意。
「恨我吧!如果能令你覺得舒服的話。」
克裡斯灼亮的墨綠色眼眸靜靜睨著露西亞,眼中有著毋需說明的歉意和自責。
對於她,他除了抱歉還是抱歉,畢竟他能給她的情感就只有這麼多。
「我怎麼會恨你?」若能恨,她早在以前便會恨他,甚至詛咒他;但是她捨不得,儘管她再如何怨致也無法恨他。
不過,她可以報復!
「露西亞,我由衷地感謝你,是你讓我發現了真愛,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這麼樣地愛著一個人。」克裡斯雙眼銳利的瞅著著她,不想隱藏內心對她的憐惜和心疼。
「別再說了!」露西亞突地打斷他!
是她的錯!她一直以為只要克裡斯愛上別的女人,她便可以揮別這段苦戀,親自敲響愛情的喪鐘;但是她錯了,她沒有因此感到自由,感到被釋放,反而更將整顆心繫在克裡斯的身上。
在見不到他的日子裡,她不斷地揣測他和卡倫之間的一切,在內心裡誠實響起的聲音不是祝福,而是充滿怨恨的嫉妒。
妒恨隨著她的呼吸,逐漸侵佔她的身軀!霸佔她的理智!
但她愛他的心意,卻遠超過她心中對他的恨,所以她還是選擇告訴他一切。
「去看看你的愛人吧,我不知道她會落得什麼下場!,」
克裡斯聞言原先不解!心中卻驀地感到一陣恐慌,倏地回頭,遠遠便看見二、三個大漢正要將卡倫架出優西恩堡。
「露西亞,你……」克裡斯一雙詭邪的怒眸射出令人生懼的冷厲光芒,狠狠地瞪向露西亞。
「去救她吧,遲了,後果可不是你所能承受的。」露西亞揚起一抹令人心疼的笑。
儘管她會為愛而發瘋,但她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為妒婦,她的尊貴不容許自己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方法;就算因此毀了卡倫而得到克裡斯,她也不會因為沒有未來的戀情而感到快樂。
克裡斯無言地瞅著她好一會兒,倏地跑出優西恩堡,毫無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