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後,在鍾於法的堅持、而謝婉樂又無技可施的情況下,她只得搭乘鍾於法這輛巨無霸便車,回到自己的城市。
「醒醒,我們到了。」鍾於法拍拍倚在他臂膀上,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的美人兒小臉,粗裡粗氣的一個大男人,這時嗓門倒是放得很輕。
「嗯?什麼?」謝婉樂低哼了聲,兩眼矇矓,意識未清,不知身在何處。
「砂石車不能進入市區街道,我必須換輛車才可以送妳回家。」鍾於法解釋的同時,阿居已熟練穩健地把砂石車開進廠裡停車處停好。
「喔,沒關係,不麻煩你送了,我可以自己回家。」謝婉樂咻地坐直身子準備下車,可是坐在靠窗位置的他不讓開,或是司機阿居不走,坐在中間位置的她根本沒辦法下車。
「我已經決定要送妳回家。」
「咦?這事是你能決定的?」謝婉樂不以為然地回嘴,不經意抬眼看看窗外,又是一驚。怎麼她才一覺醒來,天色就暗了。
而她,竟靠在這男人身上睡、睡了一路?!吼,她是有那麼累,還是跟他有那麼熟唷,怎麼敢放任自己挨著他睡,還睡得那麼放心咧!
謝婉樂,車子爆炸就算了,連妳也被炸昏頭啊?否則怎麼幹得出這麼沒腦的事來……
正懊惱,頭頂冷不防被他的指掌抓了一抓,她狠瞪著他,怒然拍掉他的手,斥道:「做什麼?」
「妳倒是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決定?」他都可以由色狼變成救美的英雄,順理成章地把她安置到這砂石車上了,又怎會沒能耐將她弄上他的另一輛車。
「我……」眼前這種唯我獨尊又驕狂自大的人,果然不能以常理來判斷!
她果然是上了賊船。
「妳,妳怎麼樣呀?我的小美人。」他低頭湊近她,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神色意盎然,教她忍不住整個人往後瑟縮。
「什麼你的小美人?!」他叫誰呀,即便她自認長得不差,說是個美人絕不為過,但無端端變成「他的小美人」,那就太超過。
「不然,妳不美嗎?」
「我,我當然美!但絕不是你的!」
「那麼,妳如何確定妳不是我的?」俊眉又是一挑,模樣很迷人,卻欠揍到了極點。
「啊這……這是事實,根本不需要特別確定。你白癡喔?」他怎麼會「認為」她是他的咧,完全不合理嘛!
而且,他說話就說話,幹嘛一雙眼睛還不安分地直在她身上來回飄移,真是壞得徹底又色到骨子裡去了。
「罵我白癡,是要付出代價的。」鍾於法眼眸一斂,揚起的唇角少不了沾染上幾分邪惡。
「對啦,遇見你,什麼都需要付出代價。」真是夠了!
謝婉樂不以為然地橫瞪著他,明明就是他找罵挨,卻又怪罪到她頭上。天底下就他最神聖?隨便罵他一句,就要付出代價。
他有那麼名貴嗎?她怎麼都看不出來。
瞧他渾身東凸一塊、西起一丘的結實肌肉,論斤賣或許能回收幾個錢,要論質地,不被嫌太硬就怪了,只怕免費奉送都還脫不了手,哪有什麼好價錢可言。
「有自知之明,很好,妳就等著一一付出代價。」
「呵!」謝婉樂冷笑出聲,似乎沒將他放在眼底。
反正,怕,放在心底就好,外在氣勢無論如何裝也要裝出來,否則就被他看輕了,而她最不樂見的,就是被他看輕。
「就憑妳這沒禮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冷笑聲,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被美人兒挖苦冷削,鍾於法的霸氣亦未曾減弱半分。
唇際弧度勾勒出無人能及的自信與狂傲,深邃眼底則散發著令人捉摸不出心思的謀略之光,陰險至極。他壞事幹盡,耍點心機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彫蟲小技罷了。
「打賭?打什麼賭……」儘管謝婉樂自以為已經很小心提防,氣勢也做得足,可是他不按牌理出牌,她仍免不了因一個不注意,而有了漏洞被他滲透。
「賭——妳會愛上我,名副其實變成我的小美人,再也沒有異議。」
「呵!最好是啦!」這下聽懂了他的意思,謝婉樂一回神,又不客氣的大加恥笑起他。什麼她會愛上他,天塌下來都不可能,也不可行!
等會兒只要她下得了車,逃出他的魔掌,她就躲得遠遠的,再也與他無交集,看他是要找誰來愛上他。
「就這麼說定。」鍾於法替她下了決定。
「我才不跟你賭。」謝婉樂不屑地撇開目光,一面動手推著他。
「敢不敢賭?」
「你走開啦,我要下車。下車再說!」謝婉樂愈推愈用力。沒辦法呀,他不下車,她就也不能下,總不可能叫她從他的腿上跨越過去吧,那太……太不雅觀了。
「現在說清楚,不然有本事妳從我身上爬過去。」事情沒個結論,鍾於法才不肯輕易放過她,何況眼前又有個吃她豆腐的機會。
「別以為我不敢。」
「妳當然不敢,妳連跟我打賭都不敢,又怎麼敢從我身上爬過去?」鍾於法氣定神閒,還語帶譏諷。
「誰說我不敢?!」謝婉樂氣得頭頂冒煙。
「妳不敢。不管是打賭、還是從我身上爬過去,我就看準了妳不敢,妳沒那本事。」他撇嘴,聳肩,存心要氣瘋她。
「我敢!」猛女不發威,他當她軟腳蝦,是吧!
他瞧不起她,她就偏要他見識見識她的厲害。
笨蛋都聽得出來鍾於法用的是激將法,偏偏謝婉樂最禁不住激,愈激她,她愈往前衝,理智都被好勝心給蒙蔽了。
「妳不可能敢。」鍾於法的笑容和眼光愈來愈陰險,處於盛怒及意氣用事中的謝婉樂完全沒發覺,一味地往陷阱裡跳。
「我就是敢!」她握拳,無畏無懼地迎向他的臉,大聲嚷著。
此刻填塞在她腦內的只剩一個念頭,她絕不在他面前低頭認輸!
她謝婉樂什麼沒有,就是膽子大,大到不怕挑戰任何惡勢力。
如果她沒這膽識,根本不可能成為名嘴的秘書,像那種難纏的上司她都應付得了,鍾於法這四肢發達、光長胸不長腦的傢伙就更不用說了。
他不是獅子也不是老虎,她就不信他會吃了她。
「妳敢妳就爬呀,別光說不練。」鍾於法微微一笑,可得意了。
「爬就爬!」謝婉樂負氣說道,起身預備要爬了……
「哇!」一旁駕駛座上的阿居驚呼,歎為觀止。
從車子停妥到現在,鍾於法對阿居使了不下三次的凶狠眼色,阿居便從頭到尾不敢開門先行下車,還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乖乖當守門員,替鍾於法阻絕謝婉樂的另一個逃生口。
擺在謝婉樂眼前的,有左右兩個車門可逃,左右兩個男人可爬,而阿居自然敢肯定,她再笨也會選擇爬帥到掉渣的鍾於法那邊,而不是他這醜八怪沒人愛的阿居這邊。
嗚,帥哥就是帥哥,人長得帥已經夠得天獨厚,連誘拐女人的手法都這麼猛、這麼有效果,阿居實在好佩服又好羨慕。
「真的要爬?」鍾於法似笑非笑,故意將右腳往前伸,增加她攀越的困難度。
「難不成你後悔了?」謝婉樂也不甘示弱地回以一記怪笑。
「開玩笑。我這人從來不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他眼睫上揚,態度輕狂。
「連後悔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我看你大概是書讀得不多吧,哈。」壞心譏笑他,謝婉樂一隻腳已伴隨嘲諷的言語說出而豪邁地舉高,從他的長腿上跨了過去。
「敢笑我書讀不多,嗯?」莫名其妙被踩到痛處,鍾於法一怒,驀地將右腳小弧度地弓起。
這出其不意的動作使得謝婉樂重心不穩,腳尖沒能及時著地撐住失衡的身子,於是她一屁股跨騎在他右大腿上!
嚇!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氣,滿臉驚愕。這姿勢已夠曖昧又不雅,更慘的是她還與他近距離面對面,她又羞又尷尬,簡直快要無地自容了。
驚呆了幾秒,她隨後就想起身,但無奈又惱人的是,在她「落坐」在他腿上之際,她的腰背部已同時被他一雙魔手給緊實扶住。
在他刻意施加壓力的情況下,她根本動彈不得。
「你想做什麼?!」她挺直僵硬又發涼的背脊,頭皮不住地發麻,心跳加速。
「我才要問,妳不利落些爬過去,還故意騎在我腿上,妳想做什麼?」鍾於法邪笑,壞意眸光一瞬也不瞬地投射在她羞窘的容顏上,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我故意騎在你腿上,明明是你……你陷害我!」謝婉樂大聲抗議,小臉紅通通,半是因為生氣,半是因為羞慚。
天啊,她沒有在遇見他的第一時間就二話不說,飛逃得遠遠的,真是她此生最大的錯誤。
而這一下午,她陸續接受他的幫助,搭他的便車,被他耍弄在股掌間,更無疑是一連串不可饒恕的附加錯誤。她好氣自己!
「妳故意親近我。」
「你再胡扯,我就撕爛你的嘴巴。」她都巴不得快點逃離了,哪還可能故意親近他,他是在胡說八道什麼!
謝婉樂情緒激動,一個控制不住,手指已抓上了他的臉頰。
「妳敢撕我嘴巴,我就撕妳衣服。」鍾於法攫住她的手腕,又是一陣佞笑。
「你無賴!」謝婉樂狠斥。這壞蛋,真要抓去牢裡關一百年才好,放在外頭只會製造社會問題、危害無辜女性,鬧得大家雞飛狗跳!
「我最不喜歡人家罵我。」鍾於法收起嘻笑,故作憂鬱。
「你不喜歡,我就偏罵你!你這個臭傢伙,無賴又無恥,快放我走,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忍無可忍,謝婉樂不顧形象地大吼大叫。
「少、少爺,她好像崩潰了……」此時阿居抖著聲開口,看到謝婉樂拳腳亂踢而鍾於法又不肯作罷,兩人對峙的情景著實令他感到不安。
「這樣就崩潰?」還有很多沒玩呢!鍾於法冷笑著,眼光始終輕薄狂妄。
「少爺,我可不可以先下車?」畫面太養眼,阿居終於受不了。
「下去吧!」反正美人兒落在他懷裡,算是逃脫無門了,已不需阿居守著另一道門,於是鍾於法爽快放人。
「是,少爺,你慢……慢忙!」阿居火速推門下了車,逃之夭夭。
開玩笑,不趕緊遠離是非之地怎麼行,大少爺鍾於法有本錢幹壞事,他面惡心善的阿居上有高堂下有妻女要養,萬般沒本錢和少爺一起作奸犯科,剛剛當守門員已是他最大犧牲,少爺想對那女人霸王硬上弓,他可不願再當幫兇、替他把風了。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為什麼不放開我?」眼見阿居跑比飛還快地消失,謝婉樂更覺孤立無援。
「就像妳說的,我書讀不多,羞恥兩個字,我同樣不會寫。」
「你!」他還真能自嘲嘲人啊!謝婉樂被他氣得說不出話。
「現在,謝婉樂,請妳正式回答我,我是不是有能力自己做決定送妳回家?」
「不,你沒有!」這樣就想要她屈服,她如果答應他,那她就不叫謝婉樂!
咦,是說,他怎會知道她的名字?
她回想一整個下午她與他的所有對話,很確定自己並沒跟他說過她的名字。
「怎樣?」她突然安靜地拿一雙困惑的眼睛望住他,那深沉研究的模樣,像是要狠狠把他的心看穿一個洞,害鍾於法頓時覺得很不自在。
怎麼搞的,他竟被她那抹看不出深意的眼神給攪亂了心思……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為什麼不知道?」他一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吼,要這樣講話,八百年也講不通!謝婉樂再度被他氣到無言。
「別為小事不高興。現在,我給妳兩個選擇,一是妳就一直坐在我腿上,二是乖乖讓我送妳回家。」
「不管一或是二,我都不選。」拜託,他以為他是誰,她非聽他的話不可?
「那就是第三囉?」
「什麼第三……唔!」謝婉樂連問都沒問完,微張的嘴就被他湊來的唇猛地罩住了!「你……混……」在他激狂的吻裡,她驚怒地喊著他,然而她所有的咒罵都因她發聲困難而吼得七零八落。
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緊縮僵硬,肺部裡所有的空氣都被他貪婪地汲空,缺氧的感覺使她頭痛欲裂,想瞠開眼睛,在慌亂中硬是閉得愈緊。
他的力道,她掙不開,他的氣味,竟該死的使她產生迷眩,一種介於接受與抗拒的情緒,直在她胸間盤旋、不時地衝撞。
「唔!」她痛苦地扭動,憑他的強勁與執拗,她知道他壓根沒有鬆手的打算,或許下一步他就會撕開她的衣服、強暴她……她昏沉地感到絕望與無助。
他若再不放開她,她肯定會死在他躁烈又蠻橫的吻裡……
「謝婉樂,妳……很甜。」鍾於法低喃,發出意猶未盡的歎息,在膠著相濡的四片唇間拉出些微距離。
謝婉樂趁勢用力吸了口氣,正想將臉別開,在聽到他的一句呢喃時而頓住。
「你說什麼?」
「妳嘗起來很甜,我喜歡妳的味道。」唇已分離,他卻摟她更緊,捨不得就此放開她。他在她頸間深深呼吸,迷戀馨淡的女人香。
「你變態——」她氣極地吼罵。
如果此刻她的雙手沒被他制住,她一定毫不考慮狠甩他兩大巴掌。
「妳遇到了就認栽吧。我若不答應,妳永遠逃不開我。」
或許他聲名狼藉,可是誰又料得定狼不會動真情?
人人都說他不思長進又壞事做盡,女人玩了一個又一個,其實只有他明白,在今天遇見謝婉樂之前,他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孩子調戲得如此徹底又過分。
對她的調戲,始於動心,出於一片真情。
「你別太過分。我可以去告你!」
「妳當然可以,但妳不會。」別問他是哪來的自信,他只不過是瞧透了她矛盾拉扯的情緒。
「我……會。」若非她的手機被炸毀在車上,早已屍骨無存,她早就打電話報警了,哪容得了他繼續囂張,問題是,現在她不僅沒報警,還半推半就跟歹徒牽扯不清……
好吧,謝婉樂,妳得了失心瘋。
「是嗎?那妳就報警吧!手機借妳。」他掏出手機,先替她撥了號碼,只待她自己決定是否按下發送鍵。
「這……」他天不怕地不怕,她反而退縮了。
「後悔了?」
「我再多考慮一下……」
「妳如果讀過很多書,就該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吧?不如現在寫來看看。」
「你不要逼人太甚。」謝婉樂惱羞成怒,想從他身上跳開,他卻總是能立時揪住她,不讓她走。
「我送妳回家,妳還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沒有,請你趕快送我回家,謝謝!」
「早這樣不就得了。故意找機會在我腿上磨來蹭去,想跟我混熟就直說嘛,我也不是不好商量。」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好配合,唯獨對美女沒抵抗力,尤其她又是謝婉樂……他珍藏多年的女孩。
好不容易等他將腿放低,謝婉樂隨即起身坐回原位,待他開門下車,她也緊跟在後頭跳了下來。
「謝婉樂,三個月,不出三個月,妳一定會愛上我。」他比出三根手指,胸有成竹。本來他還想說三天就好,是忽然覺得做人不要太自大,才及時改口。
三個月是個很客觀的數字。
「夢裡看有沒有可能。」白癡!她翻了翻白眼暗罵一句。心想他也只是個好色又愛說大話的男人罷了,今日一別,他可能轉身就忘了她是誰、曾與她有擦出過什麼「火花」吧!
「妳等著瞧就是了。」他神秘地瞟視她,沒再多說,眸底發出詭譎的光芒。
他鍾於法,跟謙謙君子四個字從來沒結過緣,掠奪的行為甚至已構成犯罪,他也不想為自己的寡廉鮮恥找理由開脫,然而他敢對天發誓,真的只有謝婉樂,才讓他起了「非得到這女人不可」的念頭。
這種念頭,他在多年前也曾有過一次……
相片中的小女孩,清麗可愛,兩隻黑亮亮、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柔柔微笑的樣子嬌美動人,他不知道她是誰,也無心去探究她是誰,只是隱隱約約有了著魔的感覺,認為擁有照片就夠了,何必管她是誰。
於是趁著四下無人,他取走了那張原本夾放在高中導師辦公桌下的相片,從那天起,那張相片成了他皮夾裡的珍藏。沒人知道的往事,他甚至不確定導師是否發現相片不見了,也無從得知相片中的女孩對她具有什麼意義。
而眼前,這坐在他腿上逃不了的謝婉樂,正是相片中的女孩。
下午,當他從處理爆車事件的警方口中得知,車子所有人是他高中導師李怡,進而確定謝婉樂是她的女兒,也就是相片中的女孩時,他當下唯一且強烈的想法就是,他要她。
年少時期單純的喜歡與欣賞,經過歲月催熟,男人與女人的轉變,已轉化成男人複雜且狂野的慾望。
他要真真實實的擁有她,而不只是一張躺在皮夾裡不知她名姓的照片。
謝婉樂,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