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岳水漾第一次靜下心好好的欣賞雲騰別墅,一座步驚雲打算用來豢養她的華麗牢籠。
她目不轉睛的讚歎這幢她有生以來見過最壯麗的大宅。白色的建築籠罩在早晨的春陽中,鑄鐵雕花的玻璃和巍峨的高牆都讓人恍如置身古堡。這麼莊嚴挺拔的建築彷彿只存在歐洲國家的旅遊圖片中,誰會想到在台灣竟然可以看得到?
一樓左側有道玫瑰花覆頂的花廊,屋前的瓷磚台階上是個半圓形的前廊,廊前的白柱支起半月形的廊頂,前廊的一邊有架鞦韆和雙人沙發,另一邊是茶桌和椅子,雙扇正門的兩旁各擺著一盆盆紅色的天竺葵。
右側則植滿了紅色、粉色、白色的花叢,夾雜著青色的嫩葉,葉片在微風的輕拂下顫抖著,曰瑩渾圓的露珠從葉上滾落下來。這些花朵讓石磚鮮艷起來,在暖陽下,花園顯得春光明媚、花香襲人
好浪漫的感覺,水漾不相信這會是剛硬的步驚雲會有的設計安排。
「很漂亮吧,少爺特別請人設計、佈置送給我女兒的!.」夏媽的聲音突然闖入她的思緒。
「夏媽。」水漆轉身面對聲音的主人。
她見過這個中年婦女一次,就在她與步驚雲的第一夜,是她替她開門、為她帶路的。
「別這麼叫我,我可不敢當啊:」夏媽的嘴角噙著一個不友善的笑容,拋向她的眼光滿是不屑。
「夏媽的女兒也住在別墅裡嗎?」水漾沒有注士忌到她充滿敵意的對待,她的耳朵只聽到她所說的話。
她眼中的浪漫是步驚雲為夏媽的女兒而設計的?他也會對女人好嗎?他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一大堆的疑問泛上心頭,纏緊她的心,讓她呼吸頓時變得困難。
「我女兒在國外唸書,是老爺提供的教育基金。」夏媽用著炫耀的語氣,揚起下巴睨著她。
「是嗎?」水漾的唇角有著淡淡的悲傷,長睫毛覆蓋下的黑色眼眸閃爍著痛楚。
看來她對他瞭解得太少,奢望卻太多,步驚雲對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她怎會感覺不出夏媽排斥她的心態呢?他的身邊若有女主角,配角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吧?.「岳小姐不待在屋裡,跑出來外面幹什麼?」夏媽是打從心裡討厭這個女人,她不相信少爺竟會帶女人回家,而且還是個妓女!?
「我想到醫院去看我母親二」
「不用去了,少爺請了一個特別護士照顧她,死不了的!」
「夏媽,妳怎麼這麼說話?」水漾不敢置信這位長輩剛才說了什麼無禮的話。
她的母親沒有得罪她啊!
夏媽撇嘴冷笑,「我說錯了嗎?難道妳的照顧會比專業的護士好?」
「但她是我的母親,我是她的女兒,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要去探望她」
「我們家少爺交代過妳不准出門。」
「為什麼?」她聽從他的話搬來這裹住,也不去上班了,難道連她的行動他也要限制?
夏媽再度投以鄙視的目光,「岳小姐,我們做人就要有自知之明,妳的工作就是替我們家少爺溫床,得隨時待命既然拿了人家的錢,最好認分一點!」
她極盡嘲諷之能事,巴不得寸寸刨剮她的心。
這種女人哪配得上少爺:她女兒和少爺才是郎才女貌,至少她女兒還喝過洋墨水呢!.看來她得要女兒一放假就飛回台灣,以免少爺被這個女人給魅惑了。
水漾掙扎的與虛脫的感覺對抗,她的話像晴天突襲來的暴風雨,在她的心上轟然而下,風太強、雨太大,教她只能意識到痛覺,渾身都痛。
步驚雲是這麼跟他的管家介紹她的嗎?他一點面子也不留給她!他要教全世界的人都唾棄她嗎?.她究竟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得接受如此的對待?她唯一的疏失就是忘了避孕,但她絕沒有他所提防的那些企圖,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
雙唇在顫抖,搬來的第一天,她就明白了老天爺的旨意——它不打算給她幸福,池只會給予折磨!
愛對她來說是生命、是靈魂,可是步驚雲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愛,他不相信女人會有愛、不相信女人的一切:「如果不想讓人討厭,就乖乖在屋裡待著,不要害我被指責沒有將話帶到!」
「夏媽,我真的得出門一趟。」高宗慎今天回國,她怕他到家裡、公司都找不到她後,會跑到醫院去,而她沒有想到任何圓謊的說詞,只能盡量不讓母親知道這件事。
「若是妳擔得起後果,邵麼就出去吧,到時候可別拖我下水!」夏媽責任已了,她心底倒樂得看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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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妳到哪兒去了,傢俱行那邊說妳離職了,去妳家也找不到妳」
水漾揚手阻止了一局宗慎滔滔的疑問,「你進去看我母親了?」
「還沒,我剛停好車,就看到妳來了。」
「宗哥,等會兒見到我媽,你千萬不要提起這件事,我剛換工作不想讓她知道。」
「原來妳是換工作了!」高宗慎頓時領悟,「可是為什麼要換,妳不是說傢俱行的上班時間妳很喜歡嗎?」他的臉上滿載關心。
「你也知道我家的經濟狀況,我需要錢,而新的這份工作薪水較高。」水漾說話時,眼睛只敢盯著自己的雙手,她怕長自己五歲的青梅竹馬會看出她在說謊。
高宗慎果真察覺出她的異樣,「水漾,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他感覺出她的緊張與惶亂,他的天使不是這樣的,水漾是個體貼的好女孩,而今天他剛從美國回來,依他對她的瞭解,她應該會恭喜他、祝賀他,可是見面都好一會兒了,她沒有說到任何一句他想聽的話。
「怎麼會呢?」水漾訥訥的說,她抬頭望了他一眼,匆匆一瞥隨即又低下頭。
「沒有就好。」局宗慎握住她的手,深情的對她表白,「剛才我爸爸到機場接我的時候,我和他提過了,他和我媽都贊成我先成家再立業,至於婚期就請岳媽媽來決定了。」
「你要我母親幫你挑好日子嗎?」
「不是我,是我們!」高宗慎苦笑地指正她。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要將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水漾給娶回家了。
「什麼?」水漾詫然一驚,「宗哥」
「水漾,讓我和妳一起照顧岳媽媽,好嗎?現在已經有不少大學聘我去當教授,我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妳,給妳幸福的!」高宗慎真心誠意。
「不,不可能的」
他們只是好兄妹、好朋友而已,不是嗎?她從沒想過兩人之間會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以前不可能,現在更是。
她已不再純潔了,高宗慎這麼好的男人,得有更好的女人來愛他,而那個女人絕不可能是她!.「水漾?」她太過直接的拒絕,像揮了結實的一棒在高宗慎的身上,讓他感到無比的疼痛。
「宗哥,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強烈的悲傷幾乎要燃盡水漾偽裝的堅強。
「妳當然值得!妳剛才在和我開玩笑的,是不是?」高宗慎勉強拾回了自信,又問了一次。
「她沒有和你開玩笑,她的確不可能嫁給你!.」步驚雲眼光凌厲得如俯衝而下欲攫取獵物的鷹隼,踩著憤怒的步伐朝他們走近。
他不僅氣勢如野生動物一般懾人,連行動亦跟野生動物一樣悄然無聲息。
「在這種地方談情說愛會不會太沒情調了?為了掩人耳目你們如此不在意約會場所的氣氛嗎?」冷肅的臉孔,透露著寒氣逼人的嚴霜。
「水漾,妳認識這位先生嗎?」高宗慎的記憶中不曾有這個男人,水漆的每個朋友他都知道。
「她不但認識我,而且熟透了!」瞄了一眼身旁女人哀懇的眼神,步驚雲搶了她說話的權利,替她回答。
「我是高宗慎,水漆青梅竹馬的鄰居,這位先生是?」高宗慎很禮貌的向他打招呼。
他不是沒發現眼前的男人一出現,水漾馬上變了張臉色,那是惶恐與不安,還有一種他沒見過的神情。
「我請水漾來介紹我是誰好了!」步驚雲黑眸中散發出極度冰冷的烈火,他的雙手握住水漾的肩膀,十根手指都充滿著一種難喻的威脅。
「不」水漾下意識的反抗。
「妳若不說,就由我來說了,到時妳知道我會怎麼向妳這個青梅竹馬的宗哥介紹我們之間的關係吧?」步驚雲鼻翼翕張的朝她柔嫩的臉頰噴著燙人鼻息,像頭被人惹惱的噴火龍,朝獵物吞吐火焰。
水漾的心奔流過一道駭栗的寒流,語氣凝咽說道:「宗哥,步驚雲先生是雲騰集團的總裁」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感覺到溫暖的體溫,身子卻僵冷如冰。她只能屈服於他殘狠的威脅,什麼事都做不了。
她不要高宗慎知道自己低賤的行為,不想母親感覺她拖累了自己,她必須咬牙承受他寡情的對待、無情的傷害。
「這麼說妳的新工作就是在步先生的公司上班了?」高宗慎將事情想得很簡單,因為他清楚水漾不是個複雜的女孩。
「不,她不在雲騰集團上班,她的上班地點在雲騰別墅!」步驚雲移步至兩人中間,他的嘴角曖昧的揚起,笑容中含著一股冷冷的嘲諷。
他不但要讓高宗慎知道他想要的女人,此刻是他的;更要岳水漾曉得,背叛他的後果,不是她所能想像!
「不」水漾腳步狼狽的幾個顛簸,神智一下子變得昏然。
「水漾,這是怎麼回事,雲騰別墅是怎樣的地方?」南返國門的高宗慎對企業家的瞭解不多,很難直接聯想雲騰集團與雲騰別墅的關係。
「回答妳宗哥的問題啊,怎麼不說話呢?」步驚雲眼裡的火焰隨時都有可以燎燒成森林大火。
他不能原諒岳水漾背著他會情人,他們之間熟稔的程度讓他心中彷彿被利刃劃過,刨開了一些他不想去分辨的東西。
水漾振作自己的心情,道出如今唯一能挽救她的理由,「宗哥,我不能嫁給你,因為我目前正在和步先生交往」
她不安的望了他一眼,卻看到他眼中那團燒灼的烈焰有如地獄之火卷掠過來,幾乎焚痛了她。
一顆心如片片落葉飄墜,徹底的絕望像個巨大黑洞貪婪的吞噬一切,她已經預感到他不贊同自己的說法,更擔懼他將出口的話。
「是這樣嗎?」步驚雲譏嘲的說:「可能是我們對身份的解釋不同吧,」他的視線溜轉至高宗慎的身上,「高先生,事實上,水漾是我買來的女人,你會被淘汰不是沒有原因,一個大學教授一個月能賺多少錢?當然比不上跨國集團的總裁了,如果你這麼想娶她,除非你像我這麼有錢再說吧!」
像是被人重重一擊,水漾的心塌陷了。
「水漾,他說的是真的嗎?」高宗慎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眸子,想尋求她否認的回答。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水漾禁不住這樣殘忍的詢問,氣色灰敗的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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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麼說」水漾卷長的睫羽顫動不休,透過迷茫的視線,步驚雲的臉像水中的倒影破碎不明。
「妳想嫁給高宗慎?」步驚雲的憤怒仍像新鑄的錢幣一樣的滾燙,他咬牙忍受著她惱人的吸鼻聲、抽噎聲、啜泣聲。
他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眼淚,而那可笑的鹹鹹淚滴,竟三番兩次的滾進他的心,攪得他的心發酸。
「我沒有我身體既已給了你,若再嫁給他,對他不公平,宗哥是一個好男人」
「住口,不要在我面前誇讚其它的男人!.」步驚雲怒聲咆哮,緊緊攫住她纖細的手臂,「所以說如果今天妳仍是清白的,妳會答應他的求婚?」
「或許」水漾幽幽的說:「我媽喜歡他,而他能給我安全感」
「說,你們交往到什麼程度了?」步驚雲燒著火炬般的怒氣,狂猛的襲向她。
「我們是清白的,我和宗哥只是談心的好朋友,」
「談心?」步驚雲的話像是一道陰雷,震殺力無窮,「妳和一個男人談心?」
他逼向她,嫉妒如一條狂龍在他體內放肆伸張。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所有事情他幾乎都知道」水漾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對,難道她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嗎?
她沒有欠他什麼,為什麼他總是如此自以為是的凌辱她?而愛一個人真的得接受所有毫無道理的折磨嗎?
這世間的每一對男女都是這麼戀愛的嗎?
步驚雲霜冷的臉,爆發出雷霆之怒,「哼,那就等著看好了,妳以後的每一件事,我都不會讓他知道!.」
「無妨,我的一切早就由你控制了」
水漾的思緒在痛楚中游離,她早已經為他慌了心、亂了魂,是他不知道罷了。
除了森冷的傷害,他願意給她多少,她就要多少。
她就是無法自拔的愛上他了,而且一天比一天還愛。
「妳的腦子受我控制嗎?它可清晰得很,還懂得利用我來當兩人分手的第三者,我還真榮幸呢!」步驚雲的眼中國憤怒而陰暗,其中還摻雜著其它的情緒。
為了某種理由,他相信只有在這個女人懷中他才能徹底發洩,如果這種情感是必須存在的,他並不在意。
「我知道自己說那句話很不知羞恥,但請你原諒,我母親生病了,我不能讓她為我而擔心。」太多的情感壓力堆積在水漾的胸口,找不到占旦洩的管道。
充其量她只是個第一次下海的妓女,如何攀得上他尊貴的身世?他不會允許的。
水漾心酸的緊閉著眼,彷彿這樣就能阻止殘酷的現實再度傷害她,彷彿就可以逃避一切,躲在安全的世界裡。
「妳在想什麼?」步驚雲感覺到了她的轉變,難以捉摸而劇烈的轉變,而這竟令他莫名的擔憂。
「女人到底對不起你什麼了,為什麼要將對女人所有的恨意都發洩在我身上?」水漾的喉頭因強忍的憂傷而抽緊。
她的疑問毫不客氣的直踹步驚雲的心窩,教他陷入過往的黑暗中,看清自己方纔的無聊心態。
憶起了不久前的背叛,他重新端起了陰晦的面容。
「我說過,妳是罪有應得。」他一副恨海難填的表情,「誰要妳出現在我最厭惡女人的時候,且還以最下賤的方式!」
「你永遠不能原諒女人嗎?」步驚雲的話給了水漾切膚的痛楚,「可是你卻對夏媽的女兒那麼的好」
步驚雲讓她的話提醒了差點忘了質問的事情,「妳告訴夏媽妳要去醫院看妳的母親,實則卻是和高宗慎幽會?」
「你又要抹黑我了?」水漾覺得客廳的每面牆壁彷彿都朝她壓擠過來,突如其來的幽閉恐懼令她全身發冷。
「宗哥今天才返台,我們沒有事先約好」
「既然光明正大,為什麼不讓司機接送?」步驚雲的雙眸冰冷如石,「夏媽說妳堅持要騎機車,連她好意要為妳叫出租車妳都拒絕了!」
「不是這樣的」水漾驚愕,為什麼事實會變成這樣?.她問過夏媽要怎麼到市區,是她說司機沒空,因為一會兒後得載她去買菜,而出租車又不止同開進來,所以她只能騎著夏媽的機車到醫院。
她沒有堅持過什麼,也沒有拒絕誰的好意
「夏媽在我家幫傭二十年了,她不會說謊,且她又有何理由說謊?」步驚雲陰騖的看著她,硬壓下心底那股怪異的情潮。
「妳有太多不誠實的記錄了,教我怎麼相信妳?」
水漾啞口地看著他上樓,任由他留下來的話一次又一次的迴旋在自己的腦中,形成一波波痛苦的浪潮淹沒她。
隱約中,她看到夏媽帶著得逞的奸笑靠近她,邊收拾桌面的咖啡杯邊說:「識相一點就快點離開,自作多情的女人最可悲!」
沒錯,她就是個自作多情的女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愚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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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騰別墅的上空,群星閃耀,彷彿任性的女神弄斷了項鏈,使得鑽石散落在整片天空。
望著窗外亮麗的美景,水漾知道自己該懂得收心了,因為這裡不會是她的未來,若再繼續待著,她會迷失,終至毀了自己。
鈴鈴鈴
一陣聽來有此一倉促的電話響聲,竄進她的耳膜。
「喂。」水漾分辨出這是別墅內線的鈴響,而只有一個人可能會在此時撥來。
「過來我房裡。」話筒裡傳來步驚雲不容反駁的聲音。
「有事嗎?」水漾捂著自己的胸口,發覺手底下的心跳亂了規律。
自從邵一夜,她不曾再踏進步驚雲的房間,而他也不曾再碰過她了,可是今晚水漾發現自己竟有些期待!?
不知怎麼的,她渴望他如惡龍般的攫取、掠奪,從再見到他開始,她的體內就不時升起一股莫名的空虛、寂寞。
「沒有事妳還是得過來,或者妳要夏媽過去請妳?」步驚雲懂得利用她容易害躁、難為情的弱點。
「不,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