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後,茴薰開始相信,她和桑烈能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
桑烈說得對,只要他們彼此相愛,又何必讓一場無力阻止的戰爭犧牲自己的幸福?
雖說他是外族的王爺,但他不僅是個謙謙君子,更難得的是,他滿腹經綸,又寫得一手好字,正是她夢寐以求的郎君。她的幸福就在眼前,教她怎麼捨得放棄?
清晨,茴薰帶著笑從美夢中醒來。
杏兒走進房裡,笑著看她。「茴薰姑娘,你今兒個心情不錯喔?」
「嗯,杏兒早。」茴薰也回以微笑。
她下床來,讓杏兒為她換上蒙古仕女服,問道:「杏兒,烈王爺又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嗎?」
「還沒呢,他一早就關在書房裡忙著。」杏兒一面為她梳頭,一面答道。
「喔?那他用過膳沒有?」
杏兒搖搖頭,「正要我給他送到書房哩。」她指著一旁的早膳。
「那我來吧。」
梳洗完畢,茴薰端起早膳,給桑烈送過去。
兩人經過迴廊時,茴薰發現庭院裡看守的士兵都不見了。「杏兒,那些士兵呢?」
「烈王爺讓人撤了。」
「喔。」茴薰點點頭。
到了書房門口,茴薰示意杏兒叩門。
裡頭傳來桑烈的應答聲。「杏兒?進來吧。」
杏兒推開門後,茴薰示意她退下,獨自走了進去。
書房裡,桑烈正埋頭工作。
她來到桌前,將早膳放下。
桑烈抬頭望見是她,立刻慌張地將桌上尺牘收拾乾淨。「怎麼是你?」
「一大早就這麼忙啊?顧不得用膳?」茴薰笑問道。
「也沒什麼。來,一起用吧。」桑烈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茴薰為他斟了一杯羊奶,拿起一塊肉餅遞給他,卻見他愣愣望著她,也不伸手接過。
「為何這麼看我?」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肉餅,低下頭去。
「茴薰……」桑烈將她的下顎輕輕托起,並吻上她的唇。她雖然詫異,卻也不抗拒,只是閉上了眼睛任由他吻著……
茴薰輕輕將他推開,整整身上的衣服,坐了起來。
桑烈也緩緩坐起身來,「茴薰,你為何一再抗拒我?難道你不相信我愛你嗎?」
「不,不是的,桑烈……」
「那是……你不愛我?」
「不,我……」茴薰急著否認。
他將她擁入懷中,溫柔地笑道:「你也愛我,是嗎?」
她知道自己方纔那麼說,已經洩漏了心中的秘密,羞窘地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茴薰,我知道你被那群蒙古兵還有我大哥給嚇壞了,但我和他們是不同的。這是一個做丈夫的疼愛自己妻子的方式,你懂嗎?」茴薰抬眼望著他。他瞭解她的恐懼,真是體貼啊!他輕啄一下她的唇。「別擔心,我向你立過警,雖然總是情難自禁,但我不會違背諾言,我要等你心甘情願給我。」
心甘情願給他?茴薰不知道真到那一天,她要如何開口說出自己的心甘情願?
桑烈拉她站起,來到桌前。「你餓了吧?我們用膳吧。」
茴薰抬頭望見牆上的「蒹葭」,隨口問道:「桑烈,老師一直誇你瘦金體寫得好,你是怎麼辦到的?」
「還不是臨摹?能有什麼?」桑烈笑笑。
「我也臨摹啊,怎麼就……」
「不過我是臨摹真跡。」
「真跡?」茴薰詫異,「你看過徽宗墨寶?」
「當然,在大都宮廷的府庫裡,你想看的話,跟我回大都。」桑烈挑眉道。
跟他回大都?這不擺明要娶她進門嗎?茴薰真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到時候,還要請老師一起過去鑒賞呢。」
「老師他人呢?在大都嗎?」
「是啊,朝廷對他十分重用。」桑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有你爹娘的下落了,我正派人把他們接來。」
「真的?」她喜出望外,「我爹娘他們沒事吧?」
「沒事,你別擔心。」
茴薰笑著點點頭,「謝謝你,桑烈。」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什麼呢?來,吃早膳吧。」
☆☆☆
桑烈不在家的時候,茴薰除了待在書房臨帖讀詩,就是到庭院中賞花。
由於士兵都已撤走,她可以自由來去,在涼亭中歇息,或在池畔漫步,好不愜意。
「哪來的姑娘家?」
突然傳來男人渾厚的聲音,茴薰嚇得回過頭來,赫然驚見是桑烈的大哥桑衛,身邊還帶著一個蒙古女人。
上回在書房受他輕薄,茴薰還心有餘悸,此刻見到他,她不由得倒退幾步。
「原來是你,我當阿烈換了個蒙古女人哩!」桑衛笑道。
「大哥。」桑烈自後頭跟來,走到茴薰的身旁。「茴薰。」
「嗯,裝扮起來倒有幾分像蒙古女人,只可惜終究仍是個漢女。」桑衛搖頭道。
「大哥不要說這些。」桑烈制止他。
「好,不提也罷,橫豎今後天下是我蒙古大汗的了。」桑衛得意地道。
桑烈神情緊張地暗示他別說了,「大哥……」
可是已太遲,茴薰聽出了端倪,臉色發白,「天下……」他回頭問桑烈。「這是什麼意思?」
「這還不明白嗎?臨安已經落入我軍的手中,從今以後,天下只有我大元,再沒有大宋了。」桑衛一口氣把話說完。
難怪府邸內外的士兵全撤了,原來戰爭已經結束,蒙古人已經佔領了大宋的疆土……
「大宋滅亡了?」她呆呆的低喃道。
忽地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大哥,你為何要對茴薰說這些?」桑烈一面怪罪他,一面抱起茴薰。
「她遲早也要知道,你想瞞她到幾時?」桑衛不以為然。
「你……」桑烈氣急敗壞,顧不得和大哥計較,趕忙將茴薰抱回屋裡。
他一路將茴薰送回樓上的房間,並立刻讓杏兒取來濕布巾,輕輕為茴薰擦著冒汗的額頭。
不一會兒,茴薰逐漸醒轉,她睜開雙眼,一見到桑烈,立刻掉下淚來。
「茴薰。」桑烈摟緊她,「別難過……」
「桑烈,你大哥說的是真的嗎?大宋已經亡國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天命難違埃」桑烈輕拍著她的背。
「國家亡了……我只剩一個人……」茴薰淚眼迷濛。
「你還有我啊!我會好好保護你,一輩子愛你的,還有你的父母,我會盡快把他們接來。」
「可是……」茴薰依然淚如雨下。
「不要說了,你好好歇息吧,我就在這兒陪你,嗯?」桑烈將她接緊,兩人並躺在床上。
茴薰靠在他的懷裡,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桑烈看她睡著了,想起身,又擔心會因此吵醒她,於是繼續躺在她身邊。
望著茴薰沾著淚水的眼睫,以及因痛苦而緊抿的嘴,他心疼地吻了她,並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解開她的衣襟探了進去。
繼而一想,美麗無邪的她此刻睡得如此安詳,對他毫無防備,他又怎能辜負她對他的信任呢?於是他將她衣服重新整理好,繼續摟著她,不敢再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接下來,他雖試著入睡,卻因為美女在懷,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天將明才累得合上眼睛。
☆☆☆
當晨曦微露,茴薰睜開惺忪的雙眼,發現桑烈的一隻大手就擱在自己的胸脯上,她驚得將它移開,卻因此驚醒了他。
「你醒啦?」他對她露出一絲微笑。
「你整晚都在這裡?」她顫抖著問。
「昨晚你很難過,我不放心,所以就留下來陪你了。」他看她因他的話而臉色大變,連忙解釋道:「你放心,我並沒有對你……」
茴薰看兩人衣著都很整齊,身上也沒什麼異樣,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嗎?」他笑著將她擁入懷裡,「昨晚我好開心,你那麼信任我,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是不是?」
這話聽得茴薰十分詫異。
是啊,昨晚再怎麼傷心難過,她也不該和桑烈同床共枕啊!若是因此而被他侵犯,那豈不也是她默許的嗎?
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相信桑烈不會傷害她,就算昨夜他真的佔有了她,她也相信他是因為愛她才這麼做的。
更何況在她心裡早已認定他是她托付終生的男人了,因此就算將自己全都交給他,她也無怨無悔。
「茴薰,你願意了,是不是?」
她雖不回答,卻將頭深深埋在他懷裡,希望他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茴薰,別再考驗我的定力了,好嗎?其實昨晚我差一點就……下回要是再這樣,我可不能保證……」
茴薰聽出他話中的渴望,只有羞得將頭埋得更深。
「好了,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你再睡一會兒,嗯?」桑烈說著便下床去。
茴薰目送他走出房門,也了無睡意,便起身喚杏兒為她梳洗。
梳洗過後,她走出房門,步過書房時,裡頭傳來桑烈他們兄弟倆的聲音,隱約聽見提到臨安什麼的,她好奇地湊近去聽,想得知一些臨安的消息。
「你躲在那兒偷聽些什麼?」身後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嚇得茴薰連忙回頭。
眼前正是昨天和桑衛一起回來的蒙古女人。
「你這個來路不明的丫頭,你接近烈王爺是不是別具用心?想探聽軍情是嗎?」
「不,我……」
「難道不是嗎?不然男人們在談公事,哪輪得到你一個女人插手?你只要在床上好好服侍男人就行了。」
她露骨的話讓茴薰紅了臉。
那女人看茴薰少見多怪的模樣,於是冷哼道:「真搞不懂烈王爺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嫩的丫頭?你懂得怎麼取悅男人嗎?」
茴薰聽她越說越不像話,轉身就想離開。
可是她並沒有因此住口,「你不要以為烈王爺真的會娶你,他只是一時興起玩玩罷了,他又不是沒有玩過別的女人。」
她的話讓茴薰不由得停下腳步。
桑烈對她只是玩玩罷了?不,不可能,他承諾過要娶她的啊!她為何要在這裡聽這個女人挑撥離間?
茴薰甩甩頭不想理會,繼續往前走。
「怎麼?你不相信?」那女人還不死心,「像烈王爺這麼溫柔體貼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會為他著迷,像你一樣對他投懷送抱……」
「請你不要再說了!」茴薰不想再聽,忍不住對她大吼。
因為她聲音太大,驚動了書房裡的兄弟倆,桑烈很快地推門出來。
那女人逮著機會,立刻苦狀,「烈王爺,這女人鬼鬼祟祟躲在門外偷聽,不知道居心何在?」
這時,桑衛也跟著出來,「偷聽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教宋軍捲土重來嗎?」
「大哥,不談這些……」桑烈急忙制止。
「烈王爺,你可得防著她,說不定她真是宋軍的奸細。」那女人火上加油道。
「馬娜姑娘。」桑烈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阿烈,你自已要知道分寸,別被美色迷昏了頭。」桑衛冷哼一聲。
桑烈氣得說不出話來,只上前摟住茴薰的肩膀。
看見桑烈對茴薰的體貼模樣,馬娜面露不悅之色,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桑衛摟住,帶著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