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怒王對待准怒後柔情似水。
聽說,怒王沉迷於准怒後的琴韻悠揚和超絕棋藝。
聽說,怒王和准怒後已經相愛只至深,王宮中時時可見他們身影相隨。
聽說,恕妃娘娘已經是棄婦了。
這一日,十五月圓,怒王微服出宮,為的是親自前往況兵府宅邸,聽說是由於相思難耐。
同一時刻,怒王召令下達——
恕妃立即搬離內殿,以香閣為住所。
內殿中耳語不斷,字字句句都叫綿綿肝腸寸斷。
奴婢們對她投來的可憐目光讓她多麼的難堪啊。
她默默地和苗金兒整理著衣物。
「娘娘,這些……小的來就好。」苗金兒心疼地輕道。主子的日漸消瘦令人鼻酸。
這一段時日,小娘娘似乎長大不少,卻也漸形憔悴。晶亮的水燦大眼裡失去往日的神采流光。
綿綿揚開艱澀地笑容,「讓我忙一點吧,這樣我就不會覺得太難過,日子也才不這麼的難挨。」自欺欺人哪,她臉色黯了黯。
「娘娘……」
「准怒後才德貌兼備,這是怒國的光彩。」而他,亦高興著得此良妻,是不?
他終於厭倦了她。她明白,自己只是他流亡生涯時的慰藉,或者是玩弄之餘的累贅物。
「快一些,磨蹭什麼!」 囂張奴婢紅玉大聲吆喝。
苗金兒有氣,「咋呼個啥!你是奴,竟敢對恕妃娘娘不敬,不怕吃鞭子嗎?」
「哎唷唷!今非昔比了,她是個娘娘又如何?失了寵比咱們做奴的還不如,本姑娘可是伺候未來怒後的貼身僕,你這個賤奴膽敢與我頂嘴回舌啊?」
久居王宮中的苗金兒聽多了奴欺主的事,她雖明白情勢比人強,但總不能讓娘娘也受委屈吧。
捲起衣袖,預備衝上去和紅玉打一架的她被綿綿扯住了。
綿綿搖搖頭,喟歎著,「別鬧事兒,咱們快收拾好往香閣去。」比較起夫君的冷淡和寡恩,這個根本不算什麼。
韓刁方想要阻擋,卻已是無力挽回。
他頻頻歎言,「何必呢?屬下真的是不懂主子您的心思。」
邵邊野一邊批閱奏折,一邊淡嘲,「世事難料!本王沒想到會迎娶況女,同樣的也料不著會敗在那小女人的手上。」
今日朝堂之上,他已親口下令:況氏柔盼雍容大度,堪為一國之後。詔書也已經頒下,百姓們早已歡欣鼓舞地等候三日後的納後大典。
「大王!您已經許久不曾召見恕妃娘娘了。」
那小女人可會在乎?不,他揚起一抹苦笑。
多少深夜他未眠的像個小偷似的夜探香閣,以為綿綿會傷心悲泣,然而他所見的都是她開心地吃著果子!她的心中毫無他容身之地……
韓刁方忍不住道:「恕妃既蒼白又瘦弱。」
「哼,是嗎?」他所看見的卻是她不停的吃喝!大概是吃撐了所以反胃嘔吐,所以才瘦弱吧。
她沒有為他這夫君的不理不睬而有微言,亦不曾因他的納後決定而掉過一顆眼淚。這世上,她是最懂得如何挫敗他的狠心人。
「大王?」
劍眉懶洋洋地一瞟,「本王的婚事豈容你置喙?」
韓刁方抿唇不語了。他是個武將,只知效忠主上,方纔的諫言的確是逾矩了。
況柔盼戴上后冠,和邵邊野分坐左右,接受眾臣子的跪拜。
宮奴大喊,「恕妃娘娘進!」
一身淡粉紅衣飾的綿綿顫抖著身子緩步進入朝堂大殿。
她幾乎軟了雙腿,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要抽盡她全身的氣血似的困難。身為恕妃的她必須向怒後行跪拜大禮。
高階上的邵邊野身穿紅得刺目的紅衣,然而他的臉色卻是近乎嚴厲的酷寒,剛毅的下顎隱隱地抽跳著,這是惟一洩露他情緒的破綻。
這可惡的小女人!她不是整日的吃喝,無所謂他的冷落嗎?為什麼她把自己弄成這副骨瘦如柴的鬼模樣?
他恨不得將她抱人他的懷裡!
綿綿仰首看向邵邊野,她心碎地發現自己好想念他啊,即使他厭倦了她,即使他視她為敝屣,她也無法不愛他。
愛,是的!她愛他。她生命中惟一的男人,但是太遲了……
她對他的愛已經不值他一提吧,真是諷刺,她一直曉得自己極喜歡他,然而卻是在他大婚納後大典上,才知悉自個兒心中的濃烈情感。
宮奴喊道,「恕妃娘娘,跪!」
她屈膝下跪,這一舉止已明白昭示她只是個妾,和宮中的女婢同樣必須伺候怒後。
「妾奴謹祝怒王和怒後恩愛恆長。」這是宮中的老僕教導她的。
沉寂一片——
大臣們惶然。怎麼了?怒王為什麼不出聲?
況柔盼偏著螓首,她也是驚疑著,還有更深的迷惑。
當她不經意地瞧見邵邊野手中緊握著的玉環無聲的碎裂,當她瞧見他指間的鮮血,她的心口一陣激痛。
怒王愛著的是階下跪撲的漢女,並且深深的狂愛難棄。
這電就解釋他為什麼對她相敬如冰了。人人傳說著的綺艷流言完全是平空捏造,事實上除了上一回的初見之外,他不曾再召見過她。
但是為了什麼?他分明對恕妃不能忘情啊!為什麼要和她這根本無法激盪他心湖的女子結為夫妻?
只因為先後的一句戲言?只因為爹爹和其它大臣的稟奏進言?只因為她況柔盼是百姓們口中的活佛祖、慈悲女?
正殿中的每個人都按捺不住了,個個竊竊私語。
咚!巨大的聲響使得一切又重歸靜默。
恕妃娘娘昏厥過去了!
這還不夠震撼,真正叫眾人看傻了眼的是邵邊野竟然飛奔而下,一把將暈倒在地的恕妃抱起。
下一瞬,人人屏氣凝神,他們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怒王抱著恕妃離開大殿!
而新後就這麼孤獨的坐在高階的後座上……
香閣裡安安靜靜的,燭光忽明忽滅,床榻上的小人兒幽幽轉醒。
專注的、霸情的眼神令她一凜,她慌了,不曉得應該如何而對她的夫君。
「你不自在?因為我?」沉抑的啞嗓隱隱藏著狂熱的悸動。
「我……」一想及自個兒的身份,綿綿連忙掀被下床,對他一福。「臣妾……嗯,大王您……」糟,這些彆扭的宮話她不太會說。要是他覺得她失了分寸而對她更加不理睬……
邵邊野猛地抓起她,近乎兇惡地吼著,「你對我用『您』!你自稱是臣、是妾?」該死!這疏離感衝擊得他快要失控。
綿綿圓瞠著水眸,他的惱怒令她更加惶然不安。她很努力地在當一個妃子,很努力地讓自個兒行禮如儀呀!
她倏忽大駭,想到自己方才在大殿上竟然昏了去。完了,這算不算是大不敬?他會不會因此而攆走她?
她顫聲道:「今日是大王的納後之喜,懇請大王快回內殿陪伴怒後。臣、臣妾想歇下。」如果怒後以為她是故意昏迷,施展媚術和她搶奪夫君的話,她這個恕妃可能就要成為奴女了。
邵邊野狠狠地擒捏住她的下顎,她吃了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的黑眸裡有著冰與火的痛苦煎熬,「你敢趕我走?迫不及待的希望我去陪伴另一個女人!」
「她是怒後,今日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她的識大體和不嫉妒應該使他讚賞才是。
這絕情的混賬小女人!他對她的呵寵竟讓她當成是驢肝肺,不值珍惜?
他勁力一使,使她仲跌在柔軟的錦榻上。「仇綿綿,無論你如何的恨不得甩開本王,你是本王的恕妃,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驚恐不定的綿綿只能無助地看著邵邊野俯身而下,面對他壓迫人的狂暴神態。
他吻著她,懲罰地吮吻裡毫無柔情。他的劍眉緊擰,眼神沉黑如墨的瞅睇她的淚眼迷濛。
他輕輕地咬一口她的下唇,將上頭的少許血絲含人口中。
邪魔的聲音隨之傳人她的耳裡,擊痛她脆弱的心。
「恕妃,本王現在就如你所願的回到內殿和新後洞房!從明日起,你可以安心的待在香閣,過著沒有本王叨擾的生活。我想,你不會有閨怨,更不會寂寞,養尊處優的主子生活總是比個奴兒舒心暢脾。」
市井小道中的耳語相傳——
「前幾日的封後大典出了岔,那個從中原來的恕妃故意昏倒,和新後爭寵奪愛哩。」
「聽說那個小娘娘仗著怒王的眷戀,不肯向新王后行跪拜大禮,太過分了,怒後可是咱們的主母!」
「怒後好可憐哪,她是咱們怒國的女子,人不親土親,咱們應該站在怒後這一方,漢族姑娘奸詭無比,是壞賤蹄子。」
「對!對!怒王萬歲!怒後千歲!」
暗巷中,況處三撫著長鬚低笑著。
一旁的心腹不解地問:「大人為何要屬下散播謠言?」
「如此一來,民心一定是向著柔盼的,她可是公認的賢淑雅婦。」
「屬下不懂,即使百姓們因此而厭棄恕妃娘娘,怒王也不會因此而將他遣返大唐中土。」
「搭橋前必須先鋪好路,老夫尚未想到如何幫柔盼鞏固後權,不過這也或許是多慮,畢竟以柔盼的姿色,那個小不點兒哪裡是對手。」
「極是!怒工總是男人,對那個小娘娘不用多久就會厭煩了,之後怒王一定會迷上怒後的艷采。大人,您這國丈爺兒就快高昇了。」
「哈哈哈……」
「什麼?」
「爹,小點兒聲!」
況處三吹鬍子瞪眼睛地道:「女兒啊,你這是有名無實的怒後!」
況柔盼赧了赧美顏,「怒王不想……不想和女兒圓房,女兒總不能眼巴巴地求他。」
「宮奴們不是說怒王他每夜都待在內殿裡?我以為你已經攫獲他的歡寵。我問你,大婚後的這兩個月,他連摸你一摸、碰你一碰的慾念都沒有?你們兩夫妻不是同榻而眠嗎?」
況柔盼難堪地低垂螓首,囁嚅不已,「怒王他、他都是和衣而眠,待女兒行之有規有矩。」
「規矩?你們是婚配的伴侶,晚上他不和你談心,不與你飲酒?」
「怒王總是看書或是批折子,或者是和韓侍護到練功房競技。成婚後他沒有和女兒說過話兒。」
況處三用力擊桌,氣得面色泛紅。「那麼你不會對他……他是你的夫君啊,閨房中的事府裡的的老嬤嬤不是全教了嗎?你打小勤練的舞藝呢?難道他連瞧你一眼的興致也沒有?」
她神色慼然,「怒王的心中有了人……」
「哪一個騷奴蹄?」他絕不容許任何女人威脅到柔盼的後座。
「其實怒王一直深愛著她,他是為了試探她的心意所以戲言納後,結果卻弄假成真。爹,怒後位置應該是仇綿綿坐擁,是我竊取了原本屬於她的……」
「不可能!這兩個月怒王從未踏人香閣一步,那漢女已經是棄妃了!」除非他所安排的眼線不濟事。
「不見她,怒王內心受到的折磨更是巨大,夜寐中,怒王甚至低呼她的名字!爹,女兒這怒後其實和冷宮中的女人沒什麼不同。」
「你是內殿的女主人,任何嬪妃都不能奪走這至高至尊的權威,既然恕妃是你的障礙,那麼我就讓她消失,徹底的消失。」
況柔盼大驚失色,「爹,不成,你不能傷害仇綿綿,她只是個小女人,她是無辜的……」
「她只比你年幼一歲,無辜?難道讓你獨守怨寂,你不無辜?」
「這是女兒該受的,怒王根本視我為草芥!」這認知曾經令她心如刀割,但是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對於邵邊野的傾情,她難以棄絕,甚至因著他對待仇綿綿深刻的愛和怒而心疼他的癡。
她不是狠毒的女人,做不出來傷害無辜的殘忍之舉。況且,即使仇綿綿這個障礙消失了,邵邊野可能轉戀別愛嗎?不!她非常的懷疑。
況處三憤怒地叫囂,「太沒志氣了!我況處三的女兒難道連一個魯姑娘也比不過?柔盼,聽爹的話,把那騷奴除了,否則一旦她身孕龍種,你的後位就不保了。」
況柔盼連退幾步,拼了勁地搖手,「女兒不能從命,爹,別傷害她。」
「怒後!」
「爹,女兒求求你!」得到後位她已經汗顏,怎能殘殺仇綿綿,手染血腥!
況處三猛一揮袖,低聲咆哮,「婦人之仁!等丟了後位,你後悔莫及。」
「恕妃娘娘,請留步。」
剛從冷宮「玩」回來的綿綿一見到內殿裡的首席奴婢紅玉,她偏歪著頭,怯懦地忙問:「是不是我不能到冷宮去?這也犯了大忌?」
紅玉拔尖嗓子大叫,「你以娘娘之尊到冷宮去?那裡可都是先王的棄妃!」
「她們是有幾個發了瘋,但是大部分的老婦人都是和善的。」這兩個月也幸得她們願意與自己親近,否則整日閒閒地和苗金兒以及小翠乾瞪眼,說真格的好無聊。
最慘的是她一閉上眼就看見邵邊野對她笑,對她生怒的模樣。她不要一天到晚的想他、念他,更不要再為了他而反覆地吃喝,嘔吐。
紅玉翻翻眼,「娘娘,我是特地來找你傳口訊。」她可不想用奴婢二字。
綿綿連忙一副洗耳恭聽樣。聽小翠說,王后的貼身奴婢在宮中一向是老大!
紅玉左右觀望了下,低聲道:「明日午時三刻請娘娘到內殿一趟,而且必須單人前往,不能帶僕隨婢。」
「是怒後召見我嗎?」
「難不成你以為是怒王?」勾搭人的騷娘!她呸了聲,「記得,是在內殿的左閣廂房。」
「大人,辦妥了!」
「很好,這一千兩銀子是賞給你的,事成,老大會建言王后封你一個女官位。」
「謝大人!但是奴婢斗膽一問,為什麼約那賤女在內殿的偏閣呢?若是牽連到怒後娘娘的身上……」對於況處三交代的事,紅玉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那一處是僕奴們足不踏、帚不掃的廢閣,即使地尖叫高喊也沒人理會,況且那裡的一口井正是掩哩她的好地方。」
虎欄裡,四隻大老虎懶洋洋地各佔四方曬著陽光。
綿綿對著小虎猛笑著,「對不起,下回我再多帶一些的蜜糖來,現在我要去赴約了。」
小虎高傲地看著她的歉然。
來不及了,若是遲了,怒後一定會以為她擺架子,要是以宮規處置她可就慘了。她拎起裙擺,匆匆跑開。
小虎低低一吼,跟著它的「半個主人」走出忘了關上的柵門。它今日只吃了兩口糖,意猶未盡。
奇怪,內殿的左閣廂房居然這麼荒涼,而且她從虎欄走過來,一個宮奴也沒瞧見,是因為午時大伙都去歇息小憩的關係嗎?
怒後為什麼約她到這地方?滿地落葉,無人看顧的廂閣和冷宮挺相像……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的當口,一陣輕微的足步聲和一聲女子的低叫令她一怔。
是怒後,還有一個蒙面的男人!
況柔盼像是驚惶小鹿似地衝向綿綿。
蒙面男子沉聲說:「娘娘請讓開,下屬這是執行大人的命令。」
「你要把她推人井口裡是不?我聽到了,所以我趕緊過來,為的就是制止這可怕的計謀。」
綿綿疑惑著,「怒後,不是您叫紅玉約我的嗎?」
況柔盼轉回頭,眼裡儘是愧疚和悲痛。
「恕妃,不是本宮……唉,你趕緊走!」
蒙面男子拔出腰際的匕首,「不容你逃走,這裡便是你的葬身地。」
「大膽!」況柔盼斥喝,「本宮在此,你敢作亂!」
「下屬聽命於大人!」說畢,他一手以蠻勁拉開況柔盼,另一手則舉高亮晃晃的匕首一刺——
鮮血直進出纖美的身軀……
綿綿怔愣住,看著往自己撲身過來的況柔盼,那一柄匕首竟然往她左臂膀刺進。
蒙面男子也嚇呆了,「怒後娘娘,您這是何必?大人急著剷除她,為的就是您的幸福啊。」
況柔盼淒涼地苦笑,臂上的血口子該讓她十分的疼痛,但是她沒感覺了,她的心流著血,那才是非人的折磨。
「他不是為了我的幸福著想,他是害怕我的後位不保,為的是他自己更高、更大的權力慾望。」
蒙面男子一提氣,他必須完成任務!誤傷大小姐的過失容後再向大人請罪。
他將況柔盼扯到一旁,追擊綿綿而去。
綿綿無處可逃,她的身後已是水井。
下一瞬間,匕首飛離,蒙面男子發出淒厲地嚎叫
他被小虎撲倒在地,頸子被它咬住。
沒一會兒他便斷氣身亡。
這血腥的一幕使得綿綿跌坐地上,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應該感謝尾隨她而來的救命恩「虎」的,可是好恐怖呵,她全身冰寒,不斷地發抖。
小虎淡淡地掃著銳眼,往一旁的況柔盼走去,她的臂上有著血口子,濃烈的血腥味正刺激它的嗅覺。
驚覺它可怕企圖的綿綿連忙跳起身衝過去。
可是遲了一步,小虎已經咬住況柔盼的左傷臂。
「啊!」況柔盼大叫,痛得又喊又哭。
綿綿無計可施,又急著想救況柔盼一命,便直覺的用雙手抱住小虎碩實的身軀。
「小虎乖,不可以咬,快離口,快!否則我就不給你糖吃!」
不知是她的威脅或是因為她強要抱著它退離的關係,小虎是移動了腳步,但是它竟然硬是咬下況柔盼的左臂膀。
「啊——」劇烈的痛楚使得況柔盼昏了過去。
瞪著血肉模糊的斷臂,綿綿也受不了的昏倒了。
小虎噴著鼻息,伸出虎爪,輕輕地搖晃著不省人事的綿綿,它想弄醒她討糖吃。
由於先前的連聲慘叫,內殿中的兵士和護衛循聲趕過來,見這可怕的情形,眾人都呆了。
小虎如王者一般地冷眼觀看,低低輕吼,它蹲坐下身,自搔自的癢。
王宮中一片忙亂驚駭,御醫來來去去,好不容易才替況柔盼的斷臂止住血,保全她的性命,但是一場狂風暴雨正要開始。
況處三老淚縱橫地跪泣,「求求大王為怒後作主啊! 」
邵邊野挑高眉,不置一詞。這老傢伙不可能和一隻老虎計較……
況處三一面磕頭,一面訴喊,「一定是恕妃嫉妒怒後的尊寵和權貴,故意讓小老虎咬下怒後的膀子,小老虎和恕妃交情甚篤,這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也只有她和大王您可以命令那一群野獸。」
黑眸沉寒,他冷下聲問:「你認為是恕妃所為?」
「大王英明!如果不是士兵們聞聲而至,怒後的命可能……嗚!恕妃心腸狠辣,竟敢傷害一國之母,大王,請您下旨,把恕妃斬首示眾,以儆傚尤、以端視聽、以正宮規、以整綱紀。」
「恕妃絕不可能殘害任何人。」那小笨女只會傷害他!
「倘若她不是設計陷害,她怎麼會不經宣召擅人內殿,兵士們都可以作證,還有紅玉丫頭也可以證明,是恕妃邀約怒後至左閣廂房一談,這存的是什麼歹心?稍一推敲即可明白。」
「那個被小老虎咬死的蒙面漢作何解釋?難道是深居宮中的恕妃所安排的殺手?若是,咬傷怒後的小老虎何必咬死那刺客?」
況處三斂眉垂首,詭詐的他暗勾冷笑,「或許是失誤吧,小老虎畢竟是牲畜,大王,種種跡象所顯示的都是恕妃的天大罪行。」
「不准妄下斷言!恕妃絕對不是意圖殺後的女人。」
「大王,難道您要偏袒她?即使她是大王的寵妃,殘害主母便是死罪。」
「大膽!況卿,若是再議,休怪本王治你大罪。」
「怒後她失了一條臂膀啊!這冤屈……」
「退下。」
「大人實令屬下佩服!竟然可以急中生智硬是扣那漢女大罪,而且要她無法為自己辯駁,高明!」
「但是柔盼少了一條膀子啊!這愚蠢的女兒,枉費老夫為她所用的心思,她競然捨身救那低下的漢奴女。」
「奴婢也為大小姐不平,大小姐仍是高燒中,怒王不陪在她的身旁,竟然前往香閣,聽說怒王甚至一整夜的坐在榻邊,為昏迷中的恕妃拭汗抹淚。」紅玉一臉激憤。
「可惡,怒後大傷,那恕妃未損毫髮,而怒王罔顧正妻的嚴重傷勢,竟然對那妾奴關心備至,看來老夫得使出最後一計,拼它一拼了。」況處三眼中進射出陰狠的光芒。
「奴婢誓命效忠。」
「不可以……不不!」
邵邊野心疼地將床榻上不停哀嚎申吟的小人兒抱人懷中。她全身冰涼,顫悸的模樣令他的心擰痛不已。
「沒事了,綿綿,別怕,有我在。」她一定是嚇慘了;老天,他多想將她擠入他體內好好保護,不再使地遭受任何傷害。
「是我不好。」竟然無法周全的保護他最寶貝的她。
綿綿流著淚甦醒過來,神智依然混沌的她察覺自己被牢牢圈抱著,直覺地握拳捶打,恐懼著這箝制住她的惡徒。
「是我,綿綿,住手。」她的捶打和小貓搔癢無異,但是他擔心她會弄疼她自己。
「邵邊野……」恍如在夢中呵!她又夢見他了是不?
一定是的,她總是因為夢見他而流淚的醒過來。
可是這令她思念極的聲音彷彿是真實的,還有這強健的男性胸膛……
僵了僵身,她抬起小臉兒,從淚霧中凝視剛毅酷冷的漂亮面龐。
「是真實的你……」她鼻一酸,極度的驚恐之後她對他的渴望更強烈了。
她撲進他的懷中,埋頭哭泣著,像是要把這一段時日受到的委屈和相思一古腦兒地化為淚水哭出來。
邵邊野的心酸酸地抽痛起水,是因為太在乎,所以他才殘忍地煎熬彼此嗎?
「不哭了,你已經昏迷一日夜,再哭下去體力不支又要昏厥了。」
「不要丟下我,不要討厭我,我很努力在當一個好妃子啊!」
「乖,再哭就是幼稚娃兒了。」她的啼啼哭哭總是能夠打動他的心。
哭聲漸歇,她抽抽答答地胡亂抹著淚——全抹在他的尊貴王袍上。
懷中人兒倏地僵硬著身子,他緊張地捧起她的淚容。
「怎麼,哪裡不舒服?」
「怒後她……她被蒙面人……被小虎……」
驚心動魄地可怕回憶使她幾乎要崩潰,那個血淋淋的……
不忍她再回想,邵邊野決定暫且不問她事發當時的情況究竟為何。
「那只是一場惡夢!剛剛你睡醒之前所做的惡夢罷了。」
「惡夢?可是好真實、好恐怖!小虎為了救我,把蒙面人咬死了,又咬斷怒後的膀子 」
「那名刺客衝著你而來?」殺氣已在他胸臆中積蓄。如果那刺客不是已遭虎口所噬,他一定將他凌遲腰斬。
任何人妄想傷害綿綿,都是和死神打交道!
「怒後是為了救我,替我擋了一刀,又被小虎咬住,當時我急慌了,抱住小虎的身體想把它拉開,結果反而害慘了怒後,她的左臂就這樣……這樣……」
老天!那個景況……她的牙齒猛打寒顫,呼吸幾乎要停了。
「我是罪人,是我害了怒後,如果不是我和小虎玩耍,它也不會跟著我而誤傷怒後,我……嗚……」
這小呆女竟然一味地陷入自責的深淵中,他不能想像,如果不是小虎解救,而訃那蒙面人得逞……
邵邊野忍不住頻打哆嗦,他差一點就可能失去他的至愛!
綿綿的身子忽地被他緊緊抱住。
他在流淚?為什麼她的頰畔沾上他的男兒淚?
可是一想到那一幕叫人撕心扯肺,駭凜血腥的場面,她又不能自己地發抖和哭喊。
邵邊野哄不了她,又捨不得讓她繼續折騰自己,於是點了她的睡穴——
「睡著了就不怕了。」他吻著她沾著淚水的羽睫,心中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