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狀元 第七章
    第二天,刮起風,竹葉簌簌在響,但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踩得更響。

    昨晚回到夫子廟已夜深,歐陽凌從窗外望見夏舒房間漆黑,心想她應該已經睡了,不方便吵醒她,心想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可是天才亮,他正用小和尚端來的洗臉水洗臉,隔壁忽然發出“砰”地一聲關門聲……他打開門想喊住夏舒,只見夏舒頭也不回地走進章庭雲的禪房。

    濕著一張臉,連罩衫都來不及穿,歐陽凌衣衫不整地快步走到章庭雲房外。

    “章公子,這句該怎麼解釋?”夏舒刻意靠近章庭雲。

    “它的意思是……”章庭雲不知夏舒是女紅妝,兩人頭靠得很近。

    “章庭雲!你給我滾出來!”歐陽凌一腳把門踢開,站在門口大吼大叫。

    “歐陽公子,一大早找我有什麼事?”章庭雲雖知氣氛不對,但他自忖沒做虧心事,一派悠閒地走到門口,夏舒跟在他身後也走了出來。

    “混帳!”歐陽凌不分青紅皂白地朝章庭雲肚子打一拳。

    “你干麼無緣無故打我?”章庭雲抱著肚子,臉部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你要不要緊?”夏舒一個箭步沖向兩人之間,背朝歐陽凌,臉向章庭雲。連累章庭雲,她覺得過意不去,她不知道歐陽凌為何這麼暴戾,但一想到是因嫉妒引起,心中竟湧起一股甜蜜。

    歐陽凌挑釁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話,就過來跟我打。”

    “我不懂我們為什麼要打架?”章庭雲一臉迷惑。

    “我們不要理這個瘋子。”夏舒拉著章庭雲的手臂,想要扶他回房休息。

    這個很普通的動作看在歐陽凌的眼中卻成了親密的手挽手,盲目的憤怒使他抓住章庭雲的手臂,用力地向後一拗,章庭雲發出慘叫聲:“啊--”

    “發生什麼事了?”好幾個人從門裡探出頭詢問。

    “沒你們的事,統統給我滾回房睡覺。”歐陽凌大聲叱喝。

    見沒人敢出來制止歐陽凌野蠻的行為,夏舒冷不防地飛身撲到歐陽凌背上,又打又抓,又罵又叫,歇斯底裡地叫道:“你快放開章公子!”

    歐陽凌松開章庭雲,手向身後一拉,夏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歐陽凌瞇著眼,仿佛要殺人一般瞪著夏舒。“我傷他,你心疼是不是?”

    “是。”夏舒毫不畏懼地說。

    “你喜歡他?”歐陽凌英俊的面孔變得像凶神惡煞一般。

    從歐陽凌的肩膀著過去,夏舒著到惜春,之前惜春去洗早膳吃過的碗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她的神情充滿緊張、不安、擔憂和困惑……

    本來夏舒打算回答“喜歡”,讓歐陽凌心痛個半死,不過她無法當著惜春的面說謊,因為她怕傷到惜春的心,所以她改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關你屁事!”

    “你……”歐陽凌高舉手掌,手背上明顯地青筋暴現。

    “你打啊!”夏舒一點也不怕,反而催他動手。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有話慢慢說。”章庭雲像尊過江泥菩薩出來打圓場。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我小人!”歐陽凌從牙縫擠出聲音。

    “誤會,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一口氣把成語念完。”章庭雲百口莫辯。

    一股銳不可當的怒火匯集到拳頭上,歐陽凌不但聽不下章庭雲的解釋,他甚至還想把怒火發洩在他身上,正當他拳頭要飛出去時,惜春沖進暴風圈內,歐陽凌只好把拳頭打向牆壁,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艷福不淺!”

    “你在說什麼啊?”章庭雲的思緒比被貓玩過的毛線團還要雜亂上。

    “同時有兩個女人為你挺身而出。”歐陽凌嗤鼻道。

    “女人?哪裡有女人?”章庭雲左看右看。

    “我,還有我家公子,不,是小姐。”惜春坦承。

    “什麼?夏公子和阿福都是……”章庭雲像見鬼似的嚇一大跳。

    “我不叫阿福,我叫惜春。”惜春嬌羞地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我弄糊塗了。”

    “章公子,請你跟我來,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歐陽凌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夏舒為了報復他,才設下引他發怒的圈套,其實她並沒愛上章庭雲,愛上章庭雲的是她的丫鬟惜春,但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做?

    該死!一定是崔巧巧說了什麼,讓她產生天大的誤會,偏偏他已經將崔巧巧攆走了,這會兒找誰替他證明一切呢……

    “夏舒你聽我解釋……”歐陽凌眼神中充滿求和的意味。

    “沒什麼好解釋的,事實擺在眼前。”夏舒扭頭走出夫子廟。

    “不管巧巧跟你說了什麼,全都是假的。”歐陽凌不死心地緊跟在後。

    “巧巧!叫得可真親熱!”夏舒回頭狠瞪一眼。

    “我跟崔巧巧之間毫無瓜葛。”歐陽凌心平氣和地說。

    “我不想聽。”夏舒雙手捂著耳朵。

    “如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卻相信崔巧巧的挑撥?”歐陽凌拉開她的手臂。

    “住口!”夏舒大叫一聲,不顧路人異樣的眼神,咄咄地說:“我不管你跟崔巧巧怎麼樣,我氣的是你對我怎麼樣,你害我沒臉回家見我娘!”說完後,她氣呼呼地加快腳步。

    其實,讓他生氣的理由不是崔巧巧,而是歐陽凌的舉動。

    崔巧巧的一席話,她承認她當時就像歐陽凌著見她和章庭雲接近時的感覺一樣,被妒火蒙蔽,但在走回夫子廟的期間,地想通自己中了崔巧巧的計,不過,讓他沒有踅回蔻香園的原因是--他非禮了她!

    歐陽凌反而放慢腳步,保持一段距離地跟著她,他一時之間無話可說,昨晚都是他的錯,她是那麼地單純,不懂魚水之歡,他若是正人君子,就不該在沒拜堂前逾越雷池半步……這時,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從酒樓裡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東倒西歪的身子正好撞到夏舒,醉鬼為了保持平衡,因而伸手亂抓,不小心抓掉夏舒的皂帽,那人一看到夏舒長發如瀑瀉了下來,色向膽邊生……“真美!”醉鬼一把捉住夏舒的長發。

    “放開我!臭酒鬼!”夏舒痛得頭皮發麻。

    “來,大爺帶你去喝酒。”醉鬼一副霸王便上弓的態度。

    “歐陽凌,你還不快滾過來救我!”夏舒大聲吆喝。

    “遵命。”歐陽凌輕而易舉地將醉鬼打跑,並將皂帽撿了起來。

    “別以為找會謝你!”夏舒將皂帽從他手中奪回,不慌不忙地整理衣冠。

    歐陽凌聳了聳肩,還來不及說話,夏舒已翹高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繼續向前走,一路走到馬車店前面。

    “老板!”夏舒問。“雇一輛車去京城要多少銀兩?”

    “客倌要用什麼樣的車?”老板笑臉相迎。

    “就那一輛。”夏舒著了一下,手指向看起來又新又舒服的豪華馬車,上京的路少說也要四、五天,她不想虐待自己,再說身邊有歐陽凌這個金庫,就算老板獅子大開口,她也不怕。

    “我們以重量算錢,客倌有幾個人和幾件行李?”

    “兩個,只有一個小包袱,沒有重行李。”

    “等一下,老板。”歐陽凌將夏舒拉到一邊。

    “如為什麼要離開夫子廟?”

    “托你的福,我和惜春今晚要睡馬路了。”夏舒不高興地說。

    夫子廟只供讀書的男客,歐陽凌今早大吵大鬧,把夏舒和惜春女扮男裝的事說了出去,可想而知住持一定會為了維護佛門清規,而將她們兩人逐出夫子廟。歐陽凌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洩漏你們的秘密。”

    夏舒撇撇嘴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要我現在下跪求饒嗎?”歐陽凌身子突然低下去。

    “你少丟人現眼!”夏舒趕緊拉住歐陽凌的衣袖。

    “只要你不生氣,要我做什麼都行。”

    “替我出到京城的旅費。”

    “你到京城做什麼?”

    “拜訪親戚。”夏舒的聲音太過嚴肅,反而顯得像在說謊。

    “好,反正離科舉只剩三個月,我陪你們一起去。”歐陽凌雖知道她在說謊,卻又不敢拆穿。

    “還有章庭雲,他去,惜春會很高興。”夏舒顧慮周全。

    “當然。”歐陽凌轉向老板。“老板,改成四個人去要多少錢?”

    “五十兩如何?”老板比出五根手指。

    “我們明天一早過來。”歐陽凌點頭同意。

    在走回夫子廟的途中,夏舒鄭重地說:“我先聲明,到了京城,我和惜春仍維持男裝。”

    “為什麼?你大可以找未婚妻的身分……”

    “我說了就算,你若敢拆穿我,我就拆了你的骨頭,拿去煮排骨湯。”

    夏舒為什麼堅持仍著男裝?這點讓歐陽凌很擔憂,趁著惜春到後院收衣服,歐陽凌偷偷跟過去,求證地問:“惜春,你家小姐在京城有親戚嗎?”

    惜春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聽夫人提過。”

    小姐一回到夫子廟立刻叫她打包行李,說明天一早要去京城。她當然知道她們不能再住夫子廟,可是去京城干麼呢?她問小姐原因,小姐卻不回答,現在從歐陽公子嘴中得到答案,她反而更疑惑了……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是為了找一個好姑爺,現在好姑爺找到了,小姐卻要去京城,那歐陽公子怎麼辦呢?小姐真是異於常人,愛上一個男人,女人莫不希望如膠似漆,只有小姐是若即若離,不過歐陽公子肯讓小姐離開他的視線嗎?

    “歐陽公子,你會跟我們一起去京城嗎?”

    “我不放心你們,所以我會去,也會邀章公子同行。”

    “我懂了,來京城找親戚是個幌子,小姐的目的在科舉。”

    “開什麼玩笑!女人參加科考是要砍頭的。”

    “小姐當然不能進考場,而是歐陽公子你要參加科考。”惜春偷笑地說。

    “我家小姐是個醋壇子,她一定是擔心公子被秦淮河的仙女迷惑,所以提早上京,免得你們倆的感情生變。”

    “原來如此。”歐陽凌松了一口氣。

    “歐陽公子你跟小姐發展到什麼地步?”惜春打探。

    “我已經向她提出成親的要求了,可是她不置可否。”歐陽凌沮喪地說。

    “我想,只要歐陽公子考上狀元,小姐馬上就會點頭。”惜春提醒道。

    “為了美嬌娘,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惜春是夏舒的貼身丫鬟,夏舒心裡想什麼,惜春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歐陽凌認為惜春說的話絕對不會錯。

    從歐陽公子的眼神中,惜春著到堅定的感情,她感到十分高興,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的苦心總算沒白費,但一想到夫人,惜春的臉色黯淡下來,怯怯小聲地問:“歐陽公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有話直說。”

    “公子應該聽小姐說過,家中的情形……”

    “聽過,小姐的親娘是二夫人,她們母女倆常被大夫人欺侮。”

    “現在情況更糟了!”惜春歎了口氣說。“昨天我遇到府裡的丫鬟,我覺得很奇怪,她在夏府做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來到秦淮河打雜,我向她問原因,她說大夫人以沒錢為由,辭退所有的丫鬟,現在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二夫人做,二夫人變成府裡唯一的奴婢。”

    “你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小姐?”

    “不行啊,依小姐的個性,恐怕會鬧出人命。”

    “你希望我怎麼做了”

    “大夫人見錢眼開,我想請歐陽公子以小姐未婚夫的名義幫助夫人。”

    “夏舒的娘親,就等於我的娘親,這事我責無旁貸,不過,如果我突然離開,夏舒一定會胡思亂想。”歐陽凌沉吟了一下之後說:“我想請個可靠的人,替我到夏府走一趟,辦好這件事……”

    “歐陽公子說的沒錯,但誰是可靠的人?”

    “如果惜春你不介意小別幾日,我想章公子是最好的人選。”

    惜春滿臉通紅,急忙否認道:“我跟章公子沒什麼,公子你別聽小姐亂說。”

    “我問你,你對章公子可有情意?”

    “不敢隱瞞公子,惜春確實喜歡章公子。”

    “很好,我已問過章公子,他的回答跟你一樣。”

    “可是惜春配不上章公子,萬一章公子有了功名,妻子若是下人出身,會讓人笑話的。”

    “誰說你是下人,考完科舉後,我正式收你做義妹。”

    “歐陽公子,惜春不敢,惜春高攀不上……”

    “你如果不答應,那就表示你看不起我。”

    “謝謝歐陽公子。”惜春趕緊福身。

    “你要趁早學習改口喊我義兄了。”歐陽凌調侃地說。

    在離開秦淮河以前,歐陽凌打算和夏舒再去一次蔻香園,但這次不是兩人單獨幽會,而是和徐燕燕道別,雖然他和夏舒尚未結連理,不過他決定先給徐燕燕一筆豐厚的媒人禮,讓她可以離開秦淮河去從良。

    歐陽凌自信滿滿地走出考場。

    這段日子以來,他發奮圖強,努力讀書,每天只有在吃飯的時間和夏舒共桌。那種看得到卻摸不到,相愛卻不能相伴的痛苦,對他來說化成一股力量,激勵著他更努力讀書,若說是為了狀元,還不如說是為了美嬌娘。

    他正想要加快腳步,回到客棧一解相思,背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歐陽公子!”夏舒帶著甜笑走向歐陽凌。

    “你到這兒干什麼?”歐陽凌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來考試。”夏舒石破天驚地說。

    “你瘋了不成!”歐陽凌狠狠地擒住夏舒的手。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夏舒雙眉緊鎖。

    “問題是,你不是個大男人,而是小女子。”歐陽凌咬著牙低聲說。

    “放手!不然我大叫……”夏舒感到事態嚴重。

    “叫什麼?非禮嗎?”歐陽凌壓抑著心中怒火。

    “你把我的手抓痛了!”夏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才是把我氣得心都痛了!”憤怒在歐陽凌的胸中如驚濤駭浪,他知道自己並沒用很大的力氣,他已經受夠了她的欺騙和演技,但這次他絕對不原諒她,他加重力道,幾乎捏碎她的手骨。

    “好痛!真的好痛!”夏舒痛得眼睛閃爍淚光。

    “這樣就喊痛,被砍頭的時候,教你連痛都喊不出來。”歐陽凌甩開她的手,但他卻瞥見她白皙的手腕上出現一道明顯的紅痕,羞愧的感覺洶湧而上,他迅速地別過臉,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眼睛,同樣也泛著淚光。

    不過夏舒還是在他轉頭以前看見他眼眶的淚光,原本她還打算在他放開她之後大發雷霆,表示女人不是好欺侮,但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化為烏有,低聲下氣地哀求。“拜托你,別在眾目睽睽下吵架,要吵回客棧再吵。”

    歐陽凌悶著一張臉,一句話也沒說地朝客棧大步走回去。

    夏舒幾乎要用小跑步的方式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到了客棧之後,歐陽凌直接上樓進房間,夏舒則是囑咐小二准備甘草冰雪涼水,以便讓歐陽凌消火氣。

    京城就是不一樣,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有,像是香橙丸、金絲梅、水晶荔枝、紫蘇膏等涼甜食都是用棗紅色的匣盒盛裝,好吃又好看,送禮自用兩相宜,夏舒實在愛死了京城的繁華。

    她計劃在放榜前,和歐陽凌好好游覽京城,然後再回濤城看娘和弟弟,順便讓歐陽凌去提親,現在她有點擔心計劃會生變……“來,喝杯甘草冰雪涼水消消氣。”夏舒撒嬌地說。

    “我不想喝。”歐陽凌的聲音比涼水還要冰冷。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夏舒硬咽地問。

    “女人參如科舉是要砍頭的。”歐陽凌眉毛挑高,他不相信她不知道。

    “你不說,沒人會知道我是女紅妝。”夏舒理直氣壯。

    “萬一你上榜……”

    “我沒有全部作答,我刻意兩題沒作答。”

    總共才考五題,就算三題寫得再好,仍舊是無法上榜,歐陽凌松了一口

    氣,出其不意地將一臉快哭的夏舒摟進懷中,笑吟吟地說:“你差點把我嚇了!”

    “放開我!”夏舒不是很積極地在他懷中掙扎。

    “不放。”歐陽凌問他那被氣得冒出短髭的下巴廝磨夏舒的頸側,惹得夏舒整個上半身拚命向後退。

    夏舒手抵著他的胸膛,嬌羞萬狀地說:“人家怕癢!”

    “原來你也有弱點!”歐陽凌露出一副抓到狐狸尾巴的得意笑容。

    “下次你要發脾氣以前,最好先弄清楚真相。”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冒險進考場?”

    “體驗科舉的氣氛。”其實夏舒是想知道自己的實力,若不是因為愛上歐陽凌,讓他打消做狀元的念頭,不然她鐵定會五題都作答,努力爭取頭采。

    “真不知該說你勇敢?還是愚蠢?”歐陽凌翻了翻白眼。

    “我們來討論答案好不好?”夏舒一臉裝俏皮可愛。

    “不好,我現在沒心情知道自己考得如何。”歐陽凌眼中欲火跳動。

    “那你想干什麼?”夏舒明知故問。

    “我好想你。”歐陽凌的唇摩挲著她的臉頰。

    夏舒難為情地說:“別這樣,惜春跟章公子他們隨時會闖進來。”

    一聲低笑,歐陽凌舔了唇瓣,目光對准她的唇,沙啞著嗓子說:“他們如果要進來會先敲門的,更何況他們現在根本不會進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進來?”夏舒詫異。

    “惜春留了一張字條給你。”

    “字條上寫什麼?”

    “她到章公子房裡,請小姐不要擔心她。”

    “臭丫頭!居然棄主不顧!”夏舒半氣半笑,看來惜春的進展比她還快!

    “他們在逍遙快活,那我們呢?”歐陽凌的俊臉漸漸向她逼近。

    “你休想!”夏舒企圖掙扎,但卻無法與緊擁她嬌軀的手抗衡。

    “一個吻就好了。”歐陽凌溫柔地央求。

    “不要……”夏舒噘著嘴唇,分明是變相的勾引。

    “我不管。”歐陽凌毫不客氣地封住她的唇。

    “討厭……”夏舒含糊不清地說。

    她的唇主動開啟,讓他的舌尖吸吮她的芳香,兩人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肌肉裡,有一顆狂跳的心髒,就在他亢奮的男性象征逐漸硬挺時,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醉人的紅唇,英俊的面孔和她一樣紅雲密布“想不想我?”歐陽凌喘著氣問。

    “不想,每天都看得到你,有什麼好想的!”

    “從現在開始,你每說謊一次,我就吻你一次做為懲罰。”

    “你這個大色狼!”夏舒乖乖地接受甜蜜的懲罰。

    夏舒和惜春來到善男信女往來絡繹的相國寺,上香祈福。

    相國寺每月有五次開放成為百貨雜物的交易所,光是在手中廣場兩側廡廊就可容納萬人,各路的貨品應有盡有,就連西域的番刀、番笛也在其中。

    插上香,虔誠膜拜一番,夏舒和惜春跟著人群投入這場臨時市集的熱鬧中,惜春邊走邊問:“公子,你剛才向神明求什麼?姻緣嗎?”

    “歐陽凌對我言聽計從,我哪需要求神幫我!”夏舒不可一世地說。

    “公子真是厲害,連馬皇後都要自歎不如。”惜春促狹地說。

    “你知道馬皇後是誰?”夏舒吹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口哨。

    “章公子跟我說了不少歷史故事。”惜春甜笑。

    自從科考結束之後,她和章庭雲獨處的時間多了,但他們兩人並沒逾越“男女授受不親”半步,到現在連握小手部沒有,為了讓自己配得上章庭雲,惜春像個海綿似的不斷吸收知識。

    倒是夏舒和歐陽凌,兩人都讀了不少聖賢書,反而常關起房門卿卿我我,有時是歐陽凌要求,有時是夏舒勾引,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差臨門一腳而已……“看來你跟章公子發展得不錯!”夏舒道貌岸然地說。

    “哪比得上歐陽公子對公子一半好!”惜春反諷。

    “這叫馭夫術,想不想要我傳授你幾招?”

    “不用,我寧願夫唱婦隨。”

    “難道你不怕章公子娶小妾?”夏舒故意潑冷水地問。

    “章公子不是好色之徒。”惜春神色自若地說。

    “這倒是真的。”看到惜春一臉幸福,夏舒決定不再試煉她。

    走到賣雜玩的攤位前,夏舒拿起一只波浪鼓搖了搖,然後和老板討價還價,惜春看不慣,搶在老板發脾氣以前付錢,不到十文錢的小東西,小姐居然還要老板便宜二文錢,真教人受不了!

    准姑爺錢多得花不完,小姐卻比鐵公雞還小器!

    “你干麼剝奪我討價還價的樂趣!”夏舒不高興地嘟著嘴唇。

    惜春指正道:“十文一個的波浪鼓,就算一個賺三文,你想他要賣多少個才能吃一只雞腿?而你卻要他賣八文,一個只讓他賺一文,你也太狠了!”

    “他吃不起雞腿,可以改吃排骨啊。”夏舒死不認錯。

    “你讓人家吃一只雞腿會死啊!”惜春也動了肝火。

    “以後,不許你再說那個不吉利的字。”夏舒眼皮不安地眨動,雖然還沒放榜,但這幾個晚上夏舒半夜常被噩夢嚇醒,這件事她不便告訴歐陽凌,免得他擔心……看小姐臉色不好,惜春轉移話題。“我知道了,公子剛才是求家裡都平安。”

    夏舒不屑地說:“我沒那麼好心,我是求我娘和我弟平安,求大夫人不平安。”至於爹親,她不知道該跟神明說什麼,所以干脆什麼都不說。

    “神明一定會保佑夫人和小少爺的。”惜春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你笑什麼?”夏舒追問。

    “這是二夫人托人送來的家書。”惜春從袖裡取出一封信。

    看完家書,夏舒對她被蒙在鼓裡感到十分不悅。“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你發誓你不生氣,我才敢說。”

    “你……好吧,我答應你不生氣,你快說吧。”

    “在離開夫子廟的前兩天,我碰到府裡的丫鬟小珠,小珠說……”

    聽完惜春陳述小珠的話,夏舒胸口一陣疼痛,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回家宰了那個臭婆娘!”

    “我就是怕小姐沖動,所以找只敢告訴歐陽公子。”

    “家丑不可外揚……”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搶著解釋。

    “歐陽公子又不是外人,他是准姑爺,他一聽到大夫人為了小姐逃婚,沒拿到聘金一事怪罪夫人,虐待夫人,他立刻拿了一萬兩的銀票給章公子。”這麼窩心的准姑爺,也難怪小姐聽了臉色轉好,惜春接著說:“他說本來應該是他去,但怕你心眼多,為了不讓你起疑,只好委由章公子去,公子你應該記得,章公子比我們晚到京城一個星期,其實他不是去拜訪朋友,而是去解救夫人。”

    “我什麼時候心眼多了?”夏舒很不服氣。

    “小姐本來就是,剛才買波浪鼓就是最好的證明。”惜春喃喃。

    “臭惜春,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夏舒摩拳擦掌。

    “你明明說你不生氣的!”惜春趕緊往人群裡鑽。

    “我是說不生氣,但我沒說不打你!”夏舒狡詐地說。

    “公子饒命啊!”惜春邊跑邊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凶巴巴的罵道:“大膽!竟然敢沖撞我家小姐!”

    “對不起,我的書僮不是故意……”夏舒忘了自己穿著男裝,想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小姐的手,但手指輕輕一觸,反被一巴掌拍開。

    “放肆!你居然敢摸本小姐!”坐在地上的小姐滿臉通紅,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臉是羞紅,而不是氣紅。

    “我不是要摸你,我只是好心想扶你起來。”夏舒再一次伸手捉住她。

    “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小姐氣急敗壞地說。

    “既然這樣,那你自己爬起來吧。”夏舒忽然松開手。

    “唉喲!”小姐猝不及防地跌倒,並發出慘叫。

    “小姐你摔痛了沒?”丫鬟一邊扶起小姐,一邊大叫:“來人啊!把這對主僕給我抓起來!”

    忽見十數個著似練家子的壯丁從人群中湧現,惜春嚇得抓住夏舒的衣袖,兩人皆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著著穿著華麗的小姐,心想,這位小姐可能是個大官的千金,一個無意的撞倒居然演變成當街捉人……夏舒和惜春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面對十數個壯丁,自然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分,不過夏舒不甘心,逞強地問:“你們捉我想干什麼?”

    “捉你去大牢。”丫鬟不客氣地說。

    “太可笑了,你們憑什麼?這裡可是天子腳下,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你當街輕薄女人,使王法本來就該將你捉起來關。”

    “我的書僮無心撞到令小姐,我好心想扶她起來,何罪之有?”

    “牙尖嘴利!給我掌嘴!”丫鬟仗勢的命令道。

    “等等!”小姐出聲制上,眼神打量著夏舒問:“你是什麼人?”

    “我叫夏舒,濤城人。”夏舒不亢不卑地應道。

    “你來京城干什麼?”

    “參加科考。”夏舒實話實說。

    “好,暫時放過你,我們後會有期。”小姐軟化地說。

    “小姐明理,小生萬分感激。”夏舒如放下心中大石般吐了口氣。

    小姐朝壯丁們揮了揮手,壯丁們立刻放開夏舒和惜春,然後訓練有素地排成兩列,保護著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臨走前忽然回頭,對夏舒拋媚眼、送秋波,惹得夏舒和惜春皆哭笑不得。

    看來這位千金小姐眼花了,把她們倆當成真男人,但“後會有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有,這位千金小姐看起來來頭不小,她的父親會是哪位大官呢?一連串的疑問,都讓夏舒煩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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