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芙蓉提前出院回家靜養。她的頭部外傷並無大礙,只要按時換藥,一個禮拜後回醫院拆線就可以了。
回到家她也沒有心思逗弄幸舟,整天呆呆傻傻的撫著周毅送給她的項鏈,坐在二樓的窗前。明知他不可能再來找她了,仍然偷偷的希望奇跡出現。
從他們一認識,她就一再叫他不要騷擾她,去和呂芳玲結婚。現在他終於肯聽她的話,她的心卻彷彿死了,無法做任何事。只有打了通電話到公司,交代郭小姐叫會計多付兩個月薪水給羅錦彥做退職金,由業務副理暫代羅錦彥的職務,此外有緊急的事再打電話到家裡來找她。
周毅恨她嗎?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必再顧慮到她,乖乖的遂了眾人的心願,完成周呂聯婚的商業締盟。
最可憐的是幸舟,成為她和周毅之間的夾心餅乾,將來不管他們之中誰取得幸舟的監護權,對幸舟的心靈都會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
至於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她讓周毅知道這也是他的種,他是不是會把第二個孩子也搶去?
周毅怎麼會相信她懷羅錦彥的孩子?他對她的堅貞如果沒有一點信心,將來他們即使結婚,又怎麼可能幸福?
而就算她對周毅解釋一切,硬是要做周毅的妻子,惹得公公不快樂婆婆不歡喜,一定無法和樂,她和周毅的婚姻縱使美滿也只是暫時的假相罷了!恐怕禁不起任何衝擊。
羅錦彥的謊言不就是她和周毅之間感情最好的考驗嗎?這一關都過不了,又何必奢談將來。
一整天她不是坐在窗前,就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阿福嫂苦口婆心的勸她要喝些牛奶,吃些稀飯。她的心情低落,不管阿福嫂問什麼都搖頭不答,只是勉強進食一點東西,以免餓著肚子裡的孩子。
晚上她提前上床,逼自己睡覺。
她要在夢中和周毅相聚,讓夢境帶她重回天堂般的塞班島,重溫她和周毅溫存纏綿的美好時光。
※ ※ ※ ※ ※ ※
離開醫院後的周毅直奔PUB買醉。
他平常並不是個不能面對現實,必須以酒精麻痺自己的人。但是對芙蓉,他就是拿得起放不下。他太愛她了,承受不了她肚裡有別的男人的骨肉的打擊。
芙蓉應該和他一起衝破困難險阻,為他們的婚姻而努力,誰知她竟琵琶別抱,傷透了他的心。
醉死吧!多少日夜的切切盼望,最後他竟是栽在她手裡。失去了她,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想找吳成發吐吐怨氣,誰知這小子說他另有很重要的約會,不能分身。他只好一杯接一杯灌酒,痛苦的回想他和芙蓉在一起時的情景。
有個女孩來和他搭訕,也許是他醉眼模糊了,竟然覺得她長得和芙蓉有點像。他語無倫次的和她聊著,喃喃說自己失戀了。
「哪個女人捨得拋棄像你這麼英俊的男人?」
「她要跟別人結婚了。」
「天下何處無芳草,忘了她吧!」
「她不相信我以前和別的女人做愛都戴保險套。」
「你們就為了這件事吵架?」
「她以為我的未婚妻為我拿掉過孩子。」
「你的未婚妻?你也要跟別的女人結婚?」
「我說我會聽她的話去跟別的女人結婚。她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
「她不相信你戴保險套?」
「不,我的未婚妻拿掉的不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是我和她生的。」
「你跟她生了一個孩子?」
「現在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天哪!你們的關係可真錯綜複雜。搞得我的頭都昏了。我也需要喝一杯。」
「歡迎加入酒鬼俱樂部。」
他第二天中午醒來,頭痛欲裂,記不清昨天晚上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似乎和一個女孩子摟著在街上唱歌,他們叫了好幾輛出租車,沒有一輛肯停下來載他們。
他們兩個都醉得沒辦法撐下去,只好走進路邊的一家賓館開房間睡覺。
床上只有他一個,女孩可能已經走了。
真荒唐!他根本不記得那女孩長得什麼模樣。
幸好他們兩個都醉得無法做任何事,否則可能產生第二個月光女孩。
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賭氣和芳玲結婚嗎?真的上法庭去和芙蓉搶奪幸舟?
想像芙蓉和羅錦彥親吻、愛撫、做愛,他難過得心如刀割。結了帳走出賓館,孤魂野鬼般的在街上亂逛,餓了隨便吃點東西,然後走進電動玩具店,瘋了也似的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和計算機對抗。
失去了芙蓉,他的人生已經沒有樂趣,工不工作都無所謂,回不回家也差不多。
他不知道打了多久的電動玩具,只覺得雙手又酸又痛,同時身上的台幣也都用完了,電動玩具店不收美金,也不收信用卡,他才怏怏的走出電動玩具店,招來一輛願意收美金的出租車,回到他租來位於芙蓉所住的小區的公寓,顧不得兩個月沒有清掃,稍微拍一下床上的灰塵,倒頭便睡,希望自己不要再醒來。
醒來做什麼呢?迎接他的只是失望、痛苦和悲傷。
誰說男人一定要堅強?在堅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他至少必須先自暴自棄幾天,等心中的傷口止血了再說。
隔天他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他揉揉眼睛看看表,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喂?」
「周毅,你這小子昨天一整天跑到哪裡去了?我打了十幾通電話到處找你都找不到人,我甚至打電話去李芙蓉的公司問,可是我連李芙蓉也找不到,你們兩個是不是都蹺班到哪裡樂逍遙去了?」
「逍遙你的頭,我正在痛苦得不得了。」周毅歎氣。「你找我幹嘛?」
「我是想問你前天晚上找我有什麼事,同時我太興奮了,有件事一定要對你說。」
「你興奮什麼?統一發票中特獎了?」
「比中特獎還興奮,獎金也不知道高多少倍。」
周毅的心沉甸甸的,感染不了吳成發的歡欣。
「芳玲答應要嫁給我了!」
「你說什麼?」周毅驚訝得從床上彈坐起來。
「你不是早就叫我去追芳玲嗎?你剛到美國的時候,為了製造我跟芳玲見面的機會,寫了一封簡單的道歉信寄給我,叫我拿去給芳玲,你還記得嗎?」
「記得,後來你一直沒給我回信,我以為你們就此沒有下文。」
「我是忙著追求芳玲,沒時間給你回信。從我拿信去給芳玲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每天親自送上二十朵紅玫瑰,送了五天,她就答應和我一起吃飯。」
「好小子,真有你的。」周毅高興得合不攏嘴。
「你現在知道我泡妞的本事不是蓋的了吧!我雖然先天不足,長得沒你高,不過靠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和一張甜蜜蜜的小嘴,也迷倒過不少妞兒。」
「恭喜你,老吳,我知道你行。不過,你對芳玲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不認真我怎麼會向她求婚。喂,你該不是後悔了吧!當初是你叫我去追芳玲的。」
「我當然不後悔,只是我知道某個妞兒的新鮮感減退,你就會另謀發展。結婚可不比婚前可以隨便玩遊戲。」周毅警告吳成發。
「我都三十四歲了,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老實說,我也玩膩了,想要安定下來,討個老婆,生兩個孩子。芳玲既漂亮又多金,娶了她對我們家的事業一定會有幫助,我何樂而不為。」
「萬一你們將來出問題,可別說是我害的。」
「呸!呸!呸!烏鴉嘴。我們從第一次約會開始就相談甚歡。我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增添我的光采,她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把她捧得像公主,滿足她的虛榮心。」
「你不愛她?只是需要她。」
「愛當然也是有點愛啦!只是不像你愛李芙蓉那麼瘋狂。其實建築在需求上的婚姻,往往比建築在愛情上的婚姻持久,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會要求對方付出太多,結婚後再慢慢增加感情的深度豈不更美妙?」
「祝福你和芳玲白頭偕老,你看到芳玲時別忘了轉告她我衷心祝福她找到一個比我更適合她的男人。」
「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個適合她的男人,你當李芙蓉是個寶,我當呂芳玲是個寶,這就是彼此是否適合的問題。好了,我要去接芳玲了,過幾天我會請我爸媽正在去呂家提親,等婚期決定,你要做我的伴郎。」
「沒問題。」周毅笑道。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和李芙蓉,我和呂芳玲,我們何不一起結婚,一起宴客?這樣一定能杜絕社會大眾的悠悠之口。」
「再說吧!」周毅頓時又感到心痛。
吳成發掛掉電話後,周毅一則以喜,一則以悲。
芳玲要和吳成髮結婚了,他恢復自由身可以取芙蓉了,芙蓉卻要嫁給羅錦彥,而且還懷了羅錦彥的孩子。
慢著!芙蓉一直沒有親口證實她懷的是羅錦彥的孩子。現在他冷靜下來了,仔細的回想,才想起當時羅錦彥一直搶著說話,根本沒機會讓芙蓉講清楚,他記得芙蓉說過她不知道,不知道什麼?
周毅跳下床在房裡踱步。
他真該死!他已經被羅錦彥騙過一次,怎麼能再聽信羅錦彥的一面之辭?上次羅錦彥就說要跟芙蓉結婚,可是芙蓉否認。這次難保不是羅錦彥在自編自導自演?芙蓉只是不希望造成周呂兩家的困擾,寧願犧牲自己,讓他去跟芳玲結婚。
噢!芙蓉!偉大的芙蓉!她可別真的犧牲自己,讓別人撿便宜。
可憐的芙蓉,他差點忘了她還失去記憶呢!也許她根本不記得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所以只好啞巴吃黃連誠實的說她不知道。
他立即分別打電話到公司給他爸爸,再打回家給他媽媽,向他們報告呂芳玲即將和吳成髮結婚的好消息。不過,他和芙蓉之間還有點小誤會必須澄清,等芙蓉原諒他,他會帶芙蓉去見公婆。
然後他洗個澡,仔細的刮鬍子,再到醫院去找芙蓉。
沒想到芙蓉出院了。他打電話到她公司去,郭小姐說她沒有去上班。
他在下班的擁擠車潮中心急如焚,恨不得能早一分鐘見到芙蓉。吳成發曾經看過羅錦彥和一個跛腳女人上賓館,芙蓉可千萬別被羅錦彥騙了。
到了芙蓉家門口,天已經全黑了。他緊張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希望芙蓉能原諒他前兩天離開醫院之前,衝動得口不擇言。
他才剛按電鈴,門就開了。開門的人是阿福嫂。
「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小姐這兩天一直坐在窗前就是在盼著你來,她剛剛在樓上一看到你,就叫我快來給你開門。我認識她十年了,第一次聽到她大生嚷嚷。」阿福嫂笑著說。
「謝謝妳,阿福嫂,我們要是結婚,我一定要送個大禮給妳。」周毅眉開眼笑。阿福嫂告訴他的情報,對他非常有利。
「你送大禮給我做什麼?你們結婚,我要送紅包才對呀。」
「妳送多少,我就三倍還給妳。」
「哎呀!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進來吧!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阿福嫂彷彿把周毅當成半個女婿。
「不用,不用,方便的話,妳給我煮碗泡麵就好。」
他們往屋裡去,在客廳裡沒有看到芙蓉。
「她大概是去把睡衣換掉。」阿福嫂低聲說。「她這兩天都病懨懨的,連抱著幸舟都沒有笑容,反而像快哭出來的樣子,所以她剛才突然歡喜的大聲叫我快去給客人開門,真嚇了我一跳,那時你還沒按電鈴呢!」
「謝謝妳,阿福嫂,我們要是能結婚,妳是個大功臣。」
阿福嫂笑得臉頰上的肉微微顫動。「那我怎麼敢當?」
芙蓉走下樓梯,臉上掛著一抹羞澀的微笑。兩天不見她顯得瘦了點。「幸舟在睡覺。」
「沒關係,讓他睡。」周毅瞥見阿福嫂走進廚房,再含情脈脈的凝視芙蓉。「我很高興看到妳戴著我送給妳的項鏈。對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
他拉芙蓉坐到沙發上。「妳一定會覺得很意外,芳玲要結婚了。」
芙蓉臉上的靦腆笑容迅速消逝。
周毅笑道:「別緊張,她要結婚,新郎不是我,是個妳也認識的人,吳成發。」
「台翔公司的吳副總?前陣子他打電話給我,我恐怕有點不禮貌。」芙蓉驚訝極了。「事情怎麼會演變得這麼快?芳玲告訴我她很愛你,她明知你是個愛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還是愛你,愛到可以包容你和別的女人鬼混,她甚至曾為你打胎。」
「我該好好的打她的屁股一頓。她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承認我以前有點玩世不恭,很少認真的談戀愛,可是我不曾欺騙過女人,我跟她們玩之前都會先取得共識,純粹玩玩而已。我因為和芳玲從小認識,太熟了,以為彼此也有這種默契。沒想到她會告訴她媽媽我們有肉體關係,才搞出這番風雨。」
「你佔過人家的便宜總是事實。」
「天知道是誰占誰的便宜?我倒覺得是芳玲佔了便宜還賣乖哩!從一開始就是她主動來找我,我不過是沒有拒絕罷了。我告訴過妳她誰都不愛,只愛她自己,現在她在一個多月內就答應嫁給吳成發,妳就可以明白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至於她說為我打胎,根本是子虛烏有之事。我那天離開醫院才想起來,她對我說過她曾墮胎,是在她和我發生關係之前,她為了留住她的拉丁男友才墮胎,但他仍離她而去。」
「我相信她還是愛你的,才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留住你。」
「她想留住我是為了面子,她被她的拉丁情人拋棄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挫折。我不肯跟她結婚可能名列第二,現在吳成發把她捧上天,台翔公司和呂氏集團也勉強算得上門當戶對,聰明如芳玲,當然要盡快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而且很可能會搶在我們之前結婚。」
阿福嫂走到客廳說:「周先生,面我給你煮好了,請你去吃。」
「謝謝。」周毅起身,和芙蓉一起走向飯廳。
接著他們同時聽到幸舟自樓上發出的哭聲。
「我去抱他,順便給他洗澡,」阿福嫂說。「小姐,妳好好陪周先生。他一來,妳就不再愁眉苦臉了。」
阿福嫂說完就笑嘻嘻的上樓去。
周毅摟著芙蓉的腰,親一下她暈紅的臉頰。「妳不怪我那天在醫院對妳大吼大叫嗎?」
她微笑。「情人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你聽羅錦彥那樣講,當然會過於衝動。當時我的記憶力沒有恢復,也不知該如何辯解?」
「現在妳的記憶力恢復了?」
「嗯!你一走出病房,我受了刺激,突然一下子全想起來。你先吃吧!」
「好。」周毅坐下來吃阿福嫂給他煮的一碗什錦面。以前在家裡,他也被傭人伺候慣了,但是在芙蓉家吃飯的感覺就是不同,特別溫馨。
「其實,」他邊吃邊說。「我一冷靜下來就明白妳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我的。都怪我自己笨,被羅錦彥騙過一次了,又傻傻的讓他騙第二次。他利用妳失去記憶力,想騙妳跟他結婚,實在太卑鄙。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的揍他一頓。」
「你看不到他了。我已經開除他,明天他領了薪水和兩個月的退職金,應該就不會再出現。這兩天為了避免和他見面,我沒有到公司去。」
烏雲盡散,周毅的心為之一寬,等不及吃完麵就拉芙蓉坐到他腿上,熱吻不休。要不是聽到阿福嫂在樓上發出聲音,他們恐怕就會在地板上親熱起來。
等周毅吃完麵,他們一起到樓上逗弄幸舟玩。
那一晚周毅就睡在芙蓉家。
第二天早上周毅陪芙蓉去附近的診所換完藥回來,阿福嫂告訴他們周毅的媽媽打電話來過,待會兒他爸媽要來看孫子。
芙蓉緊張的換衣服,化上淡妝。
周毅抱著幸舟在旁逗她、調侃她。
準備就緒,他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貴客光臨,卻接到公司裡的財務副裡賴小姐打來的電話。
「總經理,我知道妳需要靜養最好別吵妳,可是這件事情很緊急。」
「什麼事?」
「銀行通知我們存款不足,不趕快補足就會跳票。」
芙蓉大吃一驚。「怎樣會?公司的流動資金一向充裕,薛經理呢?」
「桂芳姊昨天和今天都沒有來上班,也沒打電話來請假,我打電話到她家也沒人接。妳住院時候羅經理告訴桂芳姊大陸廠找到買主了。桂芳姊很生氣,怪妳沒告訴她要出售大陸廠的事。她還打電話到大陸廠去給她哥哥,關起門來談了半個多鐘頭。我們本來以為她這兩天是賭氣不來上班,誰知竟發生跳票的事。」
「可能跳票的金額有多少?」芙蓉焦急的問。
「現在是四千萬,但恐怕會更多。平常資金的周轉都是桂芳姊自己管的,公司的存折和圖章一向鎖在她抽屜裡。剛才我跟銀行查帳,銀行說桂芳姊最近陸續匯出三億四千萬,其中前天匯出兩億,餘額只剩零頭。銀行的職員問過她,她說大陸廠臨時需要資金,必須轉出去。」
「這麼說她是有計劃的盜用公款?都怪我太疏忽,太信任她,沒有防患於未然。」
「我們猜測她可能和羅經理一起卷款潛逃。」
「啊?她怎麼會和羅經理……」芙蓉覺得自己像個超級大呆瓜。
「他們兩個要好很久了,可是羅經理不肯公開,我們前幾天還在猜桂芳姊是不是害喜了。」
「我的天!」芙蓉一手扶著沉重的頭。「今天到期的支票有多少?」
「六千萬,今天是禮拜六,我們恐怕來不及籌錢給銀行。禮拜一還有更多支票到期,要不要打電話給物料供貨商請他們先別把我們的支票軋進去?」
「不要,那樣我們的信用不是破產了嗎?我的私人定期存款有五千萬,我先打電話給銀行叫他們轉帳,等一下再打給妳。」
她掛斷電話,周毅關心的問:「怎麼了?」
「羅錦彥可能和我的財務經理串通卷款潛逃,現在已經知道的金額約有三億四千萬,公司的銀行存款只剩下零頭,今天會跳票六千萬。」
「吳成發說他看過羅錦彥和一個跛腳,臉上有道疤的女人上賓館。」
「對,她就是薛桂芳,本來是我哥哥的未婚妻,都怪我那天不肯聽吳成發把話講完,沒有防人之心。我得先打電話去銀行,請他們把我私人定存裡的五千萬轉進公司的賬戶,否則公司開出去的支票真的跳票,商譽就完了。」
在她撥電話給銀行的時候,門鈴響了。
芙蓉急忙對周毅說:「你先幫我跟你爸媽告個罪,時間緊迫,我得先處理這件事。」
「好。」周毅抱著幸舟再去開門。
等芙蓉跟銀行講完掛斷電話,電話鈴又響了,是賴小姐打來的。
「總經理,股務科說交易所剛剛傳來的數據顯示,桂芳姊前天已賣掉她所擁有的全部瑞祥公司股票,難怪別的股票都在漲,我們的股票一直跌,今天還跌停板。」
「他們是蓄意的,我考慮一下,看是否該報警。」
她掛斷電話,周毅的父母已落座,阿福嫂從裡面端茶出來。
「真抱歉,公司裡臨時出事。」芙蓉心裡好難過,沒想到第一次正式會見未來的公婆就讓他們發現她的辦事能力這麼差。
「剛才周毅跟我講過了,現在的情形如何?」周伯伯不愧是商場上的大將,很有指揮官的恢宏氣度。
芙蓉直覺的把他當成可以商量的長輩,將目前的情況大致講給他聽。
電話鈴又響起,芙蓉連忙去接聽,竟是敏姨打來的。
「敏姨,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我今天起床一看瑞祥的股票跌得慘兮兮,打電話去公司想問妳,郭小姐跟我說薛桂芳和羅錦彥可能卷款潛逃。妳報警了沒有?」
「沒有。」
「薛桂芳都不怕公司因此而倒閉,妳還要跟她講情面嗎?妳不報警我來報。」
「敏姨,妳肯出面,我的心就安了一半,就由妳全權處理好了。」
「好,有妳這句話我就好做事了,我馬上到公司去。」
芙蓉掛上電話,周毅的爸爸又問了她一些公司的情形,她都據實回答。
「照妳這麼說,只是用人不當出了小差錯,公司的根基還是很穩固。」周伯伯站起來。「我打個電話去銀行講一聲就沒事了,也不會有退票紀錄。」
「謝謝周伯伯,都怪我太大意。」
「怎麼還叫周伯伯呢?妳要跟著周毅叫我爸爸了。」周伯伯哈哈大笑,拿起電話撥號。
他不僅打電話給銀行,也打電話給他的一個屬下。
「小董,你給我掛進瑞祥紡織的股票,兩百萬股……我知道現在跌停,你買到漲停,多買些也無所謂。我待會兒再打電話給你。」
他放下電話後顯得更愉快。「這就是商機,機不可失。」
「我必須到公司去。」芙蓉說。「敏姨說要報警,限制羅錦彥和薛桂芳出境。」
「是該這麼處理。」周伯伯說。「妳去吧!我們要再抱一下孫子,晚上我們一起到馥園吃飯,我會叫周毅去公司接妳。妳就請敏姨代表女方的家長,我們在席間把你們的婚事說定。」
芙蓉紅著臉點點頭,再次向準公婆致歉,然後開車到公司去。
由於警方及時發出通緝令,羅錦彥和薛桂芳在登機的前一刻被攔截收押。自他們身上搜出的巨額美金支票歸還給瑞祥公司,也解除了瑞祥周轉不靈的問題。
晚上芙蓉得以輕鬆的和敏姨一起參加周伯伯的邀宴。敏姨代表芙蓉和周伯伯周媽媽談婚事,彼此並無歧見,很快就決定盡快挑個黃道吉日成婚。如果呂家和吳家不反對的話,讓兩對新人同時舉行婚禮,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飯後,周毅借口說要送芙蓉回去,到了她家就賴著不走了。他們在二樓房間外的大陽台上看月亮。
「妳想過沒有?我前後兩次離開妳的時候都是在美國,那時我幾乎有點怕看美國的月亮,可是有時又會幻想妳將從月光下走出來。」
她靠進他懷裡。「我不再是個月光女孩。我都快生老二,快變歐巴桑了,哪能叫女孩?」
他笑道:「妳的受孕率真高,簡直百發百中。不過,不管妳將來變成歐巴桑或老太婆,我都一樣愛妳。」
「我也愛你。」
「噢!芙蓉,」他摟緊她。「妳知道嗎?這是妳第一次說愛我。」
她微笑。「今天我才能沒有顧忌的說。下午我在公司裡和敏姨討論,還決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想上班了。」
「為什麼?羅錦彥和薛桂芳卷款而逃是他們不對,又不是妳的錯。」
「我是總經理,沒能做好監管他們的工作,當然也難辭其咎,應該下台,對股東們才有個交代。敏姨說我太敦厚、太單純,其實我自己知道,我沒有生意頭腦,不像你爸爸腦筋轉得很快,懂得把握商機。我從外文系畢業後就懵懵懂懂的進公司,或許別人喜歡當女強人,我則覺得壓力很重,每天戰戰兢兢的怕做不好,辜負我父親的期望。現在大陸廠不得不賣掉,公司又管不好,證明我的能力不夠,不如讓出經營權,辭去總經理的職務。」
「也好,妳就在家裡做賢妻良母,這樣我們相聚的時間也會多些。妳的公司呢?妳要交給敏姨經營?」
「不,敏姨還是堅持要退休享清福,不過她答應做公司的顧問。她勸我把公司交給專業經理人去管,她會不定期的去公司走走,監督經理人的績效。我則做只參與重要決策的董事長。」
「好極了,所有的事情都圓滿解決了。我以後也不必再怕看到月亮會傷心。」
芙蓉微笑道:「等生下老二後,我們去塞班島補度蜜月。」
「我正想說這句話,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摟著她站在陽台的圍牆邊輕輕搖動。「再來點音樂,我們就可以在月光下跳舞,假裝我們正在浪漫的塞班島沙灘上。」
「好,我去放月光女孩。」她逗他道。
「不行,除了那首歌以外,別的什麼歌都行。」
她微笑。「你難道還對月光女孩沒有免疫力,還怕我會溜走?」
「當然怕,怕死了,沒有妳的日子太恐怖,我活著卻像掉了魂的行屍走肉。」
她動情的親他一下。「不用怕,我不會再溜走,只要你要我,我永遠會在你身旁。」
「我當然要妳,永遠都要妳。以後我們每年都要到塞班島去渡假一次。我的陽光女孩。」
她微笑著擁抱他。是的,她已經走出陰影,以後要做他永遠的陽光女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