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種 第四章
    叫她潑猴,一點也下為過,爬樹和撒野全是她的專長。

    在去書房找白癡公子之前,她先找了一棵茂密的大樹,攀枝依干,藏好身子,四下張望。

    這兒視野不錯,近可監視老爺房的動靜,遠可看到大門前的出入。

    說到那個老母豬,還真是沒常識,自古名言,孤男寡女禁同處一室,這擺明了不安好心嘛!

    眼一跳,正好看到司馬乘風和一個帶丫鬟的姑娘遊園,那個白癡公子嘴裡含了根麥草,故作瀟灑,戚彤不屑地抬了抬鬈翹的長睫毛,暗自祈求老天爺能讓他拉肚子、跑茅廁,免得她看到不該看的而長針眼。

    忽地,那個姑娘和丫鬟像是比賽賽跑似地跑了出去,接著就看見司馬乘風朝著大樹定來,啐掉嘴裡的麥草,就像拋棄每個對他有情的姑娘一般,然後伸手隨意摘了片葉子往唇邊送,背靠著樹幹斜立,一陣輕柔悅耳的樂聲吹起……

    真希望此刻飛來一隻烏鴉,在他頭頂上拉泡屎!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走?他的嘴不酸,她的手腳早已麻木,若不是她屏氣凝神,用最大的意志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不見到祖奶奶才怪!

    這時,她的心忽地一案——他站在樹下,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

    或許是她多想了,但如果不是,那麼他就是可怕的敵人,情況下妙……

    幸好來了一瘦一胖的小廝,大吉和大利,帶來周嬤嬤的命令,請司馬乘風去書房。

    「我贏了,銀子拿來。」見司馬乘風走遠後,大吉迫不及待地伸手向大利討打賭金。

    「真沒想到邱小姐三天不到就陣亡了!」大利不情不願地掏出錢袋。

    大吉笑呵呵地說:「這次算我運氣好,少爺這麼快就有了新獵物。」

    「新獵物?哪家的千金小姐?」大利顯然頭大無用。

    「就是那對兄妹中的妹妹。」不像大吉小頭銳面,一臉的奸相。

    「不會吧?!少爺怎麼可能看上那只潑猴?」又一個狗眼看人低的混蛋!

    「新鮮,咱們洛陽城從沒一個姑娘像她那樣對少爺拳打腳踢!」這叫犯賤。

    周嬤嬤忽然急急跑來。「大吉大利,你們有沒有看見潑猴?」

    「沒有。」大吉和大利異口同聲,沒發現遠在天邊,近在頭上。

    「要是讓我逮到她摸魚,我非把她骨頭拆下來煮大骨湯不可!」

    三個人決定分頭去抓潑猴,她也趕緊從樹上滑下來。

    萬一真被捉到的話,她也已經想好說辭——先說迷路,再說肚子痛。反正媒仙館裡就剩這麼幾個人,他們在哪、在幹啥?她通通都瞭若指掌,但他們卻不知道她的行蹤。

    走進書房,就看到那個白癡公子坐沒坐相,胯下的太師椅如馬奔蹄,前腳懸空而……

    咦?這種名貴的椅子,將軍府也有一張,那是爹爹專程為她買來的,不是給她坐,而是把她綁在上面,防止她連人帶椅逃走,沉重得很。以一個繡花枕頭來說,絕對不可能不靠任何支柱撐起椅子,除非——他會武功!

    這麼說來,金盆洗手大會的那一幕,被幾個小廝架起來卻無力掙脫,其實是演戲嘍?!

    他為什麼要掩人耳目?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戚彤立刻提高警戒。

    「嘿,你來了!」太師椅回復原狀,如花瓣落地,無聲無息。

    「下來,你晚上就有大骨頭湯可以喝了!」戚彤不動聲色地說。

    「你別把周嬤嬤當仇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司馬乘風點到為止。

    「是她先挑釁,人下犯我,我不犯人。」手刀凌空劃過,警告意味濃厚。

    司馬乘風四兩撥千斤地說:「改天我擺桌酒菜作東,讓大家化干戈為玉帛。」

    這個敗家子,連就快要穿破褲子了都還不知道……慢點,怎麼會是「大家」?她和周嬤嬤宣戰,是一對一的對抗,顯然「大家』,是種暗示,他故意漏口風給她,表示他知道她來意不善。

    她是來捉老賊的,沒想到小賊早已設下天羅地網,反手擒拿她

    可惡!最可惡的就是方果躺在床上,一點屁用都沒有,害她孤立無援!

    戚彤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種時候面露慌張,無異是自亂陣腳,因此她款款地走向紫檀木書桌的另一邊坐下,對他刺探的眼神采取視而不見的策略,嘴角努了努堆滿書卷的桌面。

    「這些書是要做什麼用的?打老鼠嗎?」

    「全部都是我爹過去作媒的記錄,很無聊。」

    「很好。」戚彤如獲至寶般急忙翻閱,查看上面有沒有提到情種。

    司馬乘風手肘拄著桌面,懶洋洋地瞅著她。「你會笑我嗎?」

    「要讀那麼多書,我現在只想哭。」戚彤沒空抬頭,好學不倦。

    「對不起,連累你們兄妹。」修長的手指忽然落到桌上,如蜘蛛爬行。

    戚彤沒察覺到危險逼近地說:「你知道就好,記得拿到謝金時。

    「沒問題。」剎那間,小指勾住小指,說時遲那時快,啪地一聲,硯台壓死蜘蛛,不,是壓住修長的小指。

    她不會武功,完全是出自於反射動作,而他可以閃開卻不為所動,表明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決心。

    好感動哦……呸呸呸,連跟隨她多年的方果病倒,為了不被傳染她都沒去探望,明哲保身是做人的基本常識,更何況是剛認識不到兩天的他!

    仇家之子,就算有朝一日死在她手下,她也不會送花圈,燒冥紙,掉滴淚。

    司馬乘風揉撫著險些被壓扁的小指。「你真的想學作媒嗎?」

    「能像媒仙這樣賺一棟媒仙館,何樂而不為!」戚彤言不由衷。

    「你不在乎被人嘲笑長舌婦?」司馬乘風迂迴地試探她。

    「錢可以使嘲笑變甜笑。」戚彤換另一本書追查。

    「你會不會討厭長舌的男人?」司馬乘風又問。

    「我舌頭也不短,照樣討人喜歡。」戚彤舌頭懸吐。

    司馬乘風見狀,忍不住爆笑出來。「你真好,逗我開心。」

    這傢伙有那麼容易上當嗎?戚彤從長睫下方偷偷觀察,心頭一凜!陽剛中含著俊秀的笑容,三分純真,七分男人味,難怪方果會憂心仲仲。

    他確實很有魅力,若沒有,他怎麼風流得起來?但她煩惱的是,他比她想像的還難對付,他不但身懷絕技,又有顆聰明的腦袋,還有張迷死人不賠錢的臉皮,跟他獨處簡直像跟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裡,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說美人計的精髓是投懷送抱,她並不是不懂,但她不想。萬一勾起他的慾火,就算她插翅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不如以靜制動,等方果痊癒,讓方果先跟他過兩招。比出高下,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廢話少說,快看書,晚上周嬤嬤要考試,考不過就不准睡。」

    司馬乘風意興闌珊地說:「唉!結婚還真麻煩!要注意這麼多繁文耨節!」

    「還是私奔好,只要兩情相悅,用不著管其他人死活。」戚彤故意指桑罵槐。

    「不好。」司馬乘風反對。「無媒苟合跟野狗沒兩樣!」

    「罵得好!」戚彤一個彈指,彷彿煩惱全都消失似的微笑。

    「不過大家都私奔,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司馬乘風歎息道。

    「你知道!」果然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騙子的兒子——還是騙子。

    「我眼不瞎、耳不聾,整個洛陽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不想知道都不行。」他的話中有著明顯的感慨。

    「你外公的事,你也知道!」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套出「情種」是什麼玩意?

    「又不能掐住他老人家的脖子,要他把錢吐些出來,算了。」司馬乘風揮揮袖。

    「媒仙身染惡疾……」看來他知道得不少,看來有機會解開謎團,戚彤越問越心急。

    「事前不知。」司馬乘風一派光明磊落,讓人猜不透真假虛實。

    多虧他閒閒沒事就愛攬鏡自憐,這才練就出一臉高深莫測的神秘,好玩。

    直到這一刻,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露出馬腳,讓他確定了他們兄妹,不,他們不是兄妹,她刁蠻中有高尚,而那個假哥哥則是正直中有卑微,她是主,他是僕,兩人是為了司馬家的秘密——情種,遠道而來。

    其實,爹娘從未當他的面提及情種,他就像她的假哥哥一樣,是躲在屋頂上偷聽而得知。

    這並不是第一次有人來刺探媒仙館,之前也有不少心懷不軌的人以拜師學藝為借口,前來媒仙館尋寶,也曾有人言明來搶動,但爹一概否認,強調明人不做暗事,每椿婚事都是靠一張嘴完成。

    他會有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簡單的說,乃是青出於藍更勝於爹的作法。

    他的處境有如刀架脖上,吞吐皆難受,他怎麼也沒想到現世報會來得這麼快!

    坦白說,在皇上還沒賜封以前,左鄰右舍看不起爹的大有人在,甚至還譏笑爹牽豬公,他怨,他憤,最糟的是,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瞧不起自己的爹。但在皇上賜封以後,爹被捧成大善人,說媒成了做善事,由此可見,人心有多麼醜陋!

    她那麼想要情種,他會雙手奉上——待爹壽終正寢之日。

    可是看她這麼努力地色誘他,他的心有點兒寒……

    算了,就陪她玩,當作打發時間,遊戲結束後,她得到她要的,而且毫無損失,到時她會感激他手下留情,還是嘲笑他白癡?或者是忘了他……一個作媒的小人物?

    「媒仙作媒作得那麼成功,是不是有什麼法寶?」戚彤忍不住了。

    「我哪知道?我一向只管花錢,不問賺錢。」司馬乘風佯裝茫然。

    「你該不會怕我偷學,所以不肯說。」戚彤一口咬定。

    「我可以對天發誓……」司馬乘風高舉右臂,這一招騙女人最管用。

    「省省吧,發誓跟放屁一樣。」戚彤也常向爹娘發誓不亂跑,結果照跑不誤。

    司馬乘風落落大方地說:「我爹是有說,等我遇到困難,他會傳授我秘訣。」

    「到時候,你願不願意傾囊相授?」眼眸一勾,嬌羞柔弱地撒嬌。

    「一句話——我願意。」司馬乘風無力招架似的猛點頭。

    「口說無憑。」戚彤命令。「去倒杯茶給我。」

    「是。」司馬乘風立刻奔出,不敢怠慢。

    趁他不在,她快速瀏覽,如她所料,並無有關情種的隻字片語。

    她相信,那麼重要的東西,絕對不會隨便亂放,所以用不著翻箱倒櫃,於是她將背往後一靠,釋放緊繃的神經。

    他人不在,但他的溫柔卻深印心底。過去,知道她身份的,怕她爹的千軍萬馬,不知道她身份的,怕她身後方果的拳頭,就連方果本人,也是因為報恩才對她百依百順。

    從來沒有一個人是像他這樣,對她好是出自愛慕之意……

    但,他是真的喜歡她嗎?喜歡她哪點?她可得要好好想想。

    她天生是個壞胚子,人還在娘胎就成天對著娘的肚皮拳打腳踢,長大後變本加厲,嘴巴壞,脾氣壞,坐相壞,站相壞,心也壞……他怎麼可能找到連她自己都找不到的優點?

    「茶來了!」一聲呼喊,戚彤臉上的神情立刻回復淡漠。

    「磨墨。」戚彤將茶水倒進硯台凹處,從一旁的筆架挑了支細毛筆。

    「你要幹什麼?」她的花樣還真多!這場遊戲滿有趣的,但願是善了,不是結婚。

    「結婚要寫婚書,離婚要寫休書,這張叫做保證書,我發明的。」她振振有訶。

    司馬乘風湊近一看,字跡豪邁,有男兒氣魄!她的身世令人好奇,他猜想,她爹很有可能是個武將,不知官拜幾品……

    這時,她低頭吹了吹,然後大功告成似的把細毛筆遞給他,以她慣用的命令語氣說:「畫押!」

    真會欺侮人,縱然被當成小狗使喚,但司馬乘風無怨無悔。

    「甲方保證對乙方知無不言,言聽計從,如有違背,願斷一條腿。」

    「最後兩個字有押韻哦!」戚彤得意洋洋提醒,白認是妙筆生花之作。

    「好狠!」司馬乘風劍似的眉微蹙,做出考慮的表情。

    戚彤理直氣壯地說:「不狠一點,你怎麼會信守承諾!」

    「有理。」天底下,臉皮厚的不只這對假兄妹,司馬乘風也不遑多讓。

    想把情種送她已經是不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這是最基本的堅持。但他依舊如她所願,在甲方處畫押。

    怕他反悔,她迫不及待地搶過來,一看,臉頰熱了起來……原來他在上面畫了一顆心!

    女人都喜歡男人示愛,她羞答答地別過臉,不敢讓他瞧見如花綻放的酡顏,顯然是假戲真做嘍……

    呸呸呸!她的眸中火光四濺,生他氣,更生自己的氣。

    她高估他了,即使他大智若愚,即使他深藏不露,即使他英俊非凡,但這些都掩飾不了從他骨髓裡散發出來的腥膻味!周嬤嬤那麼喜歡喝大骨湯,怎麼沒發現天下第一極品豬骨就在她少爺身上?

    臭氣薰天!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捧著保證書如捧心肝,起身離椅。

    「你要去哪裡?」看她走這麼急,司馬乘風明白自己失算了。

    「把保證書藏起來,免得他日被撕毀,死無對證!」

    「我像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不像。」戚彤搖頭,神情莊嚴肅穆地補上一刀。「你本來就是!」

    「快去快回。」司馬乘風大笑,印象中,他很少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

    走沒幾步,戚彤眼角餘光被椿樹後晃動的衣角吸引住——

    是周嬤嬤!嗯,有陰謀!

    戚彤假裝沒發現,繼續往前走,然後躲在轉角後,果然看見周嬤嬤溜進書房!

    周嬤嬤肯定是去說她壞話,那麼喜歡幫人家穿小鞋,她真該去鞋店工作,天天聞臭腳丫子,滿是她的怪癖。

    踮高腳尖,尾隨而至,低身蹲在窗台下,偷聽。

    「少爺,那只潑猴有問題!」周嬤嬤開門見山地說。

    司馬乘風贊同似的附和道:「她確實有問題!有勞局嬤嬤……」

    「交給我就沒錯了,我保證嚇得她屁滾尿流。」好大好臭的口氣!

    「錯,她的問題出在身上——-太瘦了,你負責替她補身。」司馬乘風糾正。

    「她不懷好意。正所謂來者不善,少爺要提防。」周嬤嬤苦口婆心勸道。

    司馬乘風眉開眼笑地說:「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懷司馬家的種……」

    吐!實在聽不下去,她再不走,地上肯定會有一灘稀巴爛的小米粥!

    只要他不跟周嬤嬤聯合戰線,她就有辦法個個擊破,反正媒仙館裡有的是米袋,就等方果痊癒,先把周嬤嬤套進米袋裡毒打一頓,以此類推,大吉大利,司馬乘風,司馬義、司馬夫人皆難逃一劫。

    菩薩保佑——方果快點從病貓變成老虎,善哉妙哉!

    藏哪兒好呢?左看右看,無一處安全。

    最保險的地方,就是方果身上,由他妥善保管,保證萬無一失!但是她現在連接近他的門口都不敢……她早就偷偷換了房間,遠離死神陰影。

    有了!那棵大樹的樹幹上有不少空洞,先塞保證書,再塞石頭,以免松鼠作怪。

    完成之後,用午膳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戚彤直接走向廚房,果然看見飯菜已經放在桌上,卻不見半個人影。

    去他的禮貌,先到先吃!於是她從櫥櫃裡拿出飯籠,裝進雞胸肉一整片,東坡肉一塊,紅燒魚半條,青菜蘿蔔一碟,這是第一層,第二層放湯和飯。

    看著桌上的雞隻剩屁股和脖子,東坡肉只剩油膏,紅燒魚的頭完好如初,青菜蘿蔔還很多,湯也還有一大鍋,爹娘若知道她這麼善良仁慈,一定大為感動,生了個好女兒,家門之福。

    不過廚房下宜久留,周嬤嬤總是神出鬼沒的,要是讓她瞧見桌,上的剩菜殘餚,又瞧見她手拎飯籠,就算辯說是要給少爺送飯菜,她不但不會相信,還會把她推入火坑,多做一道烤猴加菜!

    所以她鞋底得快抹油,找個空房間,好好祭拜五臟廟。

    不在自己房裡吃,是為了避免被周嬤嬤逮到,而且吃完之後,把飯籠擱在床下,嘴抹乾淨,即使日後被周嬤嬤找到發霉的飯籠,無憑無據的,周嬤嬤也拿她沒轍!呵呵,連她都佩服自己聰明。

    來到無人的空房間,正要享受東坡肉,門突然被推開。「原來你躲在這兒!」

    「找我幹麼?」戚彤明明記得門有閂上木條,他是怎麼移開的?

    司馬乘風挨著她坐下。「是周嬤嬤找你,手上還拿著雞毛撣子。」

    「喔,要我打掃,等我吃完再說。」戚彤看似鎮定,但筷子卻抖得厲害。

    司馬乘風一臉幸災樂禍地說:「是要打你!媒仙館有規定,人到齊才能開飯。」

    「沒聽說,不知者無罪。」戚彤駭白了臉,周嬤嬤肚大量小,這次她死定了。

    「我該不該去告訴周嬤嬤你在這兒……」司馬乘風做出沈吟狀。

    戚彤臉一沈,嘴比骨頭硬。「不該!告密是小人行為。」

    「你剛才不是說,我本來就是小人嗎?」他記性挺好的。

    「有嗎?我不記得了。」戚彤以為裝傻就能沒事。

    「我還是去跟周嬤嬤……」司馬乘風起身,態度堅決。

    「不要!求求你!」筷子一落,纖纖雙手合十,模樣楚楚。

    司馬乘風眨了眨眼,暖昧地暗示道:「要我不說,就該給我好處。」

    「好處?」戚彤喉嚨一陣乾澀,直吞口水滋潤,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模樣有多誘人。

    本來只是想捉弄她,誰知道,他的心居然被她捉弄?!她真懂得在什麼時候露出嬌態,做什麼動作顛倒眾生。

    沒有一個女人生下來就會做妓女,勾引要靠經驗累積,一天兩天學不會,要從無數男人的身上吸取成精。

    他明白了!她的那個假哥哥,胸肌是他見過最棒的,頭腦卻不怎麼樣,再加上忠心耿耿,她要他趴下,他不敢站,要他脫衣,他不敢穿褲……一定是東窗事發,她爹娘將他們逐出府第,於是兩人以兄妹掩飾,狼狽為奸,八成做下不少仙人跳的案子,訛騙銀兩,花光後再故技重施,她勾引在前,他出拳在後,配合得天衣無縫。

    只要是騙子和小偷,一到洛陽城,第一眼看到媒仙館,都會惡向膽邊生。

    心中醋海生波,身下蠢蠢欲動;既然她是玩家,玩火自焚的專家,她一定不會拒絕他。

    手一伸,環住她柔若無骨的肩膀,朝她的耳窩呼出熱氣,果然如他所料,她臉枕在他手臂上,捲起他袖子親吻……

    不!是狠狠地大咬一口!有如禿鷹噬肉啄骨!

    「你為什麼咬我?」用力抽出手臂,齒痕鮮紅清晰。

    「下次你再毛手毛腳,我就讓你沒手沒腳!」戚彤警告。

    「少裝了,貞節牌坊上永遠不會出現你的名字。」司馬乘風冷哼。

    戚彤猛地起身。「我不幹了,做丫鬟已經夠苦命了,還得被你調戲!」

    「你一走了之,你哥哥怎麼辦?」這是欲擒故縱嗎?看她認真的神情不像。

    「我帶走。」戚彤心一窒,方果抱病在身,這對他來說,是死路一條。

    「你不怕他發生不測?」司馬乘風斜睨著她。

    「死,有泰山和鴻毛之分,他會成全我守身如玉的決定。」

    司馬乘風訕笑道:「誤會一場,我是開玩笑的……」

    「女人的清白豈能當成兒戲!」戚彤正色,怒氣難嚥。

    司馬乘風鄭重地說:「我答應你保守秘密,不附帶任何條件。」

    縱有千萬個不情願,為了情種,就算冒著生命危險,她也要留在媒仙館。

    問題是—一她害怕!她怕他,更怕她的心背叛她。

    剛才的貼近,她感覺到他的體溫和渴望,是如此的炙熱,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最糟糕的是,她一點也不討厭那樣的親密,甚至有點兒喜歡!

    連她都不敢相信她會咬他,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會癱軟在他懷中,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反射出來,迫使她張牙舞爪。

    她並不覺得那是恨,但她想不透那是什麼。

    好煩!她現在不想看到他,只想一個人想想,她需要冷靜,需要遺忘,就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我要吃飯了,你別像蒼蠅一樣盯著我打轉!」戚彤彎腰尋筷。

    司馬乘風突然把筷子塞進她熱烘烘的手中。「快!餵我吃飯!周嬤嬤來了!」

    「啊哈!」砰地一聲,周嬤嬤踢門而入,臉上捉到賊的得意神情瞬間變成驚惶。

    「周嬤嬤,有事嗎?」司馬乘風和戚彤像是小倆口似的含情脈脈對坐。

    「少爺?你怎麼會在這兒?」周嬤嬤大感緊張,懷疑狐狸精作怪。

    司馬乘風袒護地說:「是我叫她端飯來這兒的,有什麼不對嗎?」

    「少爺的飯菜一向放在少爺的房裡。」周嬤嬤不上當。

    「一成不變,人生多無趣。」司馬乘風直言不諱。

    戚彤順勢扒起一大口的飯。「來,嘴巴張開。」

    「今天的白米飯特別香!」司馬乘風嚼得津津有味。

    「來,喝口湯。」沒等他把飯吞進肚裡,又灌了一匙的湯。

    「太好喝了!」明明米粒跑進氣管,為博佳人笑,打落門牙也要和血吞。

    「不打擾兩位了。」周嬤嬤看不下去,福了福身後離開,打算去找菩薩訴苦。

    女人心眼小,由來已久,她不相信周嬤嬤,更不信任司馬乘風!她躲在這兒,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熟料他們兩個一前一後趕至,像極了竹籤插丸子,串通好的,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好,看看周嬤嬤是不是躲在門外?

    一個起身,哪曉得他也起身,還巧合地睬到她的裙擺,說時遲那時決,身子一傾,又巧合地推倒他,彷彿一片花瓣落入他懷裡……

    四目交接,久久不能言語,情意如斬不斷的藕絲纏綿。

    她的雙腿跨坐在他身上,他的雙手扶在她腰上,似幻似夢,寒雪被阻絕在窗門外,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讓人融化的熱流,但,隨即而來的卻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猛烈的一摑!她向他證明了,她的清白不容逾越。

    這一巴掌,她要他牢牢記住,羞辱她就等於羞辱他自己!而她自己卻選擇忘記今天,就當今天不過是一場惡夢,醒來就好。

    「你真會恩將仇報!」司馬乘風不忍出力,輕輕地推開壓著他的她。

    「這些全是你的算計,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戚彤頭一甩,髮絲飛揚。

    「不知道是誰處心積慮在算計誰?」司馬乘風話中有話,反擊得漂亮。

    「你滾!滾出去!」無話可說的時候,要無賴,是她的拿手絕活。

    「看清楚,媒仙館還沒落到你掌中!」他說得更露骨了。

    「我要媒仙館幹什麼?」難道他查出她的底細?

    司馬乘風挑釁地拾抬眉。「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戚彤感到耳根微熱。「我完全聽不懂你說什麼?」

    「好男不跟女鬥,我走就是了。」司馬乘風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絲惆悵從心湖上掠過,仰頭一歎,雪花朵朵飄落在臉上,宛如淚痕,代替他哭不出來的酸楚。

    說了那麼多甜言蜜語的話,做了那麼多溫柔體貼的事,世上沒一個女人不喜歡,唯獨她難以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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