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媽說了什麼?」洛依半夜跑到藍采玉房裡。
「我……」藍采玉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嚇得舌頭打結。
「你別怕,我不會懲罰你。」洛依柔聲安撫,表情遠比聲音更溫柔。
「我教夫人不要退縮,向卡蜜兒宣戰。」藍采玉避開公爵,畢竟他們是父子。
「最好連我爸也一起攻打。」這句話讓藍采玉嚇一跳,但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頭;洛依促狹地看著她,眼神沒有惡意,倒像是想捉她的小辮子。「你那麼聰明,該不會忘了他吧?」
「少爺那麼聰明,你說呢?」藍采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洛依掩不住好奇地問:「你跟我媽的攻擊策略是什麼?」
「女人之間的秘密。」如果她說出來,洛依一定會反對。
洛依暖昧地糾正。「是女人跟女孩吧!」
藍采玉知道自己泛紅的耳根,證明他說對了,她的確是女孩。
視線一移,她看到房門是半掩半開的,由此可見,洛依今晚來女僕房沒有不良企圖 ;她原本發為自己會鬆一口氣,沒想到胸口好悶,一股說不出來的失望像塊大石頭壓扁了她的心。
她試著改變心情地找話題。「少爺,你這兩天跑到哪裡去了?」
「你關心我!」洛依喜出望外。
「我是希望你關心夫人,跟她站在同一陣線,讓夫人更有信心。」
奇怪,她在二十一世紀講話從沒這麼溜過,在這個年代,卻有如行雲流水。
不僅說謊不會咬舌頭,拐彎抹角不會撞到牆壁,岔開話題不會走到死路,搓湯圓搓得又圓又滑;大概是因為這些古人,對她而言如同死人,跟鬼講鬼話,不需要用到大腦吧?
「我一直都是支持我媽的,只是她不怯戰就好了。」
「很晚了,請少爺早點回房休息。」藍采玉故意打了個大呵欠。
「我不累,事實上我這兩天都在教堂裡睡覺。」洛依看起來神采奕奕。
洛依刻意解釋自己成謎的行違,顯然是希望她不要誤會他去拈花惹草,可見她在他的心中,跟他在她心中有一樣的地位,但他太投入會給她帶來困擾。
藍采玉不客氣地指出。「是我累,後天的舞會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我叫薛格太太派最輕鬆的工作給你。」
「我想跟大家一樣努力工作。」
「你很不識好歹。」
「我媽也常這麼說我。」藍采玉不小心說溜了嘴。
「你不是孤兒嗎?」洛依找到話題,立刻借題發揮,對哦,翠西說她是一年前被公爵從孤兒院帶回卡維儂的,但因為這不是事實,所以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改天,她應該去孤兒院問問才對。;不過她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反正她就是有辦法亡羊補牢,而且還能讓失去的羊兒都回牢裡。「只有孫悟空才沒有娘,從石頭裡蹦出來。」
洛依噴噴稱奇。「你居然看過西遊記!」
「台灣是中國的領土,我上小學時就看過西遊記了。」
「小學?這是什麼玩意?你怎麼老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你當我頭殼摔壞了……」藍采玉臉色突然刷白,眼裡閃爍懼意。
「怎麼了?」洛依以為她生病了,想上前摸她的額頭,但被她及時制止。
「公爵大人在你背後。」藍采玉喘著氣警告。
平常公爵在卡維儂走動時,老鷹枴杖敲著地板,他們這些僕人,都是憑這種聲音,在公爵來到以前,刻意賣力工作。
但他現在來到女僕房,手上沒有枴杖,由此可見;一、公爵並不需要枴杖,就能行走自如。二、公爵不帶枴杖,表示他是有意來捉姦的。
公爵厲聲質問。「這麼晚了,你在女僕房裡幹什麼?」
「聊天,門沒有關,表示我們沒有幹什麼。」洛依回過身回答。
公爵輕蔑的眼神,射向躲進被子裡韻藍采玉。「跟女僕有什麼好聊的?」
「我高興。」洛依以不敬的語調頂撞。
「樓下有客人,讓他們知道你晚上跑來女僕房,傳出去可難聽了。」
「我們只是純粹聊天,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
「住口!」公爵氣呼呼吼道。「你不要面子,我還要臉做人。」
「別在我面前唱高調,半夜跑到女僕房的人,不止我一個。」
公爵粗喘著氣,聲音大如牛哞,藍采玉還以為她房裡跑一隻公牛。
顯而易見,洛依話中意有所指,而且指的人就是公爵,所以公爵才會惱羞成怒。
以此推想,她將成為第二個公爵恨不得殺死的女人,第一個當然是他老婆;果然不出所料,公爵暴喝。「賤女僕!你立刻給我滾!」
卡維儂的人都很喜歡用賤這個字,看來這已經成了大家的口頭禪。
洛依反過來威脅公爵。「你趕她走,我就再也不回卡維儂。」
「公爵的頭銜,你捨得不要嗎?」公爵冷哼一聲,拿雞毛當令箭。
「哈,我從來就沒想要過。」洛依大笑一聲,這個笑聲讓人聽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 。
「算你狠!」顯然公爵很怕洛依不繼承爵位。
洛依咄咄逼人地說:「狠的人是你,害我媽媽差點變成酒鬼。」
「我又沒掐著她的脖子灌她酒。」公爵強詞奪理。
「你的所作所為,比掐死刀還要可惡。」洛依義正辭嚴地指出。
「你最好記住,我是你爸。」公爵終於舉出一隻精蟲的豐功偉業。
洛依惡狠狠地說:「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我有個什麼德行的爸爸!」
直到他們兩個人都氣呼呼她離開後,藍采玉才敢探頭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做做伏地挺身。從明天開始,她的身體需要保持最佳狀態,隨時準備承接公爵的鞭子;但她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她不後悔,求仁得仁……
翠西一邊把地板打蠟,一邊顫著唇說:「公爵的臉色好可怕!」
「不要看不就好了。」藍采玉低著頭打蠟,懷疑她不知道自己上有烏雲。
「若不這樣,我會發瘋。」藍采玉用力打蠟,一副跟地板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五分鐘以前,公爵拄著老鷹枴杖,站在加旋樓上監視她工作,只要她一做不好,枴杖就會落在她背上。幸好卡蜜兒及時把公爵拉走,當然不是為了幫她解除警報,而是卡蜜兒自己想出去玩。
聽服侍卡蜜兒的莉娜說,卡蜜兒睡覺時有耳朵塞棉花的習慣,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公爵獨自在書房生悶氣;當她半夜醒來不見公爵在她身旁時,還以為公爵跑去跟夫人溫存,一早大發脾氣……翠西嘴巴停不了地說:「我知道,公爵在生你和少爺的氣。」
藍采玉挺直腰,稍作休息。「全卡維儂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是聾子。」
「少爺為了你跟公爵大吵一架,可見少爺很喜歡你。」
「少爺是積怨已久,藉機一吐心中的怨氣。」
「少來了,以後你當上少夫人,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友誼。」
「不會有這種以後。」藍采玉潑她冷水。「你有聽過少爺和女僕結婚的嗎?」
「沒有。」翠西不放棄地說:「不過你可以當少爺的情婦,一樣能過好日子。」
「我才不要像卡蜜兒。」藍要玉嗤之以鼻道。
翠西作白日夢地說:「我真希望我也是東方人。」
「下輩子投胎轉世時,往黃色的地方走。」藍采玉給她建議。
翠西的臉漿快變成漿糊了。「投胎轉世是什麼?還有,黃色代表什麼?」
可憐的翠西,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她害成阿達。
藍采玉再次提醒自己謹言慎行。「我說破嘴皮,你也不會懂,是努力工作吧!」
看著采玉把地板打太滑了,翠西不禁擔憂起來,嘴巴也變成了連髮式機關鎗。「你把地板打這麼滑,會害客人摔跤,也讓公爵逮到機會狠狠地修理你一頓。」
「你想不想看卡蜜兒和愛麗絲摔成烏龜的模樣?」
「想,太想了。」翠西興高采烈地跟著采玉一起用力打滑地板。
不一會,洛依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采玉你跟我來,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我的工作……」
藍采玉話還沒說完,翠西就朝她猛眨眼。「我會幫你做,放心去吧。」
藍采玉體貼地說:「這麼大的大廳,你一個人做不完的。」
「我去叫莉娜和海倫來接替你的工作。」薛格太太適時出現。
看樣子,大家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想知道她和洛依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藍采玉嘟著嘴,悶悶不樂地跟在洛依身後,猛地一回頭,逮到正在偷笑的薛格太太和翠西;她對她們吐舌扮鬼臉,表示她們不會如願以償的,因為她可是比卡維儂任何人都高明百倍的未來人。
到了書房,門一打開,有個本來坐在書桌後面的男人立刻站起身,這是紳士見到淑女必備的禮節;雖然還不認識他,但她已經喜歡他了。
他把她當成淑女,而不是女僕,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欣賞,不是嗎?
互相走近,她這才看清楚,他是個中年男子,沙色的頭髮,有些髮絲比較白,看得出來他酷愛太陽,雖然個子不像洛依那麼高,也不像公爵那麼魁梧,身材只能算是適中 ,但是穿著輕便的他,笑起來眼角扯出不少的細紋,渾身上下散發著藝術家的氣息。
同樣地,他也在打量她,兩人幾乎是同時露出好感的笑容。
「這位是我畫畫的啟蒙老師,包傑明,她就是采玉。」
「很高興見到你,美麗的東方小姐。」
「包老師,你過獎了。」藍采玉樂得差點昏過去。
「洛依剛才拿你的畫給我看,很有意思。」包傑明指著桌上的畫。藍采玉不好意思地臉紅,因為她知道他所說的是小甜甜和米老「其實那兩個人物不是我憑空想像而來的 ,是在台灣看過。」如果真的是她自創的,那麼迪士尼就是她的,她早就是身從以美元計算的億萬富婆。
「洛依有跟我提到台灣,我和他說好要一起去看看。」
洛依打斷他們的話,迫不及待地說:「傑明,我現在就教你跳舞。」
包傑明不會跳舞,可見他是第一次參加舞會,順便開眼界。「好的。」
「采玉你來當我女伴,我們跳給傑明看。」
「問題是,我也不會跳你那種舞。」」「你會跳那種舞?」
「我就表演一段「踢死狗」,讓你們大開眼界。」
天生愛炫的性格,使藍采玉腳癢,她一邊哼著「週末狂熱」的曲詞,一邊隨著節奏,擺出舞王約翰屈伏塔的動作,令洛依和包傑明看傻了眼。
當她的手變成剪刀狀,從她眼前劃過,兩個臭男人卻再也忍不住了,爆出如雷的大笑聲。
更可惡的是,兩個臭男人邊捧腹大笑,邊不停地喊著。「我的上帝!」
「我跳得很可怕嗎?」對這兩個沒眼光的臭男人,藍采玉各送他們一個白眼。
「太有創意了!」包傑明趕緊收斂笑聲,讚揚地豎起大拇指。
「是太好笑了才對!」洛依還在笑,簡直像吃了笑菇似的。
公爵夫人推門而人。「你們笑得那麼大聲,是在講笑話嗎?」
「媽,你來得正好,我們兩個來教他們兩個跳舞。」洛依挽著夫人的手。
藍采玉噘了噘雙唇,剛才他們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曼妙的舞姿,此仇不報,會變成小人,她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她酸酸溜地說:「你們教包教師就好了,在舞會中,我只負責端盤子。」
「不行,少一個女伴,教起來很費事。」
「愛麗絲會樂意當舞伴的。」藍采玉馬上叫他閉嘴。
「采玉,答應吧!」夫人不是以命令的口吻,而是懇求。
藍采玉實在無法拒絕這麼美麗的夫人。「好吧!這可是看在夫人的面子卜。」
美麗?的確,夫人現在的模樣,雖然沒有太多打扮,也沒穿上華麗的的禮服,可是她兩頰微紅、眼眸閃閃發光,看起來比過去任何一個時間都還要楚楚動人。
她的視線隨著夫人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包傑明老師,他似乎比她剛才見到時年輕了許多……原來公爵夫人和包傑明老師互相一見鍾情!
「你快把我有腳踩爛了!」洛依終於忍不住抱怨道。
「是你老是把腳放在我的腳下!」藍采玉比他更理直氣壯。
洛依憤而停下腳步。「我往前,你就該往後,要我說幾遍你才懂!」
「我的確不喜歡往後,只喜歡向前衝。」藍采玉的骨頭彷彿銅筋打造一般堅硬。
他們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斷地互罵對方笨蛋,他嫌她笨手苯腳,她嫌他是笨老師,兩個根本不像在跳舞,像是在玩踩腳遊戲,相比之下,同時跟他們一起在學舞的公爵夫人和包傑明,就顯得安靜多了。
連他們兩個幾乎快大打出手,公爵夫人和包傑明都渾然不知,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兩人世界裡,根本就忘萬了他們的存在。
明明四個人都在書房裡,可是感覺上,一對是在天堂,快快樂樂,另一對則是在地獄,水深火熱。
「看得出來,你的腳跟你的人一樣,以為退一步就叫認輸。」
「我腳笨,我不跳了總可以吧?」
「不行,你不跳,我就不能跳給傑明看。」
「大少爺,你自己看,夫人已經教會包老師了。」
兩人的目光一起移轉到公爵夫人和包傑明身上。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包傑明是第一次跳舞,他不但跟公爵夫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舞姿高雅,而且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一絲暖 昧。
但是從他們倆的身上散發出愛苗的味道,令洛依嫉妒,也令藍采玉擔憂。
格依嫉妒他們的愛情,藍采玉卻擔憂他們的愛情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種讓女人無法忍受的大男人性格——只允許自己拈花惹草,絕不准老婆紅杏紅牆。
萬一讓公爵知道,公爵絕對會利用這個機會,冠冕堂皇志除掉夫人,不會讓夫人活著和愛人雙宿雙飛。
一陣不寒而粟使藍采玉渾身打冷顫,洛依乘機摟住她的腰,正大光光明地說:「只會一種舞步是不夠的,我現在教你跳華爾滋。」
「你的手別老是在我背後摸來摸去。」顫意加深,換藍采玉忍無可忍地抱怨。
「這是跳舞,你別胡思亂想。」洛依得了便宜還賣乖。
藍采玉戳破地說:「你分明是乘機吃豆腐。」
「豆腐很好吃,我在英國曾經吃過。」洛依手推著她的腰,讓她旋舞起來。
「求你別再轉我了,我又不是陀螺。」藍采玉的視線越來越花。
「陀螺我玩過,是中國小孩子最愛玩的一種玩具。」
「停!我的頭暈了!你想害我跌倒是不是?」
「你放心,我會抱住你。」說到做到,洛依立刻把她抱起來。
「我的腳好酸,我想休息一下。」藍采玉盡量不看洛依。
「你真會找借口掃興。」洛依只好將她放在長沙發上。
可惡的洛依緊挨著她的身體坐下來,她往旁邊挪,他就跟著她挪,直到她被逼到碰到椅把。
她真可憐,像只被貓逼到牆角,面臨死神的老鼠;但看過貓捉老鼠的人都知道,貓喜歡折磨老鼠,更勝手一口把老鼠吃進肚子裡的滋味。
折磨遊戲開始,他的腿不時碰碰她的腿,他的手臂橫放在椅背上,只要她背一往後靠,自然形成投入他懷抱裡的假象,他的臉轉向她的側面,不時地吹拂她左耳邊垂落的髮絲……可別以為藍采玉是省油的燈,她駝著背,手肘撐在併攏的膝蓋上,手掌捧著臉,指尖順便遮住耳朵,只要他的腿一輕舉妄動,遮住右耳的手,立刻使出全身的力氣, 擰他不安分的大腿,直到他停止為止。
默默無語了一會兒,擔憂又湧上心頭。
洛依的嘴勾引出一抹溫柔的微笑。「他們高興就好。」
「難道你沒有其他感覺?」藍采玉以為洛依是強顏歡笑。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有,我羨慕他們,希望我們敢能跟他們一樣。」
「請恕我直言,你心裡會不會擔憂他們萬一假戲真做?」
「那很好,我媽早就該離開卡維儂。」
「夫人會這麼做嗎?」
「以前沒有動力讓她遠走高飛,現在有了,不是嗎?」
藍采玉若有所思地說:「放棄公爵夫人的頭銜,需要很大的決心。」
「我媽和我都不稀罕公爵的虛名。」洛依一副無所謂地聳肩。
對了!她猛然想起在加拿大留學的朋友說過,夫人最後會跟情夫私奔,原來情夫就是包老師!
不過公爵似乎不太可能因此發瘋,因為他有卡蜜兒,他們不是可以趁此機會,踏上紅毯嗎?這是一個問號……另一個問題是,洛依為何會離奇失蹤?
「那就好了,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追求真愛。」
「你呢?當真愛來臨時,你會像你的腳一樣勇往直前嗎?」
洛依會是她的真愛嗎?藍采玉對自己沒有信心,只好違背良心地說:「我不會。」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的聲音如此果斷。
洛依手撫著胸口,受傷般地說:「你很殘忍。」
「是你不瞭解我。」藍采玉無法解釋清楚。
「你願意給我機會瞭解你嗎?」洛依又用深情的眼神誘惑她。
「不願意。」藍采玉用力地搖頭,幾乎把脖子搖斷。「你太殘忍了。」洛依沮喪地歎了一大口氣。
「少爺、夫人,我可以進來嗎?」薛格太太敲著門問。
夫人和包老師立刻像觸電似地跳開,更顯得他們作賊心虛。
洛依似乎在等他們分開才回應,卻忘了自己得跟她坐遠一點。
「門沒鎖。」
薛格太太銳利的目光往房裡一掃,先看到洛依和采玉貼著坐,再看到夫人和包老師臉色微紅,一副心裡有數,什麼都難逃她法眼的神情。但她的身份畢竟是下人,只能公事化地說:「野餐已經準備好了。」
野餐是洛依預先安排的。「采玉,你一起來。」
「我去幹麼!」藍采玉看了眼薛格太太,然後面無表情。
「當然是服侍我們。」洛依早就已經想好讓她無法拒絕的借口。
洛依充當馬車伕,駕著馬車,戴他們來到景色怡人的海邊。
鋪好了毯子,把籃子裡的麵包、火腿、水果和刀叉一一拿出來。
夫人拉著站得像殭屍的藍采玉坐下,要她別把自己當女僕,這兒不是卡維儂。
席間,包傑明妙語如珠,逗得大家開懷大笑,她和洛依都是豪邁,地大笑,夫人卻是笑聲如銀鈴;她第一次聽到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笑聲,她也想這麼笑,可是她不敢,怕洛依聽出她的心情。
海風吹拂著四周長著針葉的松樹,陣陣涼意使人感到舒服無比。
「大海真美!」看著淺綠色的海面,藍采玉不由得聯想到洛依的眼眸。
「是湖。」坐在她身邊的涪依立刻糾正她的無知。
「好大、好美的湖,這樣總可以了吧?」藍采玉氣呼呼地說道。
包傑明驚訝地說:「采玉好像很愛生氣!」
「不會啊,采玉是愛笑的女孩。」夫人好心地緩頰。
「她只針對我,你們難道看不出來?」洛依挖苦地歎了一口氣。
「有鴨子!」藍采玉眼睛一亮,手指著湖面上一群鴨子,試圖轉移焦點。
洛依很不給她面子地說:「看清楚一點,那是天鵝。」
「我去餵天鵝吃麵包。」藍采玉拿著一塊面包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洛依也拿著一塊麵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只顧追逐越游越遠的天鵝,不知不覺中跟夫人和包傑明有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洛依為了把天鵝吸引過來,邊撕麵包、邊擲向天鵝群,吃到麵包的天鵝咯咯叫,大概是在告訴同伴,哪裡有美味的食物。
天鵝群朝他們游了過來,於是他們兩人坐在岸邊,將麵包撕成小塊餵食他們。
藍采玉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的屁很香,是不是。」
洛依眉間微蹙。「別說那麼不文雅的粗話!」
「我是女僕,出身下賤,教養又不好,所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真難得!我沒有聽錯?你居然會罵自己是狗!」
「你並沒比我好到哪裡,大色狼。」兩個都是禽獸,更顯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藍采玉默默地祈禱,洛依沒聽出她心裡的想法。,她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居然一直說錯話?她臉向後一轉,這才發現,隔著松樹,他們完全看不到夫人和包老師在幹什麼?同理可證,他們也看不見我們,她驚愕地瞪著洛依,懷疑他居心不良……「我是找借口讓他們獨處。」洛依洞悉她瞪著他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找借口跟我獨處?」藍采玉又不是三歲小「隨你怎麼想,我又不能控制你的腦袋。」洛依一臉無辜的可憐相。
這是什麼意思?他想用那種可憐的表情,暗指她思想骯髒,老是想到嘿咻的事嗎?藍采玉氣急敗壞地掩飾惱羞成怒的心情。「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我,我不會心軟的。」
「小聲點,天鵝都被你嚇跑了。」
「你有點常識,天鵝是用翅膀飛的,不是用跑的。」
「美人,你太會記仇了,這是不好的。」洛依淡淡地反擊。
「甜言蜜語對我起不了作用。」藍采玉別過臉,心裡暗爽他叫她美人。
洛依把手中的麵包全扔進天鵝群裡。「我想,就算上帝在這,也馴服不了你。」
「冒瀆上帝可是怒犯天條的大罪,你最好下雨天別出門。」
「你擔心我會被雷打到,真是太好心了。」
今天的洛依變了個人似的,每句話都讓她險些無法招架。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確是擔心他被天打雷劈,她想到了好說辭,可是一邊說,一邊落淚。「我是替夫人擔心,失去孩子,對每個做母親的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在二十一世紀,她媽媽現在一定也為她的失蹤,難過得每天以淚水洗臉……「好端端的,你幹什麼哭!」洛依見狀,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摟進裡安慰。
「我想到我媽……」藍采玉不由自主地將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
「別哭了,我會幫你找到你媽。」洛依輕撫著她的秀髮。
「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在這個世界。」
「那我會代替你媽,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藍采玉在他懷中輕輕顫抖。「求你……別對我這麼好!」
洛依以手指輕輕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深情凝望。「我情不自禁。」
「別這樣,夫人和包老師會看到。」藍采玉緊張得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他們現在根本顧不了我們。」洛依俯低了臉。
這個吻不是激情的,而是傳遞安慰的鼓勵,她的雙手環在他頸後,表達強烈的渴望 。
反而是他受到了鼓舞,更進一步用舌尖分開她的唇,充滿愛意的交纏。一股火苗使她的血液在血管裡沸騰起來,她沉溺在無法言喻的快樂中;他的胸膛漸漸加重力氣,將她的背往下壓,沒看到有顆尖銳的小石頭在草地上……「好痛!」藍采玉痛得驚呼一聲 ,推開了他。
「采玉,我知道你喜歡我。」洛依的聲音因愉快而沙啞。
「我只是喜歡你的吻而已。」她不露痕跡的說謊。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洛依大為震怒。
藍采玉站起身,拍了拍裙後沽著的小草。「我們回去找他們。」
他信誓且旦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要你誠實面對你自己和我。」
再見到夫人和包老師時,藍采玉發現,夫人唇上的口紅變淺了,被一隻公貓偷腥地吃掉,當然,那只公貓就是包老師。
最後,四個人各懷心事地收拾善後,在回卡維儂的路上,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