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東向西的房子,一旦到了下午,若忘了拉上窗簾,對人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
由於從未如此懶散度日,所以她從來不知道夏季西斜的陽光竟如此毒辣,逼得她渾身酸麻卻還不得不拖著沉重的身軀去拉窗簾。
起身的同時。她立即被窗外刺眼的亮光給刺得瞇起眼。
「什麼東西啊?」她微微拉開窗,瞇眼看擺在窗台上的花盆,其中一盆閃爍著刺眼光芒,她疑惑的將花盆拿了進來,發現花籽已發芽,細芽邊竟有個金屬物半埋在土壤裡,取出一瞧,竟是個流星狀的鑽戒,和她買來送給枕邊人的款式極為相似。
戒台是三條斜向的流星狀,頂端鑲著一顆主鑽,和她買的最大不同處,在於這顆主鑽有著倍數上的差別。
「天啊,難道這就是他藏的戒指?」她低呼,輕輕拂去沾在戒上的土壤,流星在斜陽底下進裂璀璨光芒。
略回頭,男人看起來像是還在熟睡,總是往後梳的俐落短髮,如今微覆飽滿的額,少了幾分與生俱來的貴氣,多了點年輕大男孩的俊逸。
「太扯了吧,學長,你藏在這種地方,根本就是故意要害我找不到的吧。」她將花盆擱回窗台,關上窗拉上窗簾,趴在他身旁,在他耳邊小聲抱怨。
這些花籽已經種下一段時間,還是當著她的面種下的,為何她沒發現?
而且遠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她求婚了?
真的很敢計劃耶,居然連她的反應都算計進去了。
早已清醒的季成灝突地勾笑,一把將她扯進懷裡,教忖思的她驚呼了聲。
「誰說的?當花籽發芽的時候,細芽就會把戒指推上土面,擺在窗台在陽光照射下,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況且,你的房間亂得像垃圾堆,除了窗台可以確保整齊以外。我真不知道我還能藏在哪。」
「亂說,我現在明明就保持得很整齊。」昨晚不是才證明給他看過嗎?
「我以為你這習慣一輩於都不會改的。」
「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拐彎說我是個懶鬼?」她瞇眼貼近他的唇,張口咬著他的耳朵、下巴,胡咬一通。
季成灝低低魅笑,任由她搔癢似的咬法。
「老婆明監哪,我早就說過了你丟我撿,早說了要當你一輩子的男傭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真的可以不用強迫自己保持整潔?」要是敢點頭,她就天天搞得像是戰後重建的可怕景象給他整理。
「你可以試著挑戰我的底線。」
「啐。」季成顛笑瞇了俊魅烏瞳,接過她握在手中的戒指,緩緩套進她的指問,卻發覺她非常不合作,硬是拗起關節,不讓他一路暢行。
「老婆,該不會是你的手指胖了才戴不進去吧。」他戲譫哼著。
「老公,你沒聽老一輩的人說,戴戒指的時候絕對不能讓你一次戴到底,否則我往後就會被你吃得死死的。」老人家的智慧,她可是奉為圭桌的。
季成灝微揚起眉。
「所以,我昨天不該任你戴戒嘍?」
「來不及了。」她驕傲地笑,像是得逞了什麼快事的小小黃鼠狼。
「可不是嗎?」趁著她笑的當頭,他一鼓作氣幫她戴好戒指,通行無阻。
單薇雅一愣,接著大叫。
「卑鄙小人!」怎麼可以引開她的注意力,害她一時沒有防備?
「這就是聰明人的作法。」她鼓起腮幫子,微惱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容易變笨。
「不理你了,我要去洗澡。」她卷卷卷,把絲被全都卷在自己身上,像只草履蟲般拖著往浴室的方向走,一點春光外洩的機會都下給他瞧。
「要不要我幫你?」他枕著頭,好整以暇的勾唇。
「不用了,你趕快去收拾蛋糕。」已走進浴室的她丟下絲被,高分貝地朝外指揮。
「反正你喜歡整理嘛,趕快去整理啊。」這麼自願當男傭,她要是不好好差使他,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季成灝看了眼書桌上的蛋糕墊,緩緩起身。
「下就是個蛋糕,哪裡需要整理?」
「還說咧,蛋糕沒吃擱了一晚,你不知道會壞掉嗎?說穿了,其實你只是不想吃我親手做的蛋糕而已,對不對。」她邊洗澡邊回應。
虧她還練習了好幾天,昨晚端出來的,是最成功的作品說。
「你沒發現我吃了嗎?」季成灝將蠟燭丟進蛋糕墊,而蛋糕墊上頭的蛋糕,早已不翼而飛。
早上時,他一個人獨享了她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吃得半點不剩,哪怕是最令他作思的奶油也沒放過,全部都吞進他的肚子裡。
不過,似乎有奶油沾上她的書架?季成灝繞回床頭抽了面紙擦拭,順手檢查上頭的資料夾是否有被沾到。
「真的還假的?」她揚起眉,回想蛋糕有沒有被吃過的痕跡,然而剛睡醒時,她只顧著開窗拿花盆,根本沒注意書桌上的蛋糕。
「而且你蠟燭插錯了。」他漫下經心地回著,基於小小潔癖作怪,他將資料夾一本本抽出,不容許半點奶油沾在不容易發現的死角里。
「有嗎?」
「我今年才二十七,你插的是二十八歲的蠟燭,偷了我一年。」他隨口應著,就在抽出某本資料夾後,烏瞳閃過幾許興味。
那本資料夾裡,夾了一個小白板,最上頭寫著數字,然後加加減減、減減加加,他一眼掃過,確認加總之後剩下七。
這感覺像是某種計分板,和伊凡瑟絲的市調計分表型式極為相近,只是她評的到底是什麼?
「你才二十七?」她在裡頭驚呼。
「你有意見?」他懶懶應著,發現每個加減分旁邊都附上了日期,垂眼回想了下,他緩緩勾起笑。
「可是經理跟我說你二十八……」包著浴巾走出來,單薇雅不懂經理為什麼要騙她,還在思考,卻見他揚起資料夾在她面前揮舞。
她整整停頓了三秒,大腦才開始恢復運作。
「啊!我的計分板!」她想要搶,可季成瀕仗著身高優勢,將資料夾舉得高高的,就算她跳個千百遍也絕對搶不到。
「你幹什麼?還給我!」
「要我還你可以,先告訴我,為什麼我的評價只有七分?」俊秀的臉笑得很邪惡,帶了點壞心眼,正準備逼供,又或者該說,他已經開始收網,把她逼進網底了。
「我做的還不夠好?」他的權謀滿分,付出滿點,沒有道理拿不到十分,成功把她拐進禮堂裡。
「哪有,你是九分。」她抹抹臉,很正經地說。
「九分,完美。」她才剛離開床,不想又被拖上去,雖說兩人進入熱戀期,總會想到床上滾一滾,可是滾久了,很累的。
「喔,為什麼九分?既然是九分,怎麼會是完美?」他笑得黑眸微瞇,教單薇雅打從心底頭皮發麻。
「我是哪裡讓你給九分,又讓你說完美?」單薇雅慢慢摸清他的個性,很清楚這個時候不管答案是什麼,她都難逃死路一條。
說他很會滾床,他肯定會來場年中慶大贈送,直接再滾個幾次;若說他工作能力好,他也會直接把工作翻譯成在床上的工作,一樣加碼回韻;如果說是謝謝他的戒指,相信他也一樣會來個感恩酬賓,直接把她綁在床上。
她有預感,怎麼說,怎麼死。
所以,保持沉默,要是她夠聰明,就該要轉移話題!
「學長,我要許願!」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際,她聰明地亮出指間閃閃動人的流星鑽戒。
「請。」
「你要一輩子疼我、寵我、愛我,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沒有錯,就算有錯也是你寵的錯。」她隨口胡諂,只盼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可以罵我、凶我、漠視我,就算我真的做錯,你也要想盡辦法假裝是你的錯。」季成灝聽得濃眉微揚,「這樣聽起來,好像我愛上你,錯得很離譜?」
「哪有?你到底懂不懂我說的意思?」
「懂——」他把尾音拖得長長的,然後非常快速地再將她撈上床。
「喂,你要幹麼?」夠了喔,沒有人生日可以像他慶祝得這麼囂張的。
「我勸你適可而止!」他笑睇著她,發現近來他喜歡上她生氣的嘴臉。.她齜牙咧嘴要凶狠時,就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半點凶報也沒有,反倒是讓他打從內心發暖。
「你不知道元素礦彩就快要從美國空降加入駐點年中慶的計劃嗎?」他吻上她扁起的唇,低問。
「我知道啊。」元素礦彩是伊凡瑟絲第一支彩妝品,加入各種礦物質,增添彩妝自然色彩和臉部舒適度,去年在美國正式上市,今年也預計成為台灣市場年中慶至年終慶的強力主打。
但是,這跟他把她壓上床有什麼關係?
「所以未來大概一兩個星期不等,你會很累。」那倒是,新品上市,業務的工作量總是會暴增許多,再配合年中慶,可以把業務和行銷兩個部門一起搞瘋。
既然這麼貼心,知道她未來會很累,是不是應該要讓她多休息一點?
「所以,我們要趁現在溫存,因為不只你會累,我也會很忙。」季成灝說得理所當然,且立刻身體力行。
「而且,我這個人向來是拿十分的,是個完美主義者,不接受你的九分評價。」
「哎唷,不是我不給你十分,而是——」她想喊救命,可是當他的吻落下,她就很沒用的立即當機,腦袋一片空白,任由他予取予求。
好在天可憐見,眼見狀況就快要一發不可收拾時——門鈴響了。
等人來了!」門鈴聲拯救了單薇雅當機的腦袋。
「……這時候有誰會來?」季成灝低啞沉問,並非不悅被打擾,而是疑惑誰挑在這個時候上門?
「不知道耶。」她也很疑惑。她是工作之後才搬到這兒的,知道她住這裡的人並不多。
門鈴還在響。她推了推還沒打算放棄的男人。不由笑出聲,「你要不要讓我先起來看看是誰來了?」季成灝懶懶閃過身,瞧她起身準備到外頭開門,不禁涼聲說:「你確定你要穿這樣去?」單薇雅頓了下,猛然發覺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火速穿上衣服之後,回頭瞪了眼正放聲大笑的男人,才恨恨地出外開門。
門鈴聲總是停頓一會便立刻唱吟,顯示外頭的人是有備而來,甚至知道她在家,非逼得她開門不可。
到底是誰?
門一開——單薇雅錯愕地微啟唇。
「爺爺?」
單正的到來,讓小倆口頓覺大軍壓境,期間,單薇雅偷偷告知季成瀕,他只能拿到九分的原因——九分,是她手上的最高給分,第十分則是握在爺爺手中。
只是讓她不解的是,爺爺為何一直盯著學長不放?
「……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在單薇雅還來不及介紹男友時,單正已經問出想知道的資訊,恍若對這個男人的身家背景一點興趣都沒有。
單正,歲數七十好幾,雙眼矍鑠,面容相當嚴肅,腦袋還很清楚,問的問題也非常犀利且一針見血.「……爺爺,他、他是我的男朋友季成灝。」單薇雅有些難為情地垂下臉,趕緊把茶擱在矮几上,退到男友身旁。
客廳裡頭,單正坐在雙人小沙發上,小倆口則像是被罰站地站在矮几前頭.「我不管他是誰.我只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單正緊咬著想知道的答案。
單薇雅粉顏漲紅,有種偷嘗禁果卻被當場抓包的羞窘,儘管她早已經大學畢業,在爺爺面前,她好像還是個小女孩。
雖然很羞窘,但有些話不說清楚是不行的。
「我讓學長住在這裡。」
「學長?」
「對,他是我的學長,現在是我的男朋友。」她看了季成灝一眼,緊緊握著他的手,想從他身上偷一些力量。
對呀,他們又不是地下情,也不是婚外情,坦白公開很自然,她不能因為爺爺的態度而退縮,讓學長覺得尷尬。
「你是因為他才跟允昊分手?」單正瞇起凌厲的眼。
「不是,是我跟允昊分手了,才跟學長在一起的。」單薇雅翻了翻白眼,總算知道爺爺為什麼會突然跑來。
她總是固定一個星期回去探視爺爺一趟,但自從和郭允昊分手後,怕見面會尷尬,所以她改以和爺爺熱線報平安。她猜,爺爺會突然跑來,肯定是發現郭允昊和祺兒在一起了。
唉,就住在隔壁,想下發現都難,也難怪她不想回去嘛。
「你跟允昊交往得好好的,為什麼分手?」單正完全當季成瀕是空氣,眼裡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單薇雅一臉為難。
「爺爺,感覺不對就分手,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唉,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爺爺一廂情願地認定允昊最適合她,卻不知道真實世界真的不如想像。
「你怎麼老是把交往當兒戲?」
「爺爺,我沒有,是……」咬了咬牙,她豁出去了。
「每次交往,都是別人提出,分手也是別人提出,我除了點頭答應,還能怎樣?可是學長不一樣,學長對我很好,是值得我為他付出的人,而且我已經決定嫁給他了。」單正一愣,隨即怒斥,「你在胡鬧!」
「我沒有胡鬧。」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單正指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季成顥。
「我當然——」
「你不知道!」單正是軍人出身,處世態度非常嚴謹而冷肅。
「你不知道這個混蛋就是當初害你出車禍的兇手!」單薇雅呆了下。
「……爺爺,你知道當年車禍的事?」
「我當然知道,這混蛋不敢承認,拿著彈珠汽水放在你的病房前就想定,剛好讓我出來撞見,才知道他在事發當時,非但沒想法子聯絡我,甚至還請你另一個姓宋的學長騙我,說你去旅行,結果呢?你人根本就是躺在醫院裡!」不提就罷,一提起,單正仍是氣得渾身打顫。
當初他不告訴孫女,是因為發現她沒了那幾天的記憶,乾脆就不提,如今她像是知道了,肯定是這男人告訴她的。
單薇雅看向下辯解的男友,不禁用力回想那些模糊的住院記憶,可想破頭,卻還是只能隔紗窺探。
「是個男人就應該勇於負責,不管面對任何狀況,都必須在第一時間處理完善,而不是像個縮頭烏龜,還要別人代傳錯誤訊息!」這番話,單正是說給季成灝聽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男人不像個男人,沒有擔當。
季成灝總算開了口。
「抱歉,我當時是認為您年紀大了,可能無法照顧她,又擔心您會過度擔憂她的傷勢,所以才請子玄幫忙,編了個善意的謊言。」
「我聽你在放屁,這是你的片面之詞!」單正完全不接受。
「我看你出現在這裡,就覺得一切不單純。說清楚,你對小雅到底是怎麼想的?別想拿騙小孩那套來蒙我!」
「我在照顧她的那七天裡,愛上了她。」單薇雅動容地看著他,感覺手被他緊緊包覆著。
「七天怎麼可能愛上一個人?」
「我也是這麼認為。」季成灝苦笑。
「一開始,我認為那是錯覺,可是當日子一天天地過,我開始懂了思念,開始忍不住想要打探她的消息,知道她與人交往,我的心很痛,但如果那是她要的幸福,我會祝福,如果不是,為什麼我不能把我想給的幸福給她?」單正打量著他,用那雙閱人無數的眼試圖看穿他,想要確認他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好,就算你真的在七天裡愛上小雅,為什麼她和允昊一分手,你就出現了?
當初你不是跟我說,你只是在美國出生,來台灣唸書,修完博士學位就會回美國工作,會跟小雅有交集,是因為你回母校演講,看到她在公車站牌底下哭,因為多看一眼,剛好遇上酒駕的車撞來,小雅為了救你而受傷,七天後,小雅聯絡我到醫院,你告訴我你要回美國了,若沒必要不會再回台灣,那麼你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甚至還跟小雅交往?」單正年紀大,不代表他糊塗,一年前的車禍至今他仍記憶猶新,這小伙子說過的話他更沒忘,所以更加不解他的出現。
單正這麼一說,就連單薇雅也覺得好像有一點點不太對勁。
「因為思念,所以我一直請子玄幫我注意她,所以我大約知道她的狀況,也知道她和郭允昊分手,所以我就回來了。」話一出口,單薇雅腦袋立刻把所有狀況連結在一塊。她失戀,非艷知道,非艷會告訴經理,然後經理會告訴他……天啊,學長的聯絡網陣容很堅強哪。
「若真愛了,對方還沒論及婚嫁你就應該行動,等到有人退出你才來,你的愛情會不會太懦弱?我怎麼能把小雅交給你?」懦弱?單薇雅瞠圓眼,覺得這兩個字套在學長身上,真的是非常突兀。
「我只是以薇雅的幸福為重點,只要她能幸福,我就怎麼配合。」季成灝站得頂天立地,眸色誠懇地看向單正。
「爺爺,請您把薇雅交給我,我有自信,一定可以給她幸福。」話落,他身於俯前,深深一鞠躬。
單正不語,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兩個男人像是在鬥法,用氣勢、用氣魄,誰都不再開口,像是誰先開口誰先輸,所以兩個人都不說話,急死了一旁的單薇雅。
她可不希望她這一生中最愛的兩個男人把氣氛搞得這麼僵,正準備突破僵局,便見爺爺已經站起身。
「爺爺?你要回去了嗎?」她趕緊攙扶著他。
「我不接受你們交往,如果你選擇他,那就當沒有我這個爺爺。」拉開她的手,單正緩步往門外走。
「爺爺!」單薇雅站在兩個男人中問,不知所措。
「你送爺爺回去,我待會就到。」就在單正拉開門時,季成顯適時推了她一把。
聞言,她一臉抱歉地看著他,咬了咬下唇,趕緊送爺爺回去。
客廳裡,季成灝揚起濃眉細忖。看來,沒有得到她爺爺的認同,他的追妻計劃無法成功。
得要從長計議了,這第十分他非拿到手不可!
打季成灝生日隔天開始,他就天天往單薇雅的老家跑。
單家位在郊區,三十年屋齡的獨棟房子整理得很清雅。
屋外庭院各種花樹依時序綻放。
在這裡,有一個高大的男人捲起袖子,在烈陽底下負責庭院灑掃工作,下午時,收起曬乾的衣物,晚上就開始準備晚餐,十足的男傭模樣。
「……學長,對不起,讓你天天往這裡跑。」廚房裡,單薇雅充當二廚,滿臉歉意。
知道學長有意長期抗戰,在公務之外,他逮到時間便到這裡伺候爺爺,想討爺爺歡心,她是覺得很窩心,可是讓他這麼委屈,她也好抱歉。
「怎麼會?我覺得很有意思。說不定我很有男傭特質。」季成灝熟練的翻炒鍋中的青菜。
「幹麼說自己是男傭?」有沒有搞錯?堂堂伊凡瑟絲的接班人,跑到她老家當男傭,這事要是被母公司知道了,她會不會被串啊?
「只要能讓你爺爺點頭答應我們的婚事,要我怎麼做都可以。」單薇雅甜蜜地笑開。
「嗯,其實你不要看我爺爺很硬派作風,實際上他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你不覺得他最近的態度沒那麼差了?」
「可不是?連廚房都讓我踏進來了。」於是,今晚他決定以擅長的廚藝讓老人家另眼相看。
單薇雅笑著幫忙準備食材,把盛好的佳餚擺到桌面,趁機想偷覷爺爺的反應,可直到菜全上桌了,都不見爺爺的蹤影。
她樓上樓下都找過一遺,確定人真的不見了,只好硬著頭皮把這消息告訴男友。
「隔壁找過了嗎?」季成灝沉吟了下.突地問。
「沒。」
「定吧。」他牽起她的手走到隔壁逮人。
開什麼玩笑,他準備了三個鐘頭的大餐,老頭居然敢陣前落跑……用抓的也要把他抓回來!
隔壁郭家一家六口正和樂融融地吃著晚餐,單正也準備接受人家的款待,可就在他才入座時,就有人前來阻止了。
「爺爺,我晚餐都弄好了,你還不回來吃,幹麼在這裡打擾人家?」單薇雅牽著季成瀕登堂入室,瞥見郭允昊和祺兒都在場,一點也不覺尷尬,反倒是笑嘻嘻地打著招呼。
「不好意思,我爺爺打擾你們了。」
「我哪有打擾人家?瞧,人家允昊多溫柔,就你不識貨。」單正話一出口,瞬間變得尷尬的,可就不只有單薇雅了。
「爺爺,允昊跟我只是青梅竹馬的兄妹情感,當初要不是你一直慫恿。我也不會跟他交往,人家現在跟祺兒在一起多好,多快樂。」單薇雅瞇眼瞪著他。「他喜歡祺兒。當然對祺兒溫柔,學長喜歡我,你怎麼不看看學長有多寵我?」真是的,非得要在人家家裡談這種話題嗎?
「我就看不出這男人有哪裡好。」單正瞧也不瞧季成灝一眼,心裡卻自有領悟。
剛才小雅和允昊打招呼時一點都下尷尬,態度和往常一樣,一點都不像情侶,反倒像是兄妹,而一旁的季成灝則落落大方地跟著點頭招呼,目光始終落在小雅身上,彷彿心思都懸在她身上。
這男人,是真的喜歡小雅吧,否則不會連著數天特地跑來這裡討好他。
「學長很會作菜啊。」擺了滿桌了好不好。
「一個男人會作菜有什麼了不起?」單正夫了聲,不屑得很明顯。
「他還很會整理家務,爺爺,你沒有發現家裡變得乾淨整齊,就連庭院也非常清爽,連蚊子都不見了?」她藕臂一揮,炫耀著落地窗外。老家的庭院外頭還多了個籐織鞦韆,是學長親手打造的。
「你只是想要個男傭嗎?」單薇雅嘴角立即垮下,但還是再接再厲地推銷男友。
「學長還是我公司的上司,是公司亞洲區的執行長,也是未來的接班人,可是他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了爺爺做到這種地步,爺爺一點都不覺得他很用心嗎?」真是的,態度非得這麼硬嗎?要是搞到學長翻臉怎麼辦?
單正撇了撇嘴。
「身為公司的領導者,不務正業,天天往這兒跑,像話嗎?」單薇雅擔心身旁的男人會翻臉,下意識地咬著指關節,卻被季成灝輕輕拉開握在手裡。
他直視著單正,一改往常倨傲又傭懶的氣焰,用最說服人心的力道說:「爺爺說的,我會好好反省。」眨眨眼,她很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居然這麼客氣?被數落到這種地步,他居然吞得下這口氣?
是為了她嗎?因為是她的爺爺,所以他願意容忍?
「小雅,你要跟他去美國嗎?」半晌,單正突問。
單薇雅愣了下,很顯然還沒想那麼遠,倒是身旁的男人主動接話。
「我申調來台負責亞洲業務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薇雅在這裡一起生活,我不會要她跟我到美國,畢竟爺爺遺在這裡。」季成顯說得頭頭是道。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下個月中,我希望可以帶薇雅到美國見我的父母,然後再回台灣辦婚禮,不知道爺爺意下如何?」單正看了他好一會才撇嘴冷哼,「你倒是爺爺叫得挺順口的。」他並非在鬧彆扭,也不是真的很討厭季成灝,只是擔心孫女一旦嫁到美國,若是受到委屈,相隔如此遠,他也幫不了她。
如果季成顛連他的顧忌都解除了,看在他伺候他多天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答應。
「薇雅的爺爺,當然就是我的爺爺。」他回答得理所當然,臉上的笑意非常和煦,看人的視線非常真誠,要是不認識他的人,恐怕會在剎那問產生錯誤幻覺,以為他是一個忠厚的老實人。
「花言巧語。」單正切了聲,再看向唯一的孫女。
「小雅,你的眼光向來不好,但是我從來不過問,認為你的人生就是必須要自己去開拓跟體驗,如.果你認為他真的好,爺爺就不過問了。」
「爺爺……」單薇雅感動地抿起嘴,不敢相信爺爺居然這麼快就妥協。她原本以為還要費上許多時間慢慢修補嫌隙的。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
「爺爺。」她走向爺爺,輕輕地擁住他。
「謝謝你。」
「定吧。」單正起身,跟郭家人說了聲後,先行回屋,卻被客廳滿桌的料理給嚇到。
「你以為是幾個人吃啊?弄這麼多,浪費食物!」
「多準備一點,是想要知道爺爺比較喜歡哪一樣。」季成灝牽著女友坐在他對面,為他夾菜。
「爺爺嘗嘗這道豆豉黃魚,我對中華料理研究得不太多,可是我有記得少鹽少油,爺爺可以多吃點。」單正微揚白眉。
「你這個人跟一年前看起來不大一樣,一年前的你腔個二五八萬似的,囂張得不掩本性,但是現在的你過度卑微,虛偽得令人不舒服。」聞言,單薇雅掩嘴低笑,不敢笑得太張狂。
「……爺爺教訓得對。」他也笑,額角青筋微顫的笑法。
「對了,你會不會泡茶?」單正吃了口黃魚、意外的入味,魚嫩鮮美,但他不讚美他,反倒是拐了彎表達看法。
「會。」不會也要說會。
「吃這麼多東西,待會泡點茶喝,才不會覺得油膩。」單正淡道,開始進攻下一道菜。
季成灝微微笑開一口白牙。
「好。」而後,睇向笑瞇眼的女友,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說:「再笑嘛,回去之後,你就知道了。」
「我又怎麼了?」她急忙喊冤。
「聽過爺債孫還沒有?」他笑得很邪惡。
「你爺爺欺負我,我就欺負他孫女!」當然,得等他泡過茶,哄得爺爺開心之後,兩人再一起慶祝——拿到十分,成功追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