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佞貝勒 第四章
    連著十多日,芊禧每日一早都會到馬廊,替馬兒餵食、清馬槽,中午時分,還得幫馬洗澡——

    只是這黑霸還貞不識好人心,她每回幫他洗澡,它不是漾著馬尾甩她的臉,就是用後腳蹄踢她……這十多日下來,她身上的瘀青可是大月勺小月的,尤其臀部居多!

    她不敢同雋永訴苦去,怕他會認為他交待的這點小事,她都沒有能力辦好,會對她失望……今兒個奚鼐大人不在,青兒又讓貴嬤嬤給差去做別的事,所以,她只好一個人來馬廄和黑霸對抗——

    把面糠倒入飼槽內,她又提來了一桶水,放在馬槽的旁邊。

    「喂,黑霸你別光只是吃東西,喝口水嘛,不然的話,你會噎著的!」

    芊禧喘呼呼的,好心勸告著馬兒,但馬兒卻從鼻裡噴出兩道氣回應她。

    「啊?什麼呀,你還嫌我囉嗦呀!」她把馬兒噴氣解釋為對她感到極其不耐煩,因為它吃完槽內的食物後,便撇頭往裡邊走。

    馬兒這無禮的舉動可惹惱她了!

    她對它百般委曲求全,為了幫它洗澡,完成雋永托付的使命,任它踢、任它甩,她都咬牙認了,可這會兒,它又擺出高姿態……可惡!它只足一匹馬,而她可是廉親王府的少福晉,算是它的女主人,它竟敢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對她不屑一顧芊禧火大了,連日來積壓在心底的怨恨全爆發出來了!

    「黑霸,我命令你,你馬上過來喝水!」她辛辛苦苦挑來的水,它竟然連一口

    都不喝,真是氣煞人也!

    「好啊你!我數三聲,你若是不過來喝水,我……我就……我就拿鞭子抽你!」

    芊禧眼角瞟向另一邊的馬欄的柱子上,掛著的那條舊馬鞭,裙擺一拉,她大步跨過去,將馬鞭給拎了過來,並且再度「恐嚇」依舊對她不理不睬的黑霸。

    「看到沒?這是什麼?」她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快點過來,否則我要打你羅!

    「馬兒嘶嗚了聲,仍舊不搭理她。

    「可惡!你這只惡馬」

    芊禧氣得跺了下腳,手中的馬鞭一揚,便要揮向關在欄內的黑霸——

    就在馬鞭正要甩出之際,她纖細的手腕突然讓人給捉住,疼得她鞭都握不住,手一鬆,馬鞭便掉落地。

    「是誰准你打我的座騎的!」

    芊禧疼得想罵人,然,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輕柔低嗓音調,湧入她的耳膜內——

    她驚惶的側仰著頭,果不其然,對上的就是雋永那雙泛著冷冽的漆黑陰眸——

    「雋永,我……我……我不是要打它,只是……它不乖、不喝水,我怕它噎著」芊禧雙唇顫抖著,有些心虛地道。

    她其實也不想打馬兒,只是她驕蠻的個性,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而且馬兒又那麼地目中無人,她只是一時生氣嘛……可想想,自己也真夠倒楣的,十多日的教馬兒給「虐待」的是渾身腫痛,今日她火氣一提,才想回敬它一次,沒想到都還沒下手,就讓雋永給逮著——

    真是欲哭無淚!

    「噢,是嗎?」

    雋永原本懾人的冷眸,在加進笑意之後,剎那間,陰例散去,表情柔和了許多。

    「是……是啊!」芊禧手指顫抖著,指著她提來的水。「你……你瞧,它都沒喝水呢!」

    雋永瞟了一眼她指的東西,隨後咧著嘴,笑道:「它不喝,那你就別勉強它喝,它不渴嘛,對不對?」

    芊禧被動的點點頭。「對!」

    「你既然這麼不情不願,那明兒個就別來馬廊了!」他的話充斥著責備的意味,可聲調卻是慢條斯理、低低柔柔,教人弄不清他是在生氣,還是在對她表示關懷。

    可芊禧卻發現,這樣的他,沒有怒顏、沒有憤語,但仍是教她不寒而慄。

    她詫異的察覺,自己竟有些害怕起他來!

    「不……我沒有不情不願,我只是……只是……」她好怕他生氣不理她:全慌意措之際,找不到辯解之辭。「雋永,我會乖乖的,我不會再想打黑霸,你讓我再來和它親近好嗎?」

    「不用了!」這遊戲玩了十多日,也該換點新鮮的了!

    「雋永,你……你是不是生氣了?」不知情的芊禧還膽戰心驚的,急得險些掉淚。

    「沒,我怎會生氣呢?」雋永拍拍她的小粉頰,隨後拉著她的雙手,要她的手捉著欄干。「握好!」

    「雋永,你要我握住欄干做啥?」芊禧張著迷惘的雙眼,嬌憨的問著。

    「因為我想要愛你呀!」雋永氬氯著慾望的雙眸,上下打量著她纖細卻凹凸有致的身材。

    「愛……愛我?」

    芊禧愈聽愈迷惘了,不懂他要愛她,和她手握在欄幹上,兩者有何關連?

    「可我……」正當芊禧又想發問之際,雋永的手突然橫伸過她的腹部,千往上提升著。「雋永,你……你要做什麼?」

    自從不去洗馬槽,芊禧每日的工作換成了從早到晚像個下人似地,服侍著雋永。

    一早,她得在他起床前就端來熱水,讓他起床後可以洗臉:他的三餐,還得她親日下廚去料理:到了晚上,她還得幫他洗澡,洗他的衣服雖然這些工作,理該是下人們去做,但她沒有一絲怨言,只因他是她的夫婿,她甘之如飴地為他做任何事。

    他不都說了,要她下廚做菜,是因他吃膩了廚房做的菜,他相信她會做得比廚娘好!要她洗衣服,是因為洗衣娘太偷懶,總沒把他的衣服洗乾淨,那她當然義不容辭接手洗衣服工作羅!她會把雋永的衣服洗得乾乾淨淨,這樣他到皇宮去時,才夠體面嘛!

    今兒個一早,她也如同以往一般,在雋永起床的前一刻鐘,就把熱水端至房內的三屏式面盆架上擱放著。

    她坐在一張洋花紋海棠形凳上,靜靜等候雋永起床,一刻鐘後,雋永並沒有如同以往一般起床,看他的樣子,還睡得很沉呢!

    芊禧想,可能是昨兒個皇上宣他進宮,商討國家大事,談得太晚,所以他太累了。

    她不忍心叫他,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又過了一刻鐘之後,雋永張眼醒來,她連忙奔至床前給他遞鞋。

    「芊禧,你真是我的好妻子啊!」穿好鞋後,他不忘賞給她一句蜜語。

    「這是應該做的嘛!」

    他那句話果真管用,芊禧聽了,喜孜孜的把他的話放在心頭,心甘情願的去端洗臉水過來。

    「雋永,該洗臉了!」她把水端至他面前。

    對她來說,雖然端著一盆的洗臉水,是有一些吃力,但她還是很樂意這麼做的!

    雋永的手伸入盆中欲撈起毛巾洗臉,但一觸及水的溫度,他倏地又將手收回。

    「冷的?」他兩道龍眉高高聳起,面露質詢的意味。

    這十月天,南方的天氣或許還算溫暖,但北方可就不同了,尤其是斗轉參橫之際,金風颯颯吹進房內,還是會教人瑟縮身子的,尤其是雋永這等王孫公子之輩,不用說是秋冬了,就連夏日清晨的洗臉水,也是溫熱的呢!

    「我明明端的是熱水呀!」

    她在起床後,到廚房去端一盆熱騰騰的開水來房內,等一刻鐘後,水變成溫熱,雋永起床正好可以洗臉。

    芊禧把盆子擱在桌上,她伸手去拭盆裡的水溫果然是冷的!

    「你今兒個睡晚了,所以……」她回頭向他解釋,為什麼水會變成冷的。

    「噢,原來是我的錯呀!」雋永低笑著,漫不經心地粗嘎道。

    「不,不是你的錯,是芊禧的錯我馬上去換水來,你別下床,等我!」

    芊禧喘呼呼的跑出、跑進,侍候雋永洗完臉後,又幫他著衣。

    「今早,你弄些什麼給我吃,我可真期待呢!」雋永走至桌邊,坐在圓凳上。

    「是蟹肉粥,你等我,我去端來。」

    才歇喘的芊禧,又跑了一趟廚房,當她再次走進寢房時,手中端著一個碗。

    她笑瞇瞇的的把碗放至桌上,一臉信心十足的說:「前幾日我笨手笨腳,粥不是沒熬得濃稠,就是給煮得燒焦,可今兒個這個蟹肉粥,肯定不會議你失望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可要好好的嘗一嘗羅!」

    雋永芭起粥送入嘴裡,嘴巴才合住,他而通粗眉便聚攏的皺著。

    「怎麼樣,好吃嗎?」芊禧著他的表情似乎不大對勁,便戰戰兢兢的問。

    雋永的手指勾動著,示意她過來,待她來至他身邊,他又指著她的嘴巴,示意她張開。

    在他一連串的指示下,她蹲下身,嘴巴微微張開,迷惘的仰視他,不知道他叫她這麼做,意欲為何?

    沒讓她迷惑太久,他俯下首,便把含在嘴裡的粥,悉數吐進她嘴裡由於是迎著頭,就在他把粥吐進嘴裡的當兒,她已嚥下一小口粥,並且知曉他為何要把粥吐給她吃……因為粥是甜的!

    怎麼會這樣呢?她又把細細的白糖當成是鹽巴了!芊禧暗暗苦惱著。

    蟹肉粥耶,哪有人會去煮甜的蟹肉粥,能吃嗎?

    原本的信心,已潰散的消失於無形了!

    「怎麼樣,好吃嗎?」雋永的俊容帶著一抹嘲笑,逼至她苦惱的臉前,反問道。

    芊禧擰著眉頭,苦著一張小臉,搖搖頭。

    「你的手藝還真是差吧!得向廚娘多多學習才是。今兒個中午我會留在皇宮內陪阿哥們吃飯,午膳就別張羅了,至於晚膳還是讓廚娘去做吧!」

    「啊!不,雋永,你讓我做,我保證晚上你一定會吃到一頓很好吃的飲菜!」

    她可不想做一樣,失敗一樣,顯得她真的很笨似的!

    雋永淡漠的眸光,鎖在她央求的容頻上,半晌,他露出笑容。

    「好吧,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就讓你去做。」他拉她站起,捏捏她的臉頰,又添了句:「記住,別太辛苦喔!」

    「不,不辛苦的!」芊禧展開笑顏。

    「不過,得用心去學習,我可不想晚上那一餐,變成膩人的甜點大餐。」

    訕笑了雨聲,他拂袖旋踵離去。

    為了要讓雋永吃到一頓「正常」而且豐盛的晚餐,芊禧從中午就開始揀菜、洗茉、切菜:她還特地準備了二份相同的材料,一份要廚娘先做給她看,另一份是由她依樣畫葫盧,現學現賣——

    折騰了一下午,原本胸懷大志準備要做十道茉給雋永嘗嘗,但到最後,淘汰掉那些糊掉的、燒焦的……能吃的菜,僅剩五樣。

    不過,這也沒關係,反正雋永一個人吃,也夠了!

    著著桌上擺約五道菜——倚葉粉蒸雞、芙蓉炒蛋、翡翠豆腐湯、清蒸粉蚌、烤鯛魚。

    芊禧露著笑顏,雙手托腮,支肘撐住桌面,她傻憨憨的笑著,腦海裡幻想著,等會兒雋永若足回來吃了這些菜,定會對她刮目相著,並對她讚不絕口——

    這可是她連日下廚房以來,廚娘首次稱讚她的廚藝有進步呢!

    她等著、等著,雋永還未回來,她的肚子卻已咕嚕的叫個不停。

    「不行,我要等雋永回來,和他一道吃!」她兩眼瞪著桌上否嘖嘖的飯菜,連嚥了好幾口口水下肚。

    站起身,她踱步至房門邊,引領翹苗。

    戌時都快過了,雋永怎麼還沒回來呢?

    在隔扇門裙板旁站上守候了好一會兒,她又回到桌前坐下。

    此刻她已餓得前胸帖後背了,內心開始在掙扎,究竟吃或不吃?

    雋永今晚也許留在裡宮內,不回來了……也許此刻他人正在趕回王府的路上——或許他現下也同她一般,餓得頭昏昏呢!

    但,又或許他已用過晚膳了!

    ……不對、不對,今早他出門時,不是交待過了,他會回來用晚膳的嗎?

    就這樣,芊禧一會兒想東、一會兒想西,想著、想著,眼皮愈來愈沉重,最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芊禧感覺有人在推搖她,她張開惺忪的睡眼,迷迷港蒙的醒來,一抬眼,便看見了雋永。

    「雋永,你回來了。」她高興的站起身,拿了雙竹筷遞給他。「來,你來嘗嘗我做的菜,廚娘說我做的菜有進步了,而且這回我放的調味料是鹽巴,不是白糖了——我幫你把披風拿下!」

    解掉身上的披風後,雋永把竹筷擱回桌上,淡淡的說了句:「我不想吃!」

    「很好吃的,你……吃一口看看嘛!」芊禧的表情有些失望。

    「我吃過了,把桌上這些飯菜收下去,我想歇息了!」

    雋永取下頭上戴的翎冠、額上朝珠,再脫掉罩在外邊,衣上繡有四爪下麟圓形補子的補服,再要脫下裡邊的麟袍時,忽地聽見芊禧在身後嚷著聲。

    「你吃過了?可你不是說今晚要回府用晚膳的嗎?我還特地為你做了這些你愛吃的菜……」

    「可我現在只想休息!」他陰鸞的眸光,瞥向站在他身後的她。

    今兒個一整天,陪著皇阿哥們飲酒作樂,幾個阿哥一時興起,提議到城外去打獵——

    今天,他已夠累了,她若懂得察吉觀色,最好是別惹他。

    「那這些菜怎麼辦?」

    「把它們拿去倒掉!」他的語氣淡漠。

    芊禧聽了,很足感到難過。她忙了一下午做出來的菜,他連一口都沒嘗,就要她拿去倒掉——

    看著他躺到床上去,她想,他肯定是很累了,所以才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如果他能夠多看她一眼,就會發現她的失望。,那麼,他也許就會賞光吃她做的菜,然後給她幾句稱讚之類的美言——

    真的,只要他讚美的一句話,那她所有的辛勞都值得了!

    可他真累了,她是他的妻子,應該要體諒他才是!

    這麼想著,芊禧的心中可就舒坦多了,原先稍稍的埋怨,全部一掃而空。

    把桌上的飯菜端回廚房後,芊禧便一個人縮在廚房的角落,獨自吃著早已冷掉的飯菜——

    「如果不是冷了,應該很好吃的!」她邊吃著,邊喃喃的安慰著自己。

    夜半,陪伴她的,只有窗口處透射進來的稀微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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