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尚真這一日回府沒有在寢室中看到妻子丘夜溪,便問婢女們,「少夫人去哪兒了?」
一個婢女捂著嘴偷笑,「夫人去了廚房。」
「去廚房?」他不解地挑眉。夜溪向來對吃喝不怎麼看重,再精美的食物她都不會多看一眼,家中的事務也向來疏懶,怎麼會跑到廚房去?
因為好奇,他也去了廚房。
只見廚房裡除了她,只有一個廚娘在那裡幫忙,那個廚娘一眼看到他,剛要叫喊,曹尚真便豎起食指在唇邊,示意對方噤聲,然後悄悄靠向背對自己的妻子,想探個究竟。
原來丘夜溪正在和一團麵粉較勁,她認真地揉著麵團,並將旁邊備好的一盆豆沙餡包進去。因為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工作,她又想將豆沙餡兒包多一些進去,結果一直不得要領,包來包去,能成功的卻沒有幾個。曹尚真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她這才發現一直藏在她身後的男人。
「什麼時候來的?故意不出聲,想嚇唬人嗎?」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怎麼想忙這些事情?」他靠過來,貼站在她身後,那個廚娘早已識時務地退出去了,廚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只是想試試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原以為挺簡單的,沒想到會這麼難!」她沮喪地將又一個失敗的作品丟下。
他從身後環過手臂,重新撿起那個難看得皮餡不分的麵團,笑問:「妳是不是想做那個老婆餅?」
她不語,只是盯著麵團,緊抿唇。
他一笑,也抓過一麵團,「妳是第一次做這件事,做不好也沒什麼奇怪的。」
「你會?」她訝異地看著他居然挽起袖子,像要大幹一場似的。
「不會。」他在她面前很坦白,「但是可以試試看,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說完,便開始和她一起研究起如何揉麵團,如何包餡兒。
丘夜溪也從最初的挫敗感中迅速恢復,和他一起慢慢的,興致勃勃地動手做起老婆餅。
「不行不行,妳的餡包得太大,妳知道老婆餅多少錢一個嗎?這樣包餡要賠本的。」沒多久,曹尚真就開始挑她毛病。
她不服氣地說:「你這個奸臣,做買賣也必然是奸商!這又不是拿出去賣的,誰會在乎餡多餡少?」
「但是妳不記得老婆餅的口感之所以好吃,不是因為豆沙餡多,而是因為皮薄鬆脆嗎?」他也有他的道理,「妳該想想怎麼把面皮烙得脆薄一些。」
「我問過廚娘,她們說麵團裡還要放點東西……是什麼來著?」她一時間想不起來,皺著眉抱怨,「我現在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曹尚真笑著安慰,「皇后娘娘說,懷孕的女人多少會變得有些健忘。」
但丘夜溪還是很不開心,「萬一我生完了這個孩子,忘性還是這麼大,那該怎麼辦?」
「只要妳別忘了我就好。」他偷親了她的唇瓣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順勢還踏了些麵粉到她臉上。丘夜溪豈會甘願被他戲弄,回手也丟了一些麵粉到他的臉上,氣罵著,「看你還用這張桃花臉去引誘誰?」
「只引誘妳。」他按住她的手,熱絡的呼吸與她的交織在一起,引得彼此又是一陣氣息紊亂,唇舌上都是濡濕的麵粉香。
老婆餅最終還是仰仗廚娘才能幫他們做好,但多少有自己的辛苦在裡面,兩個人吃餅的時候都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因為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今天我去兵部看到楚長煙已經來了,你怎麼也不先告訴我一聲?」丘夜溪說起白天的事情,「湊巧夢嬌也去兵部找他,看來她是動了真心,你要不要幫忙?」
「妳對楚長煙很感興趣?」曹尚真低著頭吃餅,聲音有點悶悶的。「我告訴過妳那個人不簡單,妳怎麼好像還很賞識他似的?」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人有幾個是簡單的?」丘夜溪這兩年對官場的事情也看得更透徹了些。「但他好歹也算是個精忠報國的人,會成為你的得力助手,你又何必一開始就把他當作敵人?就算他是陛下看重的、夢嬌看重的,也不見得就是你的敵人啊,說到底,陛下還是倚仗你的,夢嬌更無意和你為敵。」
曹尚真卻冷冷一笑,「夜溪,妳看人總是這樣膚淺。陛下為何要調他進京?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夢嬌保薦的嗎?陛下可不是傻瓜,不會因為夢嬌那個蠢丫頭的兩句話就提拔一個人。」
「可是你當初不是……」
「我當初是不想讓妳太擔心,也不是很確定他的來由,不過依這兩日的情形來看。我當日的猜測沒錯。」
「什麼猜測?」
「他是陛下派在妳我身邊的臥底。」
「啊?」她一驚,「什麼意思?」
「就是用來監視我們的眼線而已。」拍了拍有點飽脹的肚子,他只是淺笑道:「看妳如臨大敵的樣子,我說他翻不出我手掌心的,妳還擔心什麼?」
丘夜溪思忖片刻,又開口,「尚真,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總要提防身邊所有的人?其實楚長煙這個人不壞,他對你我一直都很尊敬……」
他倏然抬起眼瞥向她,「他對妳是很尊敬,對我,是裝得很尊敬。」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臉一沉,「怎麼一說到他,你就很不高興的樣子,還老是用這種古古怪怪的口氣說我和他。你到底想說什麼?曹尚真,你不是個不痛快的人。」
「好啊,要我不古怪也很容易。」他直視著她的眼,「妳倒是說說看,當初在月蘭村,我遇刺之後讓妳出門去和他聊聊,你們倆在客棧門前聊了幾句,楚長煙曾經和妳說過什麼話,讓妳那天回到房裡都神思恍惚的?」
丘夜溪避開不談。「那麼久遠的事情,我怎麼記得?」
他卻哼了一聲,「妳不說,並不是妳不記得。沒關係,其實我那天在樓上也多少聽到了一些,他說他希望能早一日遇到妳這樣的女子,換句話說,也就是妳這樣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佳偶,是不是?」
她驚跳起來,被設計的感覺令她怒道:「曹尚真,你真是莫名其妙-當初是你要我去和他聊天,也不說個緣由,現在又來和我翻舊帳,就算他說過這話又怎樣?那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與我何干?」
曹尚真淡淡地笑,笑中是冰冷的顏色,「妳急什麼?我也沒說妳和他之間就一定有曖昧。對自己妻子我還是有自信的,妳的眼光再差,也不可能捨我選他,只是當時我問妳時,妳卻不和我說明,是不是在妳的心中,其實多少也有些竊喜和得意呢?」
丘夜溪頓時白了臉色,手緊握成拳。「你平日裡不和我說的事情可多了,也不知道你心中有多少竊喜和得意?」
丟下手中只吃了一半的老婆餅,她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曹尚真坐了一會兒,不禁苦笑。怎麼今日這麼好的氣氛偏偏叫他搞砸了?夜溪難得親自下廚為他做餅,他本想好好讚美她一番,只是偶然提及楚長煙,卻讓他心裡很不舒服,不知不覺說話都變得刻薄了。
以往他只對自己最看不順眼的人才會奚落幾句,沒想到這一次會用在自己最愛女人的身上。唉,只顧逞一時之快,全然沒顧後果,今天惹毛了娘子大人,明日不知道要用幾座山的好話才能哄得老婆回心轉意。
振奮起精神,他叫來下人問:「看到夫人了嗎?」
「夫人出門去了。」
「知道夫人去哪兒了嗎?」
下人遲疑著,最後垂著頭小聲道:「夫人是騎馬走的。」
「什麼?」他眉毛一擰,「誰給夫人備的馬?」
「夫人自己去馬廄的,誰也攔不住她……」
「可有人去跟著?」
「張虎和孫飛都悄悄跟去了。張虎剛才已捎了口信回來,說夫人去了兵部。」
曹尚真的眉心沒有打開,沉吟半晌,霍然起身,「叫馬房備馬車。」
他可不想將兩人的問題留到以後解決。是及時認錯道歉還是拖上三五日,搞到兩人僵得不能再僵的時候再後悔?他不是笨人,當然會選擇前者。更何況,哄老婆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否則夜溪當日又怎麼會被他娶到手?
丘夜溪生著氣,卻沒地方發洩。嫁到京城裡來最大的壞處,就是在這裡除了曹尚真,她可以說是舉目無親。官場認識的全都是大老爺們,女眷也只認得皇后和夢嬌,那兩人都算是曹尚真的家人,不能投靠。
思來想去,她只有去兵部,那裡好歹是她掌權的地方,就算不和人聊天,也可以找個地方自己靜靜地獨處幾天。
她不明白曹尚真今天是怎麼回事?本來前一刻兩個人還開開心心地吃著餅,下一刻,他卻冷言冷語地挖苦楚長煙和她的關係。她不懂,以他的聰明,和他們之間這兩年的相處,難道他還會懷疑自己和楚長煙能有什麼曖昧?明明深知她的為人,還故意給她安罪名,這個人不僅是個奸臣,還是個混球!
來到兵部,她發現兵部的人都很詫異,大概是上午她剛剛來過,照理說會隔幾日再來,怎麼不過半天時間就又回來了,而且上午走的時候她還高高興興,現在卻是滿面寒霜。
她也不和人多打招呼,逕自進了後院,她的辦公屬地。
一進議事堂,就碰到楚長煙正在和戶部侍郎張連海低聲聊著什麼,看到她直闖進來,兩個人都像是被驚得震了一下,同時起身。
「丘大人,您怎麼……」張連海的眼神有點慌亂,磕磕絆絆地跑過來。
丘夜溪不願意多說話,揮了揮手,「你們忙你們的,我去後院,不必管我。」
說完便穿過議事堂,再進了後院的廂房秋思齋。
這是一間南北向的房子,屋內因為不大受陽光照射,所以室內清冷,也是丘夜溪平日在兵部辦公之外最愛休憩的場所。
屋內只有一張榻,一張桌,兩把椅子,條案。窗紙是翠綠的竹影紗,透過窗紙,可以看到外面幾竿斜斜長著的竹子。
室內室外入眼的都是清涼,讓她燥熱的心也一下子涼了下來。或許曹尚真今日的話也並非沒有來由。楚長煙那個人她接觸時日較短,並不很瞭解,只是單看對方的一言一行,便認為對方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可曹尚真身居丞相,總攬六部,平日裡閱人無數,也知道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固然在政務上他會有些陰謀詭計,但並不會冤枉好人,若非楚長煙真有點什麼事情,他也不會隨隨便便懷疑。
可是楚長煙真的會是皇帝派到他們身邊的臥底嗎?他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正想著,忽地有人叩門,聽聲音正是楚長煙。
她本來想自己靜一靜,但是想了想還是開了門,平心靜氣地問:「楚大人有事嗎?」
就見他親自端著托盤,盤上是一杯茶,笑著說:「怕尚書大人口渴,所以來送杯茶給大人潤潤喉,還有些公事想要請教,不知道大人是否有空願意指點?」
她一歎,「進來吧。」
房門徹底拉開,楚長煙走了進來,將托盤放下。「大人去而復返,是不是也有些公事尚未完成?不知道下官有什麼能夠幫得上您的?」
丘夜溪看著他,想了一陣,「長煙,你先坐下吧,我正好心裡煩悶,也想找人聊聊。」
她極少直呼楚長煙的名字,這讓他面露詫異之外,似乎還有幾分不明的精光自眼中閃過。
於是他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
丘夜溪再歎口氣,「長煙,你們男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時就會找人出氣?」
他一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我爹在世時倒是常這樣說我娘,他說這是女人的毛病。」
「看來男女都一樣。」她苦笑著搖搖頭,「不過有些事情明明沒有,為什麼一生起氣來就要無中生有?全然不顧對方的感受。」
楚長湮沒有回答,而是試探著問:「大人是在說誰?該不會是丞相吧?」
她蹙著眉心,「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頓了頓,說:「曹丞相日理萬機,所思所想難免比我們要多些,下官從旁觀看,丞相大人對您是一片深情,若是有什麼話傷了您,也必然不是有心。」
丘夜溪的睫毛輕拍,黑眸打量著眼前人,連聲音都變得輕柔,「沒想到你這麼會說話,難怪夢嬌那麼喜歡你。」
這回卻換楚長煙歎氣了,「大人何必總把我和公主連在一起?公主殿下錯愛是公主殿下的事情,我正想著是否和陛下遞交辭呈呢,下官還是想回月蘭去。」
「為什麼?」丘夜溪難掩詫異,「你好不容易才到京城來,正是鴻圖大展的時候,何必浪費這個機會?」
「因為下官不想日後被人說是靠著關係才坐到這個位置。」他年輕俊朗的臉上都是倔傲之氣。
丘夜溪笑著拍拍他的手背,「長煙,你就不要小孩子脾氣了。雖然是公主在陛下面前力薦,但也是你這次剿匪有功,陛下才會看重你。你若是辭官,一會傷了夢嬌的心,二會傷了陛下,三,也會傷了我。」
「傷了您?為何?」
「你來我兵部上任,如今還不到三天就要走,讓陛下知道了,豈不是要懷疑我不能容人?長煙,你該不會讓我平白背這個黑鍋吧?」她繼續道:「我現在有了身孕,行動不便,也想趁機休息休息,兵部的老人居功自傲,向來和我不大對盤,如今我正需要你這樣年輕有為的人來幫我,結果你卻要走……」
楚長煙忙道:「若是大人需要我,我就留下來。」
她微微一笑。「這才對。你剛才說有公事要問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哦,對了,這半年的兵部糧餉,我查了一下,每個月都是月底才從戶部撥發出來,再送到下面人的手中還要耽誤不少時日,不知道能否奏請改為每月月初撥發餉銀?」
聞言,丘夜溪也皺眉了。「這件事我已經和尚真說過很多次了,將軍們還沒什麼影響,士兵多是靠這點糧餉度日,若是能月初就領到餉銀當然是最好。但是他總是找一大堆的理由和我推托,就是不肯讓戶部改日子。」
楚長煙沉默了一陣,小聲說:「下官以前曾聽到一個謠言,雖然不信是真的,但還是要和大人您說一下。外面一直傳言,上層有人動用國庫的銀子為自己放高利貸,所以才會延發餉銀,這個謠言在軍中流傳甚廣,不知道大人是否可以和丞相大人轉述?都說無風不起浪,若是戶部確實有人做這種貪污舞弊之事,丞相大人就一定要想辦法徹查。」
「嗯,我會和他說的。」丘夜溪回應得漫不經心,又喃喃自語,「只怕監守自盜最是難查。」兩個人一時無語,心中都各自想著事情。
又過了一陣,楚長煙抬起頭笑道:「這些煩心事下官其實不該拿來煩大人,您現在安胎養身是最重要的。」
「沒什麼,我還是兵部的尚書,這些事情本就該我煩心。」端起茶杯喝了口,她意外地睜大眼誇讚,「這茶味道不錯,以前我怎麼沒有喝過?」
「這是我從月蘭鎮帶來的茶葉,這茶葉只在當地才有。不是什麼名貴的茶種,但喝來有凝神靜氣的作用,口感甘甜,我向來喝這種茶喝習慣了,所以就帶了一些來。」
「能不能送我一點?」丘夜溪笑問。
「當然,大人既然喜歡,明日我就包上幾斤叫人送到府上去。」
「那我先謝了。」
兩個人笑著對視時,門板忽然被人敲了敲,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我沒打攪二位吧?」
屋內的人同時抬頭看向門口,一個人背對著陽光站在那裡,陽光在他身上鑲了一條亮亮的金邊,反襯著他的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表情。但是他們都知道他是誰。
「丞相大人。」楚長煙先起了身,丘夜溪卻別過臉去,看都不看他。
曹尚真邁步走進,俊容上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夜溪,以後要出門好歹和門房的人打聲招呼,妳知不知道我找妳找得有多費勁?」
「你手下眼線那麼多,會不知道我去哪兒了?」她冷言冷語嘲諷他。
「讓長煙見笑了。」曹尚真緩步走近,目光不曾放在楚長煙身上,只是拉住丘夜溪的手,用寵溺的笑容看著她,「夜溪今日正和我鬧脾氣呢。」
「夫妻之間總是難免,我爹娘以前就愛爭執,但是我娘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尚書大人和丞相都是深明大義的人,不要為了點小事就傷感情。卑職先告退了。」
說完,他便識時務地離開,還順手關上門。
曹尚真低頭看著妻子青白的臉,「好巧,又遇上他。」
「你不來就看不到他!」
「我偏要來,我可不想白白便宜了別人。」
丘夜溪猛一回頭,怒氣又湧上心頭,「你怕便宜他什麼?」
他的嘴角一勾,倏然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吻住她的唇瓣,感覺得到她在掙扎,他就摟得更緊一些,舔吮過她的唇舌,又輕咬她的脖頸和耳垂,手掌撫弄著她的後背,讓她僵硬冰冷的身體慢慢變得柔軟暖和起來。
「別生我的氣了,夜溪,我道歉。」他柔聲撫慰,「妳難道還不懂我的心?我只是吃醋而已。」
「吃醋?」她瞪他一眼,「為了楚長煙吃醋?值得嗎?你不是說他處處都不如你?」
「他當然不如我,但是妳看他的時候卻比對我要好很多,妳沒注意到嗎?」他獗著嘴,委委屈屈的說。
「我對他比對你好?瞎說!」她沉著臉,心中卻有些得意。向來都是他招蜂引蝶惹她生氣,如今也有他吃醋嫉妒的時候?
「那當然了,妳看著他的時候老是笑咪咪的。」他察覺到她的口氣和態度已經有了些微改變,他更加用撒嬌的口氣發洩自己的不滿,「但是妳對我老是繃著臉,少有笑容。」
丘夜溪輕哼,「無關緊要的人我才會對他笑。不就是我的下屬嗎?我一天到晚對他板著臉,以後怎麼和人家長期相處?」
「妳該知道他對妳有私慾,這時候就該離他遠一點。」
她推開他不老實的手,「你別無賴-當初是你推我去接近他,現在又怪我。有本事你把他從兵部調走,我也就不必和他見面說話。」
曹尚真嘻嘻笑著。「當初我是想試探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對妳有異心,確定之後,我才好對他動手。好吧,算我錯了,應該換我去色誘他,就不會有今日之爭了。」
「原來你還有斷袖之癖。」丘夜溪嘲弄,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我聽說朝內有股不正之風,有些有錢的富豪最愛豢養男寵,你是不是也背著我做了那種事情,嗯?」她危險的瞇起眼。
「唉,我說我婚前婚後都對妳忠貞不二,妳怎麼總是不信我?」他很可憐的抱緊她,「一句玩笑都能拿來打趣我,朝內朝外只有妳最敢嘲諷我,偏偏我還不敢回嘴,看來這輩子我要被妳吃定了。」
「什麼不敢回嘴?今天你都說了我那麼多句風涼話,現在又故意來討好賣乖,是你吃定了我才對。」她不滿地指了他一下。
他早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最恨他的甜言蜜語,也最怕他的甜言蜜語。這個人,就是讓她愛恨交加,所以才不能自拔。
他討好的將胳膊伸給她,「好吧,都說孕婦脾氣最大,妳若是想掐我洩恨,就隨便妳掐,反正相公我的身體都是妳的了,何必在乎這一點皮肉之苦?」
她斜睨著他的笑臉,頑劣之心頓起,拉過他的胳膊,掀開衣服,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妳還真咬!」曹尚真痛呼一聲,抽回手臂時看到兩排牙印。「原來這就是嚙臂之盟,不知道是哪個古人發明的蠢事。」
「哼,看你這口是心非的樣子,剛剛還說隨我掐,不在乎皮肉之苦,現在又怕疼了?」丘夜溪鄙夷地看著他,嘴邊卻都是笑容。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妳咬了我一口,我也該還禮答謝!」他壞笑著一下子撲過來扯開她的衣襟,在她的肩頭輕輕咬了一口。
「就知道你又想壞事。」她用手擋著他的嘴唇,不讓他再有進一步舉動,和他說起正事,「楚長煙……可能真的有問題。」
「嗯?」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妳知道什麼了?」
「剛才我和他聊了兩句,他似乎正在和張連海查戶部餉銀遲發是否是被人拿去放了高利貸的事情。你說,這是不是你幹的?」
曹尚真一笑。「我就是再傻也不會賺這種錢,不僅要驚動一大堆人,將來給他們分銀子,還會落下把柄讓人查證,錢賺得不多,操心卻不少。」
「還有,楚長煙說他本想辭職回月蘭村,但是讓我暫時留下了。」
他撇撇嘴,「這麼捨不得他?他要走最好。」
丘夜溪輕輕刮了他的臉一下,「我怎麼是捨不得他?還不是為你著想?你當初不願意他進京,現在他剛來就鬧著要走的,陛下會怎麼看你?」
「能替為夫著想了,不錯,有進步。」他這才開心的笑開,「妳放心吧,他那樣狡猾的人怎麼會把剛剛到手的美差一手甩掉?他說要走只是故意說給妳聽,當然算準妳不會讓他走的,我再告訴妳一件事吧。今天下了朝我先去皇后娘娘那裡,她和我說夢嬌昨日去找她,想讓她為自己和楚長煙主婚。」
「啊?」這事完全在丘夜溪的意料之外,「夢嬌怎麼這麼著急?」
「大姑娘想出嫁當然會心急,尤其好不容易遇到個意中人,誰像妳這樣,還端著架子要我三追四追,苦苦糾纏才能到手。」
她白他一眼,「後悔了?」
「怎麼敢!」曹尚真連忙抱住她,把頭埋在她肩窩,含糊不清的咕噥,「這輩子早許給妳了,妳後悔我都不會後悔的。」
丘夜溪好氣又好笑的拍拍他的頭。「那夢嬌那件事皇后怎麼說?」
「娘娘當然也覺得楚長煙比起我來說,還差得遠啦!可是我既然已經娶了妳,總不能讓夢嬌嫁過來做小的吧?所以她是有意思答應夢嬌,但是被我否決了。」
「你否決了?」她睜大眼。「你憑什麼否決?」
「就憑楚長煙來歷神秘,在月蘭鎮行事更加神秘。」
「來歷神秘?」丘夜溪更加不解,稍稍推開他。
「他一直說自己是伏苓興州人,但是我派人查過他的家鄉,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一戶楚姓人家,也沒有人認得他,或是聽說過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他來歷神秘啊。」
「他在月蘭鎮那邊鎮守海境,以他的能力,和官軍的兵力及裝備,本不該剿匪那麼久卻毫無大建樹,分明有貽誤戰機、拖延戰況之嫌。尤其,那鎮上有人販賣火槍,這件事雖然是流寇所為,但是他身為地方總兵,絕對難逃其責。夜溪,我和妳坦白說吧,『官匪一家』這四個字在我心中向來是至理名言。」
丘夜溪暗自心驚,卻不敢深思,只是想了半晌才問:「你該不會懷疑他和流寇有勾結吧?」
曹尚真拉開自己的衣服,露出前日在月蘭鎮所受的那一處劍傷,「這一劍是誰刺的還未有定論,但是……只怕他難逃干係。」
「為什麼?」
「因為……直覺。」曹尚真笑著將衣服穿好,「我的直覺向來很準,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麼?」
「賭他一定會暗中搜集於我不利的證據,就像當年妳要扳倒我一樣。也許,還遠沒有這麼簡單。」他打量著她,又詭異地笑了,「說不定他還會討好妳,從妳這裡搜集線索。」
「去,又沒正經!」她最討厭聽他再提這個話題。
「我說的是正經事。只是妳要自己把持,注意分寸,別讓相公以外的人佔了便宜。」他拍著她的肩膀,深思片刻,「或許,我們該連手佈個局,如此,再狡猾的狐狸都會露出尾巴。」
丘夜溪靜了會,突地擰他的臉頰,哼聲道;「天下尾巴最大的那條狐狸,不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