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遊記 第五章
    「孩兒啊,那唐僧怎麼還沒帶到?」孫悟空轉臉對著紅孩兒笑道,就勢把腿翹得更高,在敖豐的鼻尖點啊點,「為父簡直等不及了。」

    等到師傅他們一帶到,兩人就一起翻臉動手,現在……恨恨的避開那條要伸到臉上的粗腿,敖豐決定暫時還是要忍一忍。

    「那幾個和尚現下已經成了肉塊,看上去和普通肉食出沒什麼兩樣,父王又何必急著見?」身邊的紅孩兒含笑道,目光緊盯著敖豐和孫悟空。

    什麼?兩人齊齊一呆。

    「孩兒莫要開玩笑。」孫悟空眼中精光閃動,凶狠之色一掠即收。

    「孩兒怎會與父王開玩笑,唐僧他們已經下了鍋正在蒸煮,父王還請莫要著急。」悠然補充,紅孩兒那俊眉修目上依然含笑,目光卻已變得森冷。

    那目光和孫悟空的眼光在空中堪堪相遇,空氣中的殺機,不知何時已悄然瀰漫浮動。幾乎便在同時,孫悟空和紅孩兒手中的兵器同時精光暴漲,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亮了出來,「砰」一聲,火花亂閃,一棍一搶交錯在一起。

    「孫悟空,藏頭遮尾的,不是怕我怕得這麼厲害吧?」紅孩兒俊面上一派輕蔑。

    哈哈一笑,孫悟空念動口訣,露出了本來面貌:「好孩兒,昨天我忍著氣背了你一程,今兒你叫了我幾聲爹,也算扯平了。」

    轉頭向著敖豐大喝一聲:「你去救師傅,我來時已經問過來接的小妖,他們還沒有危險,說是要等牛魔王來了再宰殺,圖個新鮮的!」

    「知道了!」敖豐精神一振,反腳大力踢翻了身邊的玉石椅,碎層飛揚,聲音琅然。劈手亮出銀鉤,砍翻了迎面撲來的數個妖精。黑血飛濺,魔物的鮮血黏稠無比,黏在敖豐的身上,一陣惡臭。顧不上這些,敖豐且戰且退,向著方才看準的方向奔去。

    身後,孫悟空金箍棒一個橫掃,風聲雷動,一棒出手,竟然狂漲了幾丈,急追上敖豐身後,那間哀嚎四起,血光亂濺,隨後追去的一群妖怪被攔腰擊倒。敖豐緩得一緩,身形急縱,已經向著山洞深處而去。

    正要再繼續幫敖豐開路,舉起的金箍棒卻滯了一窒,紅孩兒凌空祭起了手中長槍,從背後疾刺而來。

    「孫悟空,你的對手是我。」他冷眼望了望敖豐的去向,眼中有種奇怪的篤定,「你的師弟自然有人對付,何必插手?」

    「小妖精,就憑你手下那些小小妖精,那條小蛇兒還應付得來!」笑嘻嘻抖擻精神,孫悟空一陣興奮:很久沒這麼痛痛快快打過一場了,希望這個小妖怪不是白長了個漂亮腦袋!

    手中金箍棒回身架住紅孩兒來攻,「匡當」一聲巨響,紅櫻銀槍和金色巨棒架在一處。搶先變招,孫悟空抽回兵器,轉向對方肋下狂掃而去。可那少年的腰肢柔軟得驚人,幾乎看不清他是怎麼仰面倒下的,就已經有驚無險地躲過了孫悟空這雷霆一擊。就勢一滾,滾到了孫悟空腳下,手中銀槍後忽然落下一條黑色鎖鏈,纏上了孫悟空的腳踝,狠狠一拽!

    沒能拉動,孫悟空的腳就像生了根一樣,緊緊釘牢在地上。趁著紅孩兒一時無法換招,他手中金箍棒順著手肘方向直落,電光石火,向紅孩兒頭頂劈下。眼前一花,紅孩兒那火紅頭髮輕飄飄地在他眼前飛揚開來,如一團楓葉一片晚霞,艷麗絕倫,又是幾乎看不清閃躲的姿勢,便已經閃到了孫悟空的身側……張口一噴,一團詭異絢爛的三色異火從他的口鼻裡齊齊噴射出來,紅的妖艷,橙的明麗,藍的詭異,三色妖火有如有靈性一般,自動向著他週身張牙舞爪燒去。

    「乖孩兒,這就是你的拿手本事嗎?」有若無事,孫悟空在火焰中哈哈笑起來,絲毫不為所傷。舉起金箍棒,他從肆虐的三味妖火中飛身竄出,興沖沖向著紅孩兒當胸惡狠狠地打:「還有沒有別的手段,這點不夠瞧!」

    心中一驚,紅孩兒暗暗皺了眉:這只潑猴,居然不怕自己的三味真火!眼看著那金箍棒攜著風聲就要擊到,閃避困難,他張手一搖,那妖火瞬時壯大了火勢,巨大的黑色煙霧「砰」地一聲從火光中噴出,充斥了整個山洞。

    煙霧中的孫悟空忽然身形一頓,竟是十分忌憚的樣子,透過自己司空見慣的那些繚繞煙霧,紅孩兒清清楚楚地看見孫悟空那金色的眸子,忽然變了顏色……舉起了袖子,那只刀槍不入水火不懼的妖獸難受無比地揉起了眼睛。心裡一亮,紅孩兒嘴角掠過一絲笑意:他什麼都不怕,卻怕煙!

    在心中暗暗念動咒語,一時間,嗆人的煙霧完全籠罩了山洞,伸手不見五指。悄然在煙霧中潛了過去,紅孩兒屏仕了呼吸,收斂了週身的妖氣。立在被煙霧熏得眼淚直流,拚命揉著眼睛的孫悟空面前,他冷冷高舉起了手中銀槍……

    ◇◇◇

    順著山洞那曲曲彎彎、有如迷宮的幽徑衝過去,轉了幾圈之後,敖豐終於懊惱的在心裡承認──自己完全迷路了。應該等這群妖怪把師傅他們帶來再翻臉的,那只臭猴子就是沉不住氣!他狠狠一腳踢在身邊濕漉漉的巖壁上。

    正在像個沒頭蒼蠅一般亂跑,前方忽然傳來了幾聲隱約的申吟,像是被堵住了嘴巴發出的吱嗚。先前追來的小妖都被他打得鬼哭狼嚎,早已沒有人再追上來,四周靜悄悄的,這隱約的申吟顯得格外清晰,心裡一動,敖豐豎起耳朵,向著聲音的來處慢慢栘去。

    轉過兩道高低不平的通道,一直昏暗潮濕的山洞忽然豁然開朗,竟然到了一個開闊的場地。場地正中,幾根石柱凌空垂下,空中大張著的幾根繩索上吊著一個年輕男子,大紅袈裟,神情委頓,正閉目昏睡。不是師傅唐僧是誰!?驚喜交加,敖豐搶上前去,慌忙一把扶住了吊著的人:「師傅,我來救你了!」

    慢慢睜開了眼睛,唐僧嘴唇一顫:「是你……」

    「是我們來了!大師兄正在外面和那紅孩兒打架呢,不過放心,紅孩兒絕不是他的對手,我瞧他年紀輕輕,長的又好,只希望大師兄不要一棒子打得人家破了相……」笑嘻嘻說著,敖豐手中銀鉤飛出,割斷了空中的繩索。

    從中空被放下來,唐僧臉色蒼白,腳下一歪,晃了幾晃。

    「師傅,怕是手腳血脈不通呢,我來背你。」看著師傅手腕足踝上深深的瘀血印記,敖豐心裡一疼。這一路險阻,說起來他們這幾個師兄弟好歹總可勉強自保,可師傅呢,不過是凡人一個,這般的折磨驚嚇,可是三天兩頭的家常便飯。笨手拙腳卻小心翼翼地,敖豐細心地將唐僧背在了身上,向來處走去。

    「師傅,您別怕──大師兄回來啦。有他在,什麼都過得去的吧。」他輕聲道,「其實,我一直有幾句話想對師父說,正好那只臭猴子不在,就是現在吧。……師傅,您以後,別再冤枉懷疑大師兄了。他那個人,雖然脾氣壞點,嘴巴臭點,又不喜歡解釋,可是他做的事,大多都是有道理的。他不是師傅以為的那樣到處滋事生非,更不是喜歡濫殺無辜。」

    身後的人沒吭聲,似乎在仔細地聽。

    「師傅,其實大師兄他……他心裡,對師傅你,是最尊敬的。只是他不喜歡說,也不會說。有一次,在那個黃蜂洞裡,他背著師傅您往外衝,被那黃蜂妖蟄得渾身是傷,到處腫得像個饅頭,可是卻拿著棒兒逼著我們不准告訴你……他說,你要是知道了,又會掉眼淚,可他,最最討厭你像個小媳婦一樣吧嗒吧嗒掉眼淚了。可是師傅,其實他不是討厭你掉眼淚,是不想看你為他心疼……」

    停了停,敖豐的聲音低啞了:「您瞧,那只臭猴子雖然是石頭變的,可其實,他也會疼,也會累,也會心裡難受啊。所以,你以後就拿那金箍咒嚇唬嚇唬他就好,別再真的念它了,好不好?」

    回頭看著唐僧伏在自己肩頭默然的腦袋,敖豐鼻子忽然酸酸的。師傅啊,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那金箍咒念起來有多疼……我雖然也不知道,可我見過他的肩胛骨被刀穿了,都不曾皺一下眉頭。能讓那樣的臭猴子疼得滿地打滾的金箍咒,又該有多疼呢?

    四周的山洞靜靜的,只有敖豐急速的腳步聲響著,還有他低低的,略帶了哽咽的聲音:「有一次我問他,『師傅經常冤枉你,還常常拿金箍咒折騰你,你到底怨不怨?』師傅,你知道他怎麼說?」

    嘴角泛起一絲柔和的笑,敖豐眼眶卻紅了:「那只臭猴子呆了半天,說:『那又什麼好怨的?師傅他笨嘛,我知道他事後也是後悔的,就行了。』師傅你瞧,他就是那麼沒有心機的,是不是?」

    身後的唐僧沒有說話,似乎也有所觸動。

    腦海中那天的情形又浮現出來,敖豐有那麼一陣怔怔的愣神。那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自己恢復了只有在夜間才能出現的人身,和那只臭猴子並排躺在山坡上,百無聊賴地看銀河裡的星星。

    「臭猴子,你不是最討厭有人束縛你嗎?幹嘛對師傅偏就這麼死心塌地?」

    記得那個時候,孫悟空好像沉默了好半天,才緩緩說了幾句話。「小蛇兒,我活了很多年啦,好像認識了很多人,經過很多事,多得都快記不清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永遠也忘不掉的一段日子,是在哪裡?」不等敖豐回答,他自顧自地道:「是在五行山下。」

    心裡一震,敖豐看著他。

    「師傅把我從那個活牢裡救了出來,不管是命中注定,還是早有安排,反正我只知道,我從山下出來的那個時候,就想著一件事──以後這個笨和尚的事情,就是我孫悟空的事情啦。我得護著他,守著他,直到他把心裡一心一意想做的事做完。」

    「所以,師傅是你最想保護的人,是嗎?」

    「啊──是啊。」淡淡應道,孫悟空臉上,有種敖豐不熟悉的認真。「不過,除了他以外,其實,還有想保護的人吧。」

    怔了怔,敖豐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抬著頭看著他。「還有誰啊?」

    孫悟空轉過頭來亮亮的眼睛好像天空裡燦爛的星辰,斜斜看著他:「臭小蛇,反正不會是你,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從回憶中拉回思緒,敖豐敏銳地聽見耳中的廝殺聲漸漸大了起來,前方的光線也明亮了。臭猴子應該就在那邊!振奮精神,他驚喜地回過頭:「師傅,沒空多說了,您記著我說的話啊!」

    「敖豐,你喜歡他,是不是啊?」背上的唐僧微微一笑,開了口。

    驚跳了一下,敖豐面紅耳赤地回過頭來:「師傅,您胡說什麼啊!?」

    「我說──你對孫悟空癡情的很哪。」某種奇特的氣息噴了近前,唐僧冷不防地伸舌在他脖頸間一舔,曖昧地低語:「老實告訴為師,你和他,有沒有過肌膚之親啊?」

    整個脖頸起了層細密的疙瘩,敖豐愕然回過頭。望著那張面孔上不再熟悉的陌生笑容,他心中一沉。

    「你……」一個反身,敖豐忽然咬牙抖臂,背上的人影已被他狠狠摔在地上,飛身疾速退後,他踉蹌了一下。頸間有絲幾乎細不可查的微微刺痛,轉眼間擴大。

    眼前最後一個模糊的場景,是那個唐僧氣定神閒地飄落在地上,慢慢踱步過來。淫邪詭異的笑容慢慢在眼前放大,冰冷的手撫摸上他的臉:「敖豐,真的不記得我了?這幾百年,我可是一直惦記著你……」

    ◇◇◇

    渾身都酸軟無力,四肢彷彿被什麼綁束了起來,眼皮也沉重得厲害。

    心裡好像預知到了什麼巨大的危險,漸漸地變得清明,敖豐努力地睜開了眼。

    四週一片昏暗,僅有幾處幽幽跳動的燭火在不遠處閃爍,照耀著身邊的洞穴。一眼看得出不是人間所在,四周的擺設器物,異常奢華。翡翠的珠簾輕輕搖曳,大理石的桌椅上有金絲鑲邊的玉脂酒器,而自己,正躺在一張寬闊的玉石大床上,身下鋪著柔軟的上好鹿皮。房間的四個角落,有暗紅的紅色香燭在燃燒,一股非麝非檀的古怪香氣縈繞住室內,甜甜的,有點膩人的濃重,聞著感覺有點莫名的心浮氣躁。

    靜靜躺在床上,敖豐驚駭地發現,四肢真的是被一種烏黑繩索捆綁在了四根床柱上,動了動身體,那繩索卻出奇的古怪堅韌。脖頸上有塊地方麻木的疼,細細密密的,放射到四肢五骸,也牽絆著行動。

    昏迷前的情景浮現在腦海,那個詭異的「唐僧」,他在自己脖頸中施加的暗算……敖豐深深吸了口氣,惱怒中又有些困惑:是個傻子也知道中了圈套,只是按說要下手,師傅唐僧才該是他們的對象,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設下圈套來捉自己?

    抑制住驚疑,敖豐掃視著四周。奢華的佈置透著精心,卻不知怎麼,不能給人舒適的感覺。皺了皺眉。敖豐終於發現了癥結所在:除了自己身下那唯一的一張毛皮,整個屋子裡,沒有什麼東西是溫暖的,明亮的。就連牆壁上幾顆取亮用的明珠,也用了鮫紗一類的東西密密纏繞了起來,只隱約透著珠光。不僅這樣,屋子裡一直散發著一種潮濕的味道,霧濛濛的、濕漉漉的。沒有潮濕經常伴隨的悶熱,這整間洞穴,一直有種冰冷的氣息。

    這屋子的主人,是個喜歡潮濕、冰冷和黑暗的怪物。在心裡恨恨地下了結論,敖豐閉上了眼睛,屏息開始聚集渙散的元氣。

    「醒了?」涼涼的,帶著金石質感的聲音忽然在安靜的洞穴裡響起來,驚得敖豐猛然睜開了眼。

    一個瘦高的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神態悠然,來到床邊微笑著看著敖豐,「認得我嗎?」

    紅孩兒身邊的那個年輕男子!

    「當然認識,紅孩兒的狐朋狗友嘛!」敖豐冷哼一聲,心裡一股沒由來的寒意。這年輕男子長的並不兇惡,看上去甚至算得上溫文有禮,可不知怎麼,敖豐就是覺得,寧願醒來看到的是那心狠手辣的紅孩兒,也不願意看到這個人。

    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那男人湊近了:「錯了,我們認識得可比這早。」

    被那冰涼而滑膩的手指輕觸到臉頰,就像喚起了某種奇怪的回憶,敖豐忍不住怒吼起來:「滾開!別碰我!」這種感覺,真的有點熟悉……腦海中忽然有道模糊的感覺閃過,他猛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五行山下,雷電交加。有條烏黑的、吐著毒信的蛇精,在漆黑的夜裡從自己身後忽然襲來,纏住了自己。

    驚愕地盯住了眼前的男人,敖豐喃喃開口:「你是五行山下的那條……」

    「不錯,你記得我,我真高興。」咯咯一笑,那男人輕縮回手,「敖豐,知不知道,你曾經給過我一份好禮物,讓我整整三十年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警惕地盯著他,敖豐飛快地回想著久遠的那個夜晚,發生過的事已經很模糊了,鬼才記得他指的是什麼。

    似乎是為了解答他的疑惑,那年輕男子慢悠悠地掀開了身上黑色的衣襟。光滑細膩的肌理,在黯淡的光線中透著近乎慘白的膚色。可就在那光滑的一側腰肢上,赫然有道長長的傷疤,足足有十尺多長,隨著那男子輕動腰肢,也似乎鮮活地舞動起來,顯得猙獰詭異。

    「敖豐,這是你抓的哦。」他依舊微笑著,可那微笑現在在敖豐眼裡,卻無疑充滿惡意。「正好傷到了我的蛇膽,破了我修煉千年的功力呢。」

    「是你自己找的。」冷冷哼了哼,敖豐不屑一顧,「是你主動襲擊我,又不是我大老遠的跑到五行山傷你。」

    「話雖這麼說,可你畢竟害慘了我啊。」那男子的微笑變得甜了起來,「我為此不得不藏在暗洞裡重新修煉了幾百年,每逢陰天下雨都傷痛難耐呢。」

    「就為了報復我,你特意跑到這號山來,和紅孩兒混在一起?」

    「是啊,在五行山下我時不時到地面上透個氣,每每看見你和那隻猴妖卿卿我我的,我就滿心不舒服呢。」歎息一聲,烏蛇精道:「等到有一天我上來一看,卻忽然發現你們都不見了,真是好生惦念。所以就千辛萬苦打聽到你們的消息,特意把唐僧的好處告訴了紅孩兒,引他起意──我也好找這樣一個機會和你單獨敘敘舊。」

    混蛋,所以方才在紅孩兒面前說要把自己留給他!

    「你那個時候就能知道我混進洞裡來了?狡猾的死蛇精!」敖豐呸了一口。

    「你是和紅孩兒一起進來的,這個我們都能察覺。」烏蛇精咯咯一笑。

    「胡說八道!」敖豐怒叫,「我明明用了隱身術!」

    「敖豐,你還真是可愛呢。你難道不知道,你身上的氣息太純淨,混在這一群妖精中,只有你身邊的一塊地方清澈乾淨,毫無妖氣繚繞。」烏蛇精搖搖頭,輕輕撫摸著敖豐光滑的臉龐,「想讓人不發現也很難呢……」

    臉漲紅了,敖豐死盯著他的手,將來脫困了,頭一件事就是把這條烏蛇精輕佻的手給切下來!

    「只不過我們想先留著你,看看你的動向罷了。沒想到反倒讓那隻猴子露出了馬腳。」烏蛇精繼續笑道,「他變化的牛魔王倒沒什麼破綻,本來嘛,他自己也是妖族,全身上下妖氣重重,我們倒真沒疑心。不過從他把手指向你的那一刻起,我和紅孩兒就都知道,這裡面有問題。」

    「混蛋!」敖豐恨恨罵了一句。身上不知怎麼越來越熱,血液的流動也快了許多,他焦躁地蹭了蹭雙腿。

    「氣還挺大。」烏蛇精笑道,「有力氣便多罵幾句,我怕你待會兒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呢。」

    「我罵那隻猴子混蛋,干你什麼事?」敖豐翻翻白眼,笨猴子,非要在那個時候戲弄自己!

    彷彿覺得很是有趣,烏蛇精嘖嘖歎了口氣:「說起來,你們倆也真不知道在虎狼窩裡檢點一點兒,看到你們在那裡眉來眼去,若還是清不到他的身份,我們可真是該死了。」

    「放屁放屁!」敖豐漲得通紅的臉更紅了:「什麼眉來眼去?我和大師兄在商量怎麼把你們這些妖魔邪道一網打盡!」

    「哦,一網打盡?可是──好像反倒你被我這個妖魔邪道抓到網裡了呢。」

    咬了咬牙,敖豐怒目而視:「呸!死蛇精!要殺要剮,你有本事就動手,我死了,你等著我大師兄來替你收屍!」

    那烏蛇精靜靜看著他,笑得更加甜膩。

    「敖豐啊敖豐。」他喃喃歎氣,「我要殺你剮你做什麼?我不過是想請你幫個小忙,助我早點修成龍身,脫了這層黑不溜秋的蛇皮罷了。」

    「你做夢!」敖豐不屑地瞪著他:「蛇就是蛇,再怎麼修煉也不能成龍的!」

    「我就是氣不過這點啊。」那男子慢聲細語,口氣卻變得尖銳加快,「為什麼你們這些龍族一生下來就是銀鱗利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們蛇類,任憑歷經艱難修煉,經過無數次痛苦的蛻皮,卻總也脫不了這一身蛇皮?」

    看著愕然的敖豐,他忽然嘻嘻一笑,目光漸漸恢復了平靜:「好在現在我想開啦,氣這些又什麼用?前些年,我遇見一條修煉千年的蟒蛇精,它告訴我──要想變成和你們一樣的龍族,也並非不是沒有辦法。」

    警惕地緊盯住他,敖豐心跳忽然加快,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浮上來。

    「你也知道那法子嗎?」他盯著床上被四肢大綁的敖豐,眼睛裡幽光閃動。

    「不知道!」敖豐大吼起來。該死,怎麼這麼熱?額頭上有津津的汗水在滲出,週身的血彷彿在飛快流轉,心跳……快得不像話。

    「那我告訴你。」微微地笑,那烏蛇精悠然坐在床邊,慢慢用手指挑開了敖豐的上身前襟:「只要找一條童子之身的真龍,和他交歡一晚,吸足龍族的元陽真氣,就能在一夜間脫胎換骨,從蛇變龍。你說,這法子有趣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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