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是情,罵是愛 第六章
    樸太恆打開門,吃驚地發現溫伶伶就站在他家門口。

    他連忙又關上門,因為鐵皮屋裡實在太悶熱,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運動短褲。

    他用最快的速度換上襯衫和牛仔褲後,這才趕緊又跑去開門,只見剛吃了閉門羹的溫伶伶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關門?”她問。

    他抓抓頭,居然不好意思,“剛剛衣服亂穿,不好意思。”

    溫伶伶看了他一眼,想起剛剛那驚鴻一瞥,似乎見到他手臂上有著相當結實的肌肉呢!可是現在他長袖襯衫一穿,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將心裡的興奮隱藏得很好。

    自從那天被溫國寶轟出來已經過了三天,因為語言學校要資格考,加上老師警告他要是再沒考過就要讓他留級一年,所以他只得乖乖留在家念書。

    其實光是學業這種小事自然不會阻擋他想見溫伶伶的散望,但他懂得欲擒故縱的道理,凡事追得太緊只會適得其反。經過這幾次的見面,他相信溫伶伶已經了解他的心意,接下來就看她的反應了。  

    如果她也對他有好感,那麼他相信她終究會來找他的。

    但如果她對他的愛意只是嗤之以鼻,等到考完資格考後,他還是會再去找她,直到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女人為止。

    果然才過三天,溫伶伶就自己找上門來了,即使這在他的預料之內,但心裡那股翻騰的喜悅,讓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獵物自投羅網的自信微笑。

    又是那個笑容……溫伶伶看著他的眼眸突然垂了下來。

    討厭,不要老用那種笑容對著我啦!害我都差點忘了是來做什麼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抬起頭,“你是不是想當我的男朋友?”

    “當然。”

    “你可以當我的男朋友,但是你要比我強才行。”

    “比你強?”

    “也就是說,只要你打得過我,我就讓你當我男朋友。”

    “打你?”他吃了一驚,“不,我不打你。”他怎麼捨得打她呢?

    “不,除非你打得過我,不然我不會讓你當我男朋友的!”溫伶伶相當堅持。

    “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他打她才願意與他交往?

    這是台灣女生的奇怪習慣嗎?

    他不懂,所以拼命搖頭,但溫伶伶卻誤會他的意思,以為他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嘛?一不說要交往,一下子又搖頭說不要!你在騙我嗎?”她柳眉倒豎,又擺出雙手擦腰的小太妹架式。

    “我說的都是實話。”他的眼裡冒出怒氣,她怎麼可以不相信他對她的愛!

    “你騙人!嗚……”溫伶伶跺著腳。

    自投羅網的獵物終於被獅子一把抓住,樸太恆忍著不去見她,心裡的饑渴與欲望自然無處發洩,如今見到她發脾氣那嬌俏火辣的模樣,他心情一陣激動,情不自禁便抱住她吻了下去。

    他的舌這次相當輕易地板人對方溫熱的口中,仿佛懷裡的她也很期待這樣親密的接觸一樣。

    溫伶伶的手只是作勢打了他幾下,隨即無助地攀在他的胸膛上。她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他的胸膛這麼結實,隨著情欲在體內不斷發酵,她開始幻想著樸太恆要是全裸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吻不斷加深,濃濃的情欲在兩人體內醞釀著,他的手有些急躁地伸人溫伶伶的迷你裙底下,意外地她卻沒有覺得任何不適與惡心。那帶著繭的火燙手掌在她敏感的大腿內側肌膚上摩挲的時候,一股又癢又酥的感覺從被**過的地方不斷流進身體的最中央。好奇怪的感覺,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討厭。

    樸太恆突然兩只手猛地抱住她小巧的臀,手臂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抱離地,她驚呼一聲,雙手本能地彎曲纏住他的腰。兩個人的身體仿佛經過特意打造般地密合在一起,他的男性欲望堅挺地隔著她的迷你裙摩擦著裙內的**。

    酡紅的臉頰、被吻得紅腫的雙唇、被情欲熏得迷濕的雙眼,此刻的她看來像只渴求歡愛的小貓,讓他心底深處的渴望終於爆發出來。

    他抱著她走向亂七八糟的床鋪,兩個人一塊倒了下去,他迫不及待用雙手扯去她身上的束縛,欲望的渴求讓兩人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整個世界開始慢慢晃動,連床都在晃動…… 

    咦?這晃得是不是太過頭了一點?

    “等、等等……”溫伶伶先察覺不對勁,“屋子……屋子在搖!”

    地震!

    “地震了!快走,快離開這兒!”她慌忙起身穿好衣服,卻發現樸太恆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如同石像一樣呆在原地不動。

    “你還在發什麼愣?快走,地震了啊!”

    而且還搖晃得這麼厲害,這破房子隨時可能會倒啊!

    “我……”

    溫伶伶抬起頭看他,吃了一驚!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害怕的神情。

    屋子搖晃得越來越劇烈,桌上的電腦和書本也被震了下來,即使從小生長在多地震的台灣,但溫伶伶卻是第一次經歷強度這麼大的地震,心裡更加驚慌。

    “快走啊!”她也顧不得自己還衣衫不整,拉起樸太恆的手便往外跑,可是已經太遲了,破舊鐵皮屋的一處梁角已經坍塌,整片屋頂朝兩個人壓了下來!

    霎時如同天崩地裂,整間鐵皮屋在一瞬間崩塌。

    *  *  *

    樸太恆恢復了意識。

    他張開眼,一片漆黑。

    發生什麼事情f?

    腦袋還是一片空白,想要動一動手腳,卻發現身上痛得要命。

    他苦笑了一下,怎麼好像自從認識溫伶伶開始,他身上的傷就沒停過?

    伶伶……伶伶呢?

    剛剛……是地震!

    想到地震,他的臉色又蒼白起來,小時候有一次地震時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家,那天又是晚上,雖然事後沒有什麼大礙,但那天晚上的陰影與恐懼從此長留在他的心裡,讓他有地震恐懼症,只要一碰到地震他就會像傻了一樣,變成一根石柱動也不敢動。

    他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後才發現,他家的屋頂已經沒了,漆黑的天空上繁星點點,耳裡不時聽見樓下街弄中驚慌的人群喊叫聲,看來這次地震的災情很嚴重,不遠處甚至還有微微火光竄起。

    “伶伶?”

    沒有回應。

    他已經想不起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早記得他和溫伶 伶正在床上,然後突然地震,再然後……似乎是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一想到此,立刻從一堆瓦礫中站起,溫伶伶那一推在最後時刻把他推出了屋外,他整個人摔倒在樓梯口,所以鐵皮屋雖然垮了,但是他卻只有被飛濺的瓦礫劃破一些皮肉,基本上並沒有大礙,可是伶伶她……

    “伶伶!”總算弄清楚情勢的他驚慌起來,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伶伶不是推了他一把嗎?那她人呢?難道她沒有逃出來?難道她——

    他全身都被一種莫名的巨大恐懼籠罩。

    難道他心愛的女人就埋在眼前這堆殘瓦中?

    “伶伶!”他沖上前不顧自己是肉身之軀,徒手不斷在鐵皮與瓦楞之下挖掘,一面不時呼喊著溫伶伶的名字,“伶伶!你在哪?伶伶——一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帶著抖音,甚至還帶著驚慌的哽咽,他也沒有發現自己的雙手因為在銳利的鐵皮上翻找而皮破流血,他只知道他心愛的女人就在這堆磚瓦之下,他要找到她,他不能失去她!

    如果此刻有人見到這樣的情景,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樸太恆就像是發了瘋一樣,一片一片將鐵皮與瓦片翻起丟開,再將底下的雜物一一搬起,桌子、椅子的木堆、散落的玻璃、變形的窗戶、廉價的冰箱……他一件件輕如棉絮似地抬起,又狠狠往後頭摔去,簡直就像力大無窮的怪物一樣,永遠都不知道累。

    “嗯……”細微如貓叫般的聲音從某處傳了過來,如果不注意聽,根本不會聽到。

    可是他聽見了。

    他看過去,那是他還沒有翻找的地方,他急忙跳過去,卻又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壓力落在那剩下幾片鐵皮上,免得壓傷了可能在底下的人。

    終於,在他抬起最後一個石塊時,他看見了被壓在底下的溫伶伶。

    她整個人趴在地上,旁邊是那張已經被壓壞的床,那整片屋頂掉下來的時候,因為是先掉到床上,所以減輕緩沖力才又掉到她身上,可是即使如此,她的背也被砸得滿是鮮血,而且她的眼睛……

    “伶伶!”他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碎了!

    這樣活潑美麗的一個小女人,為什麼要為了他而犧牲啟己?

    胸口中有一股熱流猛地湧上,嗆得他幾乎無法出聲,焦急又心疼的眼淚默默地在眼底凝聚,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害怕過,萬一伶伶……

    “伶伶……伶伶……”他不斷呼喊著,一面極度小心地先清去她身上的灰塵與瓦礫,“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他的手抖得厲害,輕輕探著她的鼻息,在那一瞬間,他屏住自己的呼吸。

    過了半分鍾後,那緊繃著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

    還好,她還活著。

    細微的呼吸淡淡地吹過他的指尖,那是她生命現象依舊持續的象征。  

    眨眨眼,他這時才訝異地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哭了?

    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淚,卻越擦越濕,低頭一看,原來自己早已滿手是血,這一擦把血都擦在臉上。

    心下最擔憂的重擔放下後,他這時才感到全身痛得不得了,過度使用的肌肉開始在向他抗議,他倒坐在地上,以萬般愛憐的眼神看著溫伶伶。

    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他一命?

    想到一切都起因於自己對地震的恐懼,他一拳狠嵌打在地上,原本破皮的傷口又裂得更開,鮮血源源不絕地湧出,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疼痛。

    什麼全國大賽的冠軍?一碰到地震就成了沒用的膽小鬼,還要靠女人來救自己一命!

    他實在太沒出息了!

    *  *  *

    正當他拼命槌著地面,懊惱地拉扯著亂發時,溫伶伶醒了過來,嗚咽了幾聲。

    “伶伶?”他連忙回過神來,本來想伸手去摸她的臉,卻在看見自己滿手是血時縮了回來,“伶伶?你有沒有事?”

    “你……你在哪裡?”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他握住她的手,滿手溫熱的黏膩讓她起了疑心。

    “你……你受傷了?好多血……”

    “沒事,小傷。”他拉起她的手在臉上摩挲,激動的眼淚又呼之欲出,太好了!她沒事。

    溫伶伶想睜開眼,卻發現怎麼也睜不開,她全身痛得像是每根骨頭都斷了一樣,“我好痛……”

    這時地又開始搖了起來。

    樸太恆的臉色又蒼白起來,一只手更加握緊溫伶伶的手。

    “是余震!”她當然也察覺到了,“你快跑!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聽見她這樣一說.樸太恆更是驚訝萬分!

    她為什麼可以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為什麼總是事事先想到他?

    他不是愛她嗎?  

    他不是要她成為自己的女人嗎?

    可是如果他連保護自己的女人都做不到,他還有什麼資格要伶伶成為他的女人?

    不行!他不能再這麼窩囊了!

    不過是地震而已,他一定要克服!

    “不!我陪你!”他語氣雖堅定,卻仍隱隱帶著一絲恐懼。

    “不要!你快走啦!這地震好可怕,萬一房子倒了怎麼辦?咳咳……”她因為四處飛揚的石灰粉而咳嗽起來,劇烈的動作讓她的眼睛更加疼痛,痛得似乎都流淚了。

    可是那不是眼淚。

    那是血!

    地晃動越來越大了,看來這次的余震也不小,樸太恆緊咬著下唇,最後終於豁出去了!他撐起已經無力的身軀,一把抱住溫伶伶,有些狼狽地踩過滿地瓦礫碎片,一路從樓頂跑下樓。

    到了樓下後他本來喘了一口氣,但是卻在街燈不見到溫伶伶的臉時倒抽了口氣。

    她的眼睛在流血!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眼睛被壓傷了嗎?

    “咳咳……”石灰燒得她喉嚨灼熱,忍不住又咳了起來,“醫院……帶我去醫院……”

    他沒等她說完,已經開始朝最近的醫院跑去。

    雖然他跑步時的顛簸讓她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但她卻沒有抱怨,反而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在耳邊響起,聞著他身上汗水與血液混合而成的焦慮。

    溫熱的液體一滴又一滴地低在她的臉上,沖去了她眼裡的血液。

    她原本以為那是他的汗水,但當他沖進醫院急診室,嘶啞著嗓子要護土趕快去找醫生的時候,她才驚覺那不是汗水。

    那是他的淚水!

    好痛,她全身都好痛,尤其是她的眼睛。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最痛的地方在自己的心口上,而且痛得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不要哭……”她拉了拉他的手,“不要哭。”

    “我喜歡看你笑,你為什麼要哭呢?”

    “伶伶……”他的聲音都啞了,眼淚又滴落在他的臉上。

    他怎能不哭呢?

    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啊!

    “不要哭……我喜歡看你笑!”

    “你受傷了,我心好痛。”

    “傻瓜,我長這麼大都還沒看過男生為我哭呢廠她突然想笑,因為那些男人總是被她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只有樸太恆是因為擔心她才哭的。可是她的全身肌肉都好痛,只要一牽動肌肉便痛得冒出眼淚,根本笑不出來。

    “伶伶,你不要死……”

    “呸呸呸,少烏鴉嘴!”她想瞪他,卻發現她的眼睛依然睜不開,而且痛得更厲害了。

    “可是……可是你的眼睛都是血……”

    “真的?”糟糕,她會不會失明?

    那……那他還會不會喜歡她?

    “伶伶!”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也不管一旁跑來的醫生正准備要替她檢查傷口,“伶伶,你不要死,我愛你!我不准你死!”

    “你死了我怎麼活下去?”

    “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溫伶伶又氣又好笑,被壓傷的人是她,眼睛受傷的也是她,要激動也應該是她才對吧?他何必這麼緊張?  

    可是她心裡卻是滿滿的感動。

    原來有一個人這麼關心自己、這麼愛自己的感覺真好。即使全身都疼痛不堪,即使她被他這樣一吼,但就在這一刻,她真實地感覺到所謂的幸福是什麼。

    是一個人感同身受地陪你哭、陪你笑、陪你痛、陪你流淚。

    醫生替她檢查以及和護士交代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了,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在她的聽覺漸漸喪失之前,她聽見樸太恆像個老太婆一樣,羅羅唆唆地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不要那麼重,輕一點,弄痛她我修理你!”

    “她的臉都是血,要不要緊?”

    “你要治奸她,不准讓她死屍

    “為什麼要我放開她的手?不放,我不要離開她。”

    “我的手沒事,她比我重要。”

    “她是我的……”

    是他的誰?

    他說了嗎?還是她沒聽見?  

    溫伶伶只知道自己從頭到尾,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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