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是情,罵是愛 第五章
    溫伶伶上了樓後就無聲無息。

    可是樓下的氣氛就沒那麼平靜,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氛瀰漫在整個客廳,氣氛沉重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溫芸芸眼見苗頭不對,本來想早點開溜,卻被溫國寶攔住,只得苦著臉坐在樸太恆和爺爺的中間,她兩邊都不是人。

    溫國寶臉色鐵青,剛剛撞見的那一幕仍深深留在他的腦海裡。

    他最可愛、最貼心、最孝順、最美麗的小孫女居然被輕薄?而且對像還是一個他從沒見過、更不知道來歷的男人!

    但氣歸氣,他腦袋沒氣昏頭,混了十幾年黑幫,他知道在緊要關頭不能鎮定下來的話,吃虧的永遠是自己。而且剛剛兩人在地上擁吻的場面,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小孫女似乎對這男人也並不是那麼討厭。不然依她的個性,老早就跳起來把這不知死活的男人打斷幾根肋骨,哪可能還乖乖地任他吻?

    他又看看芸芸,剛剛一進門就見她趴在沙發上看著他們兩人上演好戲,一點要阻止的意思都沒有,這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人家都說胳臂往內彎,她怎麼反倒幫起外人來了?

    溫國寶咳嗽幾聲,「你想要什麼?」他開門見山地問。

    反正想接近他孫女的人不外乎都是為了錢吧!

    「要錢嗎?還是要地位?」他抬高了下巴,不屑地用鼻孔對著樸太恆。

    「要錢?我為什麼要錢?」樸太恆皺眉,不懂他這樣問的理由。

    「不然你到底對我家伶伶有何企圖?」

    「企圖?」他不懂。

    「哎呀,就是你為什麼要追伶伶啦!」知道他中文還不太靈光的溫芸芸在一旁好心解釋著。

    溫國寶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嫌她多管閒事。

    「因為我愛她。」明白了意思後,他很肯定地回答,一點遲疑都沒有。

    「愛她?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溫國寶一肚子氣,站了起來咆哮道:「天底下女人這麼多?為什麼你偏偏看上我家伶伶?」

    樸太恆又皺起秀氣的眉,為什麼大家都要問他這個問題?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是這麼複雜的事情嗎?

    難道他們真的相信能有一個實在的理由來解釋「愛」這種心情嗎?

    這時溫國寶哼了一聲,「你被伶伶揍過沒?」

    「揍?」糟糕,他又聽不懂了,看來他以後得好好加強中文程度才行。

    「就是打你啦!」溫芸芸趕忙又解釋。

    他恍然大悟後連忙點點頭。

    當然打過,溫芸芸就看過,而且那次還被打得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呢!

    溫國寶瞇起眼,終於稍微有些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平凡的男人。

    既然被伶伶狠狠揍過,應該就知道這潑辣丫頭的厲害,怎麼還會有膽子來追她?難不成他有被虐狂?

    不對!他一定是有什麼企圖!

    他這個孫女又凶又沒女人味,而且根本不知道溫柔體貼是什麼意思,怎麼可能會有人看上她?這小子一定別有目的!

    自以為下了很正確的判斷後,溫國寶不動聲色地又看了一眼樸太恆,見他雖然外表文弱,又戴著眼鏡,但卻隱隱散發出一股堅毅的氣質與內斂的神采。

    他心下不禁一凜,他看過這種眼神,擁有這種眼神的男人,一旦決定了一件事情後,便會不顧一切地去完成。

    突然察覺到樸太恆潛在的危險性,他二話不說便上前想要把他踢出家門,但他的手才剛要伸到樸太恆的衣領上,對方卻微微側身便閃過了他的手。

    溫國寶一愣,這一閃看似十分隨意,但卻相當敏捷快速,而且樸太恆的身子幾乎都沒有動,連溫芸芸都沒察覺到他的動作。

    溫國寶開始尋思,剛剛那一閃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這男人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但如果他推測得沒錯的話,這小子怎麼會被伶伶揍到住院?他知道溫伶伶打起架來多半靠狠勁,還有手長腳長的優勢,若真要說到技巧,其實還差別人一大截呢!

    這小子……似乎不是普通人?

    他收回小覷之心,只覺得眼前的男人雖然看似再平凡不過,但他其實就像傭懶的公獅子一樣,不到最後關頭,只會閒適地趴在和它身上毛皮一樣顏色的草叢間,看似傭懶又無用地打盹。

    但獅子畢竟是獅子,惹上了總是沒有好下場。

    溫國寶當下心中一凜,他得好好調查這男人的底細。

    「你,出去!」溫國寶收回手,簡單明瞭地下了逐客令。

    溫芸芸還想幫他說些什麼,樸太恆已經站了起來,對著溫國寶很尊敬地鞠了一個躬,「對不起,打擾了。」

    他自己也知道今天的場面有點失控,而且人家都下了逐客令,再待下去也有失禮儀。

    走出大門前,他轉頭看了二樓一眼,微微笑了笑,這才轉身離去。

    大門才一關上,溫國寶臉色便一沉,隨即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小揚,把他丟進台灣海峽去!」

    溫芸芸吞了口口水,不會吧!爺爺真的要做得這麼狠?

    她正想說幾句話試圖替剛剛那個可憐的樸太恆求點情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溫伶伶的聲音——

    「爺爺!不准!不准把他丟進台灣海峽!」原來她一直蹲在二樓的樓梯口偷聽底下的動靜。

    「不准?臭丫頭,便宜都給人家佔盡了還說不准!難不成你真的喜歡上那笨小子了?」溫國寶也吼回去。

    「誰說我喜歡他了?」溫伶伶紅著臉反駁。  

    「不喜歡的話管這麼多做什麼?他居然敢那樣對你!我沒把他碎屍萬段就已經對他不錯了!我好歹給他留個全屍,至少別人還能認得出他來。」

    「爺爺,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你要是真把他給丟進海裡餵魚,我就……」

    「你就怎麼樣?」溫國寶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我就和你斷絕祖孫關係!」

    溫國寶一聽愣住,隨即更為火光,「死丫頭!你說什麼?居然為了一個來路不明而且身高不及我肩膀的怪男人和我翻臉?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是誰把你養大的啊廠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對他怎麼樣,總之你不要管啦!」

    「笨丫頭,爺爺是為你著想耶!不要那麼不知好歹好不好?」

    「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接近我的男人通通往台灣海峽丟,這叫什麼著想啊?你不如把我送到修道院去當修女算了!」

    「你再說!」

    「我偏要說,不准不准就是不准!」

    祖孫倆正吵得不可開交,大門突然被撞開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哭腫了一邊臉匆匆跑了進來。

    「清清?你怎麼了?臉怎麼腫成這個樣子?」溫國寶一見到自己的大孫女變成這副狼狽模樣,注意力頓時全轉到溫清清身上,暫時沒空和溫伶伶吵下去。

    「嗚嗚……」溫清清哭得梨花帶雨,教人看了好不心疼。

    「怎麼啦?是誰欺負你?爺爺把他大卸八塊後丟進台灣海峽去餵鯊魚!」

    溫伶伶翻了翻眼,怎麼老是丟台灣海峽,偶爾也換換別的地方好不好!

    只見溫清清拚命搖頭,—面用手搗著發腫的臉頰。「痛……好痛好痛……」  

    「牙痛就去看牙醫啊!」溫國寶著急地說。

    「牙醫死了……」溫清清只要一開口說話,牙齒就痛得讓她眼淚直流,「死了?這怎麼回事?」

    不只溫國寶驚訝,就連樓上的溫伶伶也嚇了一跳,難道大姐因為牙痛難耐,就把牙醫給弄死了嗎?這太可怕了吧!沒想到大姐居然也是深藏不露啊!

    只有溫芸芸聽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拍了一下手,「啊!我都忘了,前幾天我有收到那家牙醫診所寄采的訃文,說老牙醫去世了,現在是他在日本留學回來的孫子接手。大姐,你是不是見到那個年輕的醫生了?」

    溫清清連忙使勁點頭,眼淚也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欺負你?」溫國寶臉色又變得鐵青。

    溫清清又點點頭。

    「他怎麼欺負你?你說,爺爺幫你報仇!」

    溫清清指著自己的臉頰,「拔、拔呀……他要拔我的呀……」

    「哎呀!牙:齒蛀得太嚴重就要拔牙嘛!這很正常啊!」溫芸芸在旁搭腔。

    「什麼?他敢拔你的牙,我找他算帳去!」說完溫國寶就怒氣沖沖地拉著溫清清的手出門去了。

    *  *  *

    「有沒有搞錯啊廠溫芸芸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拔個牙就要找人算帳,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爺爺也太不明事理了吧!」  

    說完她又抬頭往樓上望了一眼自大姐進門就被忽略的溫伶伶,「喂!伶伶,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人家?」

    溫伶伶原本還愣愣地看著溫國寶把溫清清拉出門,突然被溫芸芸這樣一間才回過神來,她臉又紅了起來,啐了一聲,便匆匆忙忙地回房去了。

    她一進房就整個人摔進床上的枕頭堆裡,腦海裡馬上又浮現剛剛在樓下和樸太恆熱情擁吻的畫面。

    天啊!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一被那個男人抱住,全身的力氣就全消失了?

    她應該狠狠踢他、揍他、打他、咬他的啊!可是為什麼她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甚至……甚至還甘願地就那樣被他壓在身下?

    他的體溫好高、身體好熱,兩人相貼讓她的身體也火速地熱了起來,從腳指頭到耳朵,全部都好熱、好熱。而當他的舌伸進自己嘴裡的時候,除了剛開始的驚訝,她竟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麻癢快戚。

    她的心莫名地慌了,就連現在想到那時的情景,心臟也會開始不聽話地亂跳。

    她到底是怎麼了?

    的頻率會紊亂,在他的眼望她看到自己,還有那滿腔濃烈得像是要灼傷人的愛意。

    可是他又怎麼會愛上自己呢?

    她歪著頭想了想,從床上爬了下來,來到鏡子前,對著鏡子咧開嘴笑了笑。

    不行,太勉強了,看起來好做作,沒有他看起來那麼自然好看。

    她改用側面對著鏡子,又咧開嘴笑了一下,嗯,她的牙齒好像沒他那麼白,她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美白一下?

    她又換了個姿勢,刻意想擺出一個甜美的笑臉,卻聽到門口傳來有人嘔吐的聲音。

    「二姐!你什麼時候站在我門口偷看的啦?」她吃驚地發現二姐就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

    「我站在這裡很久了,從你掛在鏡子前「賣笑」的時候我就來了,是你一直沒發現而已。」溫芸芸抖落滿身的雞皮疙瘩。

    「伶伶啊!你沒事對著鏡子猛笑做什麼?」

    「我……」溫伶伶一向心直口快,J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但是現在卻心裡慌亂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溫芸芸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啊!你是不是想試試看哪一種笑臉最迷人?」

    溫伶伶點了點頭。

    「是為了那個韓國男人嗎?」

    溫伶伶沒說話也沒搖頭或點頭,但是臉卻紅了。

    反正她一向鬥不過口齒伶俐的二姐,與其花力氣解釋,還不如默認算了。

    不過她只有在二姐面前才會這麼認命,因為以往的經驗給了她太多的教訓,證明和二姐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不要妄想去欺騙她,否則下場一定會很慘。

    溫芸芸走過來和她一起照著鏡子。

    「伶伶,你在戀愛了喔!」她指指鏡子中臉色潮紅的溫伶伶。

    「誰、誰說的啦……」她站起身就要離開鏡子,卻又被溫芸芸拉了回來。

    「你看,你的臉上明明就寫著「戀愛」兩個大字嘛!」溫芸芸指著鏡子中不肯正視自己的溫伶伶。

    「二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啦!」

    她還在繼續掙扎,打死也不想承認。

    「唉!這也難怪,你只要看見男人就想揍,認為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貪看你裙底風光的大色狼,這會兒要你承認對男人有好感,大概你也拉不下臉吧?」

    溫伶伶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很小聲地問溫芸芸:「你想他真的喜歡我嗎?」

    「當然!」溫芸芸斬釘截鐵地說。

    「怎麼說?」她抬起頭看著二姐,眼神有些茫然。

    「小妹啊!你自己想想看,有哪幾個男人被你狠狠賞了過肩摔之後,還敢到我們家來站崗的:有哪幾個男人明明知道很可能會被你打死,但還是抱著冒死的決心來吻你?我看他不但喜歡你,而且還愛你愛得要死,寧願冒著肋骨被打斷好幾根的危險,也要一親美人芳澤呢!」

    「討厭啦!二姐你不要亂說……」

    美人芳澤?她是美人嗎?

    溫伶伶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沒有大姐那水漾的溫柔與精緻的五官,也沒有二姐那樣聰明的才氣與機伶,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年輕吧?  

    樸太恆為什麼會這麼死心塌地愛著她呢?

    這一想就停不下來了,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樸太恆的時候,他燒紅的臉頰和突然發出異樣光彩的懾人目光。其實他是個長得挺好看的斯文男生,可是他為什麼會看上她這個野丫頭?

    「二姐……他為什麼會喜歡我?」

    「那還用問?你身材好、臉蛋漂亮,只要是男人都喜歡啊!」

    溫伶伶聽了有些失望,「只是因為這樣嗎?」

    難道他喜歡的只是她的外在?

    溫芸芸輕輕笑了起來,從她那患得患失的表情來看,她知道伶伶已經陷入戀愛的泥沼裡。

    「伶伶,你是不是在擔心他只是因為你的外表而喜歡你?」溫芸芸馬上就看出妹妹的憂鬱,「傻瓜,兩個人一開始因為外貌而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嘛!誰教我們的眼睛長在心臟上面?總要先看對眼了,心裡才會跟著喜歡啊!他那麼喜歡你,一定是你的某些特質深深吸引他。」

    「特質?我有什麼特質嗎?」她除了會打架、會罵人以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特質了啊!

    「這個……我也不敢說耶!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嘛!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要問就去問他,只有他知道得最清楚。」

    「問他?」溫伶伶的臉突然又一紅,「每次問他,他就像只大色很一樣撲上來親我,嚇都嚇死了。」

    她的話似乎在埋怨,卻又帶著一絲絲甜蜜。

    「誰教你平常那麼凶悍,他中文又說不好,情急之下當然更蹦不出什麼像樣的句子,所以他只好用行動表示嘛!伶伶,如果你真的也喜歡他,或是對他有一絲好感,那就耐心點,多給他一些時間,讓他慢慢說嘛!」

    溫伶伶靜靜地聽著,然後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喜歡一個人,剛開始一定是被那個人的外貌所吸引?

    她細細回想,不否認自己的確不討厭樸太恆那自信卻又蘊藏溫柔的笑容。

    但那之後呢?他是不是只有那一張好看的笑臉而已。

    他有沒有其他的特質能繼續吸引她呢?

    她這時才發現——她對他的瞭解還真是少得可憐,連他的過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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