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蒼凡比以往提前半小時起床,梳洗完畢,穿好風衣,就拿了鑰匙朝外走。
「喂,早餐做好了喔。」方巖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隨後他的親親老婆夏紫苑端著早飯出來向蒼凡道早安。
注重生活質感的方巖喜歡一切自己動手,所以他就成了屋子裡的大總管,兼做大廚師。
「不吃了。」蒼凡看了看手錶,急著朝外走。
「急著去見你的小情人嗎?」方巖瞇起雙眼,在他後面問道。
蒼凡哼了一聲,只留給他一個酷酷的沉默背影。
方巖一手抱著胳膊,一手托著下巴,從窗戶中看著蒼凡的車子離去,目光狡詐幽深。
能讓刻板無比的冰山男一反常態的這麼早起,這個女人到底生得是什麼樣子?
嗯,看來他有必要好好調查一番。
然後他要向爺爺打小報告,也許爺爺最沒有女人緣的孫子,今年也能迎來桃花大運呢!
方巖笑得極為狡猾,畢竟他現在享受著夜擁嬌妻的美妙滋味,怎麼可能不讓他的兄弟們也早點脫離可憐王老五的單身行列呢?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大街上還很冷清,只有三三兩兩早起鍛煉身體的人們。
台北的冬天有些討厭,濕濕冷冷的,卻又不下雪,整個人都好像快凍死了。
蒼凡看著車窗上的寒氣,有些擔心被留在動物醫院中的辛遠霧,天氣這麼冷,那個小女人應該知道要打開暖氣吧?
一路飛馳趕到動物醫院,蒼凡停好車子,正想要衝進去,卻看到從窗戶垂下來的布條,令他不由得大吃一驚。
布條是由床單接起來的,最可惡的是上面還接了一件白襯衫,蒼凡氣到不由得低吟一聲。那可是他從義大利買回來的高檔貨,現在卻變成了破布,早知道他就不應該在這裡放一些替換衣服。
打開鐵卷門,蒼凡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二樓,推開自己的辦公室,果然空空如也,鬼影都不見—個。
那個臭女人!
蒼凡如雕刻般的臉龐變得嚴肅,目光瞬問變冷。
他走到裡面的休息室打量著,果然看到綁在床腳上的繩結,那小女人真的落跑了。
她是鐵了心要和他鬥,是不是?
他迅速把布條從窗外拉上來,解開床單和襯衫,襯衫的肩窩處被撕裂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讓蒼凡心疼得咬牙。
蒼凡的眼神幽深,唇角抿緊。
辛遠霧,咱們的梁子越結越大,你可要小心了!
辛遠霧一路飛奔跑回家,氣喘吁吁地癱軟在地板上。
她在診所睜著眼苦苦熬了一夜,眼看東方發白,窗子逐漸亮了起來,心情也越來越紊亂,好像有人在她的心頭擂鼓,讓她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被子上殘留著那個男人的氣息,令她抱著久久不肯放開,把臉深埋在裡面,大口地吸氣。
怎麼辦?她真的要留下嗎?和蒼凡一起工作,無時無刻都能看到他,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可是……
不行、不行,這不行的!
絕對不行!
萬一被他看穿她的心思,萬一她在他面前出醜,她一定會難過得沒勇氣活下去的。
反正她已經見到他了,也確認他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並且有了新的工作,她就應該滿足,且識趣地躲得遠遠的。
她不能再對他存有奢望。她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平凡,平凡到根本配不上那個英俊酷帥的男人。
辛遠霧虛弱地走到浴室的大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人兒。
眼睛怎麼看都是一大一小。大的雙眼皮。小的卻是單眼皮。臉蛋又瘦又小,儘管皮膚也算得上光滑,可是五官除了小就是小,小鼻子小嘴巴,就連下巴也小小的,她看起來像個未發育的少女。
一身材像竹竿,腰雖是很細,可是連胸圍也相當平,穿上胸罩能夠達到B罩杯就要偷笑了。
唯一好看的就是那雙腿,修長筆直,可是……可是蒼凡不會有戀腿癖的。
辛遠霧的嘴越來越扁,到最後乾脆閉上了眼睛。
從以前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出眾的美女,可是那些長得不美麗的歌手,尚可以宣稱自己是實力派,可是……唉唉唉,自己這胸脯,哪有什麼「實力」可言?
生平不知道第幾次,她為了自己的模樣傷透了心。
她的家人都長得十分出色,可是她呢?除了有營養不良的嫌疑之外,再無可取之處,聰慧?呵呵呵……這年頭誰還重視這種東西?
蒼凡絕對不會愛上這樣的自己,絕對不會。
她不能再做白日夢了,否則她的人生會更悲慘。
感覺自己的褲管被抓了兩下,辛遠霧低下頭來,那是一隻黑白相間的短毛小貓。一雙翡翠般的眼睛正哀怨地看著她。
辛遠霧苦笑著抱起它,「對不起,凡凡,回來沒有給你抱抱是我的錯喔。」
「喵……」小貓叫了一聲,眸子更加無辜地望著主人。
「好啦,今天給你罐頭吃,算是補償啦。」辛遠霧哭笑不得,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喵!喵喵!」聞言,那翡翠般的眼睛立即明亮起來。
這個狡猾的小東西,辛遠霧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它。
小貓的名字叫作「凡凡」,是辛遠霧從大街上撿來的,剛撿到她的時候才兩個月大,小得可憐,而且奄奄一息,現在快要一歲大的它已經被她養得圓圓胖胖,而且愛撒嬌得要命。
正是因為有了這只愛撒嬌的貓,辛遠霧才覺得自己不那麼孤獨寂寞,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活著沒什麼意思,直到遇到蒼凡。
之所以把小貓叫作凡凡,也是因為蒼凡的緣故。
蒼凡……其實是個面冷心善的好男人,雖然大多數人可能會被他那冷如冰山的神情所欺騙,認為他很傲慢、很難相處,但如果不是因為那次意外,辛遠霧可能一輩子也無法鼓起勇氣主動去搭訕他。
兩年多以前,辛遠霧在一家私立醫院上班,是外科護士。
有一次,她遇到一位特別麻煩的病人,那位病人很有錢,可是人品卻相當低俗,很喜歡騷擾美麗嬌俏的護士。
輪到辛遠霧值班的時候,她端著藥和點滴藥瓶走進病房,病人看了她一眼,馬上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就朝她砸過去。
「滾!老子不要看你這種醜八怪,給我換個漂亮護士來。」
辛遠霧算得上五官端正,仔細一看也算相當清秀,可是被人當著面這樣罵醜八怪還是第一次。她端著藥的盤子落在地板上,屈辱的淚水噴湧而出。
「滾!老子花那麼多錢,難道還要受這種視覺傷害嗎?你們醫院還要不要開?再不換一個漂亮點的護士,我讓你們明天就關閉。」那病人像個精神病人一樣叫囂著。
「怎麼了?」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怕被人看到自己的醜態,辛遠霧幾乎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衣服裡。
「我要一個漂亮護士。讓這種醜八怪給我打針我會死掉,我會得心理障礙!我會覺得渾身都痛,漂亮護士比止痛藥還靈。」病人衝著看起來嚴肅而俊酷的醫生叫囂。
「你的主治醫師是誰?」俊美堪比頂尖模特兒的醫生很快便明白發生什麼事,淡漠地詢問病人。
「秦如雷。」病人抬高了下巴。
「很好,我現在就去幫你和他溝通。」醫生拍了拍辛遠霧的肩膀,「你收拾一下先離開吧!」
辛遠霧點了點頭,依然不敢抬頭看他,只用眼角瞥到他那雙修長的腿。
「別介意,有些人的眼睛被豬油蒙住,美醜不分。」走到門口,醫生回過頭來笑著說了一句。「在我的眼中,你很美。」
聽到這話,辛遠霧的淚水再次滾湧而出,這次卻不是因為傷心。
明知道他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樣子,只能看到自己平板無奇的身材,明知道他說的只是安慰自己的話,辛遠霧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後來,那位病人的主治醫師果然安排了外科最漂亮的護士伺侯他,不過那位美麗護士的技術好像看點差,每次給他打針總是弄得他怪叫不已。 而且,那位大腿骨折的病人,也被取消了止痛藥一天。
既然美人比藥效還靈,幹嘛還要用藥呢?
辛遠霧知道這都是那位醫生的暗中安排,也幫她出了一口氣。後來她知道那位醫生是外科的主治醫生蒼凡,蒼凡和秦如雷的交情不錯,所以只要有空,就會來找他交流一些醫學上的事。
其實整個醫院裡的護士都知道外科有一位天才醫師蒼凡,不僅外型俊美冷酷,一把手術刀更是出神人化,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了美國某著名醫學院外科教授的頭銜。
辛遠霧一直想找機會好好謝謝蒼凡。
儘管辛遠霧一直想找機會好好感謝蒼凡。
但是,令她震驚的是,還沒等她鼓足勇氣開口,蒼凡已經向醫院閃電辭職。
他的辭職令很多人錯愕震驚。
一個月後,辛遠霧才知道全是她的錯。因為她,蒼凡無故停了病人一天止痛藥,這件事被傳到了醫院董事長那裡,也被敵對醫院透露給媒體,大肆批評了一番。
而外科另外一位主治醫師又眼紅主任一職已久。把蒼凡當成勁敵,就此大做文章,說蒼凡毫無醫德。
這裡面牽扯到太多的人事糾葛和利益關係,到了最後,很多人都放棄蒼凡,因為另一位醫師是董事長的孫子。
就這樣,蒼凡從台灣醫學界裡憑空消失。
內疚至極的辛遠霧也很快地向醫院辭職。
她擔心蒼凡的前程被自己給毀了,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找到蒼凡。
她足足找了他一年多,直到有一夜在「七宗醉」酒吧門口看到蒼凡從裡面走出來。
她從酒保的口中知道,蒼凡偶爾會到這裡來喝酒。
於是,她開始天天去酒吧門口等。
她天天等,天天等……
終於等到了蒼凡注意到她的那一夜。
儘管蒼凡沒認出她來,她還是興奮得無以復加。
她蒼白灰色的生活彷彿恢復了顏色。
可是。當蒼凡真的接近她時,她卻又膽怯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呢?
如果被他拒絕了,她要怎麼辦?
如果一開始她害怕被拒絕,一旦被拒就無法活下去,那最好還是不要接近他才對。是不是?
可是,她又是那麼地想看到他,那麼、那麼想念他……
辛遠霧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上,苦惱地猛揪頭髮。
該死的上帝,為什麼不把我生得漂亮—點?即使不漂亮,讓我有勇氣、有自信一點也好啊!
為什麼現在的我這麼膽小怯懦,明明好不容易和他認識了,自己卻又慌慌張張地跑掉。
辛遠霧,你這個無藥可救的膽小鬼!
(什麼?她逃跑了?)段翊在電話的另一端驚叫一聲。
「拜託,你有必要這麼驚訝嗎?」蒼凡把話筒拿離自己的耳朵半尺之外,男人咆哮起來,絕對比女人的尖叫聲更嚇人。
段翊皺了皺眉,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他明明看到那個小女生用無比深情的目光看著蒼凡,蒼凡還主動把她帶到動物醫院去,要提供給她一份工作,她應該高興得反過來纏住他不放才對啊,怎麼會逃跑了?
「啊!我知道了!」段翊忽然—拍桌子,「蒼凡,看來你這次遇到狡猾對手了。」
「怎麼說?」蒼凡沉聲問。
「男人都有犯賤的心理,越容易得到的事物就越不希罕,那小女人一定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和你玩起了欲擒故縱的遊戲。」
段翊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得意。
「她?」蒼凡的目光看向窗外,歎了口氣,「不是我看不起她,恐怕她還沒這個心眼,她明明是個衝動又沒腦袋的傢伙。」
「嘖嘖,你現在就在替她說話了?那麼你說,她為什麼逃跑?難不成她被你的冰山臉嚇跑了?」
「不知道,所以才要拜託你調查一下辛遠霧這個人。我相信自己以前確實見過她,只是印象太模糊了,怎麼也想不起來。」蒼凡低聲道。
「OK!二十四小時後,我給你她的生辰八字,看看和你速不速配,順便一起奉上她祖宗八代的詳細資料。」
「段翊,你看時候真的很欠扁。」
蒼凡微微瞇起雙眼,這個傢伙明明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卻偏偏嘴巴刁鑽歹毒,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次日,蒼凡收到段翊傳真過來的資料。
那厚厚的一大疊資料,誇張到從辛遠霧剛出生,一直延續到現在的經歷全都鉅細靡遺,而且還附加了一些照片。
辛遠霧,女,民國六十九年三月十二日生。
蒼凡愕然地看著那個出生日期,這麼算來,她……二十五歲了。
她已經二十五歲了?
誰來告訴他,那株瘦弱蒼白的豆芽菜,那個明顯先天發育不良、後天嚴重失調的丫頭,哪裡像二十五歲的成熟女子了?
就因為擔心她還未成年,所以他才作風保守,只是嚇一嚇她而已,知道她已經二十五歲,而且還敢主動挑逗誘惑他,他豈不是早該把她這樣那樣了?
該死,眼睛原來也會騙人的!
暗自懊腦了一會兒,蒼凡的目光隨即落在一張照片上,照片中的辛遠霧穿著護士制服,令他的目光陡然一亮,原來如此!
這套制服,他再熟悉不過了。
辛遠霧果然是有意接近他的。
既然如此,那主動跳進狼爪中的小白兔,他豈有放過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