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別想再脅迫我做任何事!」蜷縮在牆角的薛初晴埋著頭聲嘶力竭地吼著。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這麼失態,也從來沒這麼窮兇惡極過。
她的頭髮全部散亂著,從前面披散下來,將她遮掩在黑色的簾幕後。
她只裹了一件超大的浴袍,整個人在裡面益發顯得瘦小。
這兩天來,她一直在慾海之中翻滾,不是她自願,而是荊天罹強迫的。
除了有事情要做,荊天罹才會暫時離開這間臥室,而只要他回來,就會抓她到床上,毫無休止的需索,無止境的與她做愛。
一向響往靈肉合一愛情境界的薛初晴,總算理解何謂行屍走肉。
她現在就像一個填充娃娃,即使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掙扎吶喊和血淚,也完全不被看在眼裡。
她原就憎惡黑道中人,現在她更加的憎惡了,因為荊天罹讓她切實體會到何謂冷血,何謂殘酷。
今天是第三天了,她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再也沒有出去過的第三天。
而今天也是荊天罹大喜的日子。
床上扔著一件素雅的紗裙,那是伴娘的衣服。
荊天罹一身黑色禮服,高貴宛如主子。
他伸手扯起她,不顧反抗的,先把她的頭髮綁成一條長長的辮子,然後脫掉浴袍,給她套上那件紗裙,用濕毛巾替她擦了一下臉,也沒有上妝,就這樣拉著她朝外走。
「如果不想你的朋友有什麼意外的話,就給我乖乖聽話!」荊天罹忿忿地說。
她猛然抬起頭來,「你們抓了未央?混蛋!你這個大混蛋!我詛咒你下地獄去!」
荊天罹淡淡一笑,「我喜歡你這麼有精神的樣子。」
薛初晴驀然垂下頭,她已經痛到麻木了。
起初對荊天罹的心疼與憐憫,隨著他與日俱增的需索無度也變成了厭憎。她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恨她,為什麼還要把她捆綁在他的身邊?和一個自己深惡痛絕了二十年的人做愛很舒服嗎?
她幾次想過要自殺,可是都被荊天罹制止。而每次自殺的結果,就是換來他更加的狂暴,將她折騰得在床上動也不能動。
這個男人絕對是野獸!
她現在才覺得,會壞疑男人性能力的都是無知的純情少女,當一個男人神經失常時,他的亢奮絕非普通人所能想像。
他要結婚了,她卻要當伴娘。
她不理解龍翎的心理,明知道她和自己的老公有染,卻還要讓她當伴娘,為什麼?
這裡的人,每個都不正常。
她的身體好麻木,她的心好僵硬,她的思維好混亂。
她好想一頭撞在硬石上,就這樣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她的肚子有些痛,不,是越來越痛,可是她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因為從現在起她再也不想和這個霸道男人講話了,一句也不想講。
* * *
G城堡很大,大到能擁有一個自己的教堂。
薛初晴被送到了新娘子的身邊,龍翎光彩照人,美艷不可方物。和她相比,臉色蒼白、眼圈發紅的薛初晴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醜八怪。
龍翎瞟了她一眼,「怎麼?傷心難過了?哭了一夜吧?」
薛初晴別過頭,不願意再看這個壓迫感十足的華麗女子。
龍翎卻一把揪住她的下領,逼她仰起頭來看著自己。「我警告你,從今以後,罹就是我一個人的!男人嘛,結婚前總是要花一陣子的,可是結婚後就不一樣了,如果你還試圖勾引他,小心我把你剁成肉泥喂螞蟻。」
薛初晴一直垂著眼簾,努力把她的挑釁言語當成耳邊風。其實她有些同情龍翎,結婚當天還要看到自己最厭惡的女人。不管荊天罹因為什麼而要了她,可畢竟他們有了肉體關係,龍翎應該也知道,她不會愉快吧?
「翎,大喜的日子不要這麼凶悍吧?」一個毫不遜色於荊天罹的黑髮黑眸英俊男子淡漠地說。
龍翎嬌瞠地靠到他身邊,「哥,我也是為了自己以後的幸福著想啊!」
「真要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就不該追罹。」男子冷然道。
龍翎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罹也一樣!」
薛初晴裝作什麼也沒聽到,而且,她也實在沒有興趣與龍翎爭奪那個冷酷的男人。
「龍翱。幸會!」龍翱向薛初晴伸出手。
薛初晴有些驚訝,她本以為龍翱會站在他的妹妹那邊,沒想到他會主動向自己示好。
「你好。」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不舒服?」龍翱盯著她蒼白的小臉問,然後感受到握在手中的小手也冷汗直冒,還在不停顫抖。
「沒什麼。」薛初晴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不舒服不要硬撐。」龍翱皺了皺眉,「我扶你到一邊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謝謝你。」
「哥!儀式就要開始了,你要把我送進去啊!」
因為他們的父親下身癱瘓,無法將女兒送進教堂,所以龍翱只好兄代父職。
龍翱又深深跑看了薛初晴一眼。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的婚禮像出鬧劇,而一向不拿自己開玩笑的荊天罹之所以成為鬧劇的主角,恐怕也是為了故意傷害眼前這個蒼白憔悴的小女人吧?
她的面容是如此的熟悉,作為G聯盟三劍客之一,龍翱自然認得她就是陪伴了荊天罹二十年,那張照片上的女子。
就他所瞭解的荊天罹,是絕對不愛龍翎的,充其量只把她當作一個比較欣賞的勇敢女性看待而已。
可是,龍翎一向被寵壞了,自信到自大的地步,她不相信世界上還有她追求不到的男人。所以對今天的婚禮,她只看到了結果,沉浸在洋洋得意中,卻沒警覺到這其中其實還藏有許多隱憂。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時,龍翱挽起妹妹的手,緩緩朝敞開的教堂內走進去。
悄悄潛進教堂的薛初晴盡量不惹人注目。
荊天罹一再警告她,如果她不出席他的婚禮儀式,就會威脅到席未央的安全,她自然不敢不道從,儘管心裡已經如熱油煎熬一般。
龍翎已經站到了荊天罹的身邊,男子高大英俊,女子窈窕美麗,怎麼看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此時薛初晴的胃痛:心痛、肚子痛,頭更痛。
她努力想維持好坐姿,可是那一股股洶湧而來的痛楚讓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便倒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正準備交換戒指的荊天罹迅速回頭,當看到跌倒在地的是薛初睛時,立即扔下戒指跑過去,抱起她就朝外面跑,邊跑邊對龍翱說:「翱,這裡一切都交給你了!」
龍翎在片刻地呆傻之後,忽然大叫:「荊天罹,你敢耍我!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王八蛋!」
龍翱伸手拉住她,「別鬧了!有這個結果你自己也應該心裡有數:永遠不要拿男人當作測試自己魅力指數的工具,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哥!到現在你還幫著那個混蛋?」龍翎恨得骨頭都在作響。
龍翱冷冷一笑,「其實,這個婚禮是得到我的允許才舉行的,否則罹也沒空陪你玩遊戲。」
龍翎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他,「為什麼?」
龍翱挽起她的手,忽然目光陰厲地盯著她。「因為我要你嘗到不被自己所愛的天重視的滋味。」
「哥!」龍翎傻住。
「見鬼!」龍翱低吼一聲:「我不是你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還不明白嗎?一直愛著你的人是我!」
「你瘋了!」龍翎氣沖沖地賞了他一巴掌,然後又踢又打。「王八蛋,戲耍我很有趣嗎?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討厭你!」
龍翎撩起裙擺往外跑去,站在原地的龍翱做了幾次深呼吸後,勉強抑制住自己就要崩潰的理智,然後跪到神父的面前。
而教堂裡觀禮的人們早已被這戲劇化的一幕給震驚住。
* * *
三日後。
病床上的薛初晴還在昏睡。
不時的,她會顫抖一下,渾身宛如遭到電擊,發出小聲的啜泣後,再繼續昏睡。
靠在窗子邊的龍翱看著坐在床前的落魄男子,笑了笑說:「不知道你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她?」
荊天罹依然低著頭,沒有回答。
龍翱歎了口氣,「何必呢?這麼多年的恩怨也該消散了吧?你看看自己,比她快高出一倍,胳膊都要比人家的腿粗了,還一直欺負她,不覺得害躁嗎?聽說她還是個作家?據說這樣的小生物都是很敏感、很容易傷感的,你一再的傷害她,她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荊天罹終於慢慢抬起頭,掃了龍翱一眼,依然沒有說話。
龍翱說:「這一次,她險些沒命,和壓力過大有關吧?你打算繼續下去嗎?」
「不繼續又能如何?」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她,二十年都放不下,那麼就應該是愛她的。恨一個人很簡單,只要把她丟到大海裡餵魚就是,何必這麼大費周章?還為了她偽裝成一個同志?當時聽西蒙說的時候,我簡直要笑掉大牙了,哈哈。」
「龍——翱——」荊天罹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好了,不再取笑你了。愛情如棋局,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以為自己單純是為了報復她,所以才這樣對待她,可是你靜下心來捫心自間,真的如此嗎?看到她痛苦,你的心裡舒服嗎?看到她哭泣,你就真的暢快如意嗎?罹,不管怎麼說,她一直是你的精神支柱,雖然她自己並不知道。
可是如果沒有她,會有今天的你嗎?就像你說的,也許早已不知墮落到哪裡去了,是不是?或許還會成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她曾經取笑你,可是她如今一點也不記得了,證明那些話她並沒放在心裡,小孩子說的話,會有什麼重要性?而今,你給她的折磨也夠了,是該收手的時候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她會憔悴而死的。罹,你要明白,她、真、的、會、死!」
荊天罹驀然抬頭,臉色如土。
「是時候收手了,你要好好想想,以後是好好愛她,還是把她徹底逐出你的世界?選擇權都在你,柔弱無依的她,無法做任何反抗,不是嗎?」
「愛她?驅逐她?」荊天罹喃喃說著,看著床上蒼白如紙的小臉,感到一陣陣的疼痛與不安。
他怎麼可以失去她呢?可是不放開她,她真的會死嗎?
* * *
痛。
全身都在痛,而肚子更像是被割裂開一樣。薛初晴覺得好像一輩子的痛楚都集中在此刻,讓她一次痛足癮。
比起現在的心疼如絞,以前所遭受的那些壓抑又算得了什麼?
荊天罹不愧是混黑道出身的,連折磨人都這麼徹底,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薛初晴閉著眼,不想睜開眼睛看這個黑暗的世界。
可是,好像有人在說話?
「愛她,還是放了她,選擇權都在你。罹,盡快做決定吧!」好像是龍翱的聲音,「如果你不能愛上她就放了她,畢竟,她再也無法為你生育孩子了。連作為傳宗接代工具的能力都沒有了。」
再也無法生育孩子了?
這幾個字宛如烙印一樣烙進了薛初晴的心裡,可是她許久都沒意識到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也不確定他們說的就是自己。
「我不會放開她的,不管她能不能生孩子,都絕不會放開她!」
荊天罹說這話的時候,薛初情感到自己的雙手被一雙溫熱的大掌給包覆住。
然後是龍翱輕笑的聲音,「罹,對自己坦白一點,承認自己愛她吧。你一直一直愛著她,只是為了想擺脫自己被羞辱的感覺,才將這份愛硬是扭曲成了恨。初晴是個嬌弱的小女生,不要再折磨她了。」
「我不愛她!」荊天罹的怒吼聲夾雜著幾許惶恐。「你不要自以為是了,我不愛她!不愛!」
「如果真要恨,你怎麼不去報復殷雪梨?真正將你驅逐出薛初晴身邊的,是那個虛榮的女人,而不是天真無知、什麼能力都沒有的六歲小女孩薛初晴!」龍翱也惱了,他一針見血地指出荊天罹的自欺欺人。
「不要傷害我媽媽!」薛初晴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晴?」荊天罹吃驚地看著她。
龍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拍拍荊天罹的肩。「好好談談吧,我走了。」
薛初晴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小腹好痛,讓她失聲叫了起來,荊天罹急忙按住她說:「不要動!小心傷口裂開。」
「傷口?」薛初晴的心一沉,她抓住荊天罹的手。「我動了什麼手術?你說啊!誰不能生育了?是說我嗎?」
荊天罹按住激動慌亂的薛初晴,「一個小手術,沒什麼的!」
「你還騙我!醫生,我要知道我到底動了什麼手術!」薛初晴大喊起來。
荊天罹用嘴唇封住她狂亂的掙扎,深深的法式熱吻,直到薛初晴漸漸平息下來,他才離開她的唇,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輕輕地說:「真的沒什麼,不過是做了**摘除手術。」
**摘除手術!
薛初晴再次昏厥過去。
在一片混沌天地裡,她好像聽到初生嬰兒的啼哭聲,那嬌嫩的聲音讓她欣喜,她一遍遍叫著Baby、Baby、Baby……
她連最後一點人生的寄托也失去了。
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為什麼還要活著?
再次睜開眼睛的薛初晴淚流滿面。
荊天罹心疼地撫摸著她瘦削的臉頰,一遍遍說著:「沒關係,想要孩子可以領養一個,不是嗎?」
她的淚水決堤,過了許久,薛初晴看著荊天罹說:「如果欺凌我能給你帶來快樂,那你想做什麼就做吧!除此之外,我再也沒有生存的意義了。」
「晴晴?」荊天罹被她充滿絕望的眼神嚇住。
她卻緩緩閉上了眼,「如果連你也厭棄我了,就請送我回台灣。我想再看簡逸一眼,我好像聽到了簡兮姐的哭泣聲。為什麼?為什麼女人就要活得這麼辛苦?我好像一直有聽到簡兮姐的哭泣聲。」
荊天罹緊緊抱住她,「如果能讓你重拾微笑,我們馬上就回台灣。」